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還記得那時候的雲漓總是一片草長鶯飛,生機勃勃,而我則自由自在的穿梭於其中翩翩起舞,看層巒迭嶂,碧波浩渺,樹蔭蔽日,繁花似錦。
那時候的沐婉荷不懂人心險惡,世態炎涼,不懂什麼是恨,什麼是愛。每天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怎麼能玩的盡興。父親對我愛搭不理,母親也是時冷時熱。他們除瞭供我吃穿外似乎再沒有傾註過更多的心血。我不像他們的孩子,更像是一個意外。
曾經我也為此苦惱過,疑惑過,可爺爺總能找到很好的理由來安撫那顆尚且幼嫩的心。
雖然我不曾擁有父母的愛,但他們的疏遠卻在某種程度上給瞭我更多的自由。對於孩子來說,再多的煩惱又怎能比的上在這山水中的遊戲呢。
爺爺說,我的名字是他起的,他希望我能溫婉而有德,凈美如荷花。可事與願違,全村人都知道,沐傢的小丫頭雖然長的漂亮卻是個調皮搗蛋的孫猴子,膽子又大,脾氣又倔。摸魚,爬樹,鉆山洞,每天我都能想到新的玩意來玩個盡興。
而我最好的兩個朋友小菲和凌辰總是被迫跟著我漫山遍野的跑,小菲和我同歲,她平時不怎麼愛說話,可不管做什麼都會聽我的。我們倆時常牽著手,偷偷躲在灌木裡,看著後面追來的沐凌辰抓耳撓腮的找上半天。
沐凌辰曾經被哥哥囑咐過,要緊緊的跟著我,保護好我。所以每次出去玩,他都是又開心又緊張,因為他不知道我又會想出什麼壞主意來整他。
有一次,我借口要上廁所,拉著小菲就鉆進瞭林子,接著悄悄爬上瞭一棵樹。小菲沒什麼力氣,抱著樹半天爬不上去,最後還是我把她給托上去的。
後來我倆就坐在樹叉上吃著剛摘的桑果,看著沐凌辰來來回回的從我們腳下穿來穿去。直到他開始發脾氣,大聲喊我的名字,並用哥哥來威脅我,我和小菲才在樹上哈哈大笑。
村裡的大人都知道我鬼點子多,輕易都不會去得罪我們。為小菲我偷偷堵過孫嬸傢的煙囪,為凌辰我剪過張叔傢的漁網。雖然來傢裡告狀的越來越多,可有爺爺和哥哥護著,父親一肚子氣總是無處發。
爺爺對我溺愛簡直到瞭可以包容一切的地步。唯一的缺失則是全傢隻有我沒能學醫術,父親自然不願教我,爺爺每每也隻是微笑敷衍。於是我隻好讓哥哥教我一些皮毛。
「哥,傢裡為什麼不讓我學醫啊?」
沐葉秋坐在條凳上,抱著研缽,正賣力的磨著草藥。
「你知道咱傢能有你這麼個女孩多不容易麼。七代啊,就隻有你這麼一個小丫頭。你和哥不一樣,你以後要走出這大山去外面的世界過全新的生活。去學點自己喜歡的東西吧。」
我也橫跨在條凳上,背依靠著沐葉秋而坐,仰頭看著院裡的大榕樹肆意伸展著枝葉,在星星點點的光斑中賭氣的問道,「那我要是就喜歡學醫呢?」
沐葉秋沒說話,隻是噗嗤的笑瞭起來。我有些惱,於是便用腦袋砸他的背。
「哥,你笑什麼啊!」
「我還不知道你,你不是喜歡,你隻是不服氣,人不大,脾氣比牛還倔。聽哥的話,別糾結這事瞭,過幾年哥就送你到鎮上去讀書。」
晨曦透過樹影撒在臉上,暖洋洋的,我閉起眼睛聽著身後節奏分明如同山谷輕吟的研磨聲,心裡就已經開始幻想著外面的世界……
爺爺時常會給我講很多典故,然後又告訴我很多道理,我不知道是不是爺爺早已預見到瞭我那跌宕的一生。他教我的很多都是從善如流的品性,為人處世的智慧和運籌帷幄的心謀。
「丫頭,你要記住,與人博弈之時,腳下要慢一步,可腦中要快三步,明裡要慢一步,暗中要快十步……」
我問爺爺為什麼要教我這些,卻不教哥哥,爺爺摸著我的腦袋笑著說,「因為你的哥哥有悟性,而你有靈性。」
我一知半解,就隻當老爺子兵法三國看的太多。
但無論如何少年時候的所有知識幾乎都是來自爺爺溫和的語氣和溺愛的微笑。
而哥哥對我的好更加沒有原則,我曾經懷疑哥哥從來就不會拒絕為我做任何事。他和我說,他這輩子隻想做好兩件事,一件是精於歧黃,第二件就是照顧好我。
哥哥很聰明,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他早早就會開方拿藥,還會動手發明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來輔助自己。爺爺屋裡那些生澀難懂的典籍也隻有他會去看。
爺爺曾經偷偷告訴我,哥哥的醫術已經趕上瞭甚至超過瞭父親,他缺的僅僅是經驗。
於是哥哥和爺爺一起完美彌補瞭我童年裡父愛與母愛的缺失,但也讓我變得更加無法無天。我曾經覺得在雲漓就沒有能讓沐婉荷害怕的事情。
上天的教訓來的是那麼快,一場事故之後我永遠失去瞭最好的朋友小菲,我努力過瞭,拼瞭命的去努力,可最後還是無濟於事。
父親的震怒超過瞭以往的任何時刻,不僅打瞭我,還牽連瞭前來阻攔的哥哥。
從那時起我不再像從前那樣樂觀,也沒有瞭原先的自信。雖然我想盡一切辦法去彌補小菲,而終究人微言輕,勢單力薄,於是我年少時的唯一的閨蜜就這麼走散瞭。
可我沒想到的是,上天對我的考驗甚至可以說是懲罰才剛剛開始……
破身之災後,我花瞭好長的時間才緩過來,父親和母親在爺爺斷臂的壓力下,少有的給瞭我關心和愛護,雖然我知道他們並不是完全出自真心。
而更令人絕望的是,他們在背後已經偷偷幫我找好瞭下傢。其實白俊和人並不壞,看上去也很本份老實。但我還是討厭他,或者說,那時候出現的任何一個男人我都會討厭這些年,我從沒有考慮過男女之間的事,之前每天忙著玩,之後又總在想著小菲,我甚至都沒有對誰有過懵懂的少女之心。
我連自己想要找一個什麼樣的男人這個問題都沒來得及想過時,卻已然要成為人婦,除瞭悲鳴命運的不公外,我毫無還手的餘地。
嫁給白俊和的那一刻,我覺得未來的人生一片灰暗,沐婉荷再不是那個沐婉荷瞭,她已經死瞭。
之後突如其來的懷孕更是讓殘酷的命運雪上加霜,那幾個月,我吃不下飯,喝不下水,睡不著覺,我恨所有人,包括肚子的孩子。
臨近生產時,最愛我的爺爺也撒手人寰,他走的那麼突然,甚至沒能讓我見到最後一面。這是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如果不是哥和爸媽不分晝夜的看住我,也許我早已經自絕於世瞭。
為瞭生下風遠,我感覺自己半條命都快沒瞭,疼的整個下半身都失去瞭知覺。他啼哭的那一刻,周圍所有人都一片欣喜,卻隻有我覺得是那麼的刺耳。
我根本不愛自己的骨肉,甚至不愛我自己,我的心裡隻有怨,隻有恨。
那時的我骨瘦如柴,而我早產的孩子也是半死不活。雖然母親想盡瞭一切辦法,我卻還是擠不出一滴奶。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任憑母親在我的胸前折騰,看著屋頂的橫梁,我早已經哭不出來,彷佛能看到人生破敗的結局,幻想著那裡會有一條通往來世的白綢。
哥哥和父親廢瞭很大的力氣才保住瞭這個孩子,哥哥給他起瞭個小名,叫長生。
也就是從那一刻,一種莫名到不可理喻的羈絆將我和這個孩子結結實實的綁在瞭一起。
我的身體和精神因為這一連串的打擊變得無比虛弱,需要長久的臥床休息。那段日子,我如同死人般天天躺在床上,不願和任何人說話,而白俊和心疼和謹慎的表情在我的眼裡則更像是一種諷刺。
我似乎從來沒有真正認可過面前這個男人,雖然他占有瞭我的身體,但他和我的心卻隔著永遠無法逾越的深淵裂谷。
第一次正眼看長生差不多已經過瞭一個月,這個孩子命被保住後,口味就變得很好,吃瞭睡睡瞭吃,很快就恢復瞭一個嬰兒該有的圓潤面貌。
也許是身體和精神恢復過來瞭,他開始不好好睡覺,每晚都啼哭不已,我原本就不太能入睡,再加上長生在隔壁哭的聲嘶力竭更是讓我心煩意亂。直到這時我都還不能接受自己居然已經是一位母親這個事實。
終於有一天母親受不瞭瞭,大半夜抱著長生進瞭我的屋,「讓他和你待一會吧,畢竟是你的孩子……」我側臉看著窗花,一言不發。
母親輕輕拉開瞭我的被子,把長生放在瞭我的身邊,奇跡就那麼發生瞭,原本還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他立刻就收住瞭聲音。
母親驚嘆的咂摸著嘴,「真是母子連心啊,這可真是神瞭。」
聽到那句母子連心,我心裡卻狠狠的一疼,隨後徹底轉過身去,隻留瞭個後背給他。
風遠啊,那時候的媽媽還小,還不懂事,你不要怪媽媽。
長生沒有怪我,他從來沒有怪過我,他睡的很安穩,不吵也不鬧。就這麼到瞭下半夜,我還是沒有一點睡意,這時隻覺得有東西在輕輕的撓我的後背。
我忍瞭很久,最後還是轉過瞭身。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心就軟瞭一半,他的眼睛烏黑發亮,像是會說話,可眉頭卻緊緊的皺著,像是背負瞭某種巨大的使命。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常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用手指抹平長生的小眉頭,可他總是時不時的就皺起來。於是我便用額頭去靠他的眉間,隻有這樣,他才會展開眉頭,睜著大眼睛好奇的看著我。
他已經醒瞭,正伸著小手似有似無的在眼前亂晃,我下意識伸出手指塞進他雪白的小拳頭裡,他立刻就緊緊的握住瞭。一股暖流從他的拳心溢出順著我的手指流淌進瞭我的心裡。
他雖然還隻是個孩子,卻給瞭我一種等待已久的錯覺。
經過這一次,長生就再也離不開我瞭,雖然我還是沒能完全接受這個孩子,可他卻很有耐心的陪在我的身邊,我原本將死的心因為他一點點的復蘇瞭過來。他對我毫無理由的依戀讓我根本無法把過往的怨恨撒在他的身上。
當他七個月呀呀學語時,突如其來的一聲媽媽終於完全融化瞭我,人活著總要有個奔頭,總要為什麼而活著。從那一刻我的人生便是為這個孩子而活的。
因為隻有他不會欺負我,不會勉強我,不會傷害我,隻有他是我可以信賴的,也隻有他是值得我去付出所有的。
風遠一歲後,我離開瞭生活瞭十六年的雲漓,去瞭一個完全陌生的小鎮。在這裡,我所有的重心依舊放在瞭風遠身上,他也給瞭我一個孩子,不,甚至超過瞭一個孩子的所有,有很多時候他懂事的都讓我心疼。
當那晚他對我說出,媽媽我愛你時,我的眼裡和整個心裡就再也裝不下別的東西瞭。我甚至開始感謝一直以來被我怨恨的上蒼,重新給瞭我人生的意義。
可我那時候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瞭價格。
我把我的風遠弄丟瞭……
那九年啊,說不盡的辛酸苦淚,可我甚至想過死,都沒有一刻想過放棄,我不能放棄,因為那是我活著的全部意義。
苦盡甘來苦更苦,我怎麼也沒想到九年後他會以一個完全陌生的姿態站在我的面前,他和其他人一起站在瞭我的對立面,做瞭很多讓我痛心疾首的事情。
因為是他,所以那種心痛更加劇烈,因為是他,所以那種絕望更加沉重,因為是他,所以我甚至連反抗都做不到就被殺的潰不成軍。
但我還是沒辦法去怨恨他,因為是他。
好在,忘瞭一切的他還是他,他以更加嶄新的姿態回到瞭我的面前,他稚嫩的臉龐和略顯幼稚的性格卻橫掃瞭我人生最黑暗時的所有陰霾。
我的風遠回來瞭,他實現瞭他的承諾,帶著我永遠離開瞭白俊和,離開瞭那個隻剩下慘烈回憶,再無半點溫暖的所謂的傢。
***
小菲的重新出現再次給我的新生蒙上瞭一層揮不去的陰影,雖然風遠一直說他會相信我,但我還是忍不住害怕,因為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他瞭,上一個九年已經用完瞭我所有的鬥志。
住進市裡後的風遠,又變成瞭那個傻傻的孩子,他不知道,他從嬰兒時期就喜歡皺眉的壞習慣到現在還是沒改掉。
所以他總是顯得那麼正經,那麼嚴肅,而和幼兒時期不同的是,他變得有些內向,話也少瞭,隻有見瞭我,才會變得活潑。
新的相處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我總是忍不住的想靠近,可又怕會嚇到他,我想捏捏他的臉頰,想給他抓抓頭發,想和他額頭相碰說些悄悄話。可我不敢,他已經不記得瞭,我怕他會覺得奇怪。
而風遠對我也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我知道小鎮時候對我的傷害讓他很愧疚,很懊惱。雖然我勸過他許多次,但心結卻並不是那麼容易能解脫的。
我們一開始的相處模式簡直有些奇怪,彼此相敬如賓的完全沒有一點母子該有的樣子。
我的印象裡,風遠還隻有五歲,眼下這個學習出類拔萃,身體孔武有力,有擔當,有責任心,英俊帥氣的大男孩實在是有些陌生。我迫切的希望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來證明自己是一個媽媽,是風遠的媽媽!
很快我就發現瞭風遠的小毛病,可能是因為長期依靠自己,所以他總是很有主見,凡事都喜歡自己拿主意,已經到瞭有些自負的地步。而同時他對我的保護欲也極其旺盛,幾乎到瞭想要控制我一切的地步。我明白他在忍耐,在克制自己的控制欲,但我不想,我希望他能開心,能放開瞭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我太傻瞭,居然真的把自己交給瞭一個十四歲的孩子,還是心甘情願的……
我開始讓他決定傢裡的一切,讓他幫我選工作,讓他給我做早餐做晚餐,讓他選外出遊玩的地點……為瞭讓他不再為我擔心受怕,我每天都準點下班,幾乎推掉瞭所有同事間的社交,所有我覺得會讓他不安的事都被我踢出瞭自己的生活。
可即使這樣,他偶爾還是會露出擔憂的表情來,而我對此卻沒有一絲不悅,相反心裡卻有著異樣的滿足感。我成瞭他生活的中心,亦如他是我生活的中心一樣。這種溫暖的平衡從未有過,簡直令人難以自拔。
我每晚陪著他一起看書,他時常會偷偷的看我,我假裝不知道,可他總是看著看著就會入神,我不得不假意咳嗽來提醒他集中註意力。
他總是很樂於待在我的身邊,哪怕一句話都不說。有時他也會很直白誇贊我的外貌,如果是別人,我會覺得對方輕浮,可如果是他,我卻會覺得他很真誠。
這所有的一切都讓我十分的驕傲,因為我的風遠喜歡他的媽媽。可當時我卻並不知道喜歡是分很多種的。
在市裡給他的過得第一個生日,卻也暗地裡成瞭我的第一個。我沒有告訴過他我們是同一天的生日。他為我做的夠多瞭。我不想讓他再多費心在其他地方。但我怎麼也沒想到第一個看到自己赤裸身體全貌的會是風遠。看到他流鼻血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我太相信他瞭,我堅信那隻是意外,可卻沒想到冥冥之中哪有什麼意外。風遠在我的心裡就像是永遠散發著炙熱火焰的太陽,正直而向上。所有不好的,不該又的聯想,我從來都不會和他聯系到一起。
所以他第一次帶著別的女人香水味回來的時候,就像是給瞭我當頭一棒,我慌亂的像是要失去什麼一樣,這些年的遭遇已經讓我有瞭陰影,每當我覺得快要好起來的時候,命運都會給我沉重的一擊。
風遠的解釋我信瞭,我必須信,因為如果連他我都要去懷疑,那我的人生就太可悲瞭。不知道是不是我放任的太多,他越來越喜歡把我當成小女孩一樣去哄,他對我說話的語氣總是那麼溫柔,甚至帶著某種呵護。而我竟然也沒覺得別扭,有時候甚至還會順著他的話去逗逗他,他想盡辦法解決一切問題,用他還很稚嫩的肩膀扛起這個傢的一切。而對我的關愛也已經到瞭無微不至的地步。
我受用瞭……我是一位媽媽,我不該受用的,但我還是受用瞭,因為我已經太久沒遇到誰這麼全心全意的想要保護我,照顧我,況且他還是我最信任的人。
於是我們的生活越來越融洽,風遠的笑臉也越來越多,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生活啊。
傢長會發言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是不是為他做的太少,就因為要滿足他小小的控制欲,所以我就什麼都不能做麼?
結果回傢的路上,他又把我說服瞭,為什麼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那麼會說話,總是能把話都說到的我心坎裡,甚至把我說哭才罷休。
他說他希望我能一直陪著他,他可真傻,對我來說這世上難道還有比陪在他身邊更開心的事麼。
隻是我不知道,他那小小的年紀為什麼能藏下那麼多的心事,每次他都覺得自己偽裝的很好,可他不知道,我每一眼都能看進他的心裡。
他第一次把我抱的那麼緊,好像要失去我一樣,我聽見他的心跳是那麼的快,身體也在微微顫動。我伸手摟住他的肩膀,第一次把自己完整而放松的送進瞭他的懷裡以換取他的安寧。
我對他很重要,他對我也很重要,當時覺得這也許就是母子之間最純粹的感情吧,現在想想我是那麼的單純。
我開始試著偶爾去捏他的臉頰,像從前那樣,心裡帶著一絲絲小小的期待,希望他能想起曾經的自己和曾經的我。
我努力的向我心目中那種溫馨和美的母子關系經營著,可上天卻總是給我搗亂。繼裸體之後,我的初吻居然也給瞭這個壞小子。雖然我並沒打算留給誰,可給瞭自己的兒子卻是一件多麼難為情的事,我的心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瞭,呼吸也變得無比混亂。可他卻隻是一臉的回味,還問瞭我一些傻傻的問題。就是他這憨憨的反應再次讓我心安理得把一切都歸咎於意外。
之後我獨自一人想瞭很久,初吻在我心裡還是有著某種特別的意義,因為它代表瞭某種純潔。但當我終於接受自己的初吻給瞭風遠時,心頭卻並沒有什麼失落,甚至還有一絲的欣然。
在看瞭沈浪和她媽媽之間親密的母子關系後,風遠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錯瞭,非要叫我婉荷姐,我心裡真的很不舒服,可他居然還真的找來陌生人去論證他的觀點。
我一心一意想讓他想起曾經的一切,想回到我們更熟悉,更融洽,更自然的母子關系中,結果居然還倒退成瞭姐。
但他也的確隻是換瞭個稱呼,平時對我還是向往常一樣,慢慢我也就想通瞭,也不過是個稱呼,隨他高興吧。可我不懂,婉荷姐和楊姐是不一樣的。
而更可怕的問題終於也浮出瞭水面,等著我去解決,再見小菲我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準備好面對這一切,而她也很直白的告訴我,上次是白俊和,這次就要輪到我的風遠瞭。
她說她會毀瞭我的風遠,這無疑掐住瞭我唯一的命門。令人欣慰的是,在已經經過小菲挑撥後的風遠卻毅然決然的和我站在瞭一起。
對於那段慘烈的往事,我已經無法改變,未來所有的希望都隻能寄托在風遠會相信我。我把訴說真相的時間拖到他高中畢業,因為我希望他能更成熟一點,可以更好的分辨是非,我自己也能做更多的心理準備。
我不能失去風遠,絕不能!
可那一晚我的情緒還是崩潰瞭,同樣的雷雨天,壓抑沉悶感覺不到任何溫暖的屋子,那片漆黑由過去而來在此轉折又延續至未來。曾經所有的恐懼和無助在環境的助勢下卷土重來。
我真的好害怕,我多麼希望能有一個人來保護我,不要再讓我獨自面對這一切。
「媽,你沒事吧。」
縮進風遠懷抱的那一刻,彷佛是在黑暗中抓到瞭最後一束光芒,隻顧拼命的往他的懷裡鉆。我不能失去他,真的不能,這是我腦中唯一回響的聲音。
風遠的懷抱總是那麼溫暖,他所特有的那令人安心的味道讓我放松瞭緊繃到快斷的神經,睡意轉瞬之間就籠罩瞭全身。
可即使在夢中,過往也沒有放過我,它變換瞭形態,偽裝成可怕的噩夢又來瞭,我被困在夢裡一遍又一遍的被那段慘烈的回憶蹂躪,沒有人來救我,無助,絕望配合著刺破蒼穹的暗雷狠狠鞭撻著我脆弱的身體和麻木的神經。
突然一陣暖意從身前襲來,像是投入瞭一眼溫泉。我被暖流緊緊包裹住,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帶著令人安心的救贖。
隨後雷聲逐漸隱去,黑夜也逐漸散去,周圍所有的牛鬼蛇神都消失不見。夢裡最後的記憶隻有兩個字,風遠……
第二天醒來時,我真的被嚇瞭一大跳,因為一雙手臂緊緊的將我摟在瞭懷裡。風遠睡的很沉,可即使這樣,這雙手臂卻沒有絲毫的松懈,我就像個小女孩被難以掙脫的力量守護在這個懷抱裡。仰頭看著他幹凈帥氣卻眉頭緊鎖的睡顏,我居然開始有些恍惚。
那是我第一次毫無保留的依賴某個人的保護。他一直不知道,媽媽有太多的第一次,都在不經意間的留給瞭這個傻兒子。
因為黃睿文的事,我第一次打瞭他,他跑出去之後,我哭瞭很久,原本溫暖的傢變得像冰窖一樣寒冷。
哭到最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生氣那些照片還是生氣他一言不發的離開瞭我。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害怕他變壞,還是在害怕他又一次要把我丟棄。
可隨著情緒的冷靜,自責卻也接踵而至,我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一個合格的媽媽,對兒子的期待和依賴已經膨脹到令人不安的地步。
很快沈浪的出現印證瞭我的想法,我終究還是錯怪瞭他。我原本應該發現的,我並不是那麼粗心的人。
懊惱之後心底萌生出的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錯的人明明是我,可我還是覺得委屈。也許一切的失衡就是在此刻開始的吧,我開始希冀某個人的包容,某個人的理解,某個人的放縱。
我突然有瞭孩提時期想要任性的念頭,可對方卻是我的兒子。是他一直以來做的太好,還是我對他性格的放縱已經悄悄影響到瞭自己?我不知道答案也無法控制這樣的任性。
所以當他把我摟在懷裡,在我的道歉得到諒解並且徹底瞭解這個十多歲的孩子是如何用他稚嫩的胸膛想方設法為我抵擋一切時,我卻咬瞭他……
出國的問題是我們倆第一次意見有瞭分歧,在聽到風遠有機會深造的那一刻,我滿心都是他越來越光輝璀璨的前程,卻絲毫沒有考慮過彼此的分離。可他卻早早的就已經在考慮這個問題瞭。
整個高中時期,我都是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一步步帶著我往前走。
在他的眼裡,我總是像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孩。可他千叮嚀萬囑咐的班主任卻絲毫沒有上我的心。我眼裡隻有他,卻忘瞭看我們前方的路。
他害怕我會受欺負,我害怕會耽誤他的前程,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徹底陷入瞭彼此的漩渦中,就像是一場不計回報的付出競賽。我們母子倆用盡全力希望對方得到最好的,卻從沒想過,對方的最好的卻是自己。
宋湘雨的出現第一次給我敲瞭警鐘。我開始意識到,這個大男孩總有一天會成為另一個女孩的守護神,會成傢立業,會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我不反對他擁有自己的青澀初戀,因為那是我不曾擁有的。
可我還是忍不住希望他能多陪我幾年,風華正茂的他出瞭國,一定會遇到許多優秀的女孩,到時候他還會記得自己的媽媽麼?可如果他因為我沒有出國,那我這個媽媽是不是太失職瞭,我因此陷入瞭與自己性格完全不符的猶豫境地。
我整晚整晚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明明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可我的心裡為什麼總會有淡淡的失落感呢。
帶著風遠和小雅他們吃飯第一次讓這種關系的異樣在我面前現瞭形。我沒有青澀的懵懂期,更沒有談過戀愛,匆忙的結婚後,我幾乎每天都在不停的忙碌,找風遠的那幾年更像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隻為瞭一個目標而拼命的機器。
我像是久旱的枯井照單全收瞭風遠對我的關愛和照顧,我甚至是在享受著他的一切付出。卻從沒認真思考過來源,動機和方式,隻是單純的把它們都歸類到瞭一個愧疚的兒子對母親的愛。而這份愛似乎已經變成瞭另一個樣子。
我成瞭風遠的女朋友,他正像一個男人一樣愛護我。這個想法劃過腦海的那一瞬,我整個神經都被拎瞭起來,心臟如此有力的跳動甚至在腦中一陣陣的發出回響。
臉上幾乎是瞬間都被洶洶烈火點燃瞭,這種感覺是我從來沒體會過的。我從沒這麼慌張過,尤其是當我看見風遠一臉的關切和茫然後,這種慌張更讓我顯得不知所措。
坐在傢裡等風遠的那幾個小時,我手足無措甚至不知道該坐還是該站。我不知道我苦心經營的母子關系會不會因為這似乎有些不太正常的相處模式而變質。
想到最後我甚至開始擔心我們的親密會不會成為阻礙他成長的絆腳石,這是身為一個女人的第六感。但風遠的貼心寬慰卻再次讓我接受瞭目前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相處方式。
我像是跋涉的旅人,孤獨的在這個世態炎涼的世界行走過久,風遠的和煦直射入心,讓我實在無法輕易割舍。我曾經為瞭他所偽裝的軟弱在這片刻卻變得真實而迫切。
「這樣挺好的。」就當是上天給我這十多年來的補償吧。
但我還是暗自設好瞭底線,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會成為他人生路上的障礙,那我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搬走。
對於未來,人們時常都會有著盲目的自信,我掉進瞭自己設置的陷阱,猝不及防。
去和沈越林吃飯,一方面是為瞭打聽風遠出國的事,而另一方面卻是為瞭消遣。雖然之前風遠也曾外出參加比賽,也曾離開過一兩天,但卻都沒有讓我如此的焦躁過。
如今的我總想看見他,總想看著他安靜而溫和待在我的身邊,這其中並沒有參雜什麼復雜的想法,甚至不包括母子間的相依為命,而更像是一種靈魂上的完整。
沈越林在微信裡斷斷續續糾纏瞭我好幾個月,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打算當晚就給他點顏色瞧瞧,讓他深刻明白自己找錯瞭人。
這頓飯他吃的一點都不痛快卻找不到發泄的地方,因為劇本完全沒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樣去走。我說的每句話基本都正掐在他的軟處,成就成瞭顯擺,滄桑成瞭無能,幽默成瞭無趣。
雖然我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每當看到他吃癟的樣子,我心裡還是一陣舒暢,於是他隻能被迫喝瞭許多酒來掩飾尷尬。
出門的時候我真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他居然就敢動手動腳。由於曾經那段慘烈的經歷,現如今除瞭風遠,我真的沒辦法接受任何男人有意或者無意的身體接觸。於是身體的逃避和自保反應讓他一晚上的尷尬上升到瞭頂點,但我確實是無心的。
這並不是什麼英雄救美的場面,但我的小英雄還是板著臉像個騎士一樣攔在我的面前。他已經比我高很多瞭,身體也比曾經更加壯實。站在我身前的那一刻,還真有一種從不曾有過的叫做安全感的心緒浮現出來。
他在大街上毫不遮掩的把我比作瞭他的雷池,那種語氣和神態似乎完全把我當成瞭他的私有物一般,完全不能被任何人覬覦。
這種感覺真的是太奇怪瞭,我很想踹他一腳,大喊一聲,別胡說八道,我是你老媽。
但此刻的環境和場面讓他的形象實在太過高大,和他的年齡以及他稚嫩的臉龐毫不相稱。我的心頭突然就暖瞭起來,甚至帶著莫名的成就感,於是最後隻是捏瞭下他的手輕聲嘟囔瞭一句,用著我根本沒想到的羞怯語氣。
算瞭,就讓你當會兒大男人吧,傻小子。
回傢的路上,他又開始瞭念經模式,而我卻如同入戲一般,陪他扮演著這種傲嬌女與暖男的戲碼。
我覺得我是在扮演,我的心在不斷用各種理由麻痹著自己然後偷偷露出真實的一面。於是你一嘴我一句,毫無防備的就把自己打算掩藏一輩子的小秘密暴露瞭出去。
我和風遠的初吻從此刻起不再是我一個人的秘密。母子的天平猛然失衡,卻被紅霞滿面的我完全忽略瞭。
是我一步步的陪著這個大男孩走進瞭那片可怕的荊棘之中。
我能感覺出他對待男女之間的事並不是十分敏感,因而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沒有PUA 的初心,卻有著超越所有PUA 手段的效果。因為足夠強烈,足夠真誠,足夠無私,所以總是讓我毫無抵擋之力。
他的積極向上和少年老成以及掩藏在其中的憨傻幼稚彷佛將我拉回瞭自己無憂無慮的青春時光。
我隻覺得他是我這一生的禮物,是我應得的禮物。
他總有一天會展翅高飛,離我而去,這是我在當時依舊深信不疑的事。
***
雲漓的痛是橫在我心頭的一把刀,而我必須拔下刀刃然後露出傷口曬一曬。風遠畢業瞭,約定的時間也到瞭,哥哥的病危噩耗也在提醒我有些災厄可能才剛剛開始。
現如今,我不想再過多的回憶那段痛苦。痛苦這種事如果傾訴錯瞭人就成瞭矯情,亦如幸福分享錯瞭人就成瞭顯擺。
為瞭兌現承諾,我不得不強迫自己一點一點的告訴風遠真相,但那些關乎於人性中的矛盾,真摯裡的做作,高尚下的卑鄙,我還是不想過早的展現給他看。
他並不知道他的母親到底經歷瞭怎樣的人生才能如此般強大。
可即使再強大也有被擊潰的那一刻,哥哥的去世對我來說真的是一個很難承受的打擊。雖然我們很少見面,也很少聯系,但至少我知道他在某處過的很好。
他是最稱職也最溫暖的哥哥,而我卻不算是一個好妹妹。
小菲是最瞭解我的,我最大的弱點是風遠,我最脆弱的時刻是哥哥離世的此刻。
於是她在我最脆弱的時刻用我的弱點給瞭我最沉痛的一擊。我的心智到瞭崩潰的閾值,死亡是一種逃避卻能讓我的精神免受摧殘,於是尋死成瞭那一刻保護自己的唯一手段。
我以為的唯一手段……
因為我真的沒想到風遠會跟著我一起跳下來,甚至連一絲這樣的期待也沒有出現過。在當時我不認為這世界上有任何人對我的感情會深到一同赴死的地步。這對還處於母子關系的彼此而言,是出乎意料甚至是難以理解的。
但他救下瞭我,用瞭半條命的代價。當我看到他遍體鱗傷的身體時,我不知道是他痛還是我的心更痛,所以那一刻什麼都似乎不重要瞭。
我嘴對嘴給他喂水,在他的面前脫的幾乎全裸。可能是因為他在昏迷,可能是因為他生死未卜,也可能是因為這裡不會有其他人,我赤裸著身體坐在他的身邊時,除瞭感覺到渾身一陣燥熱外,腦中隻有一片空白。
當那股燥熱蛻變成寒顫之後,我才抵不過昏昏沉沉的腦袋睡瞭過去。而再醒來的時候,我又縮在瞭風遠的懷裡,難怪我會睡的這麼安穩。
我從沒在他人面前以如此原始的形象出現過,尤其是男人,因為那隻會給我帶來恐懼和憤怒。
可此時當我露著大腿,還有大片的胸脯抱成一團縮在角落裡時,心裡卻隻有羞恥和尷尬。
他的語氣故作毫不在意,可他的眼神卻還是在一瞬間有著那麼點傾略性,他沒沒有讓我失望,那種屬於男人的目光被他瞬間就壓制住瞭,轉而換成瞭和我同樣的羞澀和尷尬。
風遠對我來說真的是完全不同的,因為即使如此,我也沒有絲毫的恐懼。我還是覺得自己很安全。因為他是我的兒子吧,我隻是這麼想著。
他對我過分的親近裡永遠都帶著尊重,這也許早就在冥冥中揭示瞭什麼,隻是當時我們都不得而知。
經歷過生死後,我終於可以坦然的告訴風遠我所知道的一切,他對我毫無底線的信賴成瞭我最大的支柱,隻要我在他心中的形象是完美的,就足夠瞭。
傾訴之後,我宛如重生,那種毫無保留的放松甚至讓我覺得每一口呼吸都帶著輕盈的姿態。
我覺得自己終於自由瞭,從過去所有的悲慘中徹底蛻變瞭出來。
可這種自由,這種輕松僅僅維持瞭很短暫的一刻。當晚發生的事又把我拖入瞭另一個漩渦裡。
有些事,當你不曾瞭解,而且也沒興趣瞭解的時候,你就會徹底的忘記。更重要的是,性這件事又怎麼可能和一對母子靠上關系呢。
如果我早知道這個壞傢夥現在就已經對我「心懷不軌」,我根本不會那麼安心的就把自己交到他的懷裡。
而從我握住他……他那個的時候……事情就完全朝著失控的方向飛奔而去。
我的大腦已經無法正常思考,隻能用自己那少的可憐的經驗來評估著自己目前的情狀,風遠起反應瞭,這裡卻隻有我一個女人,就是說他對我起反應瞭。可怎麼會呢,為什麼會呢?
我應該躲開吧,我應該跳起來然後一直跑到洞外才對吧,可我為什麼就是動不瞭呢?
微弱的火光外,我的靈魂被困在瞭一具被束縛的肉體裡隻知道發愣。
即使如此,風遠的眼神依舊沒有任何褻瀆和淫欲,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他的不知所措和那一絲絲的,期待?
也許正是因為他那孩子犯錯般的眼神讓我終於勉強意識到瞭自己似乎應該提醒他彼此的身份。
可他的下面火熱的溫度和歡騰的跳動卻和他現在的表情格格不入。身體短暫恢復所有權的瞬間我就猛然抬起瞭腿,卻在錯亂中迎著他而去。我能感覺到嵌入到我大腿肉裡的小傢夥被我帶動的力量折向瞭錯誤的方向。
他的叫聲讓我再次慌瞭神,風遠是個無比堅強的孩子,他從沒有因為疼痛叫出聲過。於是就這麼一小會,不知所措,內疚的人又變成瞭我。
一切都在命運的安排下徐徐前行,我和風遠隻能被迫接受,無力阻攔。
於是我們的性器官就這麼貼合在瞭一起,他的溫度和硬度帶著大批的荷爾蒙順著我的下體一直沖到瞭我的頭頂。
我原本就對這個傢夥毫無防備心理,於是他的傾入變的越發兇猛而強烈。我感覺到自己的下體自主的就打開瞭,隔著薄涼的佈料溫柔的含住瞭他的兇器。
心臟在它能承受的極限瘋狂的跳動,大腦裡無數的思緒疑問如漫天大雪肆意飛舞。那個罪惡的源頭在我的皮膚上蔓延,在我的血管裡焚燒。
兩團火熱在我的喉嚨和下體拼命尋找著出口,我無法控制下面,隻能用盡全力止住想要吶喊的渴望,下體的開合越來越快,小腹裡的暖流越來越明顯,它們都在尋找著釋放的出口。
到最後我再也顧不上其他,死死掐住風遠的胳膊隻為瞭保住自己不要像一個蕩婦般喊出聲來。而那股身體裡的暖流也終於沖破所有的阻礙,從身體中傾斜出去。
我感覺自己似乎飄瞭起來,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小腹的那個溫暖的源頭雖然離開瞭身體,卻似乎將溫度擴散瞭出來,取代瞭之前所有的刺激和緊張,讓整個身體都如同泡在溫泉裡一般。
心跳雖然還是很快,但是卻帶著歡愉和喜悅,甚至有著再來一次的小期待。
這從未有過的感受在此刻支配瞭一切,以至於風遠將我像愛人般摟緊,親吻都顧不上思考瞭。
我的身體是從這一刻復蘇的,是因為我的兒子復蘇,也隻為我的兒子所復蘇。荒誕的人生也在這一刻繼續瞭下去。
但更為可笑的是,未來的某一天我竟然會由衷為自己的初吻以及初次高潮是給瞭風遠而顫栗般的欣喜。
我可以找到很多理由來解釋風遠在那一晚對我做的一切,他畢竟隻是個情竇初開,單純的孩子。雖然單親傢庭的確可能會讓孩子的某些心理出現偏差,但風遠不會,我偷偷觀察過他,他從不會亂動我的私人用品,對我的貼身衣物也沒有網上所說做過什麼好奇或是不堪入目的舉動。
對於性這件事,他總是正直的像是一個坐懷不亂的君子。這成瞭我對他的刻板印象,以至於他之後無論表現的多麼壓抑,我都不會聯系到性。
而另一方面,真正讓我困擾的卻是我自己,因為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來開脫自己當時的身體反應和心理上那可怕的期許。
這件事我無法尋求別人的幫助,隻能自己找尋出路。身體是我的業障,我對身體死守之嚴簡直到瞭苛刻的地步,可如今卻這麼輕松就對風遠開放瞭一切。
所有能找到的答案幾乎隻有一個,那就是愛,這荒唐的答案自然不能令我滿意。我不知道男女之愛到底是怎樣的,但它絕不該也絕不能發生在我和風遠的身上。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瞭一個名詞,吊橋效應。這個名詞的釋義基本貼合瞭我們當時的情況,我迫不及待的抓住瞭這個點然後釋懷瞭困擾許久的思緒,隻當是自己危難時刻的意亂情迷吧。他還是我的乖兒子,我還是他的好媽媽。
我立刻就坡下驢然後趕緊把這件事扔的遠遠的,不然我真的快要瘋瞭。
***
新的生活開始瞭,帶著艷麗的光彩和光明的未來。為瞭風遠,我總覺得做再多都不夠,我想把一切我能給的都給他。
對於唐爍的突如其來,說實話我有那麼一點點不開心,雖然我能看的出來風遠和她的相處完全就像是哥哥和妹妹一般。但說不上為什麼,我還是覺得有那麼點失落,可我明明也不是小氣的人啊。
但我還是很快就習慣瞭三個人的新傢庭,而唐爍的到來也的確給這個傢增添瞭幾分不一樣的生機,這小丫頭看著鬼靈精怪,可心裡卻傻乎乎的,做起事來有著一股執拗勁,我欣賞不服輸的女孩子。
我偷偷買瞭房,按照自己的喜好,因為我開始有些盲目的自信,我喜歡的風遠都會喜歡,就像同種風格的音樂,同種風格的電視節目,同種口味的佳肴。明裡風遠依舊像個大男人一樣掌握著一切,而我卻沾沾自喜的暗中經營著一切。
這種模式給瞭我一種不一樣的成就感,成就他也成就我。
SE的工作對我來說有著與眾不同的意義,因為我經歷過失去孩子的痛苦而,很多事隻有經歷過才會懂。
我知道風遠不放心,他總是不放心,但我還是無法違背自己的良心,我必須為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力所能及的做些什麼。
借著陳姐的聲望,我有瞭寶貴的三個月來暗中進行我的計劃而不會遭到他人的掣肘,這真的是太重要瞭。雖然我站住瞭腳跟,但從長久而言,卻站的不夠穩,我必須爬到某個重要的位置才能深入瞭解到這傢公司的一切。
張寧的出現對我來說的確是個很好的機會,同樣算是空降兵的他幾乎沒有任何學術以外的能力,人也是木訥的可以。除瞭一個虛有的頭銜和對口的專業外,他的一切都和這傢公司格格不入。
我能看的出來,他很無奈也很苦惱,可對我來說,他卻像是一把鑰匙,可以打開研究院的鑰匙。我其實可以用一些小小的陰謀詭計,但我真的不願意去玩弄人心,雖然他的性格決定瞭他真的很容易被別人控制。
所以在徹底的瞭解這個男人後,我選擇循序漸進的有保留的透露我進公司的目的,我需要他成為我真正的盟友,而且是可控的盟友。
和我們一傢的飯局成瞭第一個契機。我相信每個心存善意的人,看到尋子聯盟的存在都會觸動內心。所以當張寧提出要送我的時候,我飛快的就答應瞭。
因為是他主動提出的,所以一切便不會顯得那麼刻意。於是借著這個機會,我彷佛意外般把這個心裡存著巨大傷痕的男人逐漸拖入瞭我的陣營。
而張寧在我的幫助下則成為瞭整個研究院的最重要的人物,就這樣,他儼然把我當成瞭一個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姐姐而對我言聽計從。
可我卻解決不瞭風遠的問題,他的心裡藏著心事是我早早就感受到的,隻是他不願意告訴我。我把這當成瞭一個青春期男孩的自尊心作祟,除瞭偶爾兩次問過他的好朋友外,我並沒有擅自去窺探他的隱私,我必須尊重他的意願。
沈浪告訴我,是因為那個叫楚玥的女孩,我信瞭。我很內疚,他原本可以和那個女孩一起去海外留學,可卻因為我而放棄瞭。
於是我不經意的提過很多次女朋友的事,雖然我一點都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但我希望他也可以擁有全新的生活,而不是總像過去那樣,一直因為愧疚而圍在我的身邊。
我想盡辦法去做好能做的一切,我希望他快樂,希望他能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帶他去新房的時候,我是那麼的驕傲,他欣喜而充滿希望的眼神給瞭我莫大的鼓舞,我像是在編織未來一般一針一線的把這房子裡的每一個屬於我們的角落都介紹給他聽。
唐爍的冷水潑的很及時,她無意間提醒瞭上頭的我一件事,風遠並不是永遠屬於我的。
可我為什麼希望他會永遠屬於我呢,我原來是個這麼自私的媽媽麼?
之後風遠的情緒便越發低落瞭,他總覺的自己可以偽裝的很好,他總覺得自己已經長大瞭,我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
終於我找到一個機會,好好的和風遠談瞭談,我希望他能把自己心裡的事告訴我,因為我能看的出來,這件事讓他很痛苦。我希望能給他帶來安慰和幫助的那個人是我。
可結果還是讓我失望瞭,風遠依舊沒有對我袒露心聲,但至少我讓他知道瞭他在我心目中的份量,我希望他能明白,不管他做什麼決定背後永遠都有媽媽在支持他,信任他,寬慰他。
不管什麼決定,現在想想,我可真是太蠢瞭……
一開始我覺得風遠和張寧應該差不多屬於同種人,都是醉心技術的那一類,風遠的學習工作我自然是幫不上忙,所以我很希望他能和張寧成為朋友,然後從張寧身上得到我所給不瞭的幫助。
可事實上,風遠對張寧的態度很微妙,我抓不住源頭,不知道為什麼兩個學霸在一起卻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他問我信不信任張寧,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風遠知道瞭我去SE的目的,難道他偷偷去調查瞭我,還是去偷偷去找瞭陳姐,他知道瞭我的計劃,所以擔心張寧不如我想象中那麼單純,怕我會中瞭他的招?
我有想過風遠會因為他那有些過分的保護欲去調查我的工作,我還在想如果真的發生瞭那樣的事我該生氣麼。可眼下的情況告訴我,我似乎根本生氣不起來,因為他的眼神就像一隻可憐巴巴的小狗。
於是我隻能含糊的告訴他,現階段張寧存在的意義。對目前的我來說,信不信任他一點都不重要,因為我還沒有和盤托出,也沒有明裡尋求他的任何幫助,但此時此刻有他這個人在公司裡卻對我很重要。
如我所料,風遠根本沒明白,他還是太嫩瞭。
這晚的談話效果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好,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是把風遠牢牢握在手心的。他的一切我都瞭如指掌,可現在我的手掌出現瞭縫隙,而風遠成瞭流沙,正在一點點的流逝出去。
晚上我翻來覆去都睡不著,於是偷偷光著腳跑到瞭風遠的房間,那時候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睡瞭。
但我並不是去尋求那個溫暖的懷抱,我隻是想去看看他的睡顏。可靠近床邊的那一刻我就慌瞭,風遠全身都是冷汗,就那麼僵直的躺在床上,肌肉還在不自覺的抽搐。
我趕忙捂住他的手,喊著他的名字,他的嘴裡支吾著,卻沒有給我絲毫的回應,隻是下意識的緊緊握住瞭我的手。我隻好又伸手撫摸他的額頭,幫他擦去汗水,小聲在他耳邊低語,別怕,媽媽在這裡。
慢慢的,他的身體開始恢復瞭溫熱和柔軟,但手掌的力氣卻在逐漸變大,就在我毫無防備的一瞬間,突然就把我拉進瞭他的懷裡,我還沒從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回過神,他就已經側過身,牢牢的把我堵在瞭裡側的墻壁前。
隨後他便安然的睡瞭過去,而我卻像被松脂澆築瞭身體,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
這一刻我真的是哭笑不得,這傢夥睡覺可真的是一點都不老實。可隨後我便陷入瞭冷靜,因為往常進入他的懷抱總是溫暖而愜意的。可這次卻完全不同,他被冷汗浸濕的身體讓我隻覺得遍體的寒涼,而那種動不瞭分毫的束縛,又加深瞭這種可怕的冰冷。
我心裡跟著一驚,原本光明的未來似乎如此刻的處境般也跟著冰寒刺骨起來。
不會是要變天瞭吧……
那晚公司前風遠突然的離開預示我的想法,他的情緒終於在重壓下繃不住瞭。我找瞭他很久直到收到瞭他的平安短信。
一夜無眠,第二天的周六卻依然不見他的身影,我突然有些害怕,因為那種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起來,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安慰他,他說他想一個人靜一靜,多麼成年的語氣,和他一點都不般配。
等瞭一天沒見到他的身影,但晚上他給我打瞭一個電話,很短,內容也很簡潔,他想一個人待兩天,理清自己的思緒,他說等他準備好會和我好好談一談。
風遠開始長大瞭,他的語氣配上那低沉的磁性聲線讓我居然無法在電話裡像一個母親那樣端起應有的架子來。
我其實真的很蠢,母子關系荒謬的失衡到如此地步,我卻依舊渾然不知。
於是周一的那個夜晚,我此生都會銘記的晚上終於如天雷般砸瞭下來。
他父親說的那句話在這一刻居然被殘忍的印證瞭,你是個狐貍精麼,連兒子都迷。
那一晚他說的每一個字,對我做的每一件事都讓我刻骨銘心。可我自己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卻變的模糊起來。因為我的世界崩塌瞭,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的提示,就這麼摧枯拉朽把我撕得粉碎。
我完美的如同上天傑作般的兒子居然愛上瞭自己媽媽,他的痛苦,他的糾結,他的失控都是因為我,我再一次變成瞭一場可怕災難的源頭。而我的兒子居然想要侵犯我,我在這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想要侵犯我。
我這生最後一個希冀破碎瞭,一個女人一輩子可以扮演的所有角色都被我弄成瞭災難,這樣的人生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可我卻連死都不能,因為風遠離開時說的話,和他的眼神告訴我,他真的會隨我而去。
他走瞭,房間裡隻剩冰寒刺骨和身不由己。思緒混亂導致的大腦完全放空會讓時間變得更為漫長,我被禁錮在這方寸之地亦如死去。
我應該去思考,去掙紮,去決斷,為瞭風遠,也為瞭我自己。可當過去和未來被這樣一個夜晚串聯在一起時,思考也隻有一瞬,因為這是個死局,無解之局,而我們都會劃地為牢,被徹底困死在這裡。
我承認如果不是風遠的心理醫生打來瞭那個電話,我真的可能會變成一個瘋子。
再次見到風遠,我把自己壓抑到現在的所有痛苦和怨恨都撒向瞭這個看上去已然長大的男人身上。我甚至有那麼一刻不想再去做這個母親,我甚至想自私的把問題都拋給他去解決。
隻是我沒想到他真的接過瞭這個擔子,真的去解決瞭。
吊橋效應,又是這個詞,這個詞其實已經足夠,因為我已經被這個詞說服過一次。可他卻還要加磅,第一次對我說瞭如此負面的詞匯,惡心。
發生關系惡心也好,裸體惡心也罷,總之在我聽來就是風遠覺得把我作為一個女人是惡心的。
我猛然出神,短暫忘記瞭昨晚的撕心裂肺,一股莫名的怨氣不知道從哪冒瞭出來。即使他解釋的合情合理卻依舊難以平復這兩個字對我的傷害,長久的傷害。
他在傾訴中突然就成瞭一個孩子,一個擔驚受怕,不知所措的孩子。我作為一個女人的復雜心情在很短暫的怨恨後就被後發先至的強大母性沖的七零八落。
我幾乎不用思考,不受控制的開始安慰他,於是一場原本很可怖的倫理災難成瞭兒子精神疾病爆發的發泄。
我不應該上當的,與其說是上瞭風遠和那個女孩的當,不如說是上瞭自己潛意識的當。
我急需一條拯救彼此人生的路,於是那條路隨著風遠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突然伸向瞭不同的方向。
他病瞭,他瘋瞭,所以一切都有瞭合理的解釋。
他獻祭瞭自己,救瞭我。
***
之後的一切逐漸就正常瞭,正常的一點都不正常。我比曾經更像一個母親,他也更像一個優秀的兒子,我們生活在彼此更大的假象裡,可卻都裝的滴水不漏。
我由衷的討厭這種看似聰慧的遺傳基因。
他變得開朗,活潑,依賴我的同時卻又像無數孩子那樣遠離我。他大可不必找個女朋友來騙我的。因為我並不打算去懷疑他,我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的死局,我又怎麼敢去擅自懷疑。
風遠如此優秀,會有人喜歡,追求,這本身沒什麼奇怪的,如同那個叫楚玥的小丫頭。
但他從沒有在我面前表露過這些事,可這次不同,我被迫與他共同經歷瞭從厭煩到喜歡的爛俗劇情,真實的簡直讓人羨慕。
尤其是看到瞭那個女孩的真容,身材高挑,膚白貌美,活潑可愛,傢境殷實。這種羨慕變得更為立體。
但我一點都不為白風遠高興。別問為什麼,就是不高興。某某知道都說瞭,母親看兒子的女朋友都不順眼。所以我自認為不高興的理所應當!
白風遠顯然對她難以招架,她像是有著某種魔力,可以輕易掌控他的心思和舉動。
而且她的眼睛像會說話一般,就連我也看不透,一點都看不透。她的眼神閃著高光,所透露出來的訊息似乎都是她想主動傳達給我的。
「我愛上你的兒子,愛的發瘋瞭,而且他很快也會愛我愛的發瘋。」
她沒有露出過一絲惡意,可我卻依舊一點都不喜歡她。而且我也早為此找到瞭合理的理由。
我希望她會突然回國,會突然對白風遠失去興趣,或者突然露出什麼可怕的馬腳。
我被自己大腦裡充斥的這些陰暗想法折騰的難以入眠,直到校慶那天……
風遠並沒有和我說過校慶的事,倒是他們的導員發瞭消息給我,他說風遠會上臺表演節目。
我沒有任何理由錯過他的第一次登臺表演,表演很精彩,雖然他全程像個帥氣的傻子一樣一動未動。
而那個由衷的笑容卻在我的心裡落下瞭帷幕。
米雪真是厲害的讓我感到意外,她為瞭讓我相信這一切,僅僅隻用瞭一個笑。一個真實卻又經過偽裝的笑,她很清楚怎麼去欺騙一個聰明人。
於是我就這麼被騙瞭,我的風遠愛上瞭這個女孩,這個女孩會把我的風遠騙走。
之後的節奏便突然快瞭起來,我甚至還沒來得及考慮有朝一日是不是應該阻止風遠的離開,MIT 的消息就猝不及防的來瞭。
不過這倒也省心瞭,因為這是一個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的理由。我隻能目送他和他的新歡消失在機場的拐角。
風遠走瞭,我生命的弦戛然一聲全斷瞭……
***
「風遠,來幫媽媽嘗一下咸淡。」我嘴裡輕喚,用勺子慮起湯汁,如往常一樣小心的用手護住,轉頭望向廚房門。
可不同的是,那裡空無一人,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出現那個高大健碩的身形。我愣瞭片刻,落寞的放下勺子。原本殘留的點滴食欲在頃刻間蕩然無存,隻得把菜裝進盤裡,用保鮮膜蓋好,轉手丟進瞭冰箱。
第一個周末,傢裡遠比想象中更加的冷清。
機場送別的情狀,有些嚇到瞭小爍,她這幾天寸步不離的守著我,要麼說些開心的事,要麼就幫我打通風遠的電話。
我花瞭三天的時間認清瞭風遠已經離開的事實,然後在外人的面前恢復瞭以往的從容。
我沒辦法對任何人說明我此時心裡空瞭一大塊的感受,說瞭別人也未必會懂。小爍看我恢復瞭正常,又變成瞭那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真讓人羨慕。
而第一個看穿我的卻是我完全沒預想到的人。
工作的午休時刻,我獨自一人站在公司的休息室,雙手抱於胸前看著窗外遠處平靜而蘊藏暗湧的江水。
「我新買的紅茶,味道還可以。」一隻精致卻有些緊繃的玉手拿著杯子伸到我的身側。
我看瞭眼來人,隨後指瞭指飄窗上的杯子,擺手說瞭聲謝謝。來人很識趣的收回瞭手,但卻沒有放棄搭話。
「很少看見你在休息室,我還以為你總是一刻不停的工作呢。」
我依舊看著遠處,語氣平淡卻並不生冷,「一刻不停在工作的明明是你吧,在你的面前,什麼樣的工作狂都會黯然失色的。」
林愛妍聽完淺笑起來,「也許我忙的不是工作,公司裡不都傳遍瞭麼,我是忙著和人約會吃飯呢。」
我附和的笑著,「流言這種東西,我是從來都不信。你的能力有多強,不是三兩句謠言就能掩蓋的。」
「哇,能得到你的稱贊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可惜,在外人看來,漂亮的女人和能力二字總是相斥的,尤其是一傢公司還有兩個這樣的女人。」
看來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和我聊點什麼,於是我幹脆轉過瞭身看著她,「如果另一個女人說的是我,那我也同樣有些受寵若驚瞭。」
林愛妍沒有回答,隻是靜靜的看著我,隨後卻轉頭自顧自的喝瞭口茶,「沐總,你猜我今天為什麼來找你。」
「是有什麼工作上的事麼?」我故作疑惑的回答著。
「不,沐總工作上的事可還輪不到我來指手畫腳。我來找你,是我發現,這段時間沐總好像被什麼事絆住瞭腳,有些分心瞭。」
我心裡咯噔一聲,「為什麼這麼說。」
林愛妍搖瞭搖頭,「沒有為什麼,是感覺,也可能是女人的直覺。你分瞭心,放松瞭警惕,對於目前公司的情況來說,這對你並不好,甚至有些危險。」
「沒想到林總這麼擔心我的安危。」
「我也是女人,走到現在這個地步自然不願意看到你跌倒,更何況你也並沒有動到我的蛋糕……是因為男人麼?」她說的好好的冷不丁又轉瞭話題。
對於這場對話,我開始變得比之前更加專註。
「我還沒說你的直覺是對是錯。」
林愛妍卻沒有順著我的話,語氣居然變的有些悠長,「果然再厲害的女人也是女人。沐總,如果我說中瞭,那我建議在你解決問題時,更迅速,更果斷一些。你也知道,你,包括我,在這傢公司裡永遠不缺的,就是想要置於我們死地的對手。」
說完,她又抿瞭口茶,友善的對我笑著,隨後轉身離開瞭。離開前她壓低瞭聲音略有調笑的說道,「能讓女神分心的男人,說實話,我很好奇。」
直到林愛妍走遠,我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出瞭不少汗,即使我命令自己專註於對話本身,專註於林愛妍和我說這些的目的。
可當她說起男人二字時,我卻依舊滿腦子都是白風遠,她算是有意無意的給我提瞭醒。
從那之後沒幾天,公司裡突然漫起瞭新的謠言,內容則是關於我和張寧之間的關系。
謠言的出處無法查證,我沒打算去查證,更沒有去解釋的心思。我已經很習慣所謂流言的模式,你越當一回事,流言的威力反而會越大,所以隻求問心無愧就好。
剛開始的時候我給風遠打瞭很多電話,說實話,我恨不得每一個小時都給他打個電話。我覺得自己的魂至少有三分之二已經飛到瞭大洋彼岸,剩下三分之一隻能勉強用於維持生命和工作。
他在接到我的電話時總是顯得很興奮,很滿意,很有成就感。可我卻很難真的高興起來。他喜歡那裡,習慣那裡,會不會漸漸的就忘瞭傢,忘瞭我。而這種擔憂也隨著他電話頻率的減少越發困擾著我。
在林愛妍的提醒後,我徹底成瞭一個工作機器,為瞭調查SE的狀況,我變得更為果斷和迅速,有時間甚至有些沖動。我不能停下工作,停下工作就會想到白風遠,想到白風遠,我就成瞭一個廢人。
我不斷的安慰自己,會習慣的,慢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可以習慣沒有我的日子,我為什麼不能習慣沒有他的日子呢。
確實不能,畢竟自古薄情寡義的幾乎都是男人和娼妓。
我總是會不自主的給他找借口,身在異鄉,學業又重,他又是那麼盡善盡美的一個人。可我知道,自己心裡其實一直耿耿於懷,因為他走的義無反顧,毫無留戀。
我感覺自己快要病瞭。
但很快我就開始擔心他過的不好,無論在他的口中,那個世界如何精彩,我也無法盲從的相信。因為我沒有親眼看見,而按他的脾氣,報喜不報憂也很正常。
我的睡眠質量開始直線下降,即使能入睡,也會被各種光怪陸離的夢境侵擾。
「風遠,你在哪,別離開我!」
我掙紮著從床上坐起身,雙手茫然的伸在半空,窗外一片暗紅,傍晚的火燒雲濃烈像是把鮮血灑在瞭玻璃上。
又是一個可怕的噩夢,沉寂瞭很久我才把僵硬的雙手放瞭下來。
我感覺自己快要病瞭。
在傢的大部分時間我都待在他的書房裡,無所事事,就那麼蜷縮在椅子上默默的待著,望著他的電腦屏保發呆。
最常上的網站則是訂票站點,有時候一股熱血沖頭,便會發瘋般的搜索航班,選好日期按下確認購買,直到界面跳轉到支付界面,那大片的留白才會讓我瞬間清醒,苦笑後關掉整個網頁。
我感覺自己快要病瞭。
最終我還是不好意思自己過去看他,畢竟這還沒多長時間。可我又實在放心不下,於是趁著張寧回去述職,我靈機一動,就把小爍派瞭過去,我雖然對小爍說的有些陰晦,但大體精神應該是傳達瞭,畢竟張寧那邊根本沒什麼事。
當小爍出發後,我卻陷入瞭某種矛盾之中,我不知道她會給我帶來怎樣的消息,如果他過的不好,我肯定會很難過,但如果他真的過得很好呢……
事實證明,我會更難過!
「我哥過的好著呢,那學校又大又先進,全都是些我看不懂的玩意,我看我哥在那算是如魚得水。」
「他沒和你說些什麼麼?」我算是例行公事的問出口,但心裡卻期盼著他會說些什麼,可到底是什麼呢?
小丫頭仰起頭,手指抵著嘴角,像是臨時被抽查功課的孩子。
「也沒說什麼,就是讓我好好照顧你,讓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我默然的垂下頭,我知道丫頭在騙我,風遠沒有帶話回來,一句都沒有……
「沐姐……沐姐,你就別擔心瞭,我哥真的過得很好,而且在學校,我看好多人都認識他。我陪他走瞭一路,不少漂亮的外國小妞都在看他,和他打招呼。吃住無憂,人緣又好,你還擔心個啥,是不是。」
我抬起頭,微微笑著用力點瞭點頭,丫頭則近似毫無遮掩的松瞭口氣般跑回瞭自己房間。
她的假話說的太假,可真話又說的太真,早知道還不如別讓她去瞭。
現在我才知道,這小丫頭,可真是不靠譜,兩頭給人添堵,哎……
但自此之後,風遠的電話就變得更加稀少瞭,少的像是一種可有可無的任務。
直到我收到瞭一條米雪發來的短信,她充滿歉意的告訴我,她和風遠同居瞭,還很貼心的把地址都一起貼給瞭我。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撥打瞭風遠的電話。這算是我做的最多餘的一件事瞭吧,我何必自討苦吃非要打那個電話。
米雪的語氣帶著羞澀和愧疚,但在我聽來就像是一場炫耀,像是無數把來自萬裡之外的尖刀,一層層的刮下我心頭的肉,疼的我差點背過氣去。
我真的委屈極瞭,掛斷電話後,我坐在飄窗前,像個小女孩一樣抽抽搭搭的哭瞭好久。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白風遠這麼壞的人呢,他才離開我多久,怎麼可以這麼輕易的和另一個女孩睡在一起,住在一起。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在他人生裡原本所扮演的主要角色已經殺青瞭?可時間是不是也太短瞭些。
我聽著他歌單裡那些悲慘至極的歌曲,突然感覺每一首好像都是為我寫的。我不斷的勸自己,可卻有點適得其反,讓一步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就是我當時最佳的心理寫照。
我真的很生氣,從來都沒有這麼生氣過,所以我一點都不想接他的電話,因為我已經裝不下去瞭,我隻想狠狠臭罵他一頓。可即使這樣到最後還是在他一句句小心翼翼的關心下泄瞭氣。
因為我是沒資格生氣的,我是一個媽媽,他沒錯,錯的是我,可我卻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瞭哪。
我很少照鏡子,房間衣櫥裡的穿衣鏡對我來說一直都隻是個擺設。可今天我卻鬼使神差的站在鏡子面前,隨後一件一件的脫下瞭自己的衣服。我看著鏡子裡的肉體,看不出優點,也看不出缺點,我很漂亮麼,這具皮囊很會吸引男人麼。
為什麼在我看來,這具身體毫無光彩,毫無生氣,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快要老去的女人呢。
沐傢的傢訓一直把內在和德性掛在嘴邊。我活瞭三十年,主動和被動修行的也隻是那顆異常堅強的心。今天我第一次把關註度放在這具身體上,可它卻並沒有讓我的心情舒暢多少。
之後,我又幹瞭一件很蠢的事,那就是買瞭很多衣服。青春靚麗,成熟知性,性感嫵媚的都有,然後把它們統統都掛進瞭衣櫃,可我卻一次也沒穿過。
這種種變化於我而言,成瞭新的課題,莫名其妙不得其解。
「咔嚓!」
我聽到一聲快門聲,茫然的轉頭看向沙發一邊的陳珺,臉上掛起疑惑的表情。
陳姐笑著湊到我面前,舉起手機,「來,看看,像不像一個深閨怨婦。」
鏡頭裡的我,雙眼無神,茫然落在地面,面色有些蒼白,嘴唇緊緊抿著。唯一能看出情緒的則是那不知道何時糾纏在一起的雙眉。
我趕緊恢復瞭一下表情,「什麼深閨怨婦,你可真會用詞。」
陳珺放下手機,再湊到我耳邊,小聲嘀咕著,彷佛在說什麼大秘密,「我說你最近怎麼瞭,是不是失戀瞭。」
「姐,你說什麼呢,我哪來的戀可以失。」我明明把自己的負能量掩飾的很好,怎麼會被陳姐看出來呢,再說,這和失戀又能扯上什麼關系,這明明就是一個被兒子遺忘的母親的淒涼。
「我就這麼一說,可你現在這狀態肯定是不對啊,動不動就愣神,時不時嘆口氣,兩個眼睛老是感覺水汪汪的。這麼大的哀怨之氣,你還想瞞著我。」
「我就是有點想兒子……」我支吾著,往沙發邊靠瞭靠,下意識的想留出安全距離。
「這才多久,想成這樣不至於吧。不過你現在這樣,倒是更有味道瞭。男人看一眼都想保護一輩子啊。我要是男的,早把我老公踹瞭。」
「姐,你別胡說瞭,可能是最近有點累吧,工作的事也比較棘手,你知道的。」對陳珺的贊美我一點高興不起來,任何人的贊美都不能讓我高興,因為有個人覺得我惡心。
「工作的事別著急,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孤軍身闖敵營,先把位置立紮實瞭再說。不然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我這優質男青年可不少,18到38的都有。不然改天給你挑挑?」
我也不知道陳姐是在逗我,還是說正事。不過18兩個字倒是提醒瞭我,風遠就快18歲生日瞭吧。
「我現在沒這個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豈止現在,你什麼時候有過這心思,按我說,你要麼就是不喜歡男人,要麼就是死心塌地愛上誰瞭,來,和姐說說,是哪個有福氣的崽子。不會是那個傻氣掰咧的張寧吧。」
「我愛上誰啊?你怎麼看出來的?」我有些埋怨的撇著嘴,說出話卻氣力不足。
「還怎麼看出來的,你在別人面前裝的好,到姐姐這沒啥心理包袱就裝不瓷實瞭吧,所以你能瞞得瞭別人,但瞞不瞭我。說實話,我早就覺得你不對勁瞭。外表平靜,內心喜怒無常,一閑下來整個人都是蔫的,一看就是相思病鬧得。小沐,你以前可不這樣啊,整天都是光彩照人,怎麼看都是男人寵出來的。所以我早說瞭,我根本不信你單身。怎麼瞭?兩個人出啥問題瞭?」陳姐的表情居然還挺嚴肅,說的簡直跟真事一樣。
「什麼跟什麼啊!我就是想兒子想的……我……我那個……他不是還小麼……不是,就是我也沒離開過他這麼……不對,其實就是國外現在不是不怎麼安生麼。」亂瞭,全亂瞭,從我開口那一刻就知道完蛋瞭,因為我壓根不知道說什麼。
「行瞭行瞭,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風遠都出國瞭,還得給你背鍋,想兒子是你這麼想的?哪個媽媽是這麼想兒子的。你這怎麼看都是相思成疾,沒事再吃點小醋那麼一刺激。看什麼都不順眼,幹什麼都沒意思,可不看不幹吧,心裡又空嘮嘮的,是不是?」
我撲閃著雙眼,有些驚恐的看著陳珺。
陳姐並沒在意我的眼神,自顧自的說著,「姐我可是過來人,想當年也為過某個帥哥躲在被子裡偷偷哭過鼻子。不過你沐婉荷也會吃醋害相思?這也算新鮮啊,不成,你一定得告訴我這男人是誰,我真是好奇的不行。」
「吃醋……」
我輕聲吐出兩個字。
「對啊,平時沒看出來,醋勁還不小呢。說說,到底是誰啊。」
我像是泄瞭氣的皮球,徹底失去瞭偽裝,因為陳姐歪打正著,卻說的都對,我根本不是在生氣白風遠不愛惜自己,隨意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也不是生氣他過得很好,把我忘瞭個幹凈,更不是他機場那一別的決絕和逐漸斷下的音訊。
我是在吃醋,是在嫉妒,是在羨慕,因為那個女人不是我……終於我連自己都騙不下去瞭。
「陳姐,真的沒誰,調查沒什麼進展,我心裡有些著急,而且風遠也不在。有些孤單。」
我知道自己並沒有完全說服陳珺,但她還是很貼心的沒在繼續逼我說什麼,但卻續上瞭之前的話題。
「你一個女人堅持到現在也是不容易,妹妹,聽姐姐的,女人啊,老起來是很快的一件事。你不該再這麼單下去瞭,遇到點事,得有人分擔。不然天天這麼折騰自己,那活的多累,最重要的是,你又不是找不到人。你信不信,我要是幫你放出點風去,你傢門檻都能被踩平瞭。不管那個男人是誰,好咱就留著,不好咱就換人,你這樣的都一棵樹上吊死,那其他女人還活不活瞭!」
我伸手把劉海捋到腦後,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堅強一點,情緒好一點。隨後握住陳姐的手,真誠的回應道,「姐,真的沒什麼男人,而且你說的我也都知道,你別擔心瞭,合適的時候,我自己會走出那一步的。你也說瞭,我暫時還不愁找不到人不是。」
「那你也得去找啊,光工作和在傢躺著哪能找到……」陳姐還是有點不依不饒,可能我最近的狀態有點嚇到她瞭。
「我的眼光很高的,一般的男人離我近點,我都很反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答應你,等忙完這陣,我會開始留意的。」
陳姐出門後,我雙腿一軟,差點就倒在地上,正視自己的內心是多麼痛苦的過程,我真的想找根繩子直接把自己給勒死。
兜兜轉轉之後,兒子沒愛上我,我卻愛上他瞭?
沐婉荷,你怎麼這麼不要臉,你就那麼缺人愛麼,天下男人死光瞭麼。
我是有點缺人愛,天下在我眼裡可能就隻有這一個男人瞭。如果把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女人對他兒子產生瞭變態感情的基礎上,那我的很多問題和很多疑惑都瞬間變的迎刃而解。
所以其實我對風遠感情早就變瞭質,可我卻渾然不知,或者說我早已經知道卻假裝不知?
幼年時帶著絨線球帽的小風遠似乎還躲在記憶深處對我露出嗤笑和厭惡的表情。
風遠說的對,我這樣的女人確實應該讓他覺得惡心。
我請瞭一周的假,我怕小爍發現出什麼異樣不敢再待在傢裡,而是去瞭一個海濱城市。
我像個傻子一樣,在人來人往中漫無目的的穿行,四處張望,我希望可以突然出現一個人,讓我一見傾心,讓我可以跳出這可怕的現狀,讓我重新回到一位母親所該有的正確軌跡上來。
可僅僅過瞭一天我就停止瞭這蠢到傢的舉動,轉而躲進瞭酒店再不見人。
白風遠隻有一個,給出的心還沒收回來,哪還能傾於他人。
在對著酒店窗外遙遠的海邊呆坐六天後,我再次逼迫自己站瞭起來。這六天內心裡的疾苦我已經不想過多的回憶,人活到我這份上,每一天都像是多餘的。
這六天讓我更加確定瞭自己的感情,畢竟回憶的種種與如今心情的輝映是無法自欺的。
愛就愛瞭吧,也許我壓根就不是什麼好女人,被人罵瞭那麼多年,也沒罵錯。反正我已經受瞭這麼多罪,就當是為瞭這份不容於世的感情謝罪於天下瞭。
而且也許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糟,我是個成年人,隻要我把自己的感情藏好,隻要風遠能好好的生活下去不就足夠瞭麼。
輕車熟路的打開瞭訂票網站,無數次的點開關閉之後,這次我終於下定決心買瞭一張機票。
理由也找好瞭,去為他的十八歲慶生。
就讓我最後一次任性的去見一見你吧,從此天涯各路,情與愛藏於心直到埋進土。
隻有這一次,我不想再去壓抑自己。我想以真實的自己去面對他。母親也好,愛人也罷,我隻想做這三天的自己,就在我最愛的兒子和最愛的男人面前。
雖然我懷揣勇氣一時沖動的去瞭大洋彼岸,但心裡還是有些七上八下,因為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一個人瞭。
當他那個有些呆滯的室友給我開門時,我心裡終是松瞭口氣,此時此刻,我真的有些害怕和米雪見面。她的出現會讓我覺得更加的心虛。
他的室友給我的第一映像算是不錯,明顯是個有教養的好孩子,這讓我也算放瞭幾分心。
剛走進風遠的房間,立刻就聞到那讓我安心的味道,雖然他還像隻小狗一般埋頭在床上沉沉的睡著。
我放下手裡的行李,脫下大衣,輕輕坐在床邊看著他的睡顏。他好像瘦瞭一點,黑瞭一點,但輪廓還是那麼俊朗,眉宇依舊讓人心動的怎麼也看不夠,隻是那兩條濃眉照例緊緊的擁擠在一起,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讓他操心的事,睡覺都不消停,難道是和他的小女朋友吵架瞭麼?
我坐的筆直,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努力控制自己越來越激動的情緒。
沐婉荷,你是來看你的兒子的,你是因為愛才來的,無論這份愛變成瞭什麼樣子都不會讓你想要傷害他,這就夠瞭,不要哭,要撐住。
「啊……」我還在傻乎乎的做著心理建設,突然他抬起手四處摸索著,一把抓住瞭我的手臂,風一般的把我扯進瞭他的懷裡,隨後抬起腿直接架在瞭我的腰上。
我被他孔武有力的雙臂又一次緊緊摟在懷裡,身體貼緊的不能再緊。我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直到感覺自己快窒息瞭,才猛然出瞭一口氣。
我實在搞不懂,他為什麼總是能在睡著的時候把我當個娃娃一樣扯進懷裡呢。我想把他叫醒,可滿鼻的荷爾蒙沒一會就把我熏得有點暈,很快,我的耳中就隻剩他平穩的喘息和我極速的心跳聲。
我悄悄從他的懷裡伸出手,摸向他的脖頸,下巴,耳垂,最後貼在他的臉頰上。
風遠突然笑瞭起來,像是滿足的嬰兒。我高高仰起臉,自下往上看著這個帥氣的小男人。這麼長時間浮躁的心突然就沉淀瞭下來,我真的好容易滿足,就這麼被他抱在懷裡,我就已經感到很幸福瞭。無論是作為一位母親還是……
而他突然低下頭,雙唇輕輕貼在瞭我的額頭,我於是再一次被人點瞭穴。他在我的額頭蹭瞭兩下,便把頭埋的更深,直接貼在瞭我有些幹澀的嘴唇上。
臉上的溫度立刻就升高瞭好幾度,我軟弱無力的推著他的胸膛,卻讓他吻的更重起來。雙臂的力量也變得越發霸道,完全動不瞭分毫。
既然動不瞭,那不然就這麼待著?毫不走心的自我勸慰之後,我不僅沒再掙紮,居然還情不自禁的張開瞭嘴。
我發誓我隻是開合瞭一點嘴唇,是他自己擠進來的。
也許這都不重要,總之我又和我的兒子接吻瞭,在我完全清醒的時候。他吻的斷斷續續,但卻那麼霸道,攻城掠地般在我的口中肆虐。
我的身體像是在慢慢的復蘇,光彩和生機隨著他唇齒的溫度逐漸又充盈起來。彷佛我整個人都是為他一個人準備的。
這荒唐的想法雖然罪惡而無恥,卻依舊無法讓我想要離開他的懷抱。直到我發現他的氣息開始變得有些紊亂,我才從那墮落的地獄裡回過神。他不能醒,我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的媽媽是這樣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我拼命的移開腦袋,雙唇分離劃過的一絲閃光的粘絲像是狠狠抽瞭自己一個耳光。我鼓足力氣把他推開,然後跳下床,沖進瞭洗手間。
背靠著洗手間的門,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直到確定他沒醒我才捂住胸膛喘瞭口氣。可我隻離開他這麼一小會,身體就已經冷瞭下來。我開始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已經忘瞭該怎麼在他面前做一個母親瞭。
而隨後浴室的意外讓我發現,自己原來可以很隨意的在兩種身份之間轉換。當看到他撞的頭暈眼花倒在我懷裡時,我壓根一點都沒註意到自己的赤身裸體,整個人頓時陷入一種對孩子的緊張和關愛之中,那種感情依舊純潔無暇。
而在發現瞭米雪那些誇張的內衣後,我又順著自己的心意,任性找瞭個借口狠狠揍瞭他一頓,說實話,很解氣,很舒服。
情感分裂瞭,但暫時卻沒有任何的不適,這種感覺可真好。
三天的時間過得很快,風遠如往常一樣對我無微不至,這讓我由衷的驕傲,驕傲的想跳起來大喊,我的風遠還是像曾經那樣在乎我,愛護我。
夜晚時分,我縮在他的懷裡肆意哭泣,任性指責,隨後又傾心長嘆。他說不聯系我是因為太想我瞭,他甚至願意為瞭我和他的女朋友分手,這些話怎麼聽都像是騙小女孩的鬼話,可我就是沒辦法讓自己不信,因為我在他的懷裡,我的智商已經歸零瞭。
我還是害怕有朝一日,他會發現他的母親對他有如此不恥的念頭,於是我試圖從別的角度來打下鋪墊。不知道是效果太好,還是完全沒效果。風遠對此的理解簡直讓我欣喜的想親他一口。我應該是真的病瞭,而唯一的良藥就是面前這個血氣方剛,稚氣未退的男人。
這一趟旅程最為讓我震撼的,是風遠帶我去的那個天體博士的演講。
說實話他說的很多東西,我並沒有完全聽懂,但看著漫天的繁星和浩淼的宇宙,以及那隻有一點的地球,我的靈魂卻被完全震動瞭。
地球太過渺小,人類也太過渺小。如果真的有神靈,他們真的能關註到如微塵一般的我們麼?
古人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現在看來確實是這樣,天地太大瞭,他們並不會在意有一位可憐的媽媽曾經丟瞭自己的兒子,他們也並不會理睬這位媽媽之後又愛上瞭自己的兒子。因為這禁忌而荒誕的感情對於他們來說渺小的根本不值一提,在永恒和無盡面前,我們不值一提。沒有人會去關心螞蟻的喜怒哀樂,隻有螞蟻自己才會。
雖然對我來說這份感情比整個世界都大。
於是困擾這麼久的痛苦終於得到瞭暫時的解脫。
隻要我沒有傷害到風遠,隻要我偷偷藏著這份愛,世界並不會末日,一切也都不會變得更壞。大傢都很忙,不會有人註意到這裡藏著一位壞心思的媽媽。
出門後,我看到瞭博士的妻子,他的妻子給我的感覺有些奇怪,因為她的眼神,她的動作,她說話的方式都讓我熟悉而陌生。
直到那位博士握著她妻子的手,笑意吟吟的說瞭一句話,我才明白這感情的原委。
他的聲音有些微弱,但口型卻很明顯。
我不知道是不是外國人的惡趣味,還是他們真的是那種關系,但這份和諧卻無意間在我的心裡埋瞭一顆根本不該出現的種子。在往後的日子裡,這顆種子躲在陰影裡,並在風遠的幹擾下長成瞭一棵難以開花的鐵樹。
隨著離開的時間越來越近,我開始越來越不舍,晚上散步回去,我故意裝作崴腳,讓風遠背著我走瞭那麼一段。
他一路上沒怎麼說話,而我則一直盯著路邊商鋪的大落地窗彼此融為一體的身影。
對不起,風遠,媽媽不是故意任性的,媽媽不知道你受瞭傷,媽媽隻是想和你靠在一起,多一分多一秒也好。
三天像是三分鐘,每一刻都充滿瞭甜蜜和溫情,又像是三年,讓我在心底走完瞭愛一個人的一生。
離開的那一刻,我突然開始有些理解風遠,因為我也不敢回頭,但不同的是,我忍不住……
***
我食言瞭,過完那滿足的三天後,我並沒有重新做人,重新開始做一個母親,我依舊活在那三天裡。
雖然我買瞭很多書,想學著怎麼做好一個母親,可我還是對那個懷抱,對那個吻念念不忘。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走出來,隻不過是壓抑的更深瞭。我在天臺種滿瞭花,像是一個十足的深閨怨婦。
但我掩飾的更好,生活看上去恢復瞭平靜。一切好像都沒變,還是不斷的有人想請我吃飯,給我送花,而我依舊在不斷的禮貌回絕所有人。公司的員工說我是白璧無瑕的女神。可他們不知道他們所謂的女神心裡藏著多麼不齒的秘密。
風遠打電話告訴我他和米雪分手瞭,可我卻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高興,因為沒瞭米雪,還會有米雨,米風,對我來說其實並沒什麼區別。
波瀾不驚的生活終於被蔣新的突然出現所打亂,他氣勢洶洶的沖進公司,滿嘴的獠牙,可在我眼裡,還不如一隻小奶狗。
但我確實已經快壓抑到瞭極限,比起丟掉兒子的那些日子,這種想念更為要命,那時候還有個盼頭,可如今卻連個期待都沒有。
我總不可能變成我兒子的女朋友,即使他願意,我也不可能願意。這麼天下大不韙的事又有哪個母親會同意。
於是我以退為進,定瞭個驅虎吞狼的小計策,躲進瞭陳姐的療養院打算休息一段時間。其實談不上驅虎吞狼,我很清楚,蔣新在林愛妍面前比一隻小奶狗也強不到哪去,隻是不知道林愛妍會怎麼對付他瞭,我懶得知道,也不想知道。
可就在我躲著清靜,孤芳自賞,自怨自艾時,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兒子又突然殺回來給瞭我一個大大的驚喜。
真的是驚喜,又驚又喜,驚於芳心,喜於思念。
我原本已經慢慢死去的心被風遠那寬廣胸膛的烈焰瞬時點燃,鳳凰涅盤般又猛烈的跳動起來。
雖然他犯瞭錯,雖然他把我拉進瞭戰局,雖然他給我添瞭不少不必要的麻煩。可我還是連一句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真的是太想你瞭……
公司的事情因為風遠的回歸被我完全拋在瞭腦後,雖然他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可我的全部註意力就隻在他身上。
我給他做飯,換瞭甜辣口,再沒有放醋。這還是米雪無意間告訴我的,事到如今我不知道是該感謝她,還是該嫉妒她。我給他做瞭這麼久的飯,居然連他愛吃什麼口味都不清楚。但看他吃的那麼香,我的心情自然而然也就跟著好瞭起來。
跟他去泡溫泉真的是個很愚蠢的決定,我明明應該極力避免這種曖昧的環境和可能的身體接觸。雖然我裝作很輕松的樣子,可其實心裡卻緊張的不行。
而當他抓住我腳踝的那一刻,我渾身每一根汗毛幾乎都豎瞭起來,渾身一點力氣都用不上,乳房發脹,下體發熱,腦子暈暈乎乎的。
從小到大,我最討厭別人碰的地方就是腳踝,就連最親近的人我都不喜歡他們碰。那種被觸碰的感覺明明是惡心,難受和憤怒。
可這晚一切卻都變瞭,風遠簡直像是捏住瞭我的後頸肉,我則成瞭一隻隨他玩弄的小貓咪。隨著他一陣陣的揉捏,一股股暖流從小腹出發,上下穿行。我忍不住的就想夾住大腿,內心裡竟然希望他能抱住我,吻我,更徹底的撫摸我的身體。
這些色欲的念頭第一次不受控制的沖進腦海,我不知所措,巨大的羞恥感伴著淚水做著無聲的抵抗。
風遠離開後,我下意識的摸瞭下體,那裡已然污濁一片,粘液順著身體還在不斷的溢出。
可即使如此,內心那種渴望卻依舊沒有消散。我的身體已經不是我的瞭,它根本一點都不聽我的話,毫無顧忌的向風遠倒戈。
睡覺的時候,我嚇的縮在一邊,動也不敢動。今晚的一切已經夠羞恥夠離譜瞭,第一次和風遠在一起的夜晚,我希望能早點過去。
可這壞傢夥顯然沒打算放過我,當他轉身握住我的還有些微漲的胸部時,我就知道完蛋瞭。我希望他隻是放著別動就好,可很快,他就若有若無的開始揉捏起來。經過剛剛的腳踝事件,我的身體變得極其敏感,根本禁不住他這種折騰。
最後的理智促使我翻瞭一個身,手放在背上總比放在胸前要好多瞭。我緊緊閉著雙眼,大氣都不敢出,不過總算是度過瞭這個危機。
就在我還沒完全放松下身體,嘴唇卻又被風遠吻住瞭。這下真的完瞭,因為我很清楚自己有多懷念他的親吻。
精神防線一瀉千裡,我幾乎是機械的配合他的舉動和他唇齒纏綿。等我被下體那股火熱灼燒的回神時,我才發現我們的身體已經再次親密的隻隔著層內褲瞭。我嚇的趕緊往後縮瞭一下,隨後就掉下瞭床。
坐在冰冷的地上,理智總算回歸,而我也終於發現瞭一絲異樣。
風遠不太對勁,一個人在夢裡能做出這麼熟練的舉動麼。而他的解釋更是鬼扯,完全把我當小孩子耍。
直到再次入睡後,睡意全無的我一直睜著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那張讓我魂牽夢繞的臉頰。
不知過瞭多久,風遠突然就說起夢話來,我喊瞭他兩聲,他都沒理我,睡的還相當熟,而嘴裡吐字雖然有些粘黏卻還算清晰。
我慢慢俯下身,把耳朵靠在他的唇邊,他在喊我的名字,又仔細聽瞭聽,的確是在喊我的名字。這傢夥喊自己媽媽的名字居然喊得這麼順口,而且還這麼……親妮……
我聽瞭半天,想知道他到底夢到瞭什麼,可他就是不斷的喊我的名字,不急不緩。
結合他今天的種種表現和在溫泉裡的對話,我心裡突然有個不太好的念頭一閃而過,這是個可以瞬間洞穿一切的念頭,但卻著實太過荒誕,我很快就給予瞭否定,他畢竟還隻是個孩子,但風遠有事瞞著我是肯定的,他又開始有事瞞著我瞭。
不管他那晚是裝睡,還是真睡,我們的身體接觸已經完全突破瞭該有的底線,我必須要開始控制。我是他的媽媽,我是一個成年女性,所有的一切應該要在我的控制內才對。
我知道風遠已經察覺,他顯得有些迷惑,甚至於有些失落。我心裡很舍不得,但還是不得不忍住,我不能再這樣放縱彼此,尤其是在我的感情已經錯位後。
風遠並沒有對此提出什麼異議,他順從的接受瞭我們的疏遠,聽話的讓我心疼。我在心底期盼能就這樣一直保持著正常的母子距離,直到他再次離開我,直到我的心情再次恢復平靜。
可當風遠把那個手環交給我時,我的心還是被攪的亂七八糟。他的每一句無心之語都能精準的命中我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讓我很難招架。同時他對我的關心方式也讓我越來越覺得不像是一個兒子所該做的。
或者說,他做的太好,已經完全超出瞭一個兒子會做的。
黑白一對放在一起,風遠在笑,可我心底卻有些想哭。
我再一次心動瞭,那種對炙熱愛情的向往在我的胸腔裡猛烈的燃燒著,它不斷慫恿我,誘惑我。我怕的想要逃開,可又千百萬的舍不得。
他為什麼要回來呢,他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個地步呢。
我們之間不再是高中時候那樣心思坦然,毫無遮掩。他的心裡有事,我的心裡也有。因此互不過問,各懷鬼胎成瞭這平和生活下的暗流。
臺風過境的惡劣和瘋狂助長瞭內心的悲喜,它們不再受我理智的控制,那些話不是一個母親該說的,可我還是用著最大的嗓音喊瞭出來,現在的我是誰?你又是誰?
我還是那個你帶著愧疚想要敬愛的媽媽麼?
你還是那個我帶著遺憾想要彌補的兒子麼?
末瞭我終於明白過來,即使我能騙的過風遠,終究還是騙不過自己。
沐婉荷,你再也做不成一個合格的好媽媽瞭。
江水春沉沉
上有竹林深
竹葉壞水色
郎亦壞人心
***
蔣振育的速度很快,他沒有給我理清現狀的時間,在第一時間就露出瞭爪牙。他以為握住瞭我的軟肋就可以為所欲為瞭,真是個單純的老禍害。他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留著他,如果他挑的對象不是風遠,我可能會更隱忍的反擊。但事到如今,我必須得給他好好上一課。
到酒店大廳時,迎面正巧碰上瞭小菲,她看上去有些失望,表情裡全是無奈和糾結。
這也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她不敢看著我的眼睛說話。
我就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她從我身邊走過,擦肩而過後我也有些失望,看來彼此的關系終究是無法修復。
正當我想邁步走時,一隻手突然拽住瞭我的胳膊,力量不算大,卻很堅決。
「別去,你不能去……」
我回過頭看著小菲,白駒過隙,眼前女人說話的口吻彷佛突然回到瞭從前,「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男人?」我溫和的問道,沒有鄙視,也沒有責備。
小菲的手指松瞭兩根,卻依舊勾著我的衣服,半響後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為瞭贖罪。」
我沒明白,可她顯然也沒打算繼續,隻是加重瞭語氣,「你不能上去,想想你的兒子,你這樣不是在救他,反而會把他推進更深的地獄!」
看吧,小菲作為不算熟悉的旁觀者也能輕松明白的問題,我的傻兒子卻不能明白,他可真傻!
我伸出手放在她的手背上,隨後輕輕握在手心,小菲抬頭看瞭我一眼,眼眶有些紅,但卻倔強的沒有掉淚。
「你還是可以相信我,像小時候那樣。」
「你不恨我?」羅素菲的語氣越發沉重,也越發倔。
我點瞭點頭,「恨,你毀瞭我將近二十年的生活,可說起來,我也算毀瞭你二十年。如果彼此再恨上二十年,我們就真的再也想不起雲漓的日子瞭。恨一個人太容易瞭,但放下卻很難,我是沐婉荷,我喜歡做困難的事。」
小菲終於釋然的笑瞭出來,雖然笑意中還是帶著某種苦澀,「是啊,你是沐婉荷,你這樣的女人,可真是……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吧?」
我再次點瞭點頭。
小菲還是不肯放棄,她翻轉手掌也握住我的手,「不管我說什麼也勸不瞭你是不是?」
「他是我兒子,沒有任何事比他更重要。你還是可以相信我。」我再次重復瞭這句話。
隨後我拍瞭拍她的手,掙脫後步履平穩的進瞭電梯。
上樓那短暫的十幾秒已經讓我完全勾勒好瞭我和蔣振育對話的全貌,以及他最後驚恐不甘的眼神。
但當我打開門後,我卻已經看到他略有狼狽的表情。轉眼看向沙發另一邊,一個妝容精致,笑意吟吟的女人正疊著雪白的長腿,吹著自己的指甲。
聽到開門聲,她抬頭看瞭我一眼,露出瞭我早知道你會來的表情。房間裡隻有一個老男人和兩個女人,但存在感最微弱的反而是身寬體胖的蔣振育。
米雪看到我後,慢慢站起身,「沐小姐,來的正巧,我正打算走,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聊一聊?」
蔣振育看我的眼神還是那麼赤裸裸的令人惡心,隻是明顯多瞭許多的不甘藏在其中。
米雪看著我們對視,攤開手做出瞭問題解決的手勢,「蔣總,咱們剛剛討論的結果應該可以讓沐小姐也知曉吧,畢竟她也是當事人麼?」
蔣振育沒有回答,隻是不斷搓手,似乎還在權衡。米雪看他沒說話,便自顧自的說起來,「沐小姐,蔣總剛剛答應接手我在本市的生物實驗室瞭,而白風遠的事情也隻是一場誤會,公司不會起訴他,是吧,蔣總!」
最後加重的兩個字就像是一種警告,蔣振育頓時換瞭表情,「對,對,我查過瞭,都是誤會,感謝米雪小姐願意將實驗室交給我們,我們一定會妥善使用的。」
「蔣總,我不是特別喜歡這種誤會,還麻煩你出個書面證明。」眼下我不想思考太多,既然米雪已經解決,我也隻能領情。
我們倆站在蔣振育面前,都帶著一臉微笑的看著他。書面證明得蓋章,所以最後約定,交易合同和書面證明改日同時交換。
談妥後,米雪一臉嬉笑的又對我發出瞭邀約,我自然不可能拒絕,隻是沒想到出門前米雪還回頭對蔣振育補瞭一句,「蔣總,還請以後不要給我傢風遠穿小鞋哦,雖然他是我的前男友,但我這個人可是很念舊的,謝謝啦!」
從酒店下來,一直到拐角的咖啡廳,我們彼此相距不足二十厘米,卻都非常默契的沒說一句話。
進瞭咖啡廳,她招呼服務生安排瞭一個包間。進瞭包間後便直接坐在瞭圓桌的一邊,叉手看著我,臉上的笑意也早就收瞭起來。
直到咖啡上桌,包間門被關上後,米雪才開瞭口,「沐小姐,你很討厭我吧,看見我是不是特別鬧心?」
對沐阿姨和沐小姐的稱呼轉變,我沒有一點不適應,因為眼前的女人和之前那個活潑可愛的女大學生已然判若兩人。
我的心裡有些不安,因為我完全看不透她在想什麼,就連她的年齡我都無法判斷,眼下我可以確定的隻有一點,「應該是米雪小姐討厭我吧,隻是我想不出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你瞭。」其實說討厭還是輕瞭,我甚至覺得她有些恨我。
米雪噗嗤就笑瞭,「沐小姐真愛開玩笑,你可是差點就做瞭我的婆婆呢。」
我對這種無聊的對話毫無興趣,「是米雪小姐先開玩笑的。你用實驗室救瞭風遠?這對你會有多大的損失。」
米雪仰起頭抿嘴嗯瞭幾聲,「最大的損失就是要和那個煙酒味超重的死老頭子待一個房間那麼久。」
「就這?」
「就這,其他損失基本沒有,甚至我還賺瞭,因為原本這個實驗室我打算捐給醫科大,現在他接手可是要給一大筆錢的。」
聽到這話並沒有讓我心安理得起來,老話說的好,免費的才是最貴的。她越無所謂,我就越覺得不安。
「看來我的兒子命真的不錯,找瞭米雪小姐這麼出類拔萃的女朋友!」
「見笑,見笑,其實你不用覺得不安,這次以後,我們也許就再也不會見面瞭。我已經定瞭去南極的科考船,人世間這些煩心的事我很快就可以逃的遠遠的。倒是沐小姐你……」
「我怎麼瞭?」米雪突然端正的坐姿讓我意識到她要開始說重點瞭。
「沐小姐,你到底有多愛你的兒子?」
「超過我的生命。」我平淡的接話說道,「那你願意為他付出一切麼?」
「自然。」我依舊平淡,可她的微表情卻透出瞭一股邪魅。
「包括你這具傾國傾城的身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瞭,但我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在說這個。
「我知道你明白的,隻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那段時間我搶瞭原本屬於你的位置,你很難受吧,甚至有些生氣?」
我偷偷籲瞭口氣,「米雪,玩笑開的有些過分瞭。」
米雪自顧自的搖搖頭,「蔣總可真蠢,你的把柄到底是什麼,他可能一輩子也鬧不明白。不兜圈子瞭,我知道,你愛你的兒子,兒子和男人的身份你都愛。而且哪個愛的更深也許你自己都搞不清楚。」
我沒有露出慌亂的表情,我不能認輸,不管是事情本身,還是作為對手的驕傲,我都不能。
「別急著反駁,看看這個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說服他的室友搞出來的。」
米雪說著話,從包裡拿出平板,然後丟在我面前。
「慢慢看,我今晚時間充裕,咱們看完再聊。」
我拿起平板瞄瞭一眼,是一篇挺長的文檔,標題隻有兩個字,「無歸」
「這是他寫的?你怎麼證明?」
「我根本沒看,但我相信內容本身就是一種證明。」
這些真的是風遠寫的麼?帶著疑惑我逐字逐句的看瞭下去。
於是整個世界都在這字裡行間逐漸崩塌瞭,這的確是他寫的,因為很多內容都隻有我們兩個人才知道……
不知道過瞭多久,米雪順手從包裡掏出一包面巾紙,丟在我面前。
「我去下洗手間,你冷靜冷靜。」說完便輕手輕腳的出瞭門。
冷靜,我怎麼可能冷靜。我不想在外人面前掉淚,於是伸出手掌從眼眶抹過,可手還沒放下,視線就又模糊起來,我努力的擦著雙眼,到最後幹脆放下平板,用兩隻手一並捂住眼睛,可依舊阻止不瞭那泉湧般的淚珠。
風遠把我這輩子失去的,未曾擁有過的愛都還回來瞭,不,他給的更多。多到沉重的讓我根本抬不起頭。
在這一個個文字背後是究竟是怎樣的夜晚,我不敢想,他為什麼連這種事都非要做到這樣可怕的地步,真的值得麼。
直到米雪回來,我依舊止不住淚水,隻能故作堅強的沙啞著嗓子問瞭最重要的那個問題。「那個核彈是什麼?」
米雪聳瞭聳肩,「很會抓重點,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問題,我可能不會和你坐在一起讓你看到這些。畢竟我曾經答應過他不會對你說出分毫,雖然現在也不算是從我嘴裡說出來的,但依舊是鉆瞭空子。核彈的問題我會告訴你怎麼解決。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在知道這一切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我……」我語塞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是無解的問題,永遠沒有答案,無歸,永遠找不到歸路。
如果就這件事本身帶給我的震撼自然已經到達極點,我想沒有哪個女人能在深愛的男人這般極致的付出下全身而退。如果不是還有那個嚴重的「核彈」問題,如果他現在就在我面前,我可能會立刻就抱緊他,告訴他,是媽媽錯瞭,媽媽不委屈,媽媽也不害怕,媽媽願意給他所有想要的一切。
可這份沖動的存在並沒有想象中那麼久,他是我的兒子,這是永遠都無法回避的事。錯的東西就是錯的,即使它錯的再淒美,也無法掩蓋它帶著罪惡的本質。
我這輩子已經這樣瞭,可風遠的路還很長。走出那一步,能越過心裡阻礙就已經是異常艱難,又何況背著這個錯生活一輩子。
一輩子,我居然想到瞭一輩子。腦中的思緒已經凌亂的完全裹在瞭一起,漲的腦門一陣陣發緊。
「其實事情並沒你想的那麼嚴重,路也無非是兩條,要麼永遠隱藏你們彼此的感情,你離開他,或者他離開你。」米雪說完停頓瞭片刻,像是在觀察我的反應,可現在的我已經沒有能力做出任何反應瞭。
「要麼接受他的感情,在荊棘之路上演禁忌之戀。你準備選哪條?」
我依舊沒有回答,米雪雙手撐著下巴緊盯著我,「白風遠當初做選擇時可沒你現在這麼猶豫,他還真是一條路走到黑的性子。」
「你為什麼這麼做?你到底要想要什麼?」我看不懂這個女人,也無法窺探她的目的。
「我想要什麼?」米雪重復瞭我的問題後思考瞭片刻,突然就放低瞭聲線,「我應該隻想要一個結局吧,無論這個結局是怎樣的,我希望我可以親眼看見。但現在似乎這個結局對我來說也沒那麼重要瞭,所以我把一切攤在你的面前,讓你自己選,而我就當看瞭一個開放結尾。這樣也不錯吧。」
米雪說完又恢復瞭之前的輕松,「至於我為什麼這麼做,一開始應該隻是好奇,隨後知道你的心思後,我就想要這個故事的結局,你應該能體會讀者對一個故事結局的執念吧,但你們的效率實在太慢瞭,我不得不幫你們提提速。你也看到瞭,所有的選擇和決定我都沒有參與過,全都是你寶貝兒子自己的主意。我隻是讓他的計劃更加完善,僅此而已。」
「所以在你看來,這樣的事就僅僅隻是一個故事?」我很難理解,面對這麼離奇的事,她作為旁觀者為什麼能如此冷靜,甚至有些冷血,就因為她是個心理醫生?
「你們的人生對我來說當然隻是一個故事,快樂也好,痛苦也好,都是你們自己的。除瞭看完感嘆一句,你還指望我能怎麼樣?難道還非要和你們一樣痛不欲生麼。」米雪說完突然伸手拍瞭拍我的手背,搖瞭搖頭,「沐小姐,你是個極聰明的女人,可眼下你應該沒精力再去管別人的閑事才對。你應該沒註意過吧,隻要你出現在他的視野范圍,隔不瞭五秒他一定會不由自主的看你一眼;你們並肩走在路上,他永遠走在靠馬路那一邊;這傢夥的眼神其實一直都很不友好,總帶著不屑和審視,可看你的眼神,我都想吐。類似這樣的可怕習慣還有很多,你的兒子,愛你愛的已經沒有理智瞭,而救他的鑰匙從頭至尾都握在你的手上。」
她說的對,我的確已經沒有額外的精神再去考慮她的目的,這是個瘋女人,她有著匪夷所思的行為準則和洞察人心的可怕能力。我隻知道無論是我還是風遠,都應該離她遠一些。
「你是不是知道我會怎麼選?」
米雪聽完神秘的笑瞭起來,是我很不喜歡的笑容。
「我知不知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你的選擇應該遵從你的內心,不要想著委曲求全。母子之間可以,但愛情不可以。如果我猜錯瞭,如果你對他真的沒那份心,那就不要選第二條,沒別的意思,我隻是不希望你用欺騙去回報這世上少有的癡情。那樣可就太遺憾瞭。當然我隻是順嘴提一句,畢竟我猜錯的概率幾乎沒有,而且我也很期待你的選擇,畢竟心理學上還有一條羅密歐與朱麗葉效應放在你們身上相當合適。」
我把平板合好放到她的面前,再次把模糊的視線理出清晰。
「我不會騙他,永遠都不會,但我也不會讓他陷入任何困境之中。」
「那我就隻能祝你成功瞭,但我覺得你們彼此還是在一個關鍵點裡迷瞭路。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你和他的故事,而是你們。」
米雪打瞭個啞謎之後,把平板又推還給瞭我。
「好瞭,說正事吧,這個平板你自己留著,首頁有個壓縮文檔是關於核彈的全部信息。說實話,找齊這些東西還真的挺麻煩……你現在別開,有密碼的。」
我看著密碼輸入框,努力沉住氣。
「這件事其實最好的歸宿就是埋進土裡,永遠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包括你。這樣你才不會在潛意識裡露出什麼馬腳,對他造成什麼不必要的暗示。如果你處理得當,這顆核彈可能永遠也不會爆炸,那樣自然最好。如果真的不幸爆瞭,記住瞭,密碼是六個漢字,白風遠到時候會親口告訴你。」
米雪說完,理瞭理長發,站起來就準備離開。
我下意識的攔住瞭她,「我還有一個問題!」
她停下挪步的動作,耐心的看著我,可我卻有些支吾,她彷佛一瞬間就明白一般,捂嘴笑瞭起來。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要跟你兒子上床?」
我沒有回答,但我知道自己微紅的臉頰已經證實瞭她的猜測。
「第一麼,就當是給你一個教訓。你的東西你如果自己不抓牢,就得有被別人奪走的心理準備,尤其你這麼優秀的兒子。這第二麼……」米雪突然低下頭湊到我的耳邊,聲音低沉的如同惡魔的低吟,「是你們永遠都猜不透也理解不瞭的理由。」
說完站起身後又是一張笑吟吟的動人臉龐,接著便邁步走向瞭門口。隻在出門前留下瞭最後一句話,「告訴你也告訴白風遠,此生無欠,後會無期!」
於是這個不知道是惡魔還是天使的女人就這樣徹底的消失在瞭我的視野中……
***
回到傢裡,我除瞭躲在房間痛哭一夜,真的什麼都做不瞭。沒辦法冷靜思考未來,也沒辦法下決心去做任何選擇。而哭到後半夜,我感動委屈絕望的情緒裡又加雜瞭一種身為母親的憤怒,我的兒子居然瞞著我想自己偷偷去死。如果米雪沒告訴我真相,如果風遠真的突然有一天不在瞭,我……我不敢想像那樣的世界,那是深淵,是黑洞,是地獄。
於是順著這個腦洞我的怒氣值也跟著累積的越發高漲。如果他現在回傢來,我想我應該會在抱他之前先狠狠揍他一頓。
至於米雪,她雖然說的好聽,不會幹涉我的選擇,但事實上,她每句話都在悄悄的施加心理暗示,促使我在思考的時候都會偏重於她所希望的那個方向。隻可惜我並不像風遠那樣單純。
還好風遠已經在國內,他就在我的身邊,不管未來怎樣,我不會再鞭長莫及。
我原以為,我可以有充足的時間來想一個兩全的妥善辦法去解決我和風遠之間的這段,這段難以啟齒的感情。
但是很顯然,上天並不準備給我任何緩沖的時間,它也夥同瞭米雪,在逼我犯錯,逼我做出決定。
我真的不想對風遠發那麼大的脾氣,可我真的忍不瞭,每每看到他在我面前扮演一個乖兒子,我就會在心疼之餘,想到自己是多麼的失敗,多麼的無能。而他又提到瞭張寧更是火上澆油,把我氣的夠嗆。
對於張寧,我從沒想過他會誤會,因為我自己根本就從沒有過任何那樣的想法,我自己都沒想到的事,卻被他想的那麼出神入化。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被他誤會到這個地步。他明明是和我一起經歷過小鎮所發生過的一切,他怎麼能這樣。
生氣之外,還有個重要原因就是我自己根本還沒準備好,如果一時沖動拆穿瞭彼此之間的偽裝,後面會發生什麼我根本無法預估,也無法控制。所以我隻好借著發脾氣的機會暫時躲著他,可沒過三天,我自己就快繃不住瞭。好在這三天我勉強想瞭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算是緩兵之計。
但沒想到的事,明明就很遲鈍的他突然就聰明瞭起來,把我的意圖完全給看穿瞭,這可真是造化弄人。
少女情懷總是詩,楚玥當時跳下前說的那些話,無意間卻碰到瞭我內心最猶豫最敏感的地方。原本可以超越一切,對抗一切,放棄一切。可錯過瞭就是錯過瞭。
我不由的想,如果我選擇瞭第一條路,會不會有朝一日也會錯過這一切。
米雪,楚玥,它們排著隊不給我任何喘息的幾乎用盡生命的力量在攻擊我的心理堡壘,直到核彈爆炸收尾。我原本牢不可破的理智防線在這短短幾天徹底被摧毀瞭。
之後的日子我僅僅隻是依靠身為母親的思維慣性勉強維持著我面對風遠的態度。他不喜歡張寧,我就躲開張寧,他想要什麼,我就盡力給什麼。
因為我愛他,像愛兒子,也像愛一個男人。
宇宙如此浩淼,我不害怕遭受天譴;他愛我如此之深,我不害怕遭受背叛,感情中隻有彼此,我不害怕遭受唾罵。讓我害怕的隻有一點,那就是毀瞭風遠的未來。
如果這些事被泄露出去,將會是他這輩子永遠也無法抹去的黑暗污點,他會因此而遭受社會性死亡,那就真的太可怕瞭。
好在如今所有的事都已然平息,我希望可以在安撫好風遠的同時,有更多的時間去猶豫,去思考。
但風遠卻不打算給我這個猶豫喘息的機會。他又要走瞭,他在張寧回來後借口工作給我們創造空間的愚蠢行為後,下一步就是要走。他鐵瞭心要離我遠遠的,然後偷偷去死!
我出離瞭憤怒,滿腔的委屈和怨言再也遮掩不住,夜半時分,終於就這麼話趕話的把我這麼多天最想對他說的話,全都說瞭出來。
「難道你非逼著一位媽媽親口承認,她想和她的兒子永遠在一起,因為她愛上瞭自己的親生兒子,愛的快發瘋瞭麼!」
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我就後悔瞭,因為我根本沒準備好,這不是我今晚就準備說的話,我原本隻打算狠狠罵他一頓,然後用繩子把他牢牢的拴在身邊。
風遠就站在我的面前,淚水掛在臉上,可表情卻變的木訥起來。
我尷尬的站在原地,心想,你倒是說些什麼,說點什麼別的,把這段蓋過去啊。不不,你還是假裝沒聽到,沒聽懂。我說的那麼快,你沒聽明白是不是……
可風遠接下來的反應卻讓我發自心底的愧疚和痛苦,他沉寂瞭好久,才僵硬著脖子緩緩搖瞭搖頭。
「不會的……媽,你肯定是在騙我,你當初明明那麼痛苦,那麼絕望。我是你千辛萬苦找回的兒子,你不會對我有那種感情……不會的,這不是真的愛,你隻是想委屈自己來成全我,我知道,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眼前的一切和曾經的一幕如出一轍,隻不過雙方的位置卻發生瞭如此戲劇的轉變。他不是沒聽見,也不是沒聽懂,而是不願信……
我剛剛降下的火氣頓時又竄瞭起來,聲音比剛剛還高瞭幾分,「我騙過你麼?從你出生,我從沒對你說過一句謊話。一直以來騙人都是你!我不是真心的?我這顆心藏瞭三十幾年都給你瞭,你還要多真?」喊完後,我粗粗的喘瞭兩口氣,閉起雙眼,認命般沉著聲線借著這股勁把所有想說的話都說瞭出來,「你……白風遠……我的兒子,是我這輩子第一個愛上的男人……現在你滿意瞭吧!」
我說瞭,都說瞭,像是一口悶瞭三十年陳釀後吐出的一口酒氣,全身帶著燥熱和通透的舒暢。
終於我把一個母親該有的廉恥道德徹底拋下瞭,如果在雲漓,我應該會被掛在後山的樹上直到變成幹屍吧。
白風遠就那麼直愣愣的傻盯著我,越看越傻,他的眼神告訴我他已經信瞭,可表情卻既不興奮,也不悲痛。如果用他的話來說,就像是臺突然死機的電腦。
我有些失望的看著他,隨後便不再理他轉身獨自進瞭屋。房間不比客廳的熱鬧,處處透著股冷清,我坐在床上,摸著有些冰涼的被鋪。剛剛那一股上頭般的沖動慢慢就退散瞭下去。
天哪……我剛剛都說瞭些什麼,我居然就那麼直白的對著兒子說瞭那麼多不要臉的話來?沐婉荷,你失心瘋瞭麼?
我突然就變得無地自容,恨不得立馬找個縫鉆進去。越想就越覺得羞恥,顧不得滿臉的灼熱,趕忙拉開被子把自己整個都塞瞭進去。與剛剛的大義凜然相比,此時羞恥感的強烈簡直是百倍千倍,我趴在床上蒙著頭「裝死」,心想這輩子我都不要出這個被窩筒瞭。
就在我如同少女懷春般跟被子較量之時,突然聽見房門被大力的推開。緊接著便聽見風遠急促的呼喚聲,「媽,我信瞭,我信瞭……媽,我真的隻是……唉?媽……媽……你去哪瞭?」
我氣急敗壞的從被子裡伸出腦袋,頂著那張早已滾燙的臉凝眉對他喊道,「幹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