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再次睜開,觸目間是大亮的天光,一瞬的晃目後,整個大腦都在莫名的脹痛,我抬手捏住兩側太陽穴用力按壓瞭下去。腦中的思緒錯亂交疊如同剛剛被摧毀的廢墟。
「你醒啦……」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喃喃,原本灰暗蒙塵的世界頓時被一道暖陽刺破。
我茫然的側過身,沐婉荷滿臉疲倦,卻依舊掛著微笑,我輕聲呼喚道,「……媽媽……」
沐婉荷愛憐的摸著我的頭,「你現在是小風遠還是大風遠啊?」
「啊?」
我跟隨著沐婉荷坐起身,帶著幾分呆滯和迷惑。
沐婉荷假裝松瞭口氣笑道,「看來是我的大風遠回來瞭……過來,媽媽抱抱。」
我懵懵懂懂的往前移動著身子,沐婉荷環手摟住我,我把腦袋枕在她的肩前,不知所措。
沐婉荷輕撫我的頭發,溫柔似水,我突然有點不好意思。因為我壯實的身材讓沐婉荷摟的很辛苦。
但很快記憶的洪流就如崩天的巨浪拍打下來,沖刷著那片殘破的廢墟,我頓時不受控制伸手摟住瞭她的腰,緊緊和她貼在一起。
沐婉荷察覺到瞭我的異常,停下瞭手裡的動作,埋頭吻在我的頭頂,雙手則摟的更緊幾分。
這下我算是已經完全清醒瞭過來,那過往的一幕幕如高清圖片印在腦海中,可一旦我想到陰暗的內容,最後都會回出沐婉荷舉刀流血的場景,然後我就整個心都會止不住的哆嗦。
回憶是帶著痛楚的慘烈陣風,剝皮刮骨,而沐婉荷則成瞭無所畏懼的守護者,舉刀站在記憶的風口處,斬斷瞭生與死的界限。
我真的沒想到這枚核彈爆炸之後居然會讓那個五歲的自己短暫接管瞭我的意志,這場原本就該到來的崩潰和瀕死的爆發遲到瞭十多年。
「風遠,都過去瞭,你必須明白,那不是你的錯。」沐婉荷輕柔的安慰著,聲音搖曳如微風拂過湖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可是媽,是我開的門,是我把那個魔鬼放進來的。」我希望沐婉荷可以多安慰我一些,這麼久的時間,我真的已經心力交瘁,我想要來自媽媽的溫暖,理解,關心甚至是保護。此時此刻,我想任性的脆弱一次。
沐婉荷拍瞭拍我的後背,然後拉著我看著她。
「風遠,你已經不是那個五歲的你瞭,你已經長大瞭。到瞭可以承受人生沉重和命運顛沛的時候,可能還有些早,但媽媽相信你可以。那個時候即使你不開門,那位阿姨也會去開門的,因為她認定瞭是你的養母來接你,這隻是命運的安排。所以不要再覺得是自己的錯,你不過是受害者,就像媽媽去采荷花害死瞭小菲爸爸一樣,相比之下,你比媽媽還要無辜。如果非說錯,那也是媽媽的錯,是媽媽弄丟瞭你。」
「不,不是,不是你的錯……你別那麼想!」我慌張的反駁道,這是我的過往。我已經不想再讓沐婉荷背負更多,她太辛苦瞭。
沐婉荷淺笑止住我的慌亂,「你看看,你總是可以體諒媽媽,為什麼不能體諒你自己呢。發生的都已經發生瞭,我們無力改變。但我們隻能因過去而堅強,而不能為過去所累。而且你已經不再是一個人,媽媽會一直陪著你。還記得昨晚那個畫面麼?」
我心有餘悸的點點頭,然後又一次抬手摸瞭摸沐婉荷脖頸間的傷口,「你嚇嚇我就好瞭啊,我當時明明都妥協瞭,你幹嘛非把自己弄傷,這裡是多危險的位置,萬一你沒控制好會出大事的,到時候我怎麼辦,我還活不活瞭。媽,你真的……真的是太亂來瞭。」
「看來我的小囉嗦鬼又回來瞭……媽媽其實隻想告訴你一點。」沐婉荷單手摟住我的後腦勺,拉到近前,與我額間相抵。
「你做任何決定都要記得昨晚媽媽的樣子和媽媽說過的話。在我有生之年,媽媽都會與你同生共死!所以媽媽希望你不要再有一些不該有的念頭。無論什麼事……總會有其他解決的辦法……也許現在我們不知道,但我們總會知道的。」
此時的沐婉荷將我完全包裹在名為母愛的襁褓之中,此時杳靄流玉的輕聲呵護讓我這些年所承受的所有一切都尋到瞭冥冥之中等待已久的歸宿。
白風遠,可以不堅韌,不勇敢,不聰慧,不強大,因為即使如此,他的媽媽依然愛他。
記憶貫聯之後,我最先想到的卻是小鎮重回沐婉荷身邊的日子。我曾經一直因為自己那時的態度對她心懷愧疚,可如今已經遠遠不是愧疚那麼簡單的事瞭。
我不知道真相,我以為我是被當作商品賣出去的沒人要的孩子。我知道對沐婉荷的傷害很深,但現在我才知道,那種傷害深到瞭什麼程度。
五歲的自己和十四歲的自己站在同一個沐婉荷面前,可做出的事,說出的話卻成瞭兩個極端。
沐婉荷說,不要隨便給別人希望,因為給瞭再拿走是件很殘忍的事。她當時說起這話說,表情是那麼哀傷,因為她經歷過,而殘忍的那個是我。
「媽對不起……我那時候不該那麼對你,我原本是應該要保護你的……真的對不起……我原本是要為你而活的……你說的對,從始至終讓你受委屈的都是我……我怎麼可以對你說那麼殘忍的話……」
我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捧住沐婉荷的臉,決堤的淚水從心口溢出,堵塞瞭喉管,模糊瞭雙眼。
沐婉荷被我突如其來的情緒徹底拉入瞭那灰暗的小鎮。她的目光從我的臉上移開,無神而悠遠。
「滾……」一個字出口,彼此的靈魂都仿佛被雷擊般帶動身體劇烈的顫抖。
「是啊,我的風遠怎麼能那麼殘忍的對我,他說過他愛我,他說過會永遠和我在一起,他說過會保護我一輩子,他說過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可九年後他讓我別碰他,讓我滾,覺得我是世界上最骯臟的女人。永遠和一輩子這麼短嗎,世界也變瞭麼。那時候的媽媽真的好委屈,為什麼我拼命找回來的風遠變成瞭一個看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的陌生人……」
因為我哭瞭,所以她也哭瞭。
沐婉荷把我的腦袋從額間移開,重新依偎在肩上,一邊拍著我的背,一邊輕聲細語。
「那時候我想,我的風遠還小,他迷路瞭,他把媽媽忘瞭,但他總會想起來的。每天晚上,我睡在隔壁,總是對著你房間的方向,我想和你說話,我想摸摸你的臉。可你不願意和我說話,也不想讓我碰你……所以到瞭夜裡我就等啊,等啊,等到你睡熟瞭。偷偷光腳跑去你的房間,蹲在你的身邊,輕輕的碰你的頭發,你的臉頰,可是隻要碰到一點,我就忍不住想哭,我隻能捂住嘴,咬住手指。我不敢吵醒你,我怕吵醒你以後,以後就再也不能偷偷跑來看你瞭。我就那麼蹲著,一直蹲到兩條腿站都站不起來。我想做些你愛吃的菜,可你總不回來吃飯。我給你買瞭線,想給你打幾件毛衣,量尺寸的時候你張開雙手,我多想抱住你,可我不敢,但我還是很開心,因為你終於願意和我說話瞭。可沒多久一切就又回去瞭,你甚至比原來還更加的冷淡。但我不能認輸啊,我的風遠是我人生全部的意義,因為媽媽是為風遠而活的。我不敢去告訴你真相,我怕你不信,我怕會耽誤你中考。所以我就拖著,拖離婚,拖任何事。我那時都想好瞭,等你中考結束,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我相信風遠不會忘記媽媽的,他會找到路的。然後我們離開這裡,像你小時候說的那樣,媽媽和你兩個人生活。畢業典禮那天我真的特別激動,不僅僅是因為你出色的成績和人們的認可,更重要的是我已經決定那晚無論如何都要說服你相信我,哪怕堵上命。我在傢做瞭一桌的飯菜,然後想親手把你帶回來,可是一個滾再次讓一切都煙消雲散瞭。好狠的字啊,原來語言真的是可以殺人的,原來心真的會痛,痛到沒辦法呼吸,沒辦法思考,痛到失去知覺……那是我人生中最絕望的一天,超過一切。我在宿舍裡坐瞭一天一夜,滿腦子都在想,沐婉荷,你這輩子完瞭……你可真是壞透瞭。」
沐婉荷一口氣說瞭很久,聲音雖然不大,但起伏轉折的語調和時有時無的抽泣徹底還原瞭那段還算不得久遠的記憶。她說完後先伸手輕按在瞭我的嘴上,她明明沒看我,卻似乎知道我要說什麼。
「聽瞭媽媽的話,心裡很難過吧。因為會難過,所以不用再說對不起……」
她側臉枕在我的頭頂,「因為心裡有媽媽,所以才會難過……因為心裡有媽媽,所以不用說對不起……因為心裡有媽媽,所以就足夠瞭……」
沐婉荷說完後用力吸瞭口氣,然後語氣也輕快瞭起來,「好瞭,媽媽都說出來瞭,也讓你夠心疼的瞭是不是。所以咱們扯平啦。從今天開始,不要再內疚瞭,那不是你或者我的錯。如果你還放不下,媽媽就真的要生氣瞭!」
她一邊說話,一邊笑著拿過紙巾擦幹凈我的臉,在把自己的臉也擦幹凈後,突然又皺眉囑咐道,「那時候你還太小,忘瞭媽媽可以讓你好好的活著,所以媽媽不在乎,甚至還很慶幸。但是你現在已經長大瞭,以後不可以再忘瞭媽媽,有些事經歷一次就足夠刻骨銘心,如果再來一次,媽媽真的會……真的會揍你,狠狠的揍!」
我重重的點頭,配合著用力的「嗯」瞭一聲。
「不過說起來,即使你不記得媽媽,卻還是能閃閃發光的拯救我,雖然當時你變成瞭完全嶄新的你,但也還是我的風遠!所以過去的事就過去吧……」
沐婉荷說完彷佛想到瞭什麼,原本憔悴的臉上突然泛起血色,她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聲音飄忽的說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們還是應該想辦法解決眼下的問題才好。」
眼下的問題?我想瞭想輕聲說道,「媽,眼下已經沒什麼問題瞭,你放心吧,我不會再去尋死。你的兒子可能沒那麼強,但也不會再那麼弱瞭……」
沐婉荷看著我隻是撇瞭撇嘴,最後輕輕點瞭點頭,「你在媽媽心裡一直都很強,不許那麼說自己。總之這段時間你先好好休息吧,把心情整理好,未來的路還很長。」
「我躺瞭多久瞭?」我看瞭眼窗外已經滿溢的暖陽,黑夜看來真的已經過去瞭。
「小風遠一天兩夜,然後睡瞭一天一夜。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有不舒服的地方麼?」沐婉荷溫柔的問道。
我活動瞭下身體,搖搖頭,「沒什麼不舒服的……對瞭,楚玥呢,楚玥怎麼樣瞭,她……」
沐婉荷在我表情變得慌張之前就已經止住瞭我的話頭,「別擔心,她活著而且沒有受什麼傷,隻是可能刺激太大,還在昏迷,但醫生說她用不瞭太久就會醒的,現在沈浪在照顧她。」
「怎麼會,我明明親眼看到她跳瞭。」我搜索著記憶,那一幕太過深刻,我不可能記錯。
「是跳瞭,落在瞭消防救生墊上。」沐婉荷不急不緩的說道。
「救生墊?樓下有人發現瞭麼,報警瞭?」
沐婉荷搖搖頭,然後舉起瞭自己的手環,「是媽媽報的警。」
我這才想到沐婉荷那晚唯一勸說楚玥的那段話,乍聽沒什麼,可裡面卻把地點,事件全都交代清楚。而且還暗暗的提醒救助人員安靜行事,不要刺激楚玥.「媽,你可真是太聰明瞭……」我佩服的說道。
「再聰明也離不開你的手環啊,起來吃點東西吧,你都餓瘦瞭。」沐婉荷磨蹭著我的臉,拉著我下床走出瞭房間。
剛出門,正在廚房帶著圍裙手忙腳亂的唐爍興奮的飛奔過來,直接跳到我的身上。
「哥,你沒事瞭是麼?太好瞭,真的太好瞭。」
我原本就處於血糖極低的狀態,被她一撞,險些摔倒。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是太高興瞭,哥你不知道,我當時都快被你和沐姐嚇死瞭。」
「不用道歉,是我自己不好,讓你擔心瞭。」我抬手揉瞭揉她的頭發,歉意的說著。
我坐在椅子上,仿佛新生般看著這個傢的一切,沒過一會,唐爍就把飯菜端瞭上來。我們坐在一起,溫馨的吃瞭一場還算勉強可以接受的午餐。因為很久沒有三個人一起吃飯瞭,我們的臉上基本都掛著笑。
沐婉荷一口氣直接給我請瞭半個月的假,她和唐爍也請瞭一個星期。
吃過飯,唐爍和我們聊瞭沒一會,就連連打著呵欠,看來這小丫頭的確被折騰的不輕。勸她回房睡去後,我和沐婉荷坐在沙發上聊天。
「媽,我已經沒事瞭,你還是回去工作吧。」
「沒關系,媽媽再陪你待幾天,公司裡的事我有安排人處理,你別擔心。」
我沒在勸她,因為我開始明白,沐婉荷的決定很多時候都要比我明智的多。
我們三言兩語的沒說多久,沐婉荷就開始沖盹兒,這幾天最累的應該就是她,我坐到沙發一側,輕手輕腳的把她放倒在我的身上,讓她的腦袋枕在我的大腿上。然後抽過毛毯搭在她的身上。
她睡的很踏實,而且很美,挺翹的睫毛微微輕顫,秀美精致的鼻翼下,那張小巧可人的貓唇微微張開,偶爾還會伸出舌尖輕輕的舔弄著上唇間的那極其誘惑的唇珠。隨著平靜而有節奏的呼吸,高聳的胸口上下起伏。
我全神貫註的看著這一切,完全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沐婉荷的睡很踏實,也很愜意。片刻後突然側過身,和我緊緊靠在一起,一手環繞到我的身後,輕輕摟住瞭我的腰,臉頰微側,貼住瞭我的小腹。
我完全不受控制的一點點伏下身子,用嘴唇輕輕貼住瞭她淺開的雙唇,心態平和,動作自然。可當接觸之際,渾身卻頓時如遭雷擊。
我緩緩直起身,驚慌失措的看著前方,感覺額頭都微微的冒瞭汗。
這場風波似乎讓我短暫忘瞭一件很重要的事,面前的女人是我的媽媽,而我一直深愛她。
那個記憶裡母親的復蘇讓我短暫回歸瞭兒子的位置,可事到如今其實一切都並未改變。她是我的親生母親,而我依然愛她,甚至更愛瞭。
可我已經無法再用「婉荷姐」來自欺欺人,我甚至沒辦法面對她再喊出「婉荷姐」三個字。
我第一次如何切實的體會到,自己愛上不是一個年紀稍長的女人,而是把自己生下,陪伴瞭五年,又找瞭自己九年的卻依舊愛我如初生時的母親。
曾經我以為我愛上瞭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碰巧是我的媽媽。
而現在碰巧沒瞭,我愛上的就是自己的媽媽。
這份母愛無私又溫暖,耀眼又純粹,滲透進我的每一個毛孔,與我的血肉融在一起,散發著神聖的光輝。
可我一直以來卻想要和她共度一生,期盼著以男人的身份占有她的身體,她的靈魂。
尤其是那句「同生共死」,更讓我覺得自己對她的感情簡直帶著玷污般的卑劣。
我終於能深切體會到曾經對她告白的那個晚上,她心裡的那種絕望。我的愛讓她痛苦,讓她絕望!因為這份變質的愛是她的風遠給她的,她怎麼可能不絕望!
而此時我的絕望更甚,因為即使我明白瞭這所有的一切,卻依舊無法絲毫磨損對她的愛意。
她所表現的非凡品質和純善人格都成瞭無窮的魅力使得我在這禁戀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如果我沒有失憶,我可能根本不會愛上她,道德和禁忌的枷鎖會讓我的感情不會如此肆無忌憚。即使真的慢慢愛上她,我也有充足的時間來緩解內心的掙紮。
可如今這一切卻是在瞬間降臨,效果宛如惡俗八點檔,我愛上的那個女人原來是我的親生母親。
我偏航瞭很久,現在卻被瞬間拉回瞭應在的航道,桅桿被扯斷瞭,船艙也漏瞭水,我感覺自己要沉沒瞭。
「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能明白她作為母親的艱難和痛苦。而你卻還有著這種禁戀想法,我保證你會比現在痛苦十倍。」米雪又說一次說中瞭。
我曾經毫無顧忌拼命去傷害的原來是自己唯一最想保護的人,我現在拼盡一切竭力去深愛的原來是自己唯一最不能愛的人。
是誰在編排這樣的命運,是魔鬼麼?這是對我們的折磨?永遠做不成戀人,也永遠做不瞭單純的母子?
兜兜轉轉經過兩年的時間,我又回到瞭原點,在不敢愛不配愛之後又瞬間加上瞭不能愛。
我默默盯著沐婉荷恬靜的睡顏,直到薄暮冥冥,那最為深刻的蛻變才悄無聲息的到來。
夠瞭,真的夠瞭,就這樣吧,這樣就可以瞭。
求編排命運的魔鬼讓她從此後能好好的生活,讓她可以幸福安寧的度過餘生吧。即使那份幸福不是我給的也沒關系,我可以安然接受瞭,真的。
張寧也好,其他任何人也好,隻要是她喜歡的,我都可以接受。我可以叫他爸爸,可以參加他們的婚禮,可以給他們蜜語旅行的朋友圈點贊留言,可以照顧未來的弟弟或者妹妹。
我會微笑著陪著她看著她,不會哭,不會鬧,不會尋死覓活。
未來的路還很長,請不要再折磨她瞭,隻要她能好好的,什麼我都可以做到。
沐婉荷,費勁千辛萬苦,我總算學會怎麼來守護你瞭,還好還不算晚。
我輕輕理過她額頭間散亂的劉海,露出光潔飽滿的前額,隨後再次緩緩低下頭輕輕的吻瞭下去,當我微笑著抬起頭時,兩滴水珠卻不輕不重的砸在瞭她的額頭上,我趕忙仰起頭靠在沙發上。
對不起,才剛剛學會,可能還需要適應一段時間。
***
我開始變得很少說話,隻是安靜的待在她的身邊,沐婉荷抱著我,我就安靜的睡,她和我說話,我就安靜的聽,溫順而乖巧。
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刻意裝作活潑或是輕松的樣子。情緒的舒緩需要一個過程,我不想隱藏這個過程。因為她是我的媽媽,我可以依賴她,而她也在極其耐心的陪伴著我。
如此祥和的時光並沒有持續太久,直到幾天後我接到瞭沈浪電話,「老白,有空麼……」沈浪的聲音稍顯疲軟。
「……嗯……」面對沈浪我還是不由的心裡發虛,因為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告訴他,楚玥的真情告白。
「我發個地址給你,你帶著電腦過來,幫我個忙,路線我也會寫給我,按照我寫的路線走。」沈浪說完,電話就掛斷瞭。
「怎麼瞭?」沐婉荷關切的問道,我看著手機,迷惑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沈浪有事找我幫忙,我過去一下吧。」
沐婉荷看瞭我一眼,隨後還是點瞭點頭,「有事打電話給媽媽,不要沖動。」
「好!」
我鄭重的答應著,因為沖動我已經付出瞭太多的代價,就算再蠢的人也學乖瞭。
我背著電腦,按照導航和沈浪規定的路線圖,在大街小巷穿梭著,直到出瞭城,才按照他的指使搭上瞭一倆野摩托,在顛簸不平的村道上行駛瞭許久,直到接近人跡罕至才下瞭車,之後又按照路線爬上瞭山,接著又下瞭山。
要是放在平常我就打電話開罵瞭,這是讓我徒步拉練麼?可今天因為心裡有愧,我除瞭嚴格執行路線外完全不敢越軌。
下山到瞭一處地勢凹陷的小谷中,在一座破敗不堪早已廢棄的采石廠邊緣我終於看到瞭那個孤零零的木房子。
我走到門前,敲響瞭門,很快門就被打開瞭,沈浪一臉嚴肅的把我帶進瞭屋。
屋子分裡外兩間,拐角處還有個門,不過關的很嚴實。
「你在這幹嘛……」
沈浪沒回答,扔出兩個手機,他手上還戴著工裝手套。
「能不能查出這兩個手機裡的圖片有沒有被導出去過或是有沒有雲備份。」
我拿起手機,點開相冊,然後在沈浪的指點下,找到一個相冊,我剛要點開,沈浪突然又伸手捂住瞭手機屏幕,隨後把手機從我手上拿瞭回來。
他並沒有說話,隻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從中取出兩根,一根遞給瞭我。
我看著煙,沒有拒絕,接瞭過來。他又拿起打火機,笨拙給自己點上,然後又舉到我的面前。隨後終於開口說瞭第二句話,「我今天也是第一次,陪我抽一根,就今天……」
我側過頭,舉起煙點著瞭,然後猛吸瞭一口。頓時整個肺部和咽喉都造瞭反。猛烈的咳嗽之後我抬頭再次看著沈浪,他隻是揮瞭揮手裡的煙,「多來幾根就好瞭。」
今天的沈浪完全沒有以往活潑大男孩的神態,他穿瞭身黑色的舊皮夾克,留著紛亂的胡渣,表情就像是個長的太嫩的中年大叔。
一根煙抽完,他把手機重新塞回我手裡,「不用看的太細,能忘就忘瞭……」
我看著那個相冊,從縮略圖裡裸露的那片肉色,我就已經猜到瞭相冊的內容。
於是我放下手機,插上數據線連上電腦。手機是怎麼來的,我也先沒細問。
「我不用看,隻需要查看有沒導出記錄就好。」
而另一個手機簡直就是部SM淫穢大百科,楚玥的照片不多,應該是還沒來得及細拍。
仔仔細細的檢查完畢後,我把手機遞瞭回去。
「兩部都沒有導出痕跡,除瞭自動雲備份外,沒有其他流出渠道,你準備怎麼做,拷一份做證據?手機和雲端銷毀?」
「不用備份,直接銷毀就可以,徹底點,永不能恢復那種。」
沈浪顯得很認真,看來完全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再次操作完畢後,我把手機交還給沈浪。
沈浪看著手機輕吐口氣,「其實雲端清除就可以瞭。」然後他從一旁的工具包找出瞭一個錘子,把兩個手機放在地上泄憤般的砸瞭個稀爛。
完事後擦瞭擦手,隨後打開瞭門,「謝瞭,老白,你先走吧。」
「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在這做什麼,手機到底哪來的?」
「這個你不用管瞭,如果不是因為我不想讓別人看到這些照片,我根本不會聯系你。你走吧,其他的事我自己會處理。」沈浪說完就轉身靠在桌邊,一副送客的樣子。
「沈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當你是我的兄弟,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但你沒理由不讓我參與!」
沈浪轉過臉嘲笑道,「那你做掉蔣新的時候還不是沒讓我參加!」
「蔣新隻是我的私事,楚玥不一樣!她是我們兩個人最好的朋友!」我寸步不讓,為瞭表明決心直接順手關上瞭門。
沈浪和我對視瞭許久,最後從旁邊的包裡掏出三個塑封文件丟到我面前。
我拿過後快速掃瞭一遍,兩男一女,我隻認識其中一男人,就是那晚的光頭。細看瞭下,這傢夥還挺有勢力,早起混黑社會開夜總會發傢,後來趕上瞭城建的浪潮,包瞭幾個工程,賺瞭不少錢。這傢夥最大的愛好就是淫人妻女,到手的女人他都會想法設法調教成他的母狗,這十多年,害的不少傢庭妻離子散,而且在他手下被荼毒的未成年也不在少數。
另一個男人叫謝明海,外號謝老三,這個外號我略耳熟,應該是楚玥繼母的姘頭。謝老三就是愛賭,爛賭鬼一個,輸光瞭傢裡的房子車子,害的妹妹被迫棄學,遠走他鄉在洗腳店做技師。母親被黑社會追債逼的上瞭吊。結果這孫子偷偷賣瞭祖宅,跑到本市來,搖身一變裝作瞭成功人士和楚玥繼母勾搭在瞭一起。
剩下一個女人不用說估計就是楚玥的繼母瞭,這個女人是個什麼貨色不用看,大體也能想的出來。
「這女的反應還挺快的,拿瞭那二十萬和她的小金庫,跑南美去瞭。晚瞭一步沒抓住,今早出的境。」沈浪看著那個女人,鼻息有些凝重,顯然很是懊惱。
我卻聽出瞭話外音來,「按你的意思,另外兩個人被抓瞭?被誰抓瞭?警察?」
沈浪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沒有回答。
「老沈,咱倆之間的情誼我不想再多說什麼,你別讓我著急,你到底幹嘛瞭!」
「一會兒要是看不下去瞭,可以隨時走。」沈浪模棱兩可的扔下一句,接著便走到最裡側打開瞭那扇原本封閉的門。
我跟著走進瞭裡屋,眼前的場面讓我不由的重新認識面前這個以偵探為理想的好友。
房間大約二十多個平方,幾乎什麼都沒有,隻有最中間擺著一個用滾木搭起的龍門架,兩邊的支架中是一根粗壯的橫梁。而之前的光頭和謝老三此時被繩子捆的結結實實,大頭朝下倒吊在橫梁上。兩個人被剝光瞭衣服,就像一頭大白豬加一頭瘦羊仔。
看他們已經憋成豬肝色的臉,看來已經被吊瞭挺久,完全沒有瞭掙紮的力氣。
兩人腦袋的正下方分別有一個被完全固定死的木桶,光頭的桶位置更高,桶底像是一個漏鬥,最後匯聚到一個傾斜的木制溝渠上方,而這條溝渠的目的地則是謝老三那低得多的木桶邊緣。也就是說不管光頭下面的桶裡裝瞭什麼,最後都會流進謝老三的桶內。
「沈浪,你到底想幹什麼!」
沈浪緩步走到架子邊,摸瞭摸那木架,隨後一人一巴掌把兩個已經被吊的暈頭轉向的傢夥抽醒。
兩人蘇醒後第一反應就是想要掙紮,但很顯然,他們的力氣已經耗盡,除瞭稍微扭瞭下腰外再沒其他動靜。
「這個地方原來是個采石場,也曾經輝煌過,吊著你們的這個龍門架原本是用來拉石頭的,現在也算讓它廢物利用一下,你們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別的話,我不想再多說,你們隻要知道自己是為瞭楚玥而死就行,而待會要弄死你們的人是我,我叫沈浪。如果你們死瞭能變成鬼,記得來找我!」
我上去一把拽住沈浪的胳膊,「老沈,你真打算殺人?你他媽瘋瞭麼!」
「剛才他們的履歷你也看到瞭,這樣的人留著有什麼意義?」
「那也不應該是你來動手,你明明有能力把他們交給警察。」
沈浪猛的掙脫開我的手臂,「交給警察,他們會死麼?抓起來,關幾年?就沖他們對玥玥做的事,判他們死刑都太便宜。所以這事就不勞煩政府瞭,我私人出點力幫社會清除點敗類就行。」
沈浪說完後又生硬的補瞭一句,「老白,因為玥玥的關系,我讓你進來,但你要是為他們倆說話,那你還是走吧。」
我一個閃身立在沈浪身前,「我為他們說個屁的話,我是為你,為楚玥. 你別忘瞭,楚玥還活著,她需要你。你現在殺瞭人以後怎麼辦,流亡麼。為瞭兩個人渣賠上你的人生值得麼?沈浪,這是謀殺,不是鬧著玩的。」
沈浪沉寂瞭一會,接著抬頭笑著反問瞭我一句,「如果現在躺在醫院裡的是沐阿姨,如果被拍下那些照片的是沐阿姨,如果被當成母狗的是沐阿姨。老白,你猜現在咱倆的位置會不會換過來?」
我語塞瞭,痛苦這種東西的確是無法感同身受的。從沈浪拋出這個角色轉換的反問後,我感覺自己似乎真的沒有什麼資格去阻止他。
「就算真是那樣,你也一定會來阻攔我!所以我現在必須阻止你。」
「我很清楚,如果真的是那樣,我根本阻止不瞭你,所以你現在也阻止不瞭我,他們已經毀瞭很多人的一生。玥玥如果醒瞭,每當我看到她就會想到有兩個畜生還在這個世上。他們不消失,玥玥就永遠不會重生!玥玥是我長這麼大最愛的女孩子,為瞭她,我願意變成殺人犯。」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如此堅決的沈浪。他的表情,語氣,動作完全失去瞭以往的隨性和歡快,像是一個甘願為瞭愛人赴死的劍客。
「當然你也可以現在報警抓我,但隻要我活著,他們就不可能活著。我總會想辦法弄死他們,用最殘忍最痛苦的方式!老白,如果這輩子我隻會沖動一次,那就是這一次瞭!」
說完,沈浪一步步從我身邊繞瞭過去,我知道自己阻止不瞭他瞭,他的眼神已經變瞭,就如同那晚跳樓的楚玥一般。
沈浪走到光頭旁邊,光頭嘴被堵的嚴嚴實實,驚恐的看著面前明明年紀不大的男孩。
「剛剛被打斷瞭,現在我們繼續,等會我會幫你們倆上層香料,這香料是我特別準備的,極其受昆蟲和食腐動物的喜愛。有瞭它的幫助,你們這兩具肉體可以更快的回饋大地,也算是你們這輩子唯一做的一點貢獻。對瞭,還沒介紹你們的最終站點。這采石場會廢棄的原因是因為采石的過程中發現瞭礦,而後期采礦的時候又發生瞭可怕的礦難,所以才被廢棄瞭。離著不遠的地方有個被封閉的通風井,這個通風井也很有名氣,據說晚上能從中聽到死去曠工的低語,上世紀末,這個井因為夠深夠玄乎,是著名的自殺聖地之一。所以,很快你們的屍體就會隻剩下一根根白骨和十幾甚至幾十年前亡魂的骸骨交纏在一起,永遠丟棄在永不見天日的地方。」沈浪說完,把胖子和謝老三同時放低瞭幾分,直到兩人的腦袋都徹底埋進瞭各自桶裡。
「地獄的路不好走,我送你們一程。」
他語氣裡的徹骨寒意讓不遠處的我都不免背脊發涼。
沈浪把光頭憋的紫黑的腦袋拽起一點,讓他看著自己的臉,「我給你做個臨終科普,古時候殺狗一般都找個樹叉,吊著狗腿讓它離地,然後割開四肢,讓這狗慢慢流血到死,據說這樣狗肉更美味。」
沈浪剛說完,光頭就猛烈的搖晃起來,可那肥碩的身軀無論再怎麼折騰也隻能微微擺動。
「我呢其實挺喜歡狗的,以前看到這說法還覺得很殘忍,但今天不同瞭。我覺得你這樣的人渣完全有理由來享受一下這樣的待遇。你不是喜歡把別人當成狗麼,趁這最後的機會,自己也體會一下當狗的滋味,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吃你的肉,我嫌油大。」
沈浪從工裝褲的口袋裡抽出一塊薄薄的刀片,然後伸手就在光頭的脖子上摸索著。
「你別亂動啊,我隻想割靜脈,你動來動去,萬一我割錯瞭,血噴出來大傢都不好看。」找瞭會後,沈浪突然伸手按住瞭光頭的口鼻。光頭被吊的時間太長,眼下隻能後仰幾分腦袋。失去氧氣的補給,光頭的脖子立刻就猙獰的暴起瞭青筋。
沈浪找到瞭那條最粗壯的內靜脈,顫抖著把手上的刀片貼瞭上去,卻遲遲沒有下手。
我站在一旁,原本即將面對殺人現場的恐懼已經完全被心疼所掩蓋,殺人這種事並不是像想象中那麼容易,我們都隻是普通人,還是未經歲月霜華的年輕人。此時的沈浪在我眼裡並不是懦弱,而是對生命應有的畏懼。
最終沈浪還是松開瞭手,緩緩的蹲瞭下去,雙手抱著頭揪住自己的頭發。
我無法體會他此刻心中的掙紮,因為動手的人並不是我。但我希望他能放棄,我並不同情這兩個被倒掛的人渣,我隻是不想我最好的朋友最後淪為一個殺人兇手。
恢復生機後,光頭立刻開始用力吸著氣。我想瞭想,準備走到沈浪身邊再勸勸他。
可就在這時,沈浪猛然站起身,抬起手,迅速對著還未消退的靜脈切瞭下去,動作神情仿佛換瞭個人一樣。
「你們他媽必須死,隻有你們這幫畜生死瞭,她才能踏踏實實的活著!」
「老沈!」我踏出的半步硬生生被截停,所有的一切在此刻已成定局。
被割開脖子的光頭,立刻血流如註,順著臉側耳根,匯集到桶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身體越來越大的擺動幅度可以勉強想象到他此刻的絕望。血液很快從桶底流入通道,順著斜坡暢通無阻的奔現謝老三。
動完手的沈浪明顯恢復瞭氣勢,畢竟已經沒瞭退路,他繞到謝老三附近,這傢夥膽子更小,在聽到沈浪的話後直接就嚇暈瞭過去。
沈浪用力把他抽醒,他拼命的發出嗚嗚聲,眼淚嘩嘩的流,顯然是在求饒。
「為瞭二十萬,你把我最愛的女孩賣瞭,還設計她拍出那樣的照片,你覺得我有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讓你活下來麼?這樣吧,我跟你打個賭,你不是最喜歡賭麼?旁邊那位是你的金主,可惜他現在沒錢給你瞭,隻能給你點血。成年人身體裡血液占自重7%-8%.這光頭佬目測一百公斤上下,所以應該有7500ML左右的血。你面前這個木桶容積是我專門按你的尺寸做的,高30cm,直徑20cm. 你腦袋也不算大,體積最多也就約2000cm3 ,所以理論上,隔壁的胖子血全流完,你這邊桶的血位會正好上升到30cm高的位置,你頭長不過20,所以就等著溺死在你金主爸爸的血裡吧。但我剛剛的計算裡沒有加上血流過的損耗,所以我和你打賭,那就是賭我算錯瞭。」
沈浪說完後剛想撤突然想起瞭什麼,又靠近桶邊說道,「忘瞭告訴你,桶底和軌道上我都貼瞭防污膜,所以損耗可能不太大,祝你好運!」
話音剛落,一陣嗚咽聲後便是一股令人作嘔的騷味,謝老三被嚇的尿瞭褲子。
「你是不是也覺得自己該死,才想著加點尿幫自己一把?」
話畢,他轉身走到我的身邊,和我一起看著眼前這血腥而殘忍的畫面。
「殺個人至於儀式感這麼重麼?是不是太狠瞭點。」
剛剛兇神惡煞的沈浪,此時必須靠著墻壁才能站穩,他極速抖動的手臂如同得瞭帕金森,想夾根煙都夾不住。
「操!」他把煙捏進拳頭,狠狠砸在地上。
我的心裡同樣是驚慌失措,可畢竟動手的人不是我。於是我從沈浪兜裡掏出煙和打火機,然後塞到他的嘴裡,接著幫他點燃瞭一根。
抽瞭兩口之後,沈浪總算是稍稍鎮定瞭下來。
「我是怕以後想起玥玥的照片時,自己會後悔!」
「後悔?後悔什麼!」
「後悔當初沒有用最徹底的方式解決掉這兩個禍害,後悔自己做的不夠狠,不夠解氣。她是我的小公主,我隻想做她的騎士,哪怕是黑暗騎士!」
很快,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就散瞭出來,我和他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可怕的景象,兩個人,兩個桶,一條坡道。代表著生命流逝的紅色血液源源不斷的順著軌道流下。我從來不知道原來紅色會這麼刺眼,眼前的紅色越稠密,靈魂的黑色似乎就越深刻。
「出去吧,別看瞭……」我上前扶著雙腿有些發軟的沈浪,沈浪開始還有些犟,但最終還是妥協的跟我出瞭門。
「你今天算是讓我重新認識你瞭。」我看著周圍斑駁的亂石雜草,心裡一陣唏噓。幾個小時前,我明明還在傢裡的沙發上靠著沐婉荷假寐,可現在卻親眼目睹瞭一場簡直有些反社會的血腥兇殺案。
沈浪又掏出根煙塞進嘴裡,隨手給我塞瞭一根。點燃後抽瞭一口,果然第二根就好多瞭。
「沒想到我能這麼殘忍,簡直是個變態是吧。」我們兩人各自找瞭塊碎石坐下,煙霧繚繞之間還真有點滄桑感。
我撣瞭撣煙灰,「少抽點……的確是殘忍瞭點,可現在回想一下那個畫面,居然還有點血腥藝術品的感覺,犯罪的藝術,呵呵,看來我也是變態。」我自嘲的笑瞭笑。
「會害怕我麼,想出這麼惡心的手法!」
「害怕?你?」我使勁抽瞭口煙,悠悠的補瞭一句,「下輩子吧。」
「老白,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沈浪捏著煙蒂,有些猶豫,還有些惆悵。
「說吧,是幫你處理屍體,還是幫你跑路?」
「等玥玥醒瞭以後,你能不能和她在一起……」我扭過頭,沒有說話,自顧自的抽著煙。
沈浪發現瞭我表情的異常,踩滅瞭煙頭,然後用手把煙頭撿瞭起來,塞進瞭口袋,接著有些歉意的搓瞭搓手,「你知道的,那丫頭一直喜歡你,三年瞭,這份感情也不容易不是。她現在情緒不穩定,我怕她醒過來又會去尋短見,你就假裝先答應她也好。陪她幾個月,等她情緒穩定瞭。」
我剛想出聲反駁,結果沈浪又話貼話的打斷瞭我,「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可你那份喜歡也不現實不是,玥玥多好的女孩,你給她一個機會吧,算是做兄弟的求你一次。」
「你知道我喜歡誰?」我預感到沈浪知道什麼瞭,畢竟他對我的瞭解甚至不弱於米雪。即使他知道我似乎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沈浪伸手重重的砸在我的肩膀上,「你傢可能去的最多的就是我瞭吧,你在我面前也是最放松的,藏不住的兄弟。大傢在一起時隻要哄笑,你的目光永遠都隻會給她。再加上那天看小六電腦時你的反應,怎麼也猜到瞭。如果要是別人,我可能會覺得不正常,覺得惡心。但你不同,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也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如果你想要我支持你,我肯定支持。但問題這種事我支持也沒用啊,你也清楚,沒結果的。所以你還不如去試著喜歡下玥玥,就算最後喜歡不上,也幫她度過這個難關吧。」
沈浪一口氣說瞭一大串,我聽的很認真,煙蒂燙瞭手才回過神來。沈浪可真是我兄弟,給自己喜歡的女人找對象,這操作可真是熟練而心酸。我掐滅瞭煙,學著他的樣子然後塞進瞭他的口袋裡。
「也有道理啊,我現在也覺得楚玥挺好的,一個為我跳樓的女孩,我要是都不感動,那也太冷血瞭啊。說不定其實我也挺喜歡她的,畢竟長的那麼可愛,人又聰明,單純……」
隨著我的話,沈浪慢慢移開瞭視線,最後徹底把腦袋撇向瞭另一邊。
「喂,你聽見我說話沒,到時候我要真跟楚玥結婚瞭,請你當伴郎啊。」
沈浪噌的一下就站瞭起來,隨後趕緊又坐瞭下去。他雙手撐著額頭,不讓我看他的眼睛,嘴裡附和著,「嗯,如果你們真的結婚,我去當伴郎,婚車我也包瞭……」說到最後嗓音卻越來越低,還帶著股哽咽。
我二話沒說,上去就是一腳,「當你大爺……」
沈浪躺在地上,紅著眼睛,還有點委屈的看著我,「你和楚玥,你們倆可真是我最好的朋友!楚玥眼裡,是她配不上你,所以讓你以為她愛的是你最好的兄弟,讓你解脫。在你眼裡,你愛的女人愛的是你最好的兄弟,所以你成全退後,讓她解脫。我就納悶瞭,怎麼都喜歡拿我當擋箭牌呢?我看上去就真的那麼好欺負?怎麼沒人來問問我願不願意。」
「什麼你愛,我愛,她愛的,你說慢點,讓我捋捋……」
我站起身,撿起一個小石塊就砸瞭過去,「捋你妹啊,老沈,我求你快歇歇吧,楚玥愛的人是你,你可不是什麼騎士,你是人傢心裡的王子,你個傻逼……」
接著我花瞭足足十分鐘把那晚我和楚玥的對話基本完整的復述給瞭他。
沈浪這傢夥理解能力絕對有問題,每句話都要問的清清楚楚才肯罷休。
好容易說完後,沈浪居然隻來瞭一句,「說完瞭?我不信……」
我站起來直接騎在他脖子上,使勁晃他的腦袋,「你信不信老子揍死你,我說瞭這麼多,你告我你不信,那你剛剛一句句的問個屁啊。」
「白風遠,你夠瞭啊,老子可剛剛殺過人。」
「我操,殺人瞭不起啊,你他媽到底是不相信還是不敢信,我媽當時也和我在一起,她總不會騙人吧。你要不要我打電話給她?你給我聽好瞭,那丫頭愛的就是你,不是現在,兩年前她就愛上你瞭!」
沈浪被我搖晃著腦袋,在我松手後腦袋自由落體般的墜瞭下去。過瞭片刻,居然開始一抽一抽的笑瞭起來,隨後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暢快,「老白,這兩人殺的真值!」
「值不值的我不談,反正她後期的心理問題就全是你的事瞭,別總往老子這推。」
沈浪點著頭,笑容卻死活也收不回去,「她真的就因為那麼蠢的原因就跳瞭?」
「是啊……怎麼勸都沒用,一根筋,說什麼都是我不懂。」
「哎,你是不懂,玥玥和別的女孩不一樣,她不但外表純潔可愛,心思也是單純至極,又傻又可愛。」沈浪一邊說著,雙眼都是寵溺的光芒。
我無奈的點點頭,「對對,她什麼都是好的,兩個傻子然後合夥折騰我。我上輩子到底造什麼孽瞭,怎麼攤上你們這兩個朋友……算瞭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讓她過瞭照片這個心結吧。」
沈浪卻一臉的不在乎,「隻要她喜歡的人真的是我,就沒什麼問題瞭,等我這次回去,睡她個三天三夜,把她睡踏實就好瞭,她就什麼都忘瞭。」
我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你他媽就這麼安慰別人的?」
「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自己老婆我就要這麼安慰,全力以赴的睡服她。她覺得自己臟瞭,我就給她舔幹凈……」
我瞠目結舌的看著他,「你們倆這腦回路,可真特麼是絕配。」
「不過話說回來,我現在真的有點後悔當時沒攔著你瞭,現在你殺瞭人,這以後怎麼辦,你準備怎麼對付警察,不會真要把自己搭進去吧,那楚玥還能活的瞭?哎……操,我特麼就不應該由著你胡來。」
沈浪看著我,又從懷裡摸著煙,我一把搶瞭過來,「別他媽抽瞭,我這跟你說正事呢,準備怎麼辦啊。你在哪綁的他們啊?監控拍到沒有?」
沈浪指瞭指身邊的石塊,硬拉著我坐瞭下來,又從我手裡搶過煙點瞭一根。
「就今天能抽,回頭見我媳婦就不能再抽瞭。你別擔心,待會處理完屍體,放把火把這房子燒瞭,這事應該就結束瞭,到不瞭我頭上。」沈浪輕描淡寫的說著。
「你瘋瞭吧,在這放火,那黑煙不得給別人看見啊!」
「看見就看見唄,這裡村民常常自己在這附近偷偷燒秸稈,大傢早就見怪不怪瞭。老白,你不會真以為我是一時沖動就把這兩人給弄死瞭吧。」沈浪叼著煙,居然還有點夏洛克的氣質。
「不是沖不沖動的問題,你綁兩個人跑到這來,本來就很容易被人發現,何況現在手機通話,路口監控都是防不慎防啊!」
「誰說他們是我綁來的?」沈浪突然反問瞭一句,「廢話,那他們怎麼來的,難不成還是自己躲著監控小跑來送死的?」
沈浪聳聳肩,示意我說對瞭,「是啊,你怎麼來的,他們就是怎麼來的。」
「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沈浪看瞭眼時間,「現在時間還夠,我就跟你簡單說說,免得你放心不下。」
接著沈浪就很詳細的給我還原瞭這兩個人渣奔向死亡的全過程。
楚玥出事之後,她繼母反應最快,拿瞭那二十萬和自己私藏的小金庫,第一時間就躲瞭起來,直到今早突然就出國去瞭南美,隻留下謝老三當替死鬼,這天謝老三剛剛躲過高利貸的圍堵,繞到瞭自己在城郊附近一棟老式小區裡租的屋子。上樓前,他突然聽到瞭一陣手機鈴聲從側邊的花壇傳來,他狗日的眼睛尖的很,一眼就看到一個手機孤零零的躺在那。他跑過去拿起手機,居然還是嶄新的。
電話自然是不會接的,他現在正缺錢。可沒想到他翻過手機背面時,上面居然寫著,接電話給你500 塊。
很快電話就又打瞭過來,他覺得有點意思,反正接瞭大不瞭不說話唄,也不會暴露自己,於是果斷就接瞭。電話裡是變聲後的聲音,告訴他,因為他主動接瞭電話,所以有獎勵。讓他去撿到手機的花壇邊挖一挖。謝老三跑過去挖瞭片刻,一個塑封袋裡安安靜靜的躺著500 塊。
這時電話又來瞭,這人說自己錢太多,花不掉就想找點樂子,隻要謝老三陪他玩個遊戲,他就能讓他一直找到錢,最高獎金二十萬。但他必須嚴格按照對方要求行動,不然遊戲就算失敗。
謝老三聽到二十萬這個數字後就什麼也顧不上瞭,跟著電話裡的指使,躲著監控,自主戴口罩帶假發變裝,一路奔向采石場。一路上,要麼垃圾桶,要麼樹上,錢的金額越來越高,最後當他信心百倍打開采石場的木屋大門準備拿二十萬時,迎接他的卻是一根高壓電棍,等他再醒過來,自己已經被捆成瞭粽子。
沈浪回收瞭謝老三自己的手機和他撿到的手機。他仔細翻閱瞭謝老三的手機相冊,在看到楚玥照片後,一句話不說棍棒相加,把謝老三打的嗷嗷直叫。
沈浪繼續看著視頻,總算發現瞭謝老三拍到的楚玥繼母在床上發騷發浪的視頻。他估計著這傢夥肯定會留這麼一兩手,隻是沒想到那個女人卻更甚一籌,直接就卷錢跑路瞭。
然後他又拿出另一個手機來,一字一句交代著謝老三該怎麼說話,並騙他說,自己的主要目標是光頭,隻要他把光頭騙來,他就可以拿著二十萬滾蛋。就這個時候,謝老三居然還在相信他。
光頭平時除瞭玩女人外,唯一的愛好就是釣魚,每周的這個時間,他都會讓司機送他到水庫釣上一下午加一夜,經常第二天早上才回去。
今天剛釣瞭沒多久,就接到瞭一個陌生電話,電話那頭謝老三無比諂媚的跟他左一個抱歉又一個抱歉,然後說到自己這次做瞭充分的準備,直接在野外把人送給光頭玩,而且因為他準備的地方人跡罕至,所以光頭可以正大光明的把女人牽出去溜。
最重要的是,為瞭表達歉意,這次連楚玥繼母都一起送上免費給他玩,讓他母女雙飛玩到盡興。
說完後,沈浪在電話這頭放瞭自己準備好的視頻錄音,「哥哥,你快來操妹妹啊,妹妹下面好癢,你快來啊……」
這一層加一層的誘惑讓光頭的下身立刻就挺瞭起來,人妻,蘿莉,母女雙飛,野戰,遛狗,每一項都讓他熱血沸騰,尤其是聽瞭那段錄音後,更是魂不守舍。
但他還是沒那麼容易上鉤,他要老三自己把人帶到水庫來。可老三為瞭那二十萬可謂是演技巔峰,他哭喪著說,自己已經精心準備號瞭一切器具,自己又沒車,帶著兩個女人和設備跑去水庫,怕是累都累死瞭。
謝老三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她們就在木屋等你來牽出去溜呢。
這句話徹底點燃瞭光頭的色欲,於是他假裝埋怨瞭謝老三之後,就問瞭詳細位置。
而地點的位置很尷尬,就在水庫附近一座山後的廢舊采石場,不算太遠也不算近,徒步從山上穿過,有個把小時就差不多瞭。
色字當頭,就沒什麼好顧慮的,光頭畢竟混瞭這麼多年,也是天不怕地不怕。
其實這段山路很難走,上上下下又熱又累,可這光頭大胖子還是憑借堅韌的色心走到瞭目的地。
至此,兩個人一個為瞭錢,一個為瞭色,爭先恐後的奔向瞭地獄的大門。
沈浪說完站起身伸瞭一個懶腰,「我全程都是利誘,沒有威逼過。他們兩個隻要在中途的任何一個節點放棄,或者是產生懷疑,都可以活下來,我也不會再去親自動手。尤其是光頭,僅僅憑著一個男人的花言巧語和一段女人的錄音就敢獨自跑到這荒郊野嶺,老白你說我還能怎麼辦。這條曲折的路途就是我給他們的最後機會,可惜他們想都沒想就來瞭,我也隻能送他們一程瞭!」
「所以,謝老三是用你給他的手機和你聯系的,所以警方查不到通話記錄。可謝老三聯系光頭用的手機是誰的?如果警方查到光頭的通話記錄豈不是會查出那個號碼來?」我希望我的發現不會是沈浪的百密一疏。
「查吧,那個號碼的主人現在已經在南美,我花錢雇的人也快到瞭,至於那女人能活幾天就看她自己本事瞭……別那麼看我,不過是用她的信息辦個新號而已,沒什麼難的。而且這個女人今早才走,昨天還在市裡,謝老三和光頭可是昨天下午就在這待著瞭。其他該想的我都想到瞭,覆蓋此處信號的山區基站在二十公裡外已經快接近市區,就算查通話位置也查不到這。」
我驚嘆著搖瞭搖頭,就這幾天這傢夥居然設計出這麼縝密的套路,甚至規劃好瞭每個人每一步的行動路線和大概時間。最重要的是,他還給瞭每個人保全性命的機會,雖然結果讓人有些失望。
「我服瞭,名偵探沈浪,不過我希望這是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自己的能力去殺人。」
「不會瞭,僅此一次,除非有人再傷害到我的玥玥……哦,勉強算上你。」
再回到木屋的時候,裡面的血腥味已經重的讓人犯惡心。沈浪早有準備的掏出口罩帶上,順手扔瞭一個給我。
兩個活人早已經成瞭冰涼的屍體,光頭的死相勉強還算能看,謝老三簡直就是惡心到瞭極點。被拉出血池後,整個腦袋就像是脫瞭皮的爛肉。
雖然已經做瞭心理準備,但胃裡還是翻江倒海,我看瞭眼沈浪,他也臉色慘白比我好不到哪去。
但他還是搬來一個小桶,打開後頓時一股更加撲鼻的腐臭味,他伸手從桶裡一把把拿出淺綠色的粉末撒在兩人赤裸的身軀上。
搞定後沈浪打開鎖扣,移開龍門架,我和他用麻袋套住兩人,然後卸下瞭屍體。
「老白,你別上手,這是我自己的事,萬一哪天出什麼意外暴露瞭,我自己的罪我自己扛!」
我一把將他推開,「咱倆是什麼交情我看你早忘瞭,殺人我可以不參與,但幫忙處理屍體這事可是你早就說過的。」
沈浪僵在原地,直愣愣的看著我。我忍不住踹瞭他一腳,「大哥,能快點麼,你不嫌味道大啊!我胖的,你瘦的,拉走!」
我們把屍體拉到瞭不遠處的通風井邊,井口已經銹死的圓蓋早已經被撬開。
「兩位,一路走好。」隨後便接連把麻袋中的屍體丟進瞭深井之中。蓋好井蓋後,我和沈浪又搬瞭幾塊石頭把井口完全遮住。最後沈浪從口中掏出一個袋子,從裡面摸出一把來對著這一片撒瞭下去。還沒等我問,他就主動說道,「速生草種,幾場雨一下,就能長起來。」
解決完屍體,沈浪又帶瞭個瓶子進去清理瞭整個現場,因為胖子的血都在桶裡,周圍幾乎沒有什麼血跡。
接著他用準備好的汽油撒瞭幾個固定的點,最後點燃瞭大火。木屋在谷底,周圍都是碎石,所以燒起來很安全。沈浪面無表情的站在大火前,隨後突然把自己脫瞭個一幹二凈,然後扭頭看著我說道,「別愣著,你也脫瞭。」
荒山野嶺,兩個大老爺麼脫瞭個幹幹凈凈。沈浪從口袋裡拿出一瓶噴霧,對著我倆的裸體直接噴完瞭一瓶。
完事後把他那套衣服直接扔進瞭火裡,然後把我的衣服打包裝好塞進包裡,接著又從包裡拿出兩套常穿的便服。
「你的衣服我會幫你處理,你回去好好洗個澡。」
這傢夥就帶瞭一個包,結果居然把前前後後能想到的全想到瞭。
很快,幹燥的木料在逐漸蓬勃的火勢中倒塌毀損,陣陣黑煙緩緩升上天空。
「不會有人發現吧……」
「發現也沒事,沒人會去救這麼一個偏僻的小屋子。」沈浪此時的沉著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
「走吧,今晚有大暴雨,後面幾天基本都有雨。等雨下完,就什麼都結束瞭。」
在現場我倆其實都在繃著,回傢之後隻要一想到那些畫面,胃就翻江倒海,我光吐就吐瞭一天,接連兩天都沒怎麼吃飯,沈浪比我更慘,吐的差點進瞭醫院。
沐婉荷全程照顧我,又是熬粥又是買藥,我對此的解釋是這兩天晚上睡覺做夢想起瞭曾經那血腥的場景,我知道她並不是完全相信,但她也沒有逼問我。
唐爍因為聽到瞭我和沈浪通電話,所以知道沈浪也吐的死去活來的,結果這小丫頭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哥,你和沈浪搞什麼鬼啊,那天你們出去是不是偷偷吃屎瞭……」
沈浪打電話給我的原因是楚玥醒瞭,問我要不要去看看她。我說過幾天再去,這幾天還是留給他們二人世界吧。
幾天後的周末,我和沐婉荷一起去醫院看瞭楚玥,因為今天她出院。
楚玥住的是沈浪安排的豪華單人房,客廳廚房一應俱全。臥室的門沒關,我就站在客廳,結果裡面兩位居然都沒看到我。
此時沈浪正跟個傻逼一樣,把腦袋撐在床上目不轉睛的盯著楚玥,一臉的癡漢笑容,而另一隻手卻已經伸進瞭被子裡。
楚玥則拿著本書,靠在床頭安靜看著,但臉色卻紅的像個熟透的番茄。我們盯著看瞭半天,她也沒翻一頁。
又過瞭一會,楚玥終於忍不住把書丟瞭下來,皺眉看著沈浪,小聲的說道,「你別摸瞭好不好……好癢。」
「那你讓我上床啊,我抱著你我就不摸瞭。」沈浪賤兮兮的回道。
「不要,你老是舔我,好惡心……」
門外的我們聽得渾身各種不自在,沐婉荷更是側過瞭身。我也有點吃不消兩人膩歪,上前靠在門上。
「怎麼著老沈,說服瞭?」
兩人一驚,楚玥想都沒想直接在被子裡抬起一腳把沈浪踢翻在地。然後才發現自己反應有點過激,想去拉又不好意思。
沈浪扭過頭沒好氣的看著我,慢慢爬瞭起來。
「你不看看都幾天瞭,早睡服瞭。」
這時沐婉荷也走瞭進來,沈浪頓時站好,收起瞭嬉皮笑臉的表情。
「沐阿姨好……」
楚玥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裡還是充滿感激,「沐阿姨好,那天對不起,是我不懂事,讓你們擔心瞭。」
「那些不重要,以後別再沖動別再胡思亂想就好瞭,現在想通瞭是不是。」
楚玥看著沈浪,遲疑著點瞭點頭。
沈浪坐在床邊,摟住楚玥的肩膀,「介紹一下,我未婚妻,到時候訂婚酒記得來喝。」
楚玥趕緊慌忙的擺手,都快急哭瞭。
「誰說我要嫁給你瞭啊,你們別聽他胡說……」
沈浪也急瞭,「你都是我的人瞭,還想跑啊。」
「不是,我沒想跑……隻是,我們才多大,你還有很多機會找更好……」
沈浪沒讓楚玥把話說完就用嘴給她嘴堵上瞭。我看戲看的還挺來勁,結果硬生生被沐婉荷拉瞭出來。
回來的路上我心裡還在想沈浪確實有兩下子啊,我那天勸的自己都想跳瞭都沒勸住,他就這幾天就勸住瞭,難道還真的能睡服?
結果後來我才知道,沈浪果然是沈浪,這傢來從來不按常規套路出牌。
他為瞭說服楚玥,居然自己穿著女裝,帶著狗項圈拍瞭一套超大尺度的寫真,然後把厚厚一疊寫真拿給瞭楚玥. 告訴她,如果她再想不開,尋短見,他就把這套寫真公開發出去,看看誰影響力大。
楚玥告訴我,她當時看到那套寫真時,第一反應並不是感動,而是深刻覺得自己愛上瞭一個智障。但當我表示想看看女裝沈浪時,卻被楚玥嚴詞拒絕瞭,滿臉都是捍衛自傢男人的表情。
雖然沈浪成瞭殺人犯,而我成瞭幫兇。但不過怎麼說,這場風波總算以還算圓滿的結局落下瞭帷幕。
接下來,又該想想自己的事。其實也沒什麼好想的,事到如今我們母子算是真正回歸到瞭正確的位置,曾經的記憶也讓我更深刻的明白,我愛上的是自己的媽媽,這句話到底有多沉重。
雖然核彈的可怕影響被沐婉荷那舍身陪死的一幕所抵消。可這並不代表我已經徹底釋懷瞭,不管是個人意願還是命運的安排,發生過的事總歸是發生的。如果沒有我,這世上的很多人都會改變他們的命運,會少經歷許多波折從而變得更好,尤其是沐婉荷。
回國這段時間再次提醒著我,哪怕隻要我遠離大傢都是好的。因為我的出現,沐婉荷的工作已然受到瞭極大的影響。她雖然沒告訴我,但蔣振育那樣的人既然肯放過我,沐婉荷勢必付出瞭相應的代價。
如果我沒回來,沈浪和楚玥兩人世界也許就會更早的把話說清楚,早早就在一起,楚玥不會受刺激跳樓,沈浪也不至於會去殺人。
我其實壓根幫不上忙的,從頭至尾都在添亂罷瞭。
既然我已經釋懷,至少暫時我不應該再去影響她,如果真的讓沐婉荷發現瞭什麼,那勢必又是一場狂風暴雨。即使在國外我也可以安心做好一個守望者。等學成歸來的時候,沐婉荷應該已經蛻變成一個完全嶄新的樣子瞭吧。
就這麼遠遠的看著她,偷偷愛著她就挺好,人不能太貪心,不能對不切實際的事情抱有期待,何況她就想做一個好媽媽,如果我連這個要求都滿足不瞭她,那還談什麼別的。
如果我的努力和遠離可以讓其他我所珍惜的人坦蕩而幸福的生活,那不也是一種福報麼。
另一方面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唐爍告訴我,張寧就快回來瞭。這麼一來我更應該回到自己應該待的位置才對。
在公司的假期還沒有結束,我已經偷偷買好瞭返程的機票。其實本來不想瞞著沐婉荷,可她成天都是一副擔心我的樣子。想想還是晚點再告訴她算瞭。
原本我是想盡早離開,可曾經的大學同學卻找到我,讓我去幫他們攻關一個課題難點。
因為大學就在傢門口不遠,所以沐婉荷思索瞭片刻沒有反對。
我的出現徹底改變瞭他們原有的思路,很多設計和程序都要重新來過,我其實心裡有點抱歉,可大夥卻顯得興致百倍。
隻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張寧居然提前回瞭國。
這天晚上剛吃完飯,沐婉荷在廚房切水果,我和唐爍坐在沙發上刷手機,門鈴突然就響瞭。
沐婉荷剛打開門,我就聽見一個無比興奮的聲音,「沐姐,我回來瞭。」
我隻是短暫的失神,便拿起手機,準備打個招呼,現在的我應該已經準備好瞭,可以很友善的去面對那個同樣友善的男人。
結果我起身後在客廳等著時,沐婉荷卻依舊把著門口,好像並沒有把張寧放進來的意思。
「回來瞭啊,今天我有點累,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去公司再說吧。」
門外的張寧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問瞭一句,「那我明天要不要來接你上班?」
「不用瞭,明天早上我還有點事要辦,你剛回來,去休息吧。」
張寧點點頭,轉身就走瞭。
關瞭門後的沐婉荷回頭看我站在客廳,她什麼都沒說,又回到瞭洗水池繼續洗水果。
「媽,你怎麼不讓他進來啊?你們好久沒見面瞭吧。」沐婉荷皺眉看著我,嘴唇抿瞭又抿,最後答非所問的回瞭一句。
「來吃水果吧……」
沐婉荷可能還不太好意思在我的面前見張寧,看來因為我的存在,完全影響瞭兩人的私人空間,我有些後悔,自己的機票是一周以後的,主要是考慮到瞭學校的課題和自己舍不得離開的私心。
為瞭減少自己的影響,我開始更瘋狂的投入到課題裡,包攬瞭許多人的工作。大傢自然是很樂意,倒不是因為可以偷懶,而是因為可以有機會學習我的工作方式。
加班的時間越來越晚,從八點到十點然後到十二點,沐婉荷開始有些不高興,她覺得我身體情緒剛恢復,不應該這麼勞累。
我則假裝興奮的安慰她,告訴她學校的這個課題要去參賽,時間緊迫,而且我很感興趣,一點都不覺得累。
另一方面有不少同學都在和我一起工作,並不是我獨自一人。
沐婉荷最終神色復雜的答應瞭下來。
這天我幹的正投入,張寧突然打瞭個電話給我,我站起身走到沒人的地方接通瞭電話,我盡量讓自己語氣不會顯得太僵硬。
「張叔,有事?」
「嗯?」因為我突然換瞭稱呼,張寧好像顯得有些不適應。但他顯然沒多想。
「其實沒什麼事,我就是想問問你,沐姐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怎麼說?」
「我也說不好,就是感覺最近她都不怎麼和我聯系,也不怎麼見面瞭,有事都發郵件跟我說。我問她,她也不告訴我為什麼。是不是我哪得罪她瞭?」
「……應該和你沒什麼關系,前段時間我自己出瞭點麻煩,她最近比較擔心我,你放心,很快就會好的。」
「你出什麼麻煩瞭?要我幫忙麼?」
「不用瞭,已經解決瞭,過幾天我就回MIT 瞭,到時候還要麻煩你好好照顧她。」
「……好吧。」
掛斷電話後我重新走回電腦前繼續開始工作,看來我已經快適應瞭。
距離離開還有五天的時間,我幾乎除瞭回傢睡覺基本都呆在學校裡,畢竟時間緊迫,我還有很多工作沒完成,另一方面和沐婉荷的聯系也降到瞭最低,我想這樣應該就不會再打擾他們瞭吧,畢竟沐婉荷也進入瞭正常的工作生活,大傢按部就班奔向各自的未來,挺好。
離開前兩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自己要走的消息忘瞭告訴沐婉荷。
因為是下午,還是工作時間,我想來想去編瞭條信息發給瞭她。內容就是,導師那邊催我回去,我已經買瞭後天的機票。但沐婉荷並沒有回復我。
回去的時間確定下來,大學這邊的課題我也不想半途而廢。當天晚上我們幾個人一直幹到夜裡兩點,總算把架構和大體內容都搞好瞭,剩下的工作他們幾個完全可以勝任。
在婉拒瞭他們要請夜宵的好意,我拖著一身的疲倦往傢裡走去。上瞭樓輕手輕腳的打開門,在玄關換好瞭鞋,順便開一個柔光燈。
轉身剛邁出一步,我就定在瞭原地,沐婉荷正坐在餐桌旁,幽幽的看著我。
「媽,你怎麼還沒睡啊。」我下意識看瞭眼時間,已經快三點瞭,又趕緊補瞭一句,「今天是晚瞭點,但我已經和他們把活都幹完瞭。他們要參賽的,又是校友,我肯定得全力以赴不是。」我微笑著想討好一下面色凝重的她。
沐婉荷沒說話,隻是拿起手機,對我亮出瞭屏幕,我看瞭一眼,是我發給她的那條信息。因為我要走瞭,所以她在等我?
「媽,我也是臨時收到的通知,這次假的確請的有點長,我也該回去瞭。」
「回去幹嘛?」沐婉荷突然問瞭一句。她的語氣說不上的怪異,聽著有氣無力,但好像又有點瀕臨爆發的味道。
「回去上學啊,你不是還想讓我奮鬥圖靈獎麼。媽,你放心吧,我不會想不開做傻事的,在國外我也能好好的照顧自己,你就安心做好你想做的事就行。」
沐婉荷彷佛沒聽到我的回答,自顧自的說道,「回去一個人躲著偷偷的傷心,偷偷的胡思亂想,到最後偷偷的離我而去麼?」
「媽,你在說什麼啊,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離你而去瞭,是你在胡思亂想吧,你就那麼不放心我麼,你之前還說你兒子很強呢。」我隱約感覺沐婉荷似乎是發現瞭什麼,但我不確定她到底知道瞭多少。
「你別叫我媽瞭,叫我的名字你應該更順口吧。」沐婉荷說著收回瞭手機扣在瞭桌上,看她的表情,她並沒在開玩笑。
「媽……你別這樣,到底出什麼事瞭。」
「張寧回來瞭。」沐婉荷突然冒出瞭這麼一句。可我不能理解張寧回來和她眼下的態度到底有什麼關系。
「我知道啊……他怎麼瞭?和他有什麼關系?」
「他回來瞭,所以你就準備走瞭是麼?免得看瞭礙眼,心裡難受是麼?」沐婉荷的聲音滿是苦澀。
我覺得在張寧的問題我應該沒有什麼出格的表現才對,她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媽,你真想多瞭,你和張寧在一起,我其實挺高興的,他人好又有前途。」我說著還給瞭個溫和的笑臉。
「高興到傢都不願意待瞭?」沐婉荷絲毫沒有因為我的笑臉而動容。
「沒有不願意,也沒有你想的什麼礙眼難受啥的。隻是我都這麼大個人瞭,也不能總在傢裡打擾你們兩個吧。」
沐婉荷突然站起瞭身,抓起桌上的抽紙狠狠的砸在瞭我身上。
「白風遠!你混蛋!」
我徹底呆住瞭,因為不知道哪個環節出瞭問題,我怎麼也想不到為什麼沐婉荷會生氣到這個地步。
「是誰告訴你我和張寧在一起的?嗯?我說的麼?張寧說的麼?」
我被沐婉荷雖然聲音不大卻咄咄逼人的氣勢搞得手足無措。
「是唐爍告訴我公司裡都再傳,而且你和他關系那麼好,還一起去旅遊……」沐婉荷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嚇人,我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嘴也趕快抿緊瞭。
「所以都是聽說,都是流言,然後你還是信瞭,你和我經歷瞭那麼多,你居然還是信瞭?白風遠,你為什麼總是要換著法子的來欺負我!」
沐婉荷的話意思很明顯瞭,她和張寧根本不是那種關系,我心裡隻是飛快的高興瞭一小瞬間就完全高興不起來瞭。因為沐婉荷的問題讓我著實有些難堪。
「我……我隻是……因為你很少和別的男人那麼親近,所以我以為你喜歡他,畢竟他那麼優秀。之後隻要他不在,你心情就不怎麼好,而且他也說過,你是他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就以為你們……」我盡可能把那些過往的誤會都說出來,畢竟坦白從寬在沐婉荷這還是有用的,至少對我來說是有用的。
「我心情好不好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重要的人就一定是戀人麼?我和他親近是因為我瞭解他,還有我什麼時候和他去旅遊瞭?我們那是去辦事!白風遠,你可以有個唐爍,我就不能有個張寧麼?」
唐爍?怎麼和唐爍還有關系。我移開眼神看著地磚,在腦子裡理著張寧的一切,直到回想起出國前那個異樣而熟悉的眼神。我才終於想明白,難怪會熟悉,因為唐爍就是那麼看我的,帶著某種崇拜的親切。
所以張寧叫沐婉荷沐姐不是客氣,也不是隨唐爍,而是他真的把沐婉荷當成瞭姐?
「你為什麼會先入為主的把他和我綁在一起?白風遠,你到底在想什麼!然後又為什麼會難受,為什麼傢都不肯回!」
「我沒想什麼……隻是……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媽,你別問我這些瞭。我就隻是想讓你過得好,我沒想其他的。」
我編不出什麼合理的借口瞭,我腦子亂瞭,我神智慌瞭,我明明已經準備好的心情在此刻卻沒有給我任何有益的幫助。
「知道蔣振育為什麼會放過你麼?」可她顯然並沒打算放過我,話鋒一轉又提瞭一個讓我欲罷不能的問題。
「為什麼,你是不是答應他什麼瞭?是不是他又來威脅你瞭?」
「是你的前女友用她在本市的實驗室把你換出來的。她的實驗室本來要賣給醫科大,但為瞭換你出來,賣給瞭SE. 她讓我告訴你,別謝她,舉手之勞,賣給誰對她來說根本無所謂。」
沐婉荷寥寥幾語徹底把我給震住瞭。米雪給我的幫助太多,多到我根本還不清。而且我們倆本身各方面差距太大,我也根本報答不上她什麼。
但眼下最重要的問題是,她和沐婉荷見面瞭。
「你們見面瞭?」
沐婉荷一步步的走到我面前,正顏厲色的說道,「豈止見面,我們在咖啡店裡聊瞭一個多小時。」
我知道完瞭,米雪這女人居然真的把我給賣瞭,而且照沐婉荷目前的狀態來看,她賣的肯定還相當徹底。
我氣的一把就將背包扔在地上,「這個女人真是無恥,她明明答應過我不會說的,她的希波克拉底呢,她的職業操作呢,她怎麼能這樣!」
「她的確沒跟我說什麼,但她給我看瞭你寫的那些東西!」
「怎麼可能!那些都在我的筆記本裡,我用瞭……陸瀟戎,這傢夥!」我本能的想反駁,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陸瀟戎這孫子可是加密專傢,難怪走的時候一臉對不起我的表情。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瞭,這種情況我根本沒有任何解釋的餘地,我慌亂的舉起手搖擺否定著,「媽,你別誤會,我那就是亂寫的……」
「亂寫?呵呵!」沐婉荷顯然已經看穿瞭我的無力反駁。
「我的名字出現瞭1900次!你以為我瞎瞭麼。白風遠,你到現在還想繼續騙我?如果我今天不找你,你是不是準備騙我一輩子!我有沒有說過,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憑什麼騙我!」
沐婉荷說完,徹底陷入瞭沉默。我們倆被籠罩在略顯黯淡的柔光燈下,彼此影子被光線拉長,映在墻面卻緊靠在一起。時間被無限放緩,以至於墻上的掛鐘每一秒的擺動都似乎能拉出一條軌跡來。
「那你說我能怎麼辦……」過瞭許久之後,我無力的低著頭,輕聲吐出瞭一句。
「你說什麼?」沐婉荷的聲音開始變得激動,但她依舊在努力克制著,但我已經扛不住瞭,尾音的顫抖和音調的逐漸升高預示某種無力作為後的崩潰。
「對啊,我是愛你啊,不知道從什麼開始,我就愛你,盲目地,瘋狂地,不顧一切地愛你!我知道你是我媽媽,我知道你為我付出瞭多少,甚至我還能記得幼年時光被你抱在懷裡輕聲呵護的那無數個夜晚。可我還是停不下來,我阻止不瞭自己越來越愛你,你說我能怎麼辦!」
沐婉荷猛的倒吸瞭一口涼氣,配合著略微哽咽的嗓音。
「所以你就選擇欺騙?選擇隱瞞?」
我的笑意含在嗓子裡,帶動著整個身體微微搖擺。
「我的愛會讓你覺得痛苦,讓你絕望,讓你覺得自己是個災星,是個壞媽媽,甚至連碰你都讓你覺得是一種刑罰。我帶著這樣被唾棄的感情,骯臟到你不能直視的感情,罪惡到讓你想自殺的感情,我還能怎麼做?遠離你,隔絕你,嘗試放縱自己我都試過瞭,除瞭會傷害你外根本沒一點用處,就連選擇死都要顧忌你對那份讓我無地自容的母愛……同生共死,呵呵!」
說完這句,我終於仰起頭看著沐婉荷同樣失控的面容。
「我敢告訴你麼,我有資格告訴你麼,我能看著你再次陷入那種絕望的境地麼?這個世界我唯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除瞭欺騙我還能做什麼?沐婉荷,你教教我,媽媽,你教教我啊,你說我還能怎麼辦!」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媽媽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沐婉荷的雙瞳像是被狂風席卷,在風雨中不斷搖曳晃動。她看著我斷斷續續的說著,彼此的嗓子都被塞住,聲音擠出重圍卻毫無生氣。
我被迫再次沉下聲音,「媽,你不覺得你很過分麼。」
沐婉荷眉頭早已蹙到眉間,並沒有回應我的指責。
「你明明早就知道瞭,這段時間咱們不是都過得很好。你為什麼非要揭穿我呢?明明無解的問題你為什麼非要把它扯出水面呢。就當是騙騙我不好麼,就讓我自以為是的離開不好麼?就讓我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傷害到你瞭不好麼?我是你兒子,你就讓著我一點不好麼?」
我又輸瞭,雖然我說瞭那麼多,可先落淚的又是我。
「我不配當你的兒子,我玷污你對我的愛,我就隻想讓你好好的,讓你不要再受那些折磨,讓你能安心的過完這一輩子。不管是你的兒子,還是白風遠,都隻有這一個願望。我沒想過要更多,我從沒奢望過你會愛我,我從沒設想你會有理由愛我,我也從沒覺得自己惹人愛,對我來說能被賜予機會愛你就已經心懷感激。可我連這個機會都沒有!」
我說完後伸手抓緊自己的頭發,「為什麼非要這樣呢,我明明已經放棄瞭。你就好好的生活下去,徹底把我忘瞭不好麼?」
最後一句話終於還是刺激到瞭沐婉荷,她的瞳孔猛然收縮,表情也隨之徹底變瞭。
「忘瞭你?那你為什麼不一直待在國外先把我忘瞭?你為什麼跑回來?為什麼要給我看那男女主差瞭十五歲的片子?為什麼要帶我去泡溫泉?為什麼要裝睡親我!為什麼要冒著大雨去找我!為什麼要給我那個天涯海角都能找到我的手環!為什麼以為我被人欺負瞭就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讓我心疼!為什麼又在這一切之後非要忍受痛苦和落寞的離我而去!白風遠,你為什麼要把我原本已經死瞭的心攪的天翻地覆!」
沐婉荷雙手捂著胸口,死死盯著我的雙眼。
「你以為你的欺騙讓我幸福瞭麼?你以為隻有你痛苦麼?你知道我這兩年怎麼過的麼?你知道你走瞭以後我有多想你麼,你知道那無數個夜晚我必須抱著你的照片才能入睡麼。我也已經放棄瞭,可你為什麼要回來呢!你不知道我根本舍不得放棄麼,你不知道我的理智在你面前毫無用處麼!你以為隻有你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我又能怎麼辦,我是沐婉荷,可我也是你的媽媽。我除瞭想法設法把你留在身邊陪著你,我還能怎麼辦?」
沐婉荷隨之徹底放開瞭聲線,淚珠斷線,灑滿衣襟。
「難道你非逼著一位媽媽親口承認,她想和她的兒子永遠在一起,因為她愛上瞭自己的親生兒子,愛的快發瘋瞭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