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媽,您能跟我說說那天之後的事情嗎?”

  膩歪瞭半晌之後,我還是忐忑地問出瞭一直積壓在我心頭的問題。

  雖然擔心會讓媽媽再次回憶起痛苦絕望的經歷,但我卻又不得不去瞭解整個事件的始末,不止是為瞭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更是需要確認一些至關重要的關節。

  正出神凝視著電視畫面的媽媽怔瞭怔,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下意識地握緊,半晌之後還是緩緩地松開瞭。

  媽媽深深地看瞭我一眼,輕輕靠在我的頭上,將那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瞭我...

  “怎麼辦呀趙姨?!”

  弭花花急得像隻熱鍋上的螞蟻般在房間內來回轉著圈兒,她和趙曉蕓阿姨合力推到門前的衣櫃讓她稍稍有瞭一絲安全感,但終究不是個長久之計。詩蕓阿姨和那個大壞蛋似乎都被他們綁去做瞭人質,再也沒有比現在更糟糕的處境瞭...(//略,本來想切換一下視角完整描述下事件,想想既拖篇幅又沒有老哥想看,還是簡單概過,交代一下關鍵的點就切回正題吧。)

  ……

  趙曉蕓顫抖地伸出瞭手,輕輕掐滅瞭電燈的開關,另一隻手緊緊捂住瞭弭花花圓睜的小嘴,在她的驚叫聲發出之前,攔在瞭喉嚨裡。

  一隻足有數十米之長,由人體各個支離破碎的軀體組成的人體蜈蚣正從她們房間的外墻緩緩爬過。

  巨大而猙獰的身軀如烏雲壓境,無數雙人類的手臂淪為它的步足,一張又一張可怖的人臉構成瞭縫合怪連接身體的節點。

  趙曉蕓下意識地屏住瞭呼吸,不敢發出任何聲響。脆弱的玻璃幕墻不知能否經得住它的入侵,若是被它發現瞭屋子裡的人氣,到時候所有人都將無一幸免。

  好在這怪物似乎隻是在巡視自己的地盤,並沒有註意到自己的身下就藏著一窩漏網之魚。

  等到駭人的怪物逐漸遠去時,趙曉蕓如負釋重地長出瞭口氣,不知不覺間,自己的後背竟已被冷汗浸濕,緊緊摟在懷裡的弭花花早已嚇得面無血色,伏在她身上無聲地抽泣著。

  趙曉蕓本想安慰下這個可憐而又惹人心疼的女孩子,可她的耳朵微動,房門之外似乎隱約傳來瞭打鬥之聲。

  她心下一急,自己因為太過緊張導致所有的註意力都集中在瞭怪物的身上,打鬥聲不知已經持續瞭多久,難不成是自己的姐姐想辦法掙脫瞭束縛,正與那惡人殊死搏鬥?

  以趙詩蕓現在的身體狀況怕是難以支撐多久,若不是突如其來的危機,趙曉蕓能及時發現,沖出去幫忙的話說不定能一舉扭轉這糟糕的形勢。

  該死!偏偏在這個節骨眼……

  趙曉蕓深吸瞭一口氣,平復瞭下心神,輕輕拍瞭拍弭花花的肩膀,從地上站瞭起來。

  沉重的衣櫃讓趙曉蕓十分吃力,好在弭花花骨子裡也是個堅強的性子,在經歷瞭巨大的恐懼之後,依然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幫助趙曉蕓推開瞭擋住房門的衣櫃。

  趙曉蕓感激地看瞭弭花花一眼,沒有選擇冒然開門,萬一是個陷阱,豈不是自投羅網瞭?

  目光所及之處,趙曉蕓剛好看見瞭一面小鏡子,心思微動,她連忙趴在地上拿著那面鏡子小心翼翼地從門縫中探出,卻看到瞭令她這輩子都無法忘卻的畫面——滿頭是血的陳興生正拿著一把尖刀向趙詩蕓瘋狂地沖去,生死存亡之際,一道熟悉的身影擋在瞭自己姐姐的面前,替她扛下瞭這致命的一刀。

  鏡子裡頹然倒地的人,正是自己的兒子!

  趙曉蕓目眥欲裂,心臟仿佛被人放進瞭攪拌機,然而她出奇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死死咬住瞭下唇,殷紅的血珠從嘴唇上滲出,她絲毫沒有在意,甩掉瞭腳上的鞋子,雙手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擰開瞭門鎖,拾起掉落一旁的鋼管猛地朝著正癲狂地大笑著的陳興生無聲無息的沖瞭過去,毫不猶豫的將實心的鋼管狠狠砸在瞭他的後腦勺上,陳興生連悶哼都沒能發出,當即癱倒在瞭地上。

  趙曉蕓沒有就此放松警惕,迅速掃瞭幾眼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兒子,銳利的尖刀還插在他的背上,大量的鮮血將他的上衣染成瞭刺眼的血紅色。

  強忍住瞭眼眶裡的淚水,迫使自己移開瞭目光,趙曉蕓殺氣騰騰地將手中染血的鋼管對準瞭客廳裡最後站著的兩個人。

  詹文彬和張文雅兩人早就被各種變故嚇傻瞭,說起來他們也隻是在成年人的世界裡剛踏出一步的孩子罷瞭,莫說是殺人見血,恐怕連殺雞宰鴨都不曾見過,面對一位被激怒到瞭極點的母親,他們本就沒有多少的抵抗之心徹底崩潰。

  弭花花拿著個衣架怯怯地從房間內走瞭出來,當她看到被釘在墻上的姒紓婧、喉嚨裡不斷噴著鮮血的劉國強以及後背上插著一把尖刀的趙亮時,弭花花差點沒有一頭暈瞭過去,好在她維持住瞭最後一絲理智,在趙曉蕓的示意下,找瞭兩截繩子將詹文彬二人捆瞭起來。

  趙曉蕓見控制住瞭局面,又仔細地檢查瞭綁在詹文彬、張文雅手上的繩結後,終於丟下瞭死死握著的鋼管,奔向瞭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存在,眼淚在剎那間決堤般湧出瞭眼眶。

  趙亮已經完全失去瞭意識,就連體溫也在緩慢地流逝著,趙詩蕓從趙亮的身下爬瞭起來,緊緊抱住瞭他的上半身,愣愣的盯著那把插在他後心窩上的尖刀出神,眼淚無聲無息地滑落而不自知。

  趙曉蕓從未見過趙詩蕓的這副模樣,或者說從她記事起就沒有看見混世大魔王般的姐姐哭過鼻子,然而此時她已經沒心思去取笑調侃什麼,隻是默默地摟住兒子愈發冰冷的軀體,盡可能用自己的體溫去延緩他離去的腳步。

  在醫療條件為零的現狀下,自己竟然完全無法為兒子做些什麼,屋子裡雖然就躺著一個醫生,可弭明誠因為食物的短缺和種類的匱乏,得不到足夠的營養,一直以來也就是堪堪吊著一口氣罷瞭,甚至因為免疫力的嚴重下降而發起瞭高燒,陷入瞭昏迷。

  趙曉蕓隻感到前所未有的愧疚與自責,身為他的母親,為什麼會在他重傷未愈,最需要自己的時候任性地離開他的身邊,讓他一個孩子獨自面對這種危險?

  就因為青春期可笑的荷爾蒙嗎?

  比起生死相隔,理法、倫理、世俗間的約束,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如果自己一直守在他身邊的話,一切是不是都會有所不同?

  自己真的配得上母親這個神聖而偉大的稱呼嗎?

  他現在一定很害怕吧……

  是不是在某個地方哭著鼻子到處找著媽媽呢?

  「你醒來好不好?」

  「吶,媽媽答應做你女朋友怎麼樣?」

  「再不醒過來的話就不做數瞭哦...」

  當一個人悲傷到極致時,眼淚反而再也流不下來瞭。

  趙曉蕓的心越來越平靜,她緊握著兒子愈發冰涼的手,溫柔地替他整瞭整散亂的衣服,理瞭理凌亂的頭發,這個臭美的小鬼怎麼能容忍這麼不帥氣的離場方式呢?

  趙曉蕓的嘴角勾起瞭一個淒美的笑容,緩緩握在瞭插在兒子身上的那把刀上,失魂落魄的趙詩蕓猛然驚醒,在趙曉蕓拔出那把刀,插進她自己的心臟之前,一把按住瞭她的手腕。

  “你瘋瞭嗎?!”

  趙詩蕓一聲怒斥,“做傻事有什麼用?!”

  趙曉蕓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隻是倔強地想要掙脫姐姐的鉗制,盡早與兒子團聚,她的人雖然還活著,但她的心卻已然死去。

  就在趙詩蕓覺得愈發難以壓制住妹妹的一意孤行時,房門忽地被人一腳踹開,緊接著一幫身披黑衣的大漢烏泱泱地湧瞭進來,迅速占領瞭房間內的各個角落。

  人群自行分立兩側,讓出瞭一條通道,一位精神爍爍、身姿挺拔的魁梧老人背著雙手走瞭進來。

  趙曉蕓與趙詩蕓姐妹倆同時望向瞭門口,一瞬間卸下瞭自己所有的偽裝與逞強,什麼縱橫職場的菁英,什麼不可一世的女王,在這一刻就像兩個絕望而又無助的小女孩,淚眼婆娑地喊瞭一聲:“爸...”

  鐵漢柔情。在明槍暗箭、爾虞我詐裡摸爬滾打瞭一輩子的老人,霎時間紅瞭眼睛。

  人人都羨慕他有兩件小棉襖,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兩個小丫頭遠比一般的男孩子更加要強,連在自己這個父親面前都極少流露出小女兒的姿態。

  以老人的眼力,自然不難看出女兒身上沾染的鮮血並不是屬於她們的,然而能讓她們悲傷到情緒失控的人,難道,那個躺在女兒懷裡,渾身是血的男孩,是自己的外孫兒?!

  結合眼前的情景,老人幾乎在瞬息之間推測出瞭事情的大致脈絡,無數磨難堆積出來的閱歷讓老人在盛怒之下依舊保持著理智,做出瞭最精確的判斷。

  隻見他當即接連打瞭幾個衛星電話,有條不紊地指揮著隨行的醫護人員進場,同時在極短的時間內篩選瞭數個與外孫血型相符的精壯漢子充當著移動血庫,實時為趙亮提供著維持生命所需要的能量。

  救護車呼嘯著疾馳而過,一路上無視瞭所有的紅燈,在交警的配合以及兩列大G強勢霸道的開路下,暢通無阻的到達瞭就近的醫院。

  簡單的處理瞭下傷口,小地方的醫生完全不敢接受這種級別的挑戰,好在老人也並未將希望寄托在他們的手裡,早已備好瞭一架私人飛機,直接飛往瞭首都享譽國際的權威醫院,連夜進行瞭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