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昏暗的房間裡,巴諾羅就像是一頭垂老的野獸一樣,蜷縮著肥胖的身子躲在光線絲毫照射不到的角落裡,他眼前的地面上凌亂的扔著一些東西,註射器、錫紙什麼的。
距離不到一米遠的大床上,一個女人赤*裸的躺在床沿上,兩條清淤的大腿無力的垂在床下,一動不動,一個空瞭的紅酒瓶瓶嘴朝內,硬生生的從她嘴裡戳進喉嚨,喉管內嗆出的鮮血順著裂開的唇角流到床上,染紅瞭大片的床面。
丹澤塔帶人進來的時候,女人的屍體還沒僵呢,胸前還帶著體溫,軟綿綿的。
丹澤塔是巴諾羅的警衛首領,安排在住所周邊境界的人都歸他帶領,按道理說,他能坐到這個位置上鐵定是對巴諾羅無比忠誠的,但在進入臥室的那一刻,他看向巴諾羅的目光裡卻沒有絲毫的尊敬,有的隻是無比的蔑視和憎惡。
十幾年來在莫裡奧貧民窟威望崇高的“莫瑪”已經完啦,這是一個無可爭辯的事實,自從中央區的組織接到第一份來自哥倫比亞人的威脅信之後,這些天裡,十幾個中層頭目幾乎都在貧民窟內聚集著,誰都不敢離開這個大本營。
那些藏在暗處的哥倫比亞人隻有一個要求,讓巴諾羅出去跟他們談判。僅僅是談判,還沒說要他血債血還呢,這位曾經在聖保羅毒*梟盤踞的環境中定鼎一方的莫瑪就已經軟蛋瞭,別說是出去跟人傢談判啦,他連貧民窟內的這所房子都不敢走出去。
哥倫比亞人不像聖保羅的警察,他們絕不會大張旗鼓的圍堵莫裡奧,但他們會采取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來解決問題——殺人,巴諾羅一天不出去,他們就殺一天的人,凡是莫裡奧販毒組織內的成員,無論是頭目還是小卒,甚至是外圍的非正式成員,隻要露面就有被*幹掉的可能。
與哥倫比亞人做對的後果很可怕,其最可怕的一點就在於他們可以源源不斷的把殺人派到你的地盤上殺人,而你卻沒辦法主動的給予反擊。
就在今天早上,又有兩個組織的外圍成員被殺,一輛白色的面包車駛到貧民窟南側入口處,車上的兩個蒙面人當著幾個在道路入口望風的組織成員的面,將兩具屍體拋下車,又比劃瞭一個豎中指的動作,這才不慌不忙的開車離開。
丹澤塔很清楚,照這樣下去,別說是巴諾羅啦,估計整個莫裡奧組織都要完蛋瞭,現在不僅僅是他,就連外面那些年輕人看向這棟房子時的眼神都很不對頭。
作為組織的首領,巴諾羅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出去談判,第二個就是下命令開戰,可他兩件事都不做,就藏在這房子裡醉生夢死,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十幾年前的巴諾羅是什麼樣的?毫不客氣的說,那時候的他就是個瘋子,跟誰都敢叫板,那副架勢就像是明白的告訴人傢:我是刺頭,你或許能一下拍死我,可我死瞭也得紮你一手血。而如今……算啦,好漢不提當年勇,過去的事情畢竟已經過去瞭。
再有,巴諾羅現在面對的麻煩還不止這一個,如今整個聖保羅的車站、碼頭、機場,警方都在嚴查死守,秘魯警方安排過來的緝毒人員為他們在背後提供咨詢,150萬美元的驚人賞金以及米薩爾的照片,每天都要在電視臺上滾動播出好幾十遍,就是為瞭把這個大毒*梟緝捕歸案。而新聞媒體在播報警方掌握米薩爾行蹤具體內情的時候,竟然言之鑿鑿的說這個消息是由他*娘的聖保羅大毒*梟,綽號“莫瑪”的巴諾羅提供的。
最初這個消息還沒人相信,都認為是警方使出的奸計,可後來聖保羅新聞第五頻道竟然拿出瞭最要命的證據——警方記錄的巴諾羅的電話錄音。這一下可就熱鬧瞭,跟警方合作,向警察泄露消息,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是所有販毒組織的大忌,不管是誰觸犯瞭,都將成為瞭天下公敵,在聖保羅,還從沒出現過這種事呢,巴諾羅卻給開瞭個頭。
現在好啦,電話錄音一公佈出來,哥倫比亞人無意更坐實瞭此前的懷疑,秘魯人也鐵定不會放過巴諾羅,除瞭他們之外,虎視眈眈群伺一旁的,還有聖保羅其他的幾傢販毒組織。也別怪巴諾羅不敢出門瞭,現在整個聖保羅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要他命呢。
丹澤塔很清楚,現在巴諾羅已經算不上是組織首腦瞭,那些中層頭目們之所以不動他,之所以沒有把他趕出去,一是因為怕他狗急跳墻,真的向警方投誠,另一個則是因為“保羅”走的時候交代的很清楚,在他回來之前,任何人都不準動巴諾羅一根手指頭。
莫裡奧組織經過阿瑪魯幾年的松散管理,中層頭目都變的桀驁不馴,說句最實在的話,巴諾羅出獄後從未完全掌握過組織大權,他憑借李再安的鐵血手段壓制瞭中層頭目的逆反,卻沒想過這種壓制隻能讓那些中層頭目對李再安心生畏懼,一旦他失去對李再安的控制,他的權威將立刻被打回原形。
像莫裡奧這樣的組織裡,向來就是崇拜強者的,隻有強悍,甚至是兇悍的人才能在這樣的組織內占據一席之地,如果是個軟蛋式的人物,還偏偏想要竊據高位,最終的結果根本沒必要去討論瞭。
如果說過去那些中層頭目還僅僅是對李再安心存畏懼的話,那麼現如今,在這種危局之下,他們是真的希望李再安能夠平平安安的回來領導莫裡奧瞭。如果他也回不來瞭,那麼莫裡奧就真的完蛋瞭,十六個頭目有一個算一個,大夥做伴投海去吧——當然,前提是得能夠平平安安的到達海邊才行。
如果李再安此刻身在莫裡奧,面對這種局面,他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丹澤塔也問自己這樣的問題,從李再安的性格來看,如果組織沒死人,他鐵定會跟那些哥倫比亞人談判,若是到現在,他定然會選擇開戰的。挖地三尺,總能將那些哥倫比亞人挖出一兩個來,雖然那樣莫裡奧的損失會更大,但總好過現在這樣窩囊。
心裡想著這些,丹澤塔又看看蹲在角落裡的巴諾羅,剛剛註射過一針,他眼下又變得迷離瞭,這混蛋現在就隻能靠這樣的方式來麻醉自己瞭。
相比起丹澤塔乃至整個莫裡奧組織內的消沉、混亂,這些天來,科裡亞卻是過著神仙般的日子,每天睜眼醒過來,看到朝陽是美的,聽的音樂是歡快的,就連別墅回廊內那些她不得不懸掛卻又一直憎惡的馬亞傢族歷代掌門人照片,都顯得可愛瞭許多。
與往常一樣,清晨起床後,在庭院後的遊泳池裡遊瞭兩圈,科裡亞爬上岸的時候,早有傭人在泳池邊的小幾上擺放好瞭早餐,一份卷好的報紙就放在餐盤邊上,上面有科裡亞今天需要瞭解到的新聞。
一周前,古拉瓦的秘書,一個叫塔諾的富有“正義感”的年輕人向公正署遞交瞭一份材料,根據材料的顯示,古拉瓦長期以來都利於其基金副主席的身份,私下挪用、擠占本應屬於馬亞傢族的基金資金,而且涉及數額巨大。
原本類似這樣的舉報,公正署是需要做出周密的調查取證,證實瞭材料的真實性之後,才能向司法機關申請立案調查的。可說來也巧瞭,剛剛在幾個月前擊敗對手貝塞隆,獲選聯合眾議院議員的埃斯卡蘭科?若熱先生不知道怎麼得知瞭這個消息,他憑借自己手中的能量向聖保羅公正署施加壓力,迫使公正署在兩天後就向聖保羅州法院提交瞭立案申請。
隨後,古拉瓦便因經濟罪案的原因被警方拘捕,作為律師,他倒是提出瞭聘請律師的要求,但沒有人接這個案子,就連他的朋友都紛紛借故推脫。馬亞傢族遺產托管律師團的剩餘五名律師倒是很樂意接這個活,可惜,他們自己的事情都說不清楚,根本不具備擔任辯護律師的資格,因為一旦古拉瓦被判有罪,警方下一步就要對整個托管律師團展開調查。
作為馬亞傢族的唯一合法繼承人,科裡亞已經在兩天前向公正署提出瞭正式接管傢族遺產的訴求,同時,她還保留瞭向律師團成員追索傢族遺產損失的權利。
沒錯,經過這麼多年的隱忍,科裡亞終於盼到瞭奪回傢族遺產的日子,她絕不會放過律師團內的任何一個人,她要讓這些傢夥傾傢蕩產、傢破人亡。
斜靠在泳池邊的躺椅上,科裡亞抿瞭一口醇香的牛奶,心裡想到李再安那個男人——真是個可笑的男人啊,他現在已經失去繼續跟自己談條件的籌碼瞭,動古拉瓦不過是整個計劃中的一環罷瞭,最直接的目的就是為瞭撬開律師團的龜殼,六個該死的傢夥,隻要一個出瞭問題,其餘的都跑不掉。
空閑著的手指在躺椅扶手上輕輕敲打,現在,科裡亞想的是如何除掉李再安,這傢夥終歸是個威脅,聽說他去瞭哥倫比亞?或許這就是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