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門我就看見大姨就近撿瞭塊磚頭,走到一輛停在不遠處的白色SUV前毫不猶豫的砸碎瞭車窗,隨意的拉開瞭車門,鉆進駕駛室裡低頭鼓搗著什麼。
大不一會兒的功夫,SUV的車身微顫,引擎嗡嗡作響,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禁讓人懷疑車鑰匙這種東西存在的必要性。
沒想到大姨還掌握著這種才藝,看她輕車熟路的架勢,大姨指定得有些副業,這套業務不知練習過多少次瞭。
大姨真是時時刻刻都在刷新著我對她的認知,這一手絕活我隻在電視劇裡看到過,怪不得大姨說起刀疤臉的時候總是一鄙夷,其中是不是還包含著技術層面的角度呢……
胡思亂想著,弭明誠已經拉開副駕駛的門坐瞭進去,我這才回過神來,暗罵自己又錯過瞭一個和大姨接近的機會。
我隻好和媽媽、弭花花坐到瞭後排,可惜的是SUV的空間十分寬敞,後排坐下三個人綽綽有餘,我連和媽媽擠在一起的借口都沒有。
明晃晃的車燈亮起,大姨剛要踩下油門,忽然又停下瞭動作,我順著大姨的目光看去,隻見那個前臺小姐姐不知什麼時候杵在瞭車子左前方不遠處,剛好站到瞭大燈照射范圍之外,昏暗的天色使得她原本就僵硬的臉變得更加可怖,活像是八十年代港片裡的女鬼。
所有人都沒能察覺到她的靠近,我緊張地盯著張又雪的嘴角,生怕下一秒就隻能看見她的鼻孔。
大姨並沒有慌亂,淡定地撩開瞭車窗上的碎渣,將胳膊搭在瞭窗沿上,不疾不徐的說道:“你有什麼事嗎?”
那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仿佛車輛的登記證書上寫著的就是大姨的名字。
張又雪面對大姨的詢問充耳不聞,也沒有插手這個犯罪現場的意思,她隻是靜靜的站在那兒,雙手交叉垂於小腹,狹長的眼眸瞇成瞭一條細縫,笑瞇瞇的看著車內的眾人。
雖然小姐姐容貌在水準線之上,但在此情此景的渲染之下,你哪怕是迪麗熱巴這麼盯著我,我也隻會覺得瘆得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瞭,雙方僵持不下,或者說壓根就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幹什麼,我的雞皮疙瘩都起瞭一身,剛想催促大姨這個節骨眼兒還講什麼先禮後兵,大姨已經果斷地一腳油門沖瞭出去。
我連忙回頭張望著,透過後擋玻璃看去,張又雪依舊沒有什麼異動,背對著我們站在原地,目送著我們離開瞭。
我長出瞭一口氣,到目前為止我們的逃亡之旅還算順利,沒有生什麼事端,甚至連媽媽昨晚的經歷都比我們這一路走來更加兇險,希望好運能眷顧著我們平安的踏出這個鬼地方……
忽然,我猛地打瞭一個激靈,急忙從座位上站瞭起來,一頭磕在瞭車頂上。
我顧不得腦袋上的陣痛,轉身看向瞭我們出發時的方向,張又雪那張還算俏麗的臉頰上依然是一個招牌式的微笑,雖說是職業性的笑容,倒也不會惹人反感。
然而我的冷汗卻是一股股的往外冒,前臺小姐姐的身體雖然沒有動作,但她的目光卻跟隨著我們汽車而移動著,脖子幾乎旋轉瞭一百八十度。
親,大傢又不熟,用不著這麼依依惜別吧……
我嚇得趕緊坐瞭回去,生怕多看一眼小姐姐還以為我舍不得走瞭,要是熱情的把我留下那可咋整……
媽媽雖然慫得一批,但她是屬於那種好奇心蓋過求生欲的類型,明明對鬼神一類談及色變,卻偏偏還要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偷偷看恐怖片,半夜嚇得睡不著覺跑來鉆我的被窩,可惜從我上初中之後,媽媽就逐漸收斂瞭自己的行為,那種早晨醒來發現懷裡突然多瞭個大美女的幸福體驗一去不復返。
眼見我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媽媽實在是忍不住自己探究的欲望,摟住弭花花的肩膀給自己壯膽,悄悄回頭張望瞭一眼。
好在此時車子早已駛出瞭一段距離,四處彌漫著的薄霧淹沒瞭張又雪的身影,媽媽張望瞭半天,看瞭個寂寞,扭頭緊張兮兮又帶著一絲絲期待的看著我問道:“咋啦咋啦,你看到什麼瞭???”
我並不想告訴媽媽我所看見的東西,反正我們都成功逃出來瞭,沒必要讓媽媽平白擔驚受怕。
可我還是個孩子呀,害怕不是我應有的權利麼?
“沒……沒什麼……”
我靈機一動,死死咬著嘴唇,微微低下瞭腦袋,雙手用力地壓在膝蓋之上,緊緊地握成拳頭,擺出瞭一幅驚慌無措的樣子。
媽媽果然放下瞭自己的好奇,關切地朝我靠瞭過來,伸手想要搭在我的肩膀上,給予我來自母親的支持。
然而我已經“嚶嚶嚶”的撲進瞭媽媽的懷裡,摟住瞭她盈盈一握的纖腰,腦袋不斷地在媽媽的身上蹭著,後腦勺頂著媽媽的一對巨乳,感受著生命本源的份量。
媽媽愣瞭愣,並沒有把我推開,而是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柔聲細語的說道:“沒事瞭,沒事瞭……”
這下搞得我反而不敢再亂動瞭,我又怎麼能去褻瀆媽媽純真的母愛。
我收起瞭小心思,靜靜地趴在媽媽的懷裡,弭花花突然低頭看向瞭我,隻見她一手倚著膝蓋托著腮幫子,蔥白的玉指抵著臉頰上上下下的滑動著,更過分的是她還對我比瞭個口型:羞羞臉。
阿西吧這臭丫頭居然敢嘲諷我?!!
你個咸魚還不是隻能看著你爸爸相親來相親去的束手無策,千方百計、死皮賴臉的跟到瞭這裡,結果你就窩在房間裡寫瞭幾天的作業?!腦子裡沒進幾本一課三練幹不出這種事情。
有道是你笑趙某羞羞臉,趙某笑你幹瞪眼!
想是這麼想的,但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我一個準高中生在同齡人面前趴在媽媽懷裡撒嬌,面子上多少有些掛不住。
我幹咳一聲,從媽媽的懷裡爬瞭起來,媽媽反而是有些母性泛濫,雙手依依不舍的搭在我的身上,要是沒有弭花花這個大燈泡,我指定要在媽媽身上賴到天荒地老。
重新坐直瞭身體,我朝媽媽點瞭點頭,示意我已無大礙,眼神卻總是忍不住向後撇去,生怕一回頭就看見張又雪的臉緊緊貼在後擋風玻璃上,索性扭頭看向瞭窗外,轉移自己的註意力。
冷清的街道上一個行人都沒有,昏黃的路燈雖然還在工作,卻一直在忽明忽暗的閃爍著,不知是從哪個爛俗的恐怖片場批發來的;藏於陰影之中的老槐樹,巨大的樹冠無風自動,嘩啦作響,籠罩在朦朧的薄霧中就像是一隻猙獰的怪獸在無聲地咆哮著。
一輛白色的越野車緩緩從霧中駛瞭出來,刺眼的疝氣大燈穿破黑暗,卻始終無法照亮薄如蟬翼的霧氣。
此時路面的能見度實在太差,大姨不敢開得太快,輕踩著油門,穩穩地行駛在坑坑窪窪的水泥路上。
剛進村子那會兒,這裡雖然地處偏僻,但在有心人的宣傳造勢之下,頗有一種門庭若市的感覺。
然而眼下的丘陵村早已不復昨日的喧囂,傢傢戶戶房門緊閉,一絲煙火氣都看不見,不遠處的一扇卷簾門上更是裂開瞭三條巨大而狹長的豁口,光是這扇門的慘狀就足以令人惶恐不安。
弭花花一開始還帶著冒險般的小興奮,隨著我們愈發深入薄霧之中,遲鈍如她也終於漸漸察覺到氣氛的不同尋常,小小的腦袋越埋越低,紅彤彤的臉頰血色盡去,甚至主動鉆入瞭媽媽的懷抱,與方才的我如出一轍。
為何女孩子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表達自己的恐懼,而男孩子隻要稍微露怯就會招來異樣的眼光?
我也想要跟著弭花花的動作再次撲進媽媽的懷抱,然而媽媽的母愛卻已經盡數轉移到懷裡的新歡身上,嫌棄的一把將我推開,溫柔地安慰起弭花花來。
可惡啊!到底誰才是您的法定繼承人?!
媽媽想要一個女兒的欲望被弭花花徹底激發,此時我若是不開眼去觸這個黴頭,無異於是自尋死路。
這臭丫頭真就一點底線都沒有,當初在我面對說瞭那麼多媽媽的壞話,如今卻能心安理得的趴在媽媽身上尋求安慰,這份心理素質可以和大姨有的一拼瞭。
我懶得去和弭花花爭寵,絕對不是因為現在的我沒有一絲競爭力,眼不見心不煩,我索性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從我起床至今,時間又過去瞭將近一個小時,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有什麼東西阻礙著陽光的穿透,本該是烈日高懸的時候,天空卻依然昏暗的令人壓抑,化不開的霧氣使得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如霧裡看花。
一路上寂靜的可怕,無論是飛禽還是走獸,此時都已不見蹤影,連最為喧囂的蟬鳴鳥叫,都刻意保持著靜默的姿態,仿佛在暗示著我們這個稀松平常的小山村已是生人勿近的禁地。
不管是強悍如斯的大姨,還是熱衷於冒險的弭明誠,此刻都緊皺著眉頭,一言不發,這趟丘陵村之旅著實是給兩人上瞭一課,不知道他們以後還敢不敢專門往這種地方鉆。
正當我出神之際,大姨忽然一個急剎,我差點沒摔個狗吃屎,連忙扶住靠椅撐起身子,探頭向前方看去。
隻見僅能容納一車通行的村口側翻著一輛房車,各種零碎部件散落一地,幾乎完全堵死瞭出路。
道路兩旁的落差起碼有四五米,根本就沒辦法繞行,更何況下方也冒出瞭滾滾濃煙,看樣子已經有先行者強行沖瞭下去,結局並不是太樂觀。
原本立於村口的石碑被撞歪瞭一大截,漏出瞭深埋地下的部分碑身,不同於石碑正面“丘陵村”幾個描紅大字,暴露出來的下半部分赫然鐫刻的是“泅靈村”。
一時間,車上的眾人的目光都被這三個早已褪色,卻似乎隱藏著天大秘密的字跡吸引。
“啊!!!”
弭花花忽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小手顫抖的指向瞭車子右前方的一顆大樹上。
媽媽下意識地跟著瞅瞭一眼,也是嚇得魂不附體,兩人緊緊地摟在一起瑟瑟發抖著,看來弭花花取代我在戶口本上的位置指日可待。
我順著弭花花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具被開膛破肚的男屍晃晃悠悠的吊在瞭粗壯的樹杈上,而纏繞著他脖子的東西,居然是他肚子裡被扯出來的腸子。
這是我們所有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直面這個小山村的恐怖,還未等我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道奇形怪狀的黑影突兀地從樹梢上閃過,就這麼一分神的功夫,掛在樹杈上的那個倒黴蛋就隻剩下一截空空蕩蕩的腸子隨風舞動著。
那男人不見瞭?!
我揉瞭揉眼睛,饒是我這被系統加強過的體質都沒能看清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將屍體劫走瞭。
就在此時,異變又起。
路口被側翻的小型房車擋住瞭視線的另一側,倏然伸出瞭一隻足足比熊掌還大上四五倍的巨爪猛地拍在瞭房車的車身上,誇張的比例就跟成年人抓著一輛小汽車模型。
光是巨爪尖端的指甲都至少有數十公分之長,我不禁想起路上見到的那個卷簾門上留下的猙獰爪印,想必應該就是這玩意兒的傑作瞭。
房車在巨力的碾壓之下呻吟著凹陷瞭下去,緊接著那怪物的另一隻手也搭瞭上來,看著架勢是準備登場亮相瞭。
電光石火之間,大姨率先反應瞭過來,越野車咆哮著飛速後退,一個華麗的漂移掉調轉瞭車頭,向著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
後座上沒系安全帶的三人被離心力甩到瞭一邊,我的腦袋緊緊埋在瞭媽媽的胸脯之上,但此時我卻無心享受,待重新掌控瞭身體的主導之後,我連忙起身回頭望向瞭村口,可惜被越野車沖破的薄霧已經重新聚攏,短短幾十米的距離都看得不太真切。
隱約間,我似乎看見瞭一個巨型猿猴形狀的輪廓踩在瞭房車之上,瘋狂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仰頭發出瞭一聲震天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