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地術乃是昆侖散修壺公秘傳,傳說修到高深處可瞬息萬裡,道人雖然未必能到那個境界,但就此速度已足夠從容躲開嶽航攻擊。他身形快到極致,往往是殘影未散,新影又生,場中一時多出瞭無數個似幻似真的道人影像,嶽航一時竟不知到該向哪個出手才好。
嶽航累的氣喘籲籲,無奈停下動作,呆傻良久,長嘆口氣,一屁股跌坐地上,他此時心裡明瞭,看這道人身手氣度,明顯一個大大的高手,自己怎麼會是對手。
他把頭一偏,不去看悠哉踱步的道人,頹唐道:“原來你這般厲害,卻是有心來戲耍我。”
“嘿嘿!”道人停下步子,抓抓腦勺,嬉笑道:“小子!怎地不打瞭?瞧你剛才招式漸漸成熟瞭,搭配起來也頗具威力呢!如果能在速度上有所提升那可就更完美瞭……”
“速度!”嶽航思索道人言語,漸漸領悟自己這三式劍招的用法,冷月幽光用來攻堅,暗月幽光用於固守,再加上速度奇快的血月盾影步法那就是個完美組合。想通此節,嶽航不禁撫掌大笑“對瞭對瞭!原來是這樣用的…”
在地上歇息良久,他體力漸復,忽然噌的一聲從地上竄起,挑起眉眼瞧瞭瞧正撫須微笑的道人“前輩送佛送到西,晚輩好不容易遇個您這般大大的高手,就請前輩再磨練磨練晚輩吧!”他心性剔透,已看出道人是在指點他武藝,如何還很放過如此良機。
“好好!孺子可教,以你這般筋骨悟性,稍加磨練自可成才!”道人贊他一聲,又橫番來打。嶽航知是練習,也不再驚慌,三式劍招從容應對,放對起來也能有攻有守。兩人一樣的急速身法,騰挪間兔起鶻落,少縱即逝,場中隻餘兩道殘影糾纏一起,又漸漸消散……
嶽航劍法越趨熟練,一時間隻覺心情激蕩,直想仰天長嘯,宣泄胸中快意。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亂哄哄的人聲,隱約聽到有人在喊“兄弟們快瞭啊,封鎖個個街口,可別讓拍花賊給逃走瞭!”原來是一群官差來此拿賊,約莫三十來人,為首一人緇衣配劍,正是澤陽捕首鐘無厭。此人師成鐵劍門,江湖上倒也有些名氣,投身官府尋個出身,這些年來也破過幾宗棘手要案……聽人說成裡出瞭拍花賊,便立刻提瞭人馬來捉人。
嶽航吃瞭一驚,忙停瞭手腳,扭頭看瞭看正全速趕來的眾衙役,焦急道:“晚輩頑皮,竟污瞭前輩名聲,還請前輩快些走吧!落入公人手中少不得一陣羅嗦!”
“無妨!無妨!幾個差人奈於我何!”老道不慌不忙,把番佈解開抗在肩上“嶽小子,你我有緣,老道也樂得提點於你,隻是老道有句話你可要記清楚瞭……”
他上下打量嶽航一番,暮的一聲長嘆,“人生怎能事事皆如人意,它日如遇挫折,千萬不要喪氣,隻要人還活著,就還有希望……”旋即轉身信步離去……
嶽航從小失瞭雙親,平時姨娘又疏於教導,根本不知人情冷暖,盡養瞭些涼薄品性,不知怎地,瞧著道人偉岸背影,眼角竟也濕潤起來,心裡流過一股暖意,忍不住放聲高喊“還沒請教前輩高姓大名,他日若有機會,定當報答前輩教導大恩!”
道人也不回頭,隻晃瞭晃那破爛番佈“嘿嘿!小子有心瞭,老道士喚作秦假仙,也不圖你報答,隻求它日你叱吒江湖時看在老道面上,莫要做些放手屠戮之事!就此別過,後會有期……哈哈哈…”
嶽航搔搔腦袋,隻覺秦假仙話裡句句隱含機鋒,卻一時領悟不出其中真意。
“叱吒江湖……我……”嶽航無奈搖搖頭,“怪不得叫假仙,還真是假神仙呢!”
正自神遊,卻聽身後公人叫道:“嶽傢公子,快快攔住前面的賊人,可別讓他逃瞭去,逮到瞭他兄弟請你去逍遙拉…”,說話之人正是鐘無厭,他與嶽航也是風月摯友,隔著老遠就認出瞭老熟人…
嶽航打瞭個寒戰,他此時可不想與這混人糾纏,回頭拱手“我傢姨娘要發飆,兄弟得趕快回傢,鐘兄自己去捉賊吧,回頭嶽航給你慶功!”抄個小路飛也似地逃開瞭……
“哎……別走…”鐘無厭還待再喊,嶽航卻轉瞬沒瞭蹤影,他憤憤的吐口唾沫,“這脂粉公子果然醃臢,平日裡混我吃喝,有事瞭就先逃開,可恨的緊呢!”卻不敢耽擱,運起輕功飛出行列朝賊人消失方向追去。
趕瞭片刻,卻始終不及賊人速度,鐘無厭氣喘籲籲的頓下步子,心中暗恨“這賊人好快的身法,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一會兒功夫甩下我這麼遠距離!”此時那賊人的身影已經模糊瞭,隻餘番佈還在迎風招展,上面鬥大墨字清晰可見。
鐘無厭瞧清上面字跡,暮的張大嘴巴,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回身朝眾衙役吼道:“媽巴羔子!是誰說是拍花賊來的,是要存心害死老子嘛!”
一差役畏畏縮縮行出列來“鐘頭,真的是拍花賊,城中好多百姓來報案的。”
“你他媽瞎瞭眼睛嘛!沒看到那番上寫的什麼字……”鐘無厭抬手扇瞭衙役一個耳光,“連宇內三仙中的秦假仙都認不得還來當什麼衙役!早晚一日給你這們這些無知蠢廝害死!”說罷正瞭正劍柄,悻悻離去……
天氣有些悶熱,秦假仙慢下步子來,挽起袖口擦瞭擦額頭汗水,看看陰鬱的天空,“要下雨瞭,看來要找個地方避一避呢!”看著旁邊一座冷清的茶肆,忽的嘿嘿一笑,“真好真好,原來到地方瞭……”
他行進茶肆,向侍兒要瞭壺鐵觀音悠然喝起來,縷縷茶香入腹,隻覺體內亂竄的真息好像也安份瞭很多。正自享受,忽的胸口一陣氣悶,他急忙伸手掩嘴,可惜動作慢瞭幾分,還是沒有阻住噴灑如雨的鮮血……
秦假仙自懷裡掏出個手絹,拭去嘴角的血漬。看著泛起點點猩紅的茶杯,慘然一笑“好一個‘倉惶冥焰煉青鋒’,差點就要瞭我的性命!真是流年不利……”
忽然,一冷冷聲音自身後傳來,“你……你竟然受傷瞭?”
秦假仙回頭一看,來人錦衣玉帶,粉面朱唇,好不俊俏,正是那富貴公子李慕寒。他呵呵一笑:“隻是些小傷,還死不瞭人,隻是你不是一向準時,怎麼今日晚瞭些時候?不會是又與哪個名門淑媛纏綿榻上忘瞭時辰吧!哈哈……”
李慕寒面無表情,把折扇插進後腰玉帶,緩緩走到秦假仙身後,雙掌輕輕印在秦假仙後背之上,搬運內力為他平復傷勢“受瞭這麼重的傷還有心說笑,當真是個瘋子……”
秦假仙知他意圖,也不抵抗,隻讓那股陰冷強勁氣息順著經脈肆意奔流,以便疏導體內散亂真氣。異種真氣強灌入體,隻覺經脈仿佛刀刮,疼的他不緊皺起眉頭,面部肌肉不時抽搐,良久才緩過勁來。
“幾日不見,你的【坤元功】又有長進呢!”陰冷真氣在身內運轉一周,秦假仙覺得傷勢好多瞭,脊背一晃,甩開李慕寒雙手,拉過條凳子遞給他,溫柔一笑,“你娘在天之靈如若見到你這般上進一定很欣慰!”
李慕寒凝著冰一般的眸子瞪瞭他一眼,不冷不熱道:“受瞭這麼重的傷還去指點個不相幹的小壞蛋…你可真是熱心腸呢!如若壞瞭我的大事,定叫你不得安生……哼!”
秦假仙幹咳幾聲,“故人之子,理當照拂,略微提點也算進點心意!”
“故人之子?……”李慕寒沉默半晌,卻沒再問他這些不相幹之事。抓起茶壺飲瞭口茶,悠悠道:“是誰這麼厲害,居然把你傷成這樣!難道……難道是白自在親臨?”
“白自在?白自在可沒這麼凌厲!傷我的還不就是你讓我去攔截的盈月使嘍!”他攤開雙手,無奈一笑。
“盈月使……難道月神盟一個小小的護法使者就能敵得過‘四聖三仙’之流?”李慕寒大感錯愕,焦急的搓搓手掌,“如若月神盟實力如此恐怖,那我還謀算什麼廣陵密卷,幹脆找個地方躲起來逍遙一生算瞭……”
秦假仙見他面泛頹色,心有不忍,拍拍他肩膀輕聲安慰,“你也不必灰心,《廣陵》不過是些虛無飄渺的東西,何必如此在意。再說瞭,我也是一時輕敵才受此重傷,如若無半分保留,和他對成平手還是可以的……”
李慕寒稍微整理情緒,忽的撅起嘴來“臭道士就是不濟事,平時把自己誇成天下第一,一到用你之時卻半點忙也幫不上。”他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綿綿細雨,忽的狡詰一笑,“你答應我的這第二件事沒有辦成,卻是不能算數的,記得以後再補給我才行!”
“什麼!姓李的,你還有沒有良心瞭!”秦假仙猛的一拍桌子,沒想到用力過猛牽動瞭傷勢,竟劇烈咳嗽起來,“咳咳……我拼的半死去狙擊盈月使,雖沒能傷他分毫,卻也用陣法困住瞭他,諒他一時可脫不出身來。怎麼到瞭你這兒卻半分功勞也無……”
李慕寒一甩袖子,“臭道士休得混賴,我說不作數就不作數,你等著我再來通知你下件事情吧!哼!”說罷看都不看他一眼,轉身出瞭茶肆……
秦假仙張大個嘴巴,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看著漸漸遠去的背影,暮的搖頭一笑,小聲嘀咕,“撒起潑來還真有些嫣妹年輕時模樣……”
雨漸漸大瞭起來,絲絲串串飄灑地面,激起“滴滴”水聲。嶽航拭去額間雨水,暗嘆晦氣,不覺加快瞭腳步。過瞭半晌終於進瞭自傢庭院,他也不想驚動他人,輕手輕腳的來到自己屋前,推門而入。
小瑩兒正端著盆清水,小心翼翼的給蘇如花拭漢,見到少爺回來瞭,忙停下手中活計,伸出一指擋在唇間噓聲道:“少爺輕聲些,蘇小姐正睡著呢!”
他向榻上一看,見蘇如花安靜的躺在床上,呼吸細密悠長,顯然睡得正香。
“她一直在睡嘛?”嶽航也學瑩兒一般細聲細語問道。
“沒,剛才醒來瞭,我幫她擦瞭身子,又喂她喝瞭些粥,見你沒回來就又睡下瞭。”小瑩兒瞧見嶽航手裡的藥包,調皮地眨巴眨巴眼睛“少爺,這小姐可不簡單呢,自己身上帶著藥呢!可讓你白忙活一陣瞭…嘻嘻……”
嶽航聽瞭心裡沒來由的輕顫,思及這小妖精平時妖媚言行,身子竟也飄飄然起來。在榻側靜坐一會兒,心裡卻總是癢癢的,想要摸摸美人身子,卻又怕擾她睡眠。他抓耳撓腮苦忍片刻,再也呆不下去瞭,嘿嘿一笑“瑩兒,你在這兒幫我照看著,千萬別饒瞭她休息,少爺我出去溜達溜達……”也不等她答應,抄起墻上掛的油傘快步向外走去…
細雨如幕如簾,濺在傘頂激起迷蒙水霧,感受身周的濕潤,嶽航一時心緒蕩漾。他很喜歡雨,很喜歡這種朦朧的感覺,所以他常在雨天裡散步,常去感受這些舞動的精靈奇跡般的潤澤之力。就這樣漫無目的走瞭良久,不知不覺的竟走到後院武庫,當嶽航看清身在何處,不禁啞然失笑,這幾日他流連姑姑春色,一得空閑就來與她相會,沒想到竟養成瞭習慣。
想起美人姑姑,嶽航又起漪念,半日不見她,心裡甚是思念,邁開步子行瞭進去。
進瞭武庫,卻不見姑姑蹤影,嶽航心裡奇怪“這石室就這麼大的地方,姑姑能在哪呢?”
又仔細看遍每個角落,卻還是沒找到,這下他可慌瞭神,好不容易得來的美姑姑怎好給弄丟瞭。忙高聲呼喚:“姑姑!姑姑!你跑哪去瞭?快出來啊!航兒來看你瞭!”
“咿呀!你鬼吼個什麼,我知道是你來瞭,你且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出來瞭。”
聽到姑姑應聲,嶽航才放下心來,遁著聲音去尋找佳人蹤影。繞過玉床,終於在那高大的靈臺後面找到個半敞著的石門,裡面傳來細微的水聲。
嶽航心中一蕩,“姑姑不會正在洗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