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北方已經進入深冬,而A市這個秀美的江南水鄉,卻依然陽光和煦,但氣溫卻也低瞭很多,人們紛紛穿上瞭絨衫,絨褲,抵禦氣候的變化。
省廳大院裡,早晨一派忙碌的景象。
「快點,快點……這桌子,放這……」
一個40多歲的男人,站在寬闊的廣場中間,蹙起眉尖,神情嚴肅的指揮著,手底下七,八個工作人員。
一排排木椅,前面擺放著幾張桌子──上面有茶杯以及鮮花,圓滾的話筒隨著微微的輕風,偶爾發出嘶啞的噪音。
「橫幅……橫幅,在誰哪?」
眼看著佈局已經完備,男人抬頭一看,才發現最重要的東西,沒有置備好。
在這打雜的工作人員,都是新來的年輕人,在機關,頭幾年,必須要從基層做起,這樣才有前途,當然也有例外。
幾個大學剛畢業的新人,在校園裡,哪裡受過這般差遣,都忙瞭將近一個小時,水還沒喝上一口,盡管如此,手底下仍不敢怠慢。
「在,在我這呢……」
一個斯文清秀的男人,聽到上司要橫幅,趕忙把那東西,從衣兜裡掏瞭出來,快步來到對方面前,遞瞭上去。
「……」
男人定眼一看,本來不好的臉色,愈發的鐵青。
「你怎麼搞的?弄的皺皺巴巴,這還能用瞭嗎?」
他朝著年輕的男人,虎吼瞭幾聲。
「科長,我,我這不是著急嗎?」
小青年有些委屈和無奈,暗忖怎麼挨罵事被自己攤上瞭。
「行瞭,別廢話,還矗在那幹嘛,趕快掛上。」
男人雖然生氣,但抬起手腕看瞭看表,時間已然來不及瞭。
先對付上再說吧。
男人站在一旁,看著小青年笨手笨腳的樣子,忍不住又教訓瞭幾句,末瞭,他氣憤說道:「回頭我再找你算賬。」
機關的有些領導,做事奉行的是,對上溜須拍馬,對下橫眉冷對。
這位就這樣的主,每次新來的一批人,離開他這個部門,都會暗暗痛罵他。
男人後退瞭幾大步,展望瞭橫幅上的標語:建設廳,20XX年年度總結表彰大會,赫然在目。
看著字面上些微的褶皺,每次新來一批人,男人覺得還不算太多明顯,差強人意的點瞭點頭。
正在這時,主樓裡已經有人走瞭出來,男人知道開會的時間到瞭,他回頭朝幾個手下,使瞭顏色,悄然退到瞭一旁。
薛進這樣重量級的領導,是最後入場的,當他邁進露天佈置好的會場時,就感覺下面一聲高過一聲的噪雜議論。
在一群歪瓜裂棗的西裝男中,年輕而俊雅的薛進,儼然是鶴立雞群的白馬王子。
薛進是最年輕的廳長,剛進部門沒多久,所以出於本身謙遜,他選擇走在瞭最後面,而他的座位,卻並不靠邊。
正廳長坐在瞭長排桌子的中央,而薛進緊挨著他就坐,可見其身份的高階。
等領導們都入位以後,方才退在一旁的男人,又有瞭上臺的機會,他手拿著話筒,開始簡單的組織瞭秩序,而後按照會議章 程,開始開會。
以往這個時候,各個部門的頭頭,都要上臺講話,而薛進作為專管一塊兒的掌權人,也要做小結。
待正廳長和他小舅子,廢話完畢,薛進正襟危坐,也開始侃侃而談,今年自己的收獲和不足。
由於薛進那次會議上的出色表現,梁廳長把中小學加固的事兒,全權交給他負責,他主要強調瞭自己工作的進展和成就。
中國在08年遭受瞭汶川大地震,讓大傢觸目驚心。
中央領導專門撥款用於加固校舍──地震中,受害最大的是學生,校舍簡陋大都是豆腐渣工程。
隨著時間的推移,汶川地震是過去瞭,但是其他省市先後也出現瞭地震,這讓大傢又將註意力集中在這锝面。
所以薛進一開口,就吸引瞭下面端坐的百餘人的註意力。
薛進今天穿瞭紫色的毛衣,外邊深灰色的西裝,寬展的肩膀,英俊的面孔,以及磁性而沉穩的聲音,使得下面的人群,有些小騷動。
機關的人,平時都很清閑,女人最愛八卦,男人也喜歡湊熱鬧,但他們對新來沒幾個月的小領導,卻並不太瞭解。
正廳長,坐在上面,對下邊的情形一覽無餘。
他皺瞭下眉頭,但並未表現出不悅,可心裡明白,現在年輕人的天下,薛進的外形以及官場修為,都十分到位,不久的將來,自己恐怕要讓位於他。
薛進講完話,下面掌聲一片,這讓他有幾分得意,都十分到位,但並未彰顯於外,可心裡明白,自己算是真真兒,嶄露瞭頭角,在『大眾』面前樹立瞭良好的形象。
會議開瞭兩個小時,散場時,領導們首先離開,走在最前面的梁廳長,突然停下瞭腳步,看著薛進走進,才笑瞇瞇的開瞭口。
「小薛,我看大傢對你的反響不錯,以後要好好努力,對瞭,前兩天我去省長那匯報工作,他還特意誇贊你,有能力有魄力,是個能做大事人才。」
梁廳長拍瞭拍他的肩膀,對瞭,一副上級關愛下級的模樣。
「梁廳長,這都您的功勞,要不是您信得過我,肯把加固的事兒交給我辦,我也沒今天的風光。以後,還要請您多多提拔才是。」
薛進同他並肩走在一起,滿臉堆笑。
「嗯,好說,好說,我眼看著就要退下去瞭,以後我這個位置,一準是你的,如果將來,我有什麼事,需要老弟你幫忙……」
梁廳長雖然很想讓小舅子上位,但畢竟他這個後臺,還不足夠硬,所以心裡明鏡兒似的,正廳長的位子,早晚是薛進的。
「唉……您太高看我瞭,正廳長這個位子,我想都不敢想……」
薛進故作無奈,但心裡卻有點激動:「以後隻要我能辦到事兒,不用您當面開口,叫人傳個話就是瞭。」
薛進趕忙應承。
「哈哈哈,好樣的,不愧是我欣賞的人。」
梁廳長露出一絲詭秘的笑,輕手輕腳,心裡明白,薛進口是心非。
兩個人進瞭樓裡,後面的大隊伍,四散開來,人們紛紛回歸自己的崗位。
中午十分,薛進和自己的助理去食堂吃飯,青年報告瞭一件事,過春節,效益好的單位,都會給員工些獎勵,政府部門待遇向來不錯,自然不能少瞭禮品。
薛進聽瞭聽,都是些水果,大米和酒品,漫不經心的吩咐助理,直接將東西,放在自己車子裡的後備箱裡。
話剛說完,薛進突然想起瞭什麼。
「大米幾袋?水果幾箱?」
他突然問道。
小青年愣瞭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搖瞭搖頭:「薛廳長,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薛進看瞭他一眼,也沒說什麼,下午將近16點時,廳裡簡單又開瞭次小會,這次的會議卻不似上午那麼無聊。
忙瞭一年瞭,大傢都盼這個時候──外出考察。
說是考察,其實就是吃喝玩樂,公款消費,腐敗一把,平時都是在本省腐敗,這次怎麼著也要去外省揮霍。
大領導們,七八個人,圍坐在會議桌上,開始討論。
人們意見不統一,首先在國內和國外問題上出現分歧,其次就是省份上,也各有所好。
嘁嘁喳喳的爭論瞭半天,末瞭終於敲定瞭地點:丹麥。
丹麥是個小國,丹麥的氣候介於北歐和中歐之間,屬溫帶海洋性氣候。由於受大西洋吹來的西南風影響,丹麥氣候冬暖夏涼,很適合人類居住。
丹麥沒有特別出色的自然資源,但它這個國傢很發達,尤其是它的前衛,更令許多人向往。
丹麥有紅燈區,同志漁場,最最令人稱道的是,這裡性文化十分開放,是為數不多,承認同性婚姻的國傢。
所以這群人,去丹麥考察什麼不言而喻:金發美女,外國靚妞。
大傢最後對去丹麥,達成瞭共識,心照不宣的笑鬧著,談論著如何規劃行程,薛進是第一次出國公幹,當然十分興奮,但對丹麥,還是不太滿意,怎麼著,自己也想選個赫赫有名的大國,才是,但他面上並未表現出來。
末瞭,薛進對梁廳長的某些話,還很感興趣:能帶傢眷。
但這個傢眷?就很有噱頭瞭,是內室,還是外戚呢?大傢心裡明白,哪個都不是身傢清白的人,風流韻事肯定不少,所以誰也不說誰,能帶小的出去,就帶小的,帶不瞭,就帶小,就自個出去瀟灑,沒人願意帶大老婆看管自己。
更何況,如果你帶瞭,那麼其他同志養小老婆的事都會暴露,所以這是個約定俗成的事兒。
薛進從會議室出來,便直奔停車場,邊走邊琢磨考察這事兒,畢竟是第一年公幹,一切都要謹慎。
他將後備箱打開,清點瞭下裡面的禮品,大米上等的桶裝五常香米,水果也是應季的南方水果,還有些海貨。
薛進關上車蓋,轉身坐進瞭駕駛室,他心裡盤算著如何分配這些東西──理論上,傢裡和連羽那邊,一邊一份,不能厚此薄彼。
汽車在路上,穩健前行,在紅燈處,薛進踩瞭剎車,他順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撥瞭白思思店裡的號碼。
不一會,那邊有瞭回音:「喂!」
「思思,晚上我有應酬,可能晚點回去。」
薛進眼看著紅燈變綠燈,換瞭檔位,車慢悠悠的靠邊行駛著。
「哦……你哪天晚上沒應酬。」
白思思沖口而出的話,滿是怨氣。
「……」
薛進微微皺眉,沒有理睬,繼續道:「單位分瞭些東西,過幾天還要出國考察,我事先跟你說一聲。」
「是嗎?」
白思思聲音裡難掩驚訝,很坑詔瞭別的心思:「那能帶我一起去嗎?」
「不行,我這次是公幹,不能帶傢屬。」
薛進斬釘截鐵的拒絕她。
「哦~ 」白思思不滿的哼瞭一聲,心裡不高興,但也無計可施,可為瞭讓自己心理平衡,她說道:「你既然要走,那麼我也去旅遊。」
薛進心下一凜:「你去哪裡?你店裡的活兒怎麼辦?」
「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店裡的事兒我會安排好的,不用你操心。」
白思思話語蠻橫。
薛進其實並不在乎她的去處,但有一樣,不跟他去同一個地方就行。
「那孩子呢?」
兒子這幾天就要放假瞭,兩個人都走,誰照顧?
「放爸媽傢吧,反正他們樂意看著。」
白思思理直氣壯的說。
薛進覺得她對孩子很沒愛心,忍不住埋怨道:「沒這個當媽的就不能,抽空多陪陪他嗎?」
「陪什麼陪,他都那麼大瞭,還用得著我總跟著嗎?」
白思思愛兒子,在心裡,平常並未表現的多明顯。
薛進說不過她,也不想廢話,心裡道:如果將來離婚,兒子肯定要留在自己身邊,否則,白思思很難照顧好孩子。
「好,好,你有理,前面有交警,我不跟你多說瞭。」
薛進掛瞭電話,交警看瞭他的車牌一眼,也沒有阻攔的意思。
畢竟薛進開的公車,交警犯不著找他的麻煩。
冬天,天黑的早,薛進開車到豪園時,遠方的天幕已經變成瞭灰色。
薛進總是進出豪園,所以保安對他的車很熟悉,並沒有檢查,便直接放行,當他將車停到連羽所住的樓下時,一抬頭,便看到那扇窗戶裡,明亮燈光。
薛進嘴角輕輕上揚,感覺身心都輕松下來,他跨出車門,從後備箱裡搬出大米和水果,兩手提瞭起來。
東西不多,但有些重量,坐電梯上樓後,很快來到傢門口。
按瞭門前的對講機,片刻後,裡面傳來清脆悅耳的聲音:「誰呀?」
「開門。」
薛進簡單的答瞭一句,平時他用鑰匙自己開門,但今天他兩雙手都被占著。
哢嗒一聲,防盜門開瞭。
連羽穿著米色的傢居服,頭發簡單的梳成馬尾,斜斜的掛在腦袋的左側,一對黃綠色心形水晶球,作為裝飾卡在皮筋處,看上去可愛而俏皮。
她看著男人手上的東西,有些好奇問:「你買的嗎?」
「不是,單位發的,放哪?」
薛進邊往廚房走,邊問。
廚房不小,全套的櫥櫃,廚具,都嶄新的,連羽看瞭一眼,趕忙打開一間櫥櫃,廚具,裡面空間開闊,沒什麼東西。
「這兒吧。」
連羽把著櫃門,看著薛進將米放瞭進去,剩下小箱水果也一並塞瞭進去。
薛進站起身,拍瞭拍手。
「飯好瞭,你先去洗洗手。」
連羽將櫃門關好,很自然的說道。
薛進微微一笑,小女孩雪白的皮膚,在廚房的燈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讓他忍不住低頭親瞭一口。
「你,你幹什麼?」
連羽被他親的,臉蛋一紅,一步一步,連忙心虛的扭頭看瞭看窗外。
「今天我高興!」
薛進還是笑,丟下這句話,轉身出去。
連羽下意識的瞪瞭他一眼,而後開始將飯菜端到小餐廳──那是在客廳用厚實的硬玻璃,隔出的一角,簡單放瞭張桌子,幾把椅子。
薛進從洗手間出來時,劉海處濕漉漉的,但人清爽很多,隱約能聞到香皂的氣味。
不知道何時,他將西裝脫瞭下去,雞心領的紫色毛衣,穿在他身上,顯得優雅而貴氣,十分舒服。
他坐在餐廳的椅子上,桌子擺著食物,對面的連羽站著給他盛湯。
薛進正眼看著小女孩的一舉一動,末瞭,在湯碗放在自己跟前時,輕聲道瞭謝,而後接過連羽遞上的勺子。
「小羽,這湯你熬瞭過久?」
薛進喝瞭一口,抬頭問她。
連羽捏著鋼制的勺柄,放在嘴邊抿瞭一大口,聽到他的問話,十分不解的回道:「兩個小時,怎麼瞭,不好喝?」
她早已經嘗過,覺得味道還可以。
「……」
薛進沒立刻回她,實際上這湯味道一般,恐怕是火候不夠,但他並不想,女孩浪費太多的時間,在飲食上,她該好好學習。
「還行。」薛進敷衍瞭一句。
連羽見他隻喝瞭幾口,便把碗推到一旁,開始夾菜,心裡有些不高興,畢竟是自己苦心熬東西,真有那麼差嗎?
薛進覺出她臉色不對,微微一笑,趕忙誇贊瞭幾句:「這菜炒的越來越有水平瞭,都快趕上飯店的大廚瞭,我喜歡吃。」
連羽送瞭口飯進嘴裡,將頭埋的很低,忍不住笑意爬上嘴角。
接下來,薛進又問瞭些連羽學校的事兒,寒假要補課,畢竟初三的小丫頭,要面臨中考。
薛進點瞭點頭,但並沒同意,連羽去報學校的班,而是準備到A市的實驗中學,找找關系,讓她到那兒的寒假補習班去上課。
連羽面露難色,心想自己能跟上嗎?
薛進也知道這對連羽來說,可能有難度,但那的教學質量好,對她還很有幫助,其實薛進已然對女孩的將來,做瞭些規劃。
連羽底子差,又在那麼爛的學校讀書,考上實驗中學的幾率0,所以薛進已經暗自找瞭些關系,實在不行,花錢也要讓她讀名校。
但現在這些後續安排,並不到說時候。
兩人吃完飯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薛進將旅遊的事兒,跟她說瞭說。
「什麼?去國外嗎?」
連羽的眼眸亮瞭起來,掩不住的驚喜。
「嗯,想去嗎?」
薛進將攤在沙發靠背上的雙手拿瞭下來,緊緊的圈住瞭女孩的細腰。
「我,我英語不好。」
連羽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系,有我呢,我英語好,到時候給你做翻譯。」
薛進笑得很溫和。
「……」
連羽歪頭想瞭想,似乎有心事。
「怎麼?還怕我把你賣瞭?」薛進忍不住逗她。
連羽狠狠剜瞭她一眼,輕輕扭動身體,想要掙脫男人的束縛。
「別動?說啊,去還是不去?」
薛進的大手十分有力,隻要他不想,小女孩別想逃出他的掌控。
「我想去,可哥哥呢?」連羽很認真的看著他,說道。
「……」
薛進不解的看著她。
「哥哥說,也許很快就會出獄,到時候他找不到我……」
連羽見男人臉色十分難看,也沒敢說下去。
連羽一直沒和薛進談這個問題,眼下卻不得不說。
她要離開,她想離開,她能陪他的,也就這麼一點時間瞭,哥哥出獄後,他真的沒理由再霸占自己……她不明不白的跟瞭他這麼久,想想都窩火憋氣,尤其白思思找上門來的那次,著實嚇壞瞭她,直到現在,她晚上睡覺都擔驚受怕。
薛進冷冷一笑,他怎麼會不明白她的意思。
「小羽,我答應你,隻要你哥哥放出來,我就讓你回到他身邊,你覺得怎麼樣?」
小女孩並不傻,薛進的模樣並不象嘴上說的那麼輕松,她心裡有不好的預感,但眼下她寧可給自己留些希冀。
「你,你說話算數嗎?」她小聲的嘟囔著。
「算數……」
薛進撇瞭撇嘴,帶著諷刺的意味,那情形看著,似乎在對小女孩說: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