木頭搭建的房子沒有門扇,隻是掛瞭一片竹簾子,撩開簾子出去,首先跳入眼裡的就是一道青蔥翠綠的山坡,山坡的坡度不是很陡,范圍也不是很廣,最多隻有兩三畝的樣子,四周為茂盛的叢林所環繞。
木房子正前方有一塊開闊地,幾個背著槍、穿著迷彩服的士兵正湊在一起抽煙,時不時的還會爆出一兩聲笑聲。
開闊地的東面,緊挨著山坡上方的叢林邊沿,豎立著一個木頭搭建起來的哨塔,從李再安所站的位置看過去,可以看到哨塔的護欄上安置瞭一挺重機槍,還有一個士兵正站在上面用望遠鏡朝東方瞭望。哨塔的下面有兩個相隔不遠的防空火力點,支撐起這兩個火力點的,是兩挺7.62毫米的機關炮,從這裡也看不到有沒有自旋轉的炮座,即便是有,這玩意也顯得太落後瞭,即便是用來對付直升機,也隻能對付那種不配備火箭彈的。
“這邊,”給李再安帶路的女兵始終那麼冷冰冰的,就像是誰欠瞭她幾十萬沒還似的。
李再安也不跟她計較,悶聲不語的綴在後面,從木屋的側面繞過去。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木屋的後面竟然還有兩排整齊的木房子,而在這兩排木房子的後頭,竟然是一個房屋稀稀落落的小村鎮,看那些在鎮子上走動的村民的穿扮、外貌,這應該是個不大的土著部落。
帶路的女兵每走幾步都會回頭催促一句,像是唯恐李再安會跑瞭一樣,就這麼監視著走出去百十米,她最後停在瞭一個普普通通的木房子前面。
“進去吧,將軍在等你。”女兵站在門口,掀起門上的竹簾,說道。
李再安點點頭,邁步上前,從容的進瞭屋子。
與剛才那個木房子裡的情況相同,眼前這個所謂將軍的居所內也是一般的簡陋,唯一的區別,就是正對門口的地方多瞭一臺電視,而在電視旁邊的墻壁上,還掛瞭一張很詳細的地圖。李再安走進門的時候,正有兩個人背對著他,湊在一起看那張地圖,時不時的還低聲交談兩句。
聽到門口的腳步聲,兩個人同時回頭看瞭一眼,這也讓李再安看清瞭他們的長相。
這兩個人中,有一個是帶有明顯印第安血統的中年人,或許是因為常年生活在叢林中的關系,膚色顯得有些病態蒼白,另一個則是白種血統的年輕人,五官中最明顯的一個標志就是那個鷹鉤鼻子,凸顯的鼻勾令他整個人看上去很陰鷙。
兩個人都打量著李再安,臉上表情嚴肅,誰也不說話,李再安也看著他們,同樣不說話,但實際上,他此時的心情有些不太尋常,因為這兩個人中有一個人他認識。
活躍在哥倫比亞南部地區的武裝遊擊隊有很多支,其中實力最為強悍、給波哥大政*府造成壓力最大的,就是由“神槍手”馬魯蘭達領導的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在半個多世紀的遊擊戰爭中,這支武裝遊擊隊無數次擊敗政*府軍,甚至數度將戰線推到首都波哥大近郊。誰都知道波哥大無法剿滅這支遊擊隊武裝,所以每屆哥倫比亞總統都想招安馬魯蘭達這個惡匪,可惜的是,馬魯蘭達堅定的信奉“槍桿子裡出政權”的理論,說什麼都不肯放棄對軍隊的掌控。
這次來哥倫比亞,李再安壓根沒想過能見到馬魯蘭達本人,他認為巴諾羅的供貨人大概就是為某支遊擊隊服務的毒*梟,而現如今,馬魯蘭達卻實實在在的出現在他眼前。
“保羅是嗎?”雙方在對視中僵持瞭幾秒鐘,中年人率先開口,他說道,“我是佩德羅。”
這個中年人就是令人心寒的哥倫比亞大毒*梟、反政*府武裝頭子、世界級恐*怖分子馬魯蘭達,他說自己是佩德羅也沒錯,因為那是他的本名。
“你應該慶幸自己現在還能活著,”馬魯蘭達遞給身邊的年輕人一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的將墻上那幅地圖卷瞭起來,看樣子上面還存著一些秘密。
“坐吧,”等到年輕人卷起地圖,馬魯蘭達才朝屋子中間那方木質的方桌指瞭指,說道。
桌子就是用普普通通的木頭刨成的,很簡陋,甚至連油漆都沒有上。
“我倒是一點都沒覺得慶幸,”李再安也不客氣,他走到桌前坐下,伸手在桌面上摩挲瞭一把,笑道,“如果死瞭,那就是有必死的理由,現在能活著,就說明有活著的價值,是生是死,其實是早就有瞭定論的,難道不是嗎?”
他這番話說的很淡定,從容不迫,那個始終沒有介紹過的年輕人似乎由這份淡定對他有瞭興趣,饒有興致的盯瞭他幾秒鐘。
“巴諾羅和我相識十幾年,他是什麼性格我比你清除,”馬魯蘭達沒有接他的茬,而是坐在他對面,自顧自的說道,“如果說別人吞瞭我的貨,殺瞭我的人,我信,但他還沒有那個膽子。至於秘魯人,阿方索上午才從我這裡離開,他已經向我保證,一個月內,秘魯人的貨會從整個巴西東部消失,其中也包括聖保羅大區。”
李再安在莫裡奧呆瞭那麼久,多少也知道一些“業內”的名人,馬魯蘭達口中的阿方索,應該就是奎因 阿方索,他是北方人販毒集團的二號人物,在“光輝道路”組織內則擔任著一個外交官的角色。
“巴諾羅沒有膽子動我的人,秘魯人也不太可能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卻隻為瞭殺我幾個人,搶我不到一百磅貨,”馬魯蘭達斜眼覷著李再安,冷冰冰的說道,“那麼在整個聖保羅,還有誰能做出這種事來?”
“我想不管是誰,他都幫瞭你的大忙,難道不是嗎?”李再安笑道,“至少從這一點說,你應該感謝他,而不是把他投進水牢,喂那該死的蟲子。”
這一番話,說的很是輕松,卻令馬魯蘭達和那個年輕人同時愕然。毫無疑問,李再安說這番話就等同於承認整件事都是他做的瞭,在此之前,馬魯蘭達雖然也懷疑他,但還真沒有最終確定,畢竟他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等閑不可能被人傢十幾分鐘消滅掉,更何況按照之前的情報,李再安本身沒有什麼勢力,更沒有什麼可以用的能人。
“你幫瞭我什麼?”沉寂瞭片刻,馬魯蘭達反問道。
“三點,”李再安豎起三根手指頭,說道,“逼退瞭秘魯人,穩定瞭聖保羅的局面;給瞭你一個顯示存在的機會;最後,你還有瞭一個獲得更大利潤的機會。”
“更大利潤的機會?”馬魯蘭達身邊的年輕人終歸定力差一些,他一聽到更大的利潤,便好奇的插瞭一句嘴。就是他插得這一句嘴,令李再安心頭大定。年輕人既然能呆在馬魯蘭達身邊,那就說明他在遊擊隊中的地位不低,如今,他不提死的那些人怎麼辦,卻首先註意到利潤的問題,那就說明死幾個人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實實在在的利潤才是最重要的。
“沒錯,更大的利潤,而且還是更低的風險,”李再安不給馬魯蘭達開口的機會,緊跟著便說道,“據我所知,在過去的合作中,你們一直都負責將所有的貨送到聖保羅,分批分次的與每一個組織交易,而交易的價格則始終停留在每磅四萬美元的最低線上。這樣的交易方式,無疑讓你們承擔瞭最大的風險,而在獲利的環節上,卻是排在最後的一方。”
李再安這番話裡有實實在在的部分,當然也有虛誇的成分。實實在在的部分是,在整個販毒的產業鏈條裡,作為供貨方的一方,總是獲利最少。就拿在聖保羅來說,一克可*卡因的售價在六百美元以上,那種裝盛可*卡因的透明包裝袋,都是半克一袋的。而一磅則相當於四百五十克,按照一克六百美元的售價,就是二十七萬美元的毛收益。話句話說,在整個銷售環節上,供貨方連最終受益的零頭都拿不到。
東南亞大毒*梟坤沙在與美國談判的時候曾經說過,隻要每年美國國會撥給他五千萬美元,他就能掃平金三角,不讓一克的毒*品流出去。他說的掃平不是清剿,而是就地收購,換句話說,整個金三角每年流出的毒品,隻需要五千萬就能搞定,而在外面,金三角每年毒*品交易產生的底端利潤卻高達數十億甚至上百億。
“另外,且不說聖保羅大區之外的地方,僅僅是在聖保羅一地,大大小小的販毒組織就有六個,”李再安繼續說道,“各個組織之間時不時的會相互攻訐,各種陷害、火並層出不窮,這不僅僅消耗瞭所有人的精力,同時,也增大瞭風險。比如說這次發生的事情,你們又怎麼能斷定不是莫裡奧之外的某個組織刻意制造出來的?”
這一點李再安說的也沒錯,其實在他剛才承認之前,馬魯蘭達更願意相信這件事是聖保羅某個販毒組織策劃出來的,目的當然是為瞭侵蝕莫裡奧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