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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少年輕狂

  嶽航雙手抓著尚未紮好的腰帶子,焦急行出瞭翠雲樓,全然不顧那樓裡的鴇兒呼喝。這也是沒有辦法,嶽傢傢教甚嚴,好不容易待到這個獨個出遊的好機會,如若這次回的晚瞭被柳姨娘抓到恐怕又要禁足半月,這可比挨一通戒尺痛苦的多瞭。

  正悶頭走在街上,忽覺肩頭觸及一團酥軟,緊接著“哎呦”一聲嬌呼傳到。嶽航隻覺這聲音嬌懶異常,十分悅耳,不由又想起午間剛纏綿過的翠兒,隻是又要比翠兒聲音好聽百倍。

  嶽航正自神遊間,伏臥在地上的女子可不樂意瞭,從地上悠悠爬起,對著嶽航嗔道:“公子好生無禮,行路撞瞭人也不拉扶一把嗎?”

  這怨懟之聲本該含有怒意,誰知出自這女子之口卻是沒得半分煙火氣,聽得嶽航仿如穿針引絡,骨泰筋酥,直欲仙去,那裡還敢拿出平時紈絝之色應對,忙自擂一拳,堆起笑臉答道:“真是對不起,嶽航急著回傢,行的匆忙,不想沖撞瞭小姐,真是罪該萬死。不知小姐無恙否?”

  那小姐眼兒一彎,嫵媚笑道:“身子倒是無甚大礙,既是無心,自然歸罪不得,公子自去吧。”

  嶽航心裡有事,自也少瞭逗弄心思,忙拱手一禮,匆匆離去……不多時候,終於行到自傢門前,嶽航抬頭瞧瞧時辰,幸好還沒有天黑,不禁心中一喜,心想“這個時候回傢一般是不會遇到柳姨娘,看來今日運道還是不錯。”

  進得庭院,猛然間見一美婦人冷眉冷眼的立在前廳,正註視著嶽航,可不就是那可怕的柳姨娘嘛。

  嶽航心中暗凜,“今日柳姨娘怎地這麼早便出瞭庵堂,怕是我又要遭瞭劫難瞭。”嶽航心裡愁苦,卻也有些僥幸心理,慌忙轉過目光,躡手躡腳的向偏廳行去。

  “航兒,你站住,怎地見瞭我不問好,反倒開溜啦,真當你姨娘是睜眼瞎子嘛?”柳姨娘滿口促狹之意。

  本以為逃過一劫,誰知柳姨娘眼尖的很,那給他機會。嶽航轉過身來,朝著姨娘躬身一禮道:“姨娘安好,今日怎地這麼早出得關來,平日裡可要理佛幾個時辰哩,想見姨娘一眼都難得很。”

  “你不好好溫習功課武功,又溜出去這麼長時間都做什麼去瞭?”柳姨娘兀自問道。

  聽柳姨娘語氣也不十分嚴厲,嶽航心中暗喜道:“近日念書習武頗多苦悶,所以出去散散心,到鏡湖遊玩一番。”

  柳姨娘掩嘴輕笑道:“你這小猴兒又不老實,姨娘從小把你拉扯大,你心裡有幾道彎彎姨娘是一清二楚,別以為我足不出戶就不知你在外面的荒唐事,那翠雲樓的翠姐服侍的你舒坦嗎?”

  嶽航聞聲大驚,支支吾吾道:“姨娘,您原來都知道啊,我……”。他深知這個姨娘面善手狠,心想“如今這麼大的事被她知瞭還不打斷自己的腿!”

  柳姨娘瞧著他面色忽紅忽白的,仿佛害羞又仿佛害怕,暗自好笑,自也強斂笑容發狠道:“叫你用功習文練武,你整日就知道獨個遊蕩,對得起嶽傢祖先嘛!以後要是再見你在外胡鬧,非要抽瞭你筋骨不可。”

  嶽航心裡叫苦連天,卻哪敢頂撞半分,忙道:“我知道錯瞭,請姨娘責罰!”

  嶽航低著頭,心裡打鼓默默等著處罰,誰知等瞭半晌還不見姨娘說話,心裡倍感煎熬。他平日畏懼柳姨娘,沒得到她的原諒自是不敢離開,隻得把頭埋在胸口癡等。也不知過瞭多長時間,也沒等來柳姨娘一句話。嶽航站的腿肚轉筋,頭頸長時間低下,給弄得酸軟難堪。不禁哎聲長嘆,“本以為是打戒尺或是禁足,誰知竟是更加枯燥的站罰!”

  天色漸漸暗瞭下來,一輪淡月浮上夜空,照的前廳裡一片暈黃,本該美好夜色,嶽航卻隻覺心胸內一陣氣悶。倒不是他心中怨恨柳姨娘,而是他從小坐下的毛病,每逢月圓之夜就倍感浮躁,總覺得身心裡潛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尤以夜裡子時望月當空時最甚,仿佛身體不受控制如今那種感覺再次降臨,嶽航哪兒禁的起這般消磨,一會功夫已是不成人形,隻見他雙手捧住心口,雙膝著地,口中涎水直流,仿入瘋魔境地,血紅雙眼佈滿血絲,嘴裡呵呵有聲,聽來壓抑沙啞,痛苦萬分。

  忽聽耳邊傳音道:“心有盈,則溢明經,血有虧,則由裡而鴻補之,盈缺之道,在乎坤陰地氣漲落之間。盈則散之維脈;缺則采而聚之明庭,過紫府,轉金丹。方拂提精練血,可達操魂練魄之大道……”

  那聲音虛無縹緲,隻縈繞在嶽航耳邊,反復誦讀經文。嶽航聽的經文,慢慢平撫下來,盤膝坐於地下,雙手自然搭在雙腿之上,掌心向天,口中吐納有聲。一會兒功夫連呼吸也平穩下來,嶽航這才回過神來,心裡暗自心驚“今次發作甚是厲害,若不是姨娘念誦經文,使我及早調息,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待到嶽航感到身體以無大恙,才抬眼環顧四周,卻那裡還有柳姨娘的身影,心裡想到:“本來還有許多關於自己身體狀況的疑問想問問她,卻一下子就不見瞭……”嶽航四下搜索,也還是沒有找到柳姨娘,漸漸的卷意上來瞭,他站瞭一個多時辰,自不是好受的,於是悻悻的朝自己屋子走去……

  月上中天,在院子裡灑滿瞭一片銀色光華,垂柳搖曳間攪碎瞭片片光佈,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駁樹影,好一個靜謐的月夜。

  嶽航盤坐塌間,默誦經文,隻感覺心裡越趨瀋靜,仿佛又恢復往日狀態。自從姨娘在他6歲時教他這經文後,每逢月圓之夜他必誦讀幾遍。說也神奇,隻要一讀這經文,滿月之夜的狂躁心境馬上就平復下來。這經文念一遍就通體舒泰,仿佛有萬千道月光匯成溪流,洗刷每道經脈,運轉周身後歸聚於丹田氣海,待得丹田內容納不下,復又散至全身氣脈,如此回圈不休,奇妙無比。

  嶽航誦經完畢,拿起汗巾擦瞭把臉,瞧瞭瞧時辰,已經過瞭子時瞭,於是鉆到錦被裡準備就寢,這時門卻被推開瞭,嶽航抬頭一看,來人竟然是柳姨娘。

  “啊,是柳姨娘,這麼晚瞭還沒有休息,是來看航兒嘛!”嶽航問道。

  柳姨娘緩緩走到嶽航身邊,伸出秀氣的柔荑,撫摸他的頭發,溫聲說道:“航兒,身體可還有什麼不舒服嘛?”

  “沒有瞭,隻是還有些煩惡,也並無大礙!”嶽航心中倍感溫馨,心想:“這姨娘雖然嚴厲,對自己確是很在乎的。”

  柳姨娘把嶽航往裡推瞭推,自己也坐在榻上,慢慢張開藕臂,把嶽航環在胸中,滿頭秀發摩挲著嶽航的頭,臉上卻泛起難以察覺的狂熱摸樣,低聲道:“航兒啊,姨娘等瞭十多年,終於要等到那一天瞭……”

  嶽航隻覺一股子成熟婦人幽香鉆進鼻孔,真個如蘭似麝,沁人心脾,心裡沒來由的歡喜壞瞭。他自幼被姨娘帶大,雖然不是親娘,平時又對自己要求苛刻,卻也甚是依賴,尤其現時還這般溫柔,怎能不叫他迷醉。

  “姨娘可真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想必這整個澤陽城是再也找不出一個能與姨娘相媲美的瞭”嶽航心裡贊著姨娘美貌,忽的又想起白日間撞到的那女子,眉目如畫,肌膚勝雪,雖隻一面之緣卻也印象深刻,可不也是一樣的嫵媚可人麼。

  他兀自迷迷糊糊的瞎想,那裡聽得姨娘剛才說的什麼話。忽的瞧見眼前白膩膩的一片酥軟,直把他看的目眩神迷,那兩團雪般嫩物隨著姨娘呼吸一起一伏,勾弄的他呼吸一陣急促,忙轉開目光,不敢再看……

  柳姨娘自也察覺他的異樣,緩緩松開雙臂,似笑非笑的說道:“怎地瞭?看來我的航兒終於是張大瞭,可是該娶媳婦嘍!”

  嶽航倍感尷尬,搔瞭搔腦袋,嘿嘿傻笑道:“往日裡隻覺姨娘是個菩薩一樣人物,今日卻覺姨娘是個謫塵仙子,怪也怪你生的美貌,怎的好來取笑航兒!”

  柳姨娘聽他耍賴撒嬌,才收瞭調笑之態,微嘆一聲道:“航兒,你真的長大瞭,再過半月就滿十八歲瞭。我嶽傢都是嫡長子傳傢,今輩就你一個獨苗,可要好好爭氣,把嶽傢發揚光大!”

  “航兒知道,隻是航兒對武事是一無所知,如何當得起這般重任。”嶽航雖然從小也有習練武藝,卻是無知的很,對這天下的形勢,也就知道嶽傢在澤陽城是首屈一指的大勢力,其它小幫派小門庭徑向依附。

  “傻孩兒,你不懂姨娘自然可以教你,男兒漢怎可妄自菲薄,不思進取!今夜就和你說說我嶽傢辛秘,下月姨娘再發函請來諸道同人,給你行冠帶之禮,接我嶽傢傳承。”

  “航兒,我嶽傢昔日為四大世傢之首,雖然自你爹辭世後有些勢危,姨娘我苦心經營十餘載也還是有些聲威的。但是將來你接管嶽傢可不能借著先輩威名便藐視天下雄豪。”

  聽得四大世傢之事,嶽航精神一震,他平日在茶館裡聽茶博士門常說“嶽、李、許、胡”四傢乃天下名門……不想著嶽傢就是指的是自己傢,不禁心裡得意。又歪著頭問道:“那姨娘的武功一定是天下第一的!”

  “小猴兒不知天高地厚,你姨娘我那裡算的上什麼高手,你沒聽過有句話叫‘長生仙長長生仙,朔望盈缺月等閑,詩酒風流白自在,醉世瘋僧穆天寒’嘛?這四句話裡的四個人物那才叫是高手”柳姨娘點瞭點嶽航腦袋說道。

  “這四句話聽起來倒是挺順口的,卻不知道是說的那四個人物。”少年人就好論個第一第二的,嶽航也對這個頗感興趣。

  柳姨娘接著道:“這第一句話說的自然就是‘長生仙’,這位老前輩是長生派的耄老。據說有200多歲瞭,姨娘也沒見過他老人傢。他可是天下公認的神仙般人物,據說他的‘飛升妙法’以達天人之境。”

  長生派位於北方興雪嶺,映天池之上,據說派中人物各個身有異能,近些年來被傳的神乎其神的,嶽航在茶肆裡也有所耳聞,又聽得姨娘這般說,不禁心裡想到:“這長生仙活瞭兩百年才當得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也不算厲害人物。”

  “這第二句說的是月神盟的盟主嶽等閑,這人可是近百年來最神秘的頂尖高手瞭,可惜他卻殘忍好殺,不知屠害瞭多少武林同道。如今月神盟異軍突起,勢力龐大之極,無惡不作,已成為武林公害,若非正道還有四大世傢與之抗衡,恐怕事態危矣。”

  “第三句說的是玄天劍門的掌門白自在,據說他劍法通神,以獨門絕學‘自在心’獨步武林,天下學劍者大多以白自在為師,可見其在劍術上的造詣以及影響力。”

  “第四句說的是個浪蕩僧人,也不知道出身如何,整日仿佛喝醉瞭酒般,卻是半點道理都不講,一言不合就妄開殺戒,手下也不知道染瞭多少罪孽。”

  嶽航雙手托著下巴,聽的津津有味,見姨娘頓瞭下來,忙搖著胳膊央求道:“然後呢?武林中還有什麼趣事,都給航兒講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