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若兮的電話,我便匆匆趕瞭過去。
磚廠此時人煙狼跡,每個工人都灰頭土臉的坐在沙地上,遙遙望去,新廠房塌瞭一半,我此時腦袋一片空白,嗡嗡的轟隆聲充斥著我的倆耳。
我的心血,我的夢想,這是我整整砸瞭1700萬的工程呀。沒瞭,全沒瞭!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若希發現瞭我。
「老公,老公,你怎麼瞭?」
感覺到有人再叫我,隨即回瞭回神。
「老婆,新廠房怎麼會塌呢,死者現在哪裡?」我急切的問道。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死者已經被拉到瞭醫院,剛剛通知已經死亡瞭,還有一個傷者受瞭輕傷」
我本已六神無主,聽到又死又傷的,現在更是心裡發怵。
我隨即拿出手機,撥打瞭阿毛的電話。想問問到底是什麼情況。
「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該死的阿毛,怎麼這個時候關機瞭,不管瞭,若兮你先陪我去醫院去看看死者。」
原來傷者正是前幾天準備偷看若兮洗澡的那個馬駝背。死者是拉他進磚廠那個遠房表親,名叫馬二寶。
說起這個馬二寶也是個可憐人,從小無父無母,流浪到瞭城裡又被人割去瞭倆隻耳朵,讓他裝殘疾人要飯。就這樣流浪瞭10來年,終於找到瞭磚廠這份工,本以為可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卻碰上這等倒黴事,沒瞭差事不說,小命也跟著丟瞭,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隻剩下這個跟他沒有多少血緣關系的表叔馬駝背。
我和若兮趕到瞭馬駝背的病房,此時的馬駝背正用他那僅剩一隻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護士小姐的屁股。一隻手偷偷的伸進被褥內,暗自聳動著。
見到我和若兮進來,便立刻嗷嗷大哭起來!
「俺的侄子啊,你死的好慘啊,都怪俺,都怪俺呀,真不該帶你來城裡,嗷嗷嗷」
「大侄子,俺愧對你死去的父母啊,嗷嗷嗷# 俺TM也不活瞭,大侄子,你等著,俺這就下去陪你瞭」
說罷便裝腔作勢的用頭向墻撞去,見狀,我趕緊上前阻攔。
「馬叔,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難過,錯不在你,是在我,在我,是我管理上的疏忽」
馬駝背聽後,便加大瞭他那嗷嗷刺耳的哭聲。
「馬叔,二寶傢裡還有什麼人嘛,有的話通知下,讓他們過來吧,屍體不能久置,還是讓死者盡快入土為安吧」
馬駝背聽後抹瞭一把鼻子上黃不拉幾的大鼻涕後說道:「這可憐的娃,哪還有親人瞭,他爹媽早讓車壓死瞭,現在就剩下我這個叔瞭。瞧俺現在這個樣子,你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不過出殯,俺可沒有錢吶」
「馬叔,這個你放心吧,二寶的事和您的醫藥費問題就包在我身上吧,您安心養病就好瞭」
「啊,對瞭馬叔,至於二寶和您賠償的事,我決定……」
馬駝背一聽我要討論賠償的事,就嗚嗷亂叫瞭起來
「哎呀,不行瞭,腦袋又迷糊瞭,疼,哎呀媽呀,疼死瞭」
見狀,我趕緊喊來瞭護士,現在我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便恭維著說道:
「那馬叔,你這幾天先養養身體,其它的事,之後再說吧,我和若兮就先走瞭,有時間我們再來看你」
馬駝背連連點頭,瞇著那豆芽拌的小眼看著我和若兮離開瞭。做賊般的眼珠滴溜溜的亂轉瞭起來,像是在醞釀著什麼計劃一樣。
回到傢之後,我連忙讓若兮差瞭一下賬目上還有多少錢。若兮查完後,跟我設想的不錯,還剩整整100萬,不過這些用來填補磚廠的善後工作和銀行的貸款還遠遠不夠。
必須要找到阿毛,他手上還欠著我450萬的尾款。
再次撥打瞭阿毛的電話,但依舊傳來的是「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就這樣,又過來兩天。我媽在東屋帶著祺祺,而我和若兮則在大廳裡傢計算著磚廠的損失,這時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所打斷。若兮穿好她那可愛的粉色兔子頭拖鞋後便去開門。
「你好,我們是市公安局的,請問肖楠在嘛?」
若兮茫然的回頭看瞭看我。
「呃,我是……我就是肖楠。」
「你就是肖楠,現在我們懷疑你參與非法施建,造成他人死亡,現對你采取依法逮捕刑拘」
我一聽便說道:「不是我幹的,承建方是毛小龍,我也是受害者啊!」
「你是從犯,他是主犯,毛小龍現在已經逃逸至中緬邊境,我們市局已經和雲南當地警方取得聯系,抓捕毛小龍瞭」
「這是對你的拘捕令,還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我媽聽瞭警察要抓我,當即暈瞭過去。一旁的若兮扶好我媽後,也抽泣瞭起來。
「老公」
「若兮,照顧好爸媽,照顧好祺祺,沒事的,相信我,等我出來」
說完我便跟著警察走出瞭傢門。
就這樣,過瞭倆人日,若兮帶著一個我沒見過的男人來看守所看我。
簡單的寒暄過後,若兮介紹到,「楠,這是張律師,我請他負責你的案子」
「原來是張律師,張律師你好!」
「肖先生你好,我大致的看瞭你的案子,不過得不說現在情況對你很不利」
「你的案子本來是件普通的安全事故案,可是由於主犯毛小龍,參與地下錢莊賭博,警方查到黑錢可能是他借助你的磚廠周轉再流入社會,而且死者馬二寶的傢屬拒絕賠償,聲稱一定要為死者討回公道。」
「不過肖先生,你放心,洗黑錢的罪名我看不成立,最多就是判個破壞金融管理秩序罪,我有信心可以幫你把這個打掉」
「至於死者傢屬訴訟的這件事,我看就比較棘手瞭,你愛人也多次去醫院找死者傢屬談瞭# ,可惜,傢屬那邊始終都不接受賠償和解,這就讓人很頭疼瞭。
「如果開庭的時候,死者傢屬依舊是這個態度的話,肖先生,我看對你的刑期判定上會十分不利。」
「哦?張律師,如果是這樣,我會被判多少年呢?」
「據我估計,應該是十至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所以,肖先生,我的建議是最好在開庭之前跟死者傢屬達成和解協議,這是你們目前主要要做的。」
「好的張律師,那麻煩您瞭」
「肖先生,那我就先回去瞭,有事我再來通知你」
「張律師我送您」
若兮送走張律師後語氣輕柔的對我說
「楠,這幾天你要好好的,什麼都不要想,養足精神等待開庭」
「馬大叔那邊,我再去求求他,我一定會讓他撤銷掉你的控訴」
「若兮,我對不起你,哎,我真是太沒用瞭」
「爸媽和祺祺怎麼樣,還好嗎」
若兮略顯哀傷的說道「祺祺很好,小傢夥已經開始學習吃飯瞭,媽也還好,她賣掉瞭樓下咱們小區,她的那所房子,就用來抵押銀行的貸款,就是爸他……」
我急切的問道「爸?爸他怎麼瞭」
「爸聽到你出事後,一口氣沒上來,中風瞭,還好是媽發現的及時,給送到瞭醫院,不過你放心,爸已經沒有危險瞭,現在媽在陪他」
我聽後感覺十分對不起我爸,可是事已至此,我也沒有辦法。
「哎,是我對不起他老人傢,我真是個廢物,我真無能,傢裡什麼事都幫不上,還竟添事」
若兮聽後連忙說道「老公,你別這樣,我們一傢人隻要都平平安安的就好,你放心老公,我一定會等你出來的,我和祺祺還有爸媽,都相信你,你也要你自己也要給自己加油,好嗎,」
「若兮,你對我真是太好瞭,我……」
「老公你別說瞭,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你,我們一傢人隻要同心同力,一定能走過難關的」
若希走後,我躺在看守所的硬床上,思索著事情真的會想若兮說的這樣嘛,我們一傢人真的會度過難關嘛~
終於到瞭開庭的這一天,張律師果然替我打掉瞭洗黑錢的罪名,而且就在前一天,若兮居然成功的打消瞭馬駝背上訴的念頭,這倒讓我倍感意外,不知道若兮到底是用瞭什麼辦法,才讓這個老頑固妥協的。不過這樣也好,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瞭。
不過我還是因為,安全事故罪,瀆職罪以及違反金融秩序罪數罪並罰,判處瞭倆年零六個月的有期徒刑。
但是我知道這已經是對我最好的結果瞭。
押赴監獄的時候,在邢車裡看著我那日益蒼老的爸媽,以及為瞭我四處奔波的愛妻,我哭瞭。
這是我懂事起第一次哭,我恨我自己的無能,恨自己是個白癡被人出賣,恨自己還相信什麼哥們,什麼九龍堂的情義。
「學校一條龍,社會一條蟲」呵呵,這他媽說的不就是我嘛,現在說什麼都晚瞭,世間什麼藥都有,唯獨就是沒有後悔藥。
就這樣在監獄裡蹲瞭三個月,我終於獲得瞭可以探監的機會,媽要在醫院照顧爸,沒時間來,而若兮則每個月都會來這看我一次。
不過若兮每次來的時候,樣子都很奇怪,亂糟糟的頭發,身上穿的衣服也都皺皺巴巴的,就像是慌忙穿上的一樣,這對格外註重儀表的若兮來說十分的反常。
而且我發現她每次說話,都喘氣般的斷斷續續的,就好像剛剛在和誰賽跑一樣。
尤其是若兮那精致的天使臉龐,粉嫩的臉蛋上總是浮現著的陣陣紅韻,看起來十分的嫵媚動人。這種表情我很熟悉,就是一時想不到在哪裡見過。
不過我也沒有多想,我知道若兮現在一個人在拼命的賺錢,替我還銀行的貸款,所以才會這樣辛苦。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尤其是監獄裡時間的很快,這期間我經歷瞭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我爸走瞭,他終究還是沒能熬過去,我對不起他,是我的無能加速瞭他生命的終結。
我爸對我真的很好,從小就寵溺我,但是做兒子的缺無能為報,隻能希望來世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還有就是若兮,在我服刑瞭11個月後,若兮卻突然消失瞭,按往常若兮都是準時每個月1號來監獄對我探監的,但是現在已經過倆個月瞭,若兮卻始終沒有出現。
直到月底我母親來探監我時,我才瞭解道,若兮把磚廠賣掉瞭,抵押完瞭銀行的貸款,現在被新單位派往去海n出差,時間是一年,時間緊,就沒來得及打招呼。我十分感嘆若兮的不易,一個弱女子要為瞭這個傢東奔西走,反觀我,卻隻會給她們添麻煩。
之前每天我都期待著,計算著,若希對我的探監日期,但這下若兮走瞭,心裡突然變的空落落的,像是沒有瞭某種希冀一樣。
不過我心中卻產生瞭疑問,一直困擾著我:到底是什麼樣的工作,要出差一年那麼久呢!
天道幽且遠,鬼神茫昧然。
結發念善事,僶俛六九年。
弱冠逢世阻,始室喪其偏。
炎火屢焚如,螟蜮恣中田。
風雨縱橫至,收斂不盈廛。
夏日長抱饑,寒夜無被眠。
造夕思雞鳴,及晨願烏遷。
在己何怨天,離憂淒目前。
籲嗟身後名,於我若浮煙。
慷慨獨悲歌,鐘期信為賢。
悔恨當年輕狂歸,過往一夜心頭淚。
自損前程知錯矣,新夜獄中獨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