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畫呆瞭半晌,直到煉青鋒失去蹤影,才無奈笑瞭笑,搖頭自語,“付出瞭這麼多到後來還是什麼也沒有得到嘛?”瞧瞧旁邊癡傻癱軟的嶽航,心裡愧意更深,忍不住又去撫他面靨。
李慕寒瞧在眼裡,心中火起,低聲罵道:“小蹄子!瞧你平時蠻玲瓏的個人,此時怎地犯起花癡起來。月神盟的人馬快要到瞭,還不快隨我離去!”
蘇如畫撫的更柔瞭,彷佛根本沒聽到他說的話,濃翹的長睫上水光閃閃,讓人看瞭心疼。李慕寒妒意大盛,支起傷疲身子走瞭過去,“那無用的繡花枕頭真的就有這麼好?看我不捏碎瞭他,也免得你總是這副模樣!”剛邁瞭兩步,卻覺眼前一花,蘇如畫身後不知何時竟多出個水藍身形,溶在迷蒙的細雨裡直如一團水霧,彌漫而悠遠,給人一種不真切的感覺。
那身影速度極快,無聲無息的已到瞭蘇如畫身邊,李慕寒心臟緊著抽動幾下,雙眼圓睜,暮的發聲大喊“危險!小心身後!”話音剛落,那團藍影中忽然伸出隻白膩膩的手掌,五指捏繞成個蘭花形狀,不緊不慢的拍向蘇如畫姣好脊背,他想趕去救援,卻是來不及瞭。
蘇如畫“哇”的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好如斷線風箏一般飛射開去。那藍影卻沒有停留,鬼魅般的竄瞭過去,卻沒有再攻擊蘇如畫,蘭指在空中一通舞動,那本飄散空中的血水涓滴的匯聚到她指掌之間。片刻過後,藍影返身回到嶽航身邊,手裡多瞭個晶瑩的水球,水球裡面浮著一團猩紅,可不正是蘇如畫噴出的鮮血…
李慕寒緊趕瞭幾步,護在蘇如畫身前,也終於瞧出那藍影原來是個體態窈窕的蒙面女子,她身穿一身水藍衣裙,上衣領口甚為開闊,露出一片細膩豐潤的肩鎖,下身紗擺重重,裙帶上繡著幾隻細小的蝶兒,瞧來空靈淡雅。頭上青絲盤旋束起,升到高處又散成兩片蝶翼形狀,遮面的藍紗直掩到胸間,倒是看不出相貌如何。
蘇如畫被她偷襲,倒不如何惱怒,緩緩從地上爬起,拍掉裙上掛著的塵土冷淡說道:“我與你素不相識,卻是因何因何傷我?”
女子晃晃手中的水球,“我與蘇傢妹妹自然沒什麼冤仇,隻不過是要借妹妹幾滴鮮血一用”她聲音極其幼細,仿類童音,卻又少瞭幾分青稚多瞭幾分甜膩,聽來親切喜人,叫人全然生不出敵意!
李慕寒不覺放緩瞭語氣,“剛才跟蹤蘇如畫的就是你吧,你到底想做些什麼?就趕快劃下道來吧!”
女子面紗一陣起伏,獨特的音質再次飄出,“是啊!淋瞭好半天的雨才等到剛才那個好機會呢!”說罷不再理會蘇、李二人,逕自從衣袖裡拿出個瓷瓶,剝開瓶塞放到鼻間嗅瞭嗅,自語道:“嗯嗯!百黎木芯、酥油草粉,都是拔穢良品呢!再加上這新鮮的蠱母鮮血,應該可以瞭吧!”她把水球移到瓶口上方輕輕擠迫,鮮血點滴滴落瓶內,瓶裡驟然滋滋亂響,飄逸出絲絲白氣。
蘇如畫面色驟然漲的通紅,不可思議的瞪圓雙眼,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女子,“你…你怎麼知道?”
女子瞟瞭她一眼,沒有理她,逕自扶起地上的嶽航,一手捏開他僵硬的下巴,一手豎過瓷瓶,把裡面的液體灌瞭進去。
“不要!!!”蘇如畫掙紮揮舞,無力的大喊一聲,卻也來不及阻攔,看著嶽航鼻腔裡不斷溢出的粉色血污,淚珠禁不住的劈啪滾落……
待到粉血流盡,嶽航身子猶如堅冰解凍般柔軟下來,臉上也泛起些許嫣紅。
又過瞭片刻,他虛弱的“哼”瞭幾聲,眼簾輕顫轉醒過來……
酥油小雨絲絲潤在額間,陣陣清爽之意傳遍全身,嶽航舒服的伸個懶腰,終於睜開瞭雙眼,一片淡淡的藍色充斥眸間,不禁讓他以為還在夢境。晃晃生疼的頭腦,凝眸再看,原來是個女子……眉心上嵌的冰藍珠玉發出妖艷的光芒,刺的他不敢直視,忙低下頭來環視自身。
“奇怪…我不是在姑姑處嘛?怎麼……怎麼跑這裡來瞭!……”他沉思片刻,卻怎麼也搞不出個所以然,頭腦又是一陣刺痛,不禁雙手抱住後腦搖晃起來。
“你醒瞭?”女子嫩如羊脂的一雙手小手歡喜一拍,“這下好瞭,終於大功告成!”
“這聲音好熟悉啊!”嶽航抬頭去瞧她面容,卻被藍紗掩蓋的嚴嚴實實,他撓撓腦袋也沒想起這人是誰,疑惑問道:“姑娘是誰啊?我……我怎麼會在這裡?”不等女子回話,眼角忽的瞟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如畫!你…你也在這兒嘛?”剛想迎上前去,卻見李慕寒面目猙獰的擋在身前,正冷著眸子瞪他。心裡突突跳動幾下,沒來由的泛起酸意,一擰眉毛惡呼道:“如畫,你怎麼和這壞人在一起!快……快過我身邊來!……”抬步要去拉人,後襟卻給人提住,回頭一看,正是那藍紗女子……
“你這小呆瓜,費瞭好大力氣才救你出虎口,你卻不知好歹的急急送上門去!當真要女色不要性命麼?”明明互不相識,這女子卻說的好如姐姐教訓弟弟般自然。
嶽航掙瞭幾下,那女子卻怎麼也不放手,心裡著急,急忙解釋,“她是我媳婦兒,怎麼會傷我性命!定是這位小姐搞錯瞭!……”
柳娥眉見嶽航醒過來,眼珠一轉,發聲喊道:“航兒!千萬別過去,這兩人陰狠毒辣、狼狽為奸,都是來搶咱傢的寶貝來的。”
嶽航遁聲望去,隻見一人氣息幽弱,渾身浴血,形容狼狽的趴伏地上,仔細一看才看清楚樣貌,可不正是自己姨娘,大吃瞭一驚,猛的一輪膀子,竟把衣衫給扯碎瞭,一刻不停的奔瞭過去。
看著手裡的一塊碎步,藍衫女子無奈搖搖頭,身法啟動,寸步不離的跟瞭過去。
“姨娘!啊,你怎麼瞭?是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嶽航扶正姨娘身子,用還算整潔的內袖子給她擦瞭把臉,焦急探看傷勢。
柳娥眉瞧瞧嶽航身後的藍影,一皺眉頭,旋即指瞭指蘇如畫,“姨娘瞎瞭眼睛,花瞭天大的價錢竟然請瞭個小狐貍進門。蘇如畫她勾結李傢妄圖染指我傢廣陵密卷,剛才還狠心傷瞭姨娘,航兒快快幫姨娘出氣,去殺瞭她倆!”
“什麼?怎麼會呢!如畫她不是對我很好!”嶽航難以置信的張大嘴巴呆瞭半晌,又晃瞭晃腦袋抓狂似的大叫出聲,“不會的!不會的!她一定不會這樣的!”
“呆瓜!對你好能用‘迷情術’來蠱惑你嘛!那可是噬人心魄的妖邪功法呢!若不是我來醫你,你還渾渾噩噩的像塊木頭!”藍衫女子拍拍他脊背,像是要安慰嶽航,又像是要點醒,“那蘇如畫隻不過是利用你找出廣陵密卷!不信你自可仔細回想過往,是否覺得有部分記憶缺失的現象!如果有的話可不就是迷情術惡果!”
嶽航抱著腦袋想瞭想,卻隻能記起零星片段,朦朦朧朧的越來越不清晰,記憶果然有些斷條之處。他安靜瞭一會兒,暮的轉過身來“如畫!你告訴我…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一雙眸子無助的盯著那張讓他無比癡迷的嬌靨,幾叢濕發蔓延爬過臉面,卻絲毫掩飾不住哀求神情!
蘇如畫胸部一陣急促起伏,巧妙的避過眼神的交匯,默然無語。李慕寒冷哼一聲接過話頭來,“說你是傻子還真是一點沒錯,你也真夠可憐的,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嘛?別以為你那姨娘會好到哪裡去!隻不過是月神盟的走狗吧瞭!能養你這麼大恐怕也是為瞭那廣陵密卷,等你沒有利用價值瞭,保準她一腳把你踢開!”
“胡說霸道!什麼廣陵密卷!我不管…我不管”嶽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蘇如畫,“如畫!我要你親口對我說!你說…你不是在利用我,他們都是在胡說!……你說啊!”
蘇如畫瞇瞭瞇眼睛,倏的吸瞭口氣,彷佛做瞭什麼重大的決定,細碎著步子走上前來,“沒錯,這些都是無可逃避的事實,我們之間的一切不過是利益促就的,我到你身邊確實是懷著得到廣陵密卷的心思,但……但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你!”
此刻的她優雅如仙,淡定的神情中帶著幾分淒迷的決絕,嘴角掛著殘紅更添幾分驚艷,“人活著總會有所追求,而我別無選擇,隻能去追逐利益的燈盞,如果你不能接受隻忠貞於利益的感情,那我也沒有辦法……”
“隻忠貞於利益嗎?”嶽航出奇平靜下來,眼瞼垂瞭垂,吞下幾滴盤旋的淚珠,“是啊!這天下的事盡皆如此,利益永遠在第一位!”
蘇如畫冷淡的說著:“既然你不能接受,那就隻好說一聲珍重瞭……”
柳娥眉有些不耐煩,急聲催道:“航兒,莫要在被這狐貍精迷惑,天下比她美的女孩兒多的是,何必在乎她一個,如今她倆受瞭傷,正是為姨娘雪恨的好機會!”
嶽航卻恍如未聞,十指不安的緊握,旁徨的眸光盡皆投在蘇如畫身上……
這時,遠處顯出一片蒙蒙暗色,一群黑衣人正朝這裡疾馳而來,人數大約在三十上下,全都時緊身短打,腰身挎劍,面蒙黑巾,為首一人身形魁梧,毛發叢生,胸前繪這幅銀狼嘯月圖案,瞧來詭異萬方。
柳娥眉被激烈的破空聲引過目光,她扭頭探看,心中一喜,“煉青鋒說的沒錯,狼牙果然趕來瞭!”
李慕寒瞧瞧飛速趕來的人群,皺起眉來,拉瞭拉蘇如畫的袖擺,“莫再與這廢人羅嗦!月神盟的爪牙來瞭,再不走恐怕你我性命堪憂!”
“要走瞭嗎?”蘇如畫心底忽然湧起一股失落情緒,身子不受控制的掙開李慕寒的手臂,瞧瞧兀自哽咽忍淚的男兒悠悠說道:“嶽航……好好活著,別總是在別人安排好的樊籠裡徘徊……”倏然轉身,偕著李慕寒飄身離去……
淚水終於決堤而下,而隱在淚水下的絕不是淒美……嶽航心疼的直欲暈厥,卻怎麼也閉不起那雙充斥著嬌好背影的眼睛,直到她消失在茫茫柳色之中,才頹然倒地……
狼牙掠至柳娥眉身畔,望瞭望遠去的蘇、李二人焦急問道:“娥眉!廣陵密卷可在那二人身上?”
月神盟崛起不過數年,行事隱秘,著實聚養瞭許多人物,自盟主嶽等閑以下,盈缺護法、四時四相都是響徹南北的狠角色,隻是這些人大多身份隱晦,江湖上多是隻聞起名不識其面,狼牙與娥眉同為“四相長史”,分司竟陵、澤陽兩地事務。兩長史本就唇齒相依,今次奪廣陵密卷,狼牙也被請來助拳。
“廣陵密卷在盈月使手中,他會轉給盟主的,那兩人都是我盟對頭,而且受瞭傷,你快去追擊!”柳娥眉差點喪命,心裡恨極瞭蘇、李二人,急急的勸著同伴。
“既然東西到手瞭就別再節外生枝,盟主還等著我們去復命”瞧見藍衣女子與嶽航,疑惑道:“這二人……是你手下?”
嶽航是月神盟主精心佈置的,狼牙自然識得,隻是此時嶽航衣衫襤褸,亂發遮面,所以一時難以分辨。柳娥眉一怔,心神驟然揪緊,趕忙回到,“是……是的!”
“喔?……”狼牙捕捉到她眼裡的一絲慌亂,緩著步子走近仔細審視“怎麼我沒有見過?”走過嶽航身邊,終於看清他面容,不禁輕“咦”一聲“這……”他遲疑半晌,眼裡忽的放出異樣光彩,回頭對柳娥眉說道:“這個不是你傢的嶽航?”
“哈哈!娥眉啊娥眉!想不到你竟然還敢回護於他,盟主不是有過嚴令說得到廣陵密卷即便宰瞭這小子嘛!”
他握劍的手緩緩抬到頭頂做瞭個手勢,身後一眾黑衣人迅速竄瞭過來,把藍衣女子和黯然失神的嶽航圍在正中。
“既然你舍不得下手,那就讓我來代勞吧!他首級到瞭我手裡怎麼說也算得一件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