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到瞭單位後,薛進將司機叫瞭進來。
「這幾天你不用給我開車瞭,我讓你幫我辦點私事。」
薛進坐在辦公桌後,面上沒什麼表情。
「……」
司機給他開車的時間也不算短,到目前為止還沒太摸清薛進的脾氣,但有一點他清楚,那就是頭說什麼,你都要仔細著辦。
「有事您盡管說,所長。」
司機一臉恭維的站在男人面前。
「坐下說話。」
薛進難得跟他客氣,這讓司機著實有些受寵若驚,可他仍沒敢坐,搖瞭搖頭:「所長,我還是站著吧,站著挺好。」
薛進也沒迫他,順手拿過一個檔案袋。
「你這幾天專門給我跟著他,我要知道他每天都和什麼人見面,都幹瞭些什麼。」
薛進說著從檔案裡抽出一張二寸照片。
司機心頭一驚,他沒想到所長派遣給他這樣的任務。
「這裡面是他的基本資料,在哪裡能找到他,你該知道。」
說著薛進將檔案袋往他面前一推。
「呃,我知道瞭所長,您放心吧,一定辦好。」
司機沒敢問什麼,信心滿滿的答應下來──跟蹤人?應該有點意思。
「這事兒你要保密,做的好的話,將來我會一直用你給我開車。」
一個司機薛進說句話太管用瞭。
「是,是一定,一定。」
司機覺得這事的份量有點重。
「你還記得上次在監獄大門那撞到的女孩嗎?」
薛進慢條斯理的說道。
「……」
司機歪著腦袋想瞭想,而後道:「有點印象。」
「她好像被嚇到瞭,精神不太好,這個程朝陽正在和她接觸,弄不好,我們也許會有點小麻煩。」
薛進表情有些冷,話語也頗具壓力。
「不,不會吧?」
司機嚇的說話都結巴瞭,吞咽瞭一口唾液道:「上,上次我看她好像沒事呀?」
薛進搖瞭搖頭:「當時沒事,不代表現在和將來沒事。總之你要留意他們的一舉一動,一旦他們有接觸,要立即告訴我,還有一點很重要,你要弄清這個小女孩具體住在哪。」
司機被他嚴峻的表情嚇的有些不知所措,當時可是他開的車,不會真的那麼倒黴吧?
「好瞭,千萬別被他們發現你在跟蹤,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絕對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懂嗎?」
司機越發覺得事態的嚴重,他輕聲的哀求道:「所長,我不會有事吧?求求您,救救我吧。」
把人撞出毛病來,那他的飯碗就真的不保瞭。
薛進大手一揮打斷瞭他的話,沉穩的看瞭他一眼:「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我會找他們談談,花幾個錢而已。」
司機感激涕零,惶恐的走瞭出去。
薛進看他那慫樣,心裡別提多舒場?─他不能自己守候在程朝陽的周圍,因為他們認識;他本想找偵探社,可又怕壞事,薛進偶在報紙上看到,有的雇主反被調查勒索,深覺人心叵測;至於找自己的司機去做這事,隻要套子做的足夠精致,那麼這人就會被自己控制,在甕中糊裡糊塗的為自己效勞。
反骨的話,幾乎沒什麼可能,他所知有限。
第二天中午十分,司機來瞭電話,將他所交待的事辦的十分完滿──他查到瞭連羽的住處,還將兩人的作息簡單的說瞭說。
薛進默不作聲的聽著,心裡怒海滔天:居然住到『一起』瞭?小羽真是膽子不小呀,他不讓她見程朝陽──她頂風作案,把他的話當放屁。
「所長,你看該怎麼辦吧,兩個人的關系好像很不錯,總在一起嘀咕。」
司機心中忐忑,話也嚴重瞭──他昨天接到任務開始跟蹤,共計才一天,就斷定出個『總』字。
「這事你不用管瞭,馬上回來,其他的我去辦。」
薛進不動聲色的安慰著。
「這,這拜托您瞭,我馬上回去。」
司機心有不甘,但也沒敢說什麼,自我寬慰著──所長當時也在車裡,有事他也會擔當點吧?
放下電話,突然響起瞭敲門聲。
「進來。」
薛進火氣正旺,口氣十分不好。
「……」
閆婷婷,今天是一身亮眼的白,長發在腦後梳成瞭散亂的流行發髻,看上去十分秀美。
「……」
薛進陰沉著臉上下打量瞭幾眼,沉聲道:「有事?」
閆婷婷本來心緒很高的捧著文件進來,沒想到卻碰到瞭上司的冷臉,她收斂瞭嘴角微微的笑意,拘謹道:「所長,你的講演稿。」
說著將文件夾放在瞭面前的桌子上──薛進伸手可及之處。
薛進拿過來粗略的看瞭一下,稿子的質量很不錯,但他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她就要倒黴瞭。
閆婷婷心情很緊張,這稿子她修改瞭好幾次,查閱瞭不少資料,末瞭還請以前的老文員給修改瞭一遍,應該沒問題。
閆婷婷心怦怦亂跳,見薛進微微皺眉,不覺呼吸也跟著亂瞭起來。
半晌,薛進冷冷的開口:「這稿子怎麼寫的,我這是去給全體囚犯做思想教育,不是給黨歌功頌德,你這一口一個黨如何,如何,叫我怎麼發言?」
薛進純屬雞蛋裡挑骨頭,發言稿無錯可說瞭,又轉移到女孩的衣著。
「你這穿的是什麼?你當這是哪?T臺呀?如果不想穿制服,以後就別來上班瞭,我這需要走秀的人。」
閆婷婷感覺被上司兜頭潑瞭一頓潑雹,人整個愣住瞭。
「工作一塌糊塗,歪門心思倒不少,以後不要讓我看到你穿成這樣來上班,否則就等著回傢吃自己吧。」
薛進的話說的既冷又絕,聽的女孩眼圈紅紅的。
閆婷婷心裡很委屈,她覺得自己稿子寫的很不錯瞭,但怎麼被所長批瞭呢,他平時也沒這麼兇呀,偷眼看瞭眼男人,很不巧的,一疊文件飛瞭過來,女孩本能的偏過頭去。
薛進丟出手的剎那,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但傷害已經無法挽回──女孩的小臉蛋被硬挺的紙張劃出瞭一道血紅的裂口。
「啊……」
閆婷婷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隨即捂住臉頰不動瞭。
薛進放在胸前的拳頭緊瞭緊,該死,他有點過瞭,都是那個害人的小妖精惹的他心神不寧,看他以後怎麼收拾她。
「還站在那幹什麼?趕快滾出去。」
薛進騎虎難下,硬著臉皮把女孩趕瞭出去,看她那眼淚婆娑的模樣,薛進再次咒罵自己的瘋狂。
閆婷婷在門外擦瞭擦眼淚,才緩步走向辦公室,卻猛的撞上瞭副所長,兩個人都愣瞭一下。
「對不起。」
女孩抬眼道歉,再接觸到對方異樣的目光後,下意識的低垂下頭。
「怎麼瞭?小閆?」
女孩在哭,副所長順著她的來路看去,一下就瞥到瞭薛進的辦公室的門牌。
「……沒,沒什麼。」
閆婷婷含混著虛應瞭一聲,扭頭走開瞭。
副所長站在原地思考瞭片刻,看著手中的文件隱隱不安──他現在必須把文件送過去,可所長……那兒似乎不太平。
無論如何,副所長還是硬著頭皮去敲門瞭。
「進來。」
薛進蹙著眉頭,看著對方先是恭敬的朝他點頭打招呼。
「所長,打擾瞭,您看看這個。」
副所長低眉順目,將一份文件遞瞭過去。
視線連續在文字間跳躍,薛進的臉色越發的冷冽,幾乎滲出瞭冰茬,末瞭,他狠狠將文件拍在桌子上。
「搞什麼?那個陳林當自己是誰?皇帝嗎?」
薛進瞇起眼,皮笑肉不笑的將煙盒豎著在桌面上輕輕磕碰。
隨即一根煙滑落出來。
「所長,他那個人是霸道瞭點,您看?」
副所長小心的賠著笑臉。
「你先出去吧。」
薛進嘴裡叼著香煙,給自己點上,側過身子在那吞雲吐霧。
「所長……」
副所長還想說什麼──陳林過幾天就要下放農場,可眼下這小子提出瞭一個要求:帶個『伴』過去伺候自己。
薛進微微抬手,示意他閉嘴:「這事讓我考慮下。」
隨即大手往門的方向一揮,副所長欠瞭欠身,也不敢說什麼,轉身出去瞭,在門關上後,薛進向後倚去,仰靠在皮椅上,姿勢舒適而優雅,但他那顆精明的腦袋卻沒閑散下來。
連羽挺直瞭腰板坐在寫字臺前,認真的做著暑假作業──時而皺眉停下筆來思考,時而抿著嘴角淺笑書寫。
突然門外響起瞭敲門聲,小女孩愣瞭一下,隨後扭過頭去──是程哥哥嗎?隨即馬上想到現在這個時候他應該在上班,那會是誰呢?
連羽拉開椅子,轉身來到門前,她剛搬來沒幾天,出於謹慎,輕聲問道:「誰呀?」
薛進打量著門前的爐灶,還有那一堆雜物,忍不住擰緊眉心:「我。」
男人的聲音渾厚有力,帶瞭一股子威嚴,連羽瞬間僵在瞭那裡,心怦怦狂跳,幾乎要沖出喉嚨。
「你,你來幹什麼?」
連羽駭然的手腳冰涼,本能的向後退瞭幾步,屋子本來就小,腰際便撞到瞭寫字臺的桌沿。
薛進冷哼瞭一聲:「你不請我進去嗎?這走廊可挺黑。」
連羽下意識的緊咬下唇瓣,那力道足以使紅粉的嫩肉滲出血印子,她躊躇瞭片刻,抖著聲音道:「你回去吧,我不想見你。」
小女孩沒想到他來的這麼快,剛過瞭幾天好日子,馬上就要應付他的糾纏,一時間又氣又怕。
「回去?」
薛進微微仰頭,看瞭看走廊上空懸著的麥穗,心中一陣厭惡,心想這就是城市最底層人居住的筒子樓。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不喝杯水我是不會走的!」
薛進慢條斯理的說著,一副無賴的嘴臉。
連羽氣的渾身發抖,心知他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如果被程哥哥看的話?小女孩緊閉的雙眼陡然睜開。
叔叔會不會亂說話,如果程哥哥察覺到什麼,她該怎麼辦?
連羽痛苦的低垂下頭,小手將自己的頭發幾乎抓成瞭亂麻,在頭皮刺痛的同時,門外那鬼魅的聲音再次傳來:「小羽,我的耐心十足,可你不開門的話,被別人看到我守在你門口,恐怕不太好吧。」
小女孩想到別人異樣的眼光,越發心煩意亂,她無力的松開瞭緊攥著的小拳頭,緩步前行,拖沓著步子來到門前。
「叔叔,你到底要怎樣?」
聽到她可憐兮兮的聲音,薛進絲毫沒有同情:「開門,開門後再說。」
連羽的手臂好似有千金重,抬起又放下,反復瞭幾次,才握住門把手,而後就象慢動作一樣,薛進那張臉緩緩露出本來面目。
眉目清朗,目光卻陰沉似水。
連羽擋在門口抬頭仰望著高大的男人,心中頓覺無力和羞恥──無力於他的強勢,羞恥於他們見不得光的肉體關系。
薛進偏著身子擠瞭進來,而連羽象個木偶似的讓出瞭空間,神情有些呆滯。
房子很小,而男人顯得越發的挺拔,一抬頭就能碰到白熾電燈,薛進環視四周,不屑的撇瞭撇嘴。
──好日子不過,非要窩在這簡陋的地方,有意思嗎?為那個程朝陽嗎?亦或者真的那麼討厭他?
無論是哪種原因,薛進都無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