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媽媽雖不喜參加各種飯局,大小也是個領導,混瞭這麼多年,場面話也是信手拈來,那一份上位者的氣勢早已融入瞭骨子裡。

  媽媽落落大方地站瞭起來,嘴角帶著一抹淺笑,自然是滿口的答應,也是發表瞭一番面面俱到的說辭,一幅隻可惜弭明誠離得太遠的樣子。

  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媽媽的另一面,這應該就是媽媽工作中的常態吧,小時候雖然跟著媽媽出去應酬過幾次,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我隻有坐在媽媽腿上的記憶,之後發生瞭什麼事情就完全不記得瞭……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媽媽其實有些孤僻,老是喜歡窩在傢裡打遊戲,沒想到媽媽也有這麼光芒萬丈的一面,那份氣質,那份自信,那份典雅,那份高貴,與她平時因為幾個小兵跟我大吵大鬧、要死要活的樣子天差地別,簡直就是兩個物種。

  媽媽的這副寶相莊嚴樣子勾的我心癢難撓,征服的欲望暴漲,恨不得撲上去將高高在上的媽媽拽入人間,非得弄到媽媽哭著求饒不可。

  我癡癡的看著媽媽,抵在嘴邊的杯子一歪,冰涼的椰汁順著衣領流進瞭胸口,我連忙抽瞭兩張紙巾擦拭著,媽媽笑著說道:“多大的人瞭,嘴巴裡有洞啊,喝個飲料都能喝一身。”

  我有些窘迫,在弭明誠光輝的形象對比下,我表現像個小醜一般,高下立判。

  餘光瞥見坐在我斜對面的弭花花正若有所思的看著我,我一驚,這丫頭什麼時候把註意力放在我身上瞭?女孩子的心思細膩,難不成我剛才的表現讓她看出瞭什麼?

  菜過五味,弭明誠開始有意無意的跟我搭話,從學習聊著聊著拐到瞭生活,再到一些飲食習慣,得瞭大姨的線報之後我自然是知道瞭弭明誠打的什麼算盤,本來想拒不配合,好好讓他出出醜,轉念一想,這樣不就等於給他創造瞭機會,讓他有瞭下次拜訪的借口嗎?

  權衡利弊,我還是決定有一說一,知無不言,爭取一次性切斷弭明誠通過我來接近媽媽的這條線。

  大姨也不是個安分的主,舉瞭幾次杯子後就吵著要喝酒,媽媽若非必要,滴酒不沾,大姨又是個無酒不歡的性子,這兩雙胞胎姐妹還真是有意思。

  “我屋裡有一瓶酒精,你要不要簌簌口解解饞?”

  媽媽白瞭大姨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大姨撇撇嘴,難得有個飯局,連瓶啤的都沒有,屬實有些掃興瞭。喝瞭一口椰汁,突然問道:“老弭,怎麼突然想起跑到這窮鄉僻壤度假來瞭?”

  “花花在這邊有個同學,想過來玩一陣子,正好前段時間我一個圈內的朋友給我介紹瞭一個地方,需要經過這裡,花花她一個女孩子獨自出遠門我也不放心,幹脆就請瞭幾天假,順道送她過來瞭。”

  “哦?”

  大姨提高瞭音調,顯然是來瞭興致。

  “你那個喜歡冒險的性子還真是一點沒變,能讓你感興趣的地方,說說看,有什麼門道?”

  弭明誠有些不好意思看瞭媽媽一眼,笑瞭笑,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很難得能在這個男人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呵呵,見笑瞭。那是一個村子,我朋友說那地方有點邪門,一過夜,一些個村民的傢禽就會莫名其妙的消失瞭,數量也不多,一次一兩隻而已,可即使是關在全封閉的房間裡也無濟於事,現場沒有遺留一絲痕跡,不像是動物所為,我打算過去湊湊熱鬧,呆個兩三天看看。”

  大姨一下子跟打瞭雞血一般,興奮的說道:“聽起來很好玩的樣子,我也去!我也去!要不這樣,幹脆曉蕓你也一起來吧,你的年假再攢下去都要過期瞭,大傢好久沒一起出去玩過瞭,去嘛去嘛~”

  “啊?我就不湊這個熱鬧瞭吧,亮亮一個人在傢我也不放心。”

  媽媽目光躲閃著,顯然完全不想去,鬧鬼的經歷還記憶猶新,媽媽自然不想去任何和邪門兩個字掛鉤的地方找刺激,大姨仿佛已經忘記瞭被那鬼東西制裁的恐懼,明明連自己的處女之身都差點交代在外甥手裡。

  “哎呀,他又不是花花那樣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這麼大的一個小夥子你有什麼不放心的?你還是多擔心一下別人傢的閨女和自己吧。再說瞭,亮亮也可以一起來啊,正好我也沒和自己的大外甥一起旅遊過,再過幾天我就要走瞭,下次再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瞭……”

  大姨說著說著有些傷感,話說道這個份上,媽媽也不好好反駁,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害怕才不想去的吧,媽媽不想在大姨面前露怯,何況此時還有外人在場,太丟臉瞭。

  我真是躺著也中槍,大姨又在大庭廣眾之下滿嘴跑火車,還好她的前半段話沒有引起眾人的註意,我早晚得被這個二五仔害死。

  媽媽轉頭希冀的看著我,目光裡寫滿瞭人傢不想去!隻要我開口反對,犧牲一下自己的臉面,比如說我不敢去啊,我一個人在傢活不下去啊之類的,媽媽就有瞭借口光明正大的縮在傢裡瞭。

  面對媽媽楚楚可憐的目光,我自然是義不容辭瞭,且不說我並不想媽媽和弭明誠結伴出遊,這是感情升溫最快的方式之一。隻要大姨一個人跟著弭明誠走瞭,不僅是那個男人和媽媽分開瞭,傢裡更是又變回瞭隻有我和媽媽兩個人的完美局面,大姨這個定時炸彈還是扔遠一點的好。

  我剛要開口自爆,一直安安靜靜的弭花花突然開口道:“曉蕓阿姨,還有小亮,大傢一起去吧。”

  弭明誠一開始聽到大姨躥騰著媽媽一起去還有些高興,這會兒卻又蹙著眉頭說道:“花花,你不是要去同學傢玩嗎,跟著我們湊什麼熱鬧,又不是什麼景區,沒有WiFi,鄉下蚊蟲又多,到時候沒幾分鐘你就要覺得無聊,鬧著要回傢瞭。”

  “不嘛!”

  弭花花拉瞭長音,眼神有些暗淡,委屈的看瞭一眼弭明誠:“和同學什麼時候不能玩嘛,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瞭,每次看到同學們全傢一起出去旅遊時我都很羨慕。曉蕓阿姨,我一見您就有一種親切感,雖然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但我還是想任性一回,大傢一起出去玩一次好不好?”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凝重,弭明誠啞口無言,女兒早早失去瞭母親,是他心裡一直無法彌補的痛。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瞭,這丫頭在賣的什麼藥,我還指望著弭花花在弭明誠追求我媽的道路上從中作梗,怎麼反而感覺在撮合他們兩個似的,你要堅定你的立場啊喂!

  “花花你也太偏心瞭吧,詩蕓阿姨還幫你換過尿佈呢,怎麼,在阿姨身上就找不到感覺嗎?”

  大姨不知是為瞭耍寶還是為瞭緩和一下氣氛,不合時宜的插瞭一句。

  弭花花撒嬌道:“哎呀,詩蕓阿姨您說什麼呢,您就像我的姐姐一樣。”

  這下媽媽不幹瞭,小聲嘟囔瞭一句:“我看起來比她老嗎,怎麼她是姐姐,我就隻能是媽媽級別的瞭?”

  我是越來越糊塗瞭,這小丫頭幾乎是在明示我老媽和他老爸能成一傢人啊,她到底在打什麼算盤,正負極接反瞭嗎?

  “好吧,反正公司最近也在淡季,明天阿姨去公司交接一下項目,順便請一下年假。亮亮,機會難得,你也一起去吧。”

  弭花花話說到這個份上,媽媽也實在不好拒絕瞭,既然媽媽答應要去瞭,我原本就打算無論如何都得跟著一起去,怎麼可能讓弭明誠一個人帶著三個大美女出去旅遊?特麼誰是男主都有點模糊瞭,媽媽能主動開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弭明誠連連擺手道:“花花!你怎麼能這麼不懂事!……”

  弭花花撅著嘴兒,可憐巴巴的朝著媽媽忽閃忽閃眨巴著大眼睛。

  媽媽連忙道:“花花這麼聰明漂亮,我對她也喜歡的不得瞭,我們傢也好久沒出過旅遊過瞭,就當提前放假瞭,原本我也想要個女兒的……總之就這麼定瞭,我們需要買什麼裝備嗎?”

  “這怎麼好意思,怎麼能麻煩你……”

  弭明誠還待推辭,見媽媽態度堅決,隻好作罷,寵溺的揉瞭揉弭花花的腦袋,同媽媽和大姨說起瞭一些註意事項。

  為瞭讓新加入的成員放寬心,弭明誠更加詳細的解釋道:“說起來邪門,其實也就那麼回事,我也去過瞭好些個所謂靈異的地方,結果就跟走進科學一樣,到頭來都是以訛傳訛,自己嚇自己罷瞭。咱們這次要去的那個地方叫做丘陵村,本來平平無奇的村子因為那個奇異的現象有瞭點名氣,聽說村裡人還搞起瞭民宿,已經有好幾批驢友去探過路瞭,而且大傢都平安回來瞭,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不過那個傢禽失蹤倒是真的存在,至今還沒有人能堪破玄機。”

  大姨沉吟道:“這個村沒有監控嗎,所謂的離奇失蹤會不會是村民自己搞的噱頭,為瞭吸引人流量,再借機弄成網紅村?”

  “有這種可能,老王也是這麼分析的,就是那個給我介紹瞭丘陵村的傢夥,監控倒是有,不過隻有村頭和村尾各裝瞭一個,還是好幾年前裝的,不知道壞瞭沒有,而事件都是發生在村民自己的傢裡,監控就是沒壞也於事無補。老王去的時候就專門帶瞭幾套拍攝設備,放在瞭剛剛發生失蹤現象的村民傢裡,結果連續拍瞭好幾天一無所獲,反倒是在其他村民的傢裡又開始瞭,總而言之就拍攝設備放到哪裡,哪裡就風平浪靜,他又沒辦法把整個村子監控起來。”

  “這不就是妥妥的村民自己搗鬼瞭麼。”

  我有些無語,一下子對這個地方失去瞭興趣。

  弭明誠也不在意我的打斷,點瞭點頭接著說道:“老王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住瞭一周後,基本證實瞭這個猜測,收拾瞭東西之後就回傢瞭。結果在傢裡看回放的時候發現,最後那一天的晚上,其中的一臺攝像機錄像中斷瞭十幾分鐘,不是畫面丟失、被剪輯什麼的,就是單純被人暫停瞭。

  老王也因為連續幾天什麼都沒拍到,最後一天瞭就有些犯懶,在檢查瞭頭三臺設備放置的村民傢裡沒有異常後,後面的也懶得再去核對傢禽的數量是否有缺瞭。

  而在他那臺出瞭問題的攝像機的暫停鍵上,有一絲淡淡的血跡,老王本想再去一探究竟,可惜公司的事情恰好多瞭起來,他還在創業期,分身乏術,這才和我聊起瞭這個地方。

  老王的想法是這個村子還是有一些古怪的,但危險性應該不大,畢竟也去過不少人瞭,也沒人缺胳膊少腿,就推薦我這個愛好者去看一看,誰不定還能揭開謎底。

  大傢不用緊張,就當是去農傢樂玩幾天,不用收拾什麼東西,帶兩套換洗衣服和防蚊噴霧就夠瞭。”

  媽媽的臉色時好時壞,剛放下的心又懸瞭一半,我趁機在桌子底下握住瞭媽媽有些冰涼的葇荑,示意有我在,我會保護好媽媽的。

  媽媽微微用力掙紮瞭一下,沒能掙脫我,也就這麼任憑我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握著她的手瞭,隻是目光有些躲閃,不敢往我這邊看。

  大姨又開始迷之興奮起來,拍瞭下桌子站瞭起來:“這才有點意思嘛!就這麼決定瞭,散會!”

  集合的時間定在瞭後天上午,弭明誠已經聯系好瞭一輛開往丘陵村的大巴。

  吃過晚飯,弭明誠又坐瞭一會兒之後就帶著弭花花離開瞭,臨走之前和媽媽在廚房嘀嘀咕咕瞭一陣,估計就是和媽媽匯報他對我的觀察情況以及適合我體質的藥膳之類的。

  我雖然不爽,但也知道他們隻是在正常的說話罷瞭,就當是醫生和病人交流病情瞭。

  大姨是真的好瞭傷疤忘瞭疼,明明親眼見證過超自然的現象,卻還跟鐵頭娃一樣熱衷於作死,在定下行程後就一直處於亢奮的狀態,簡直像是春遊前夜的小學生,恐怕大姨今晚是睡不著瞭。

  媽媽則截然相反,渾身上下到每一根頭發絲都透著拒絕,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原本知道那地方的靈異現象大概率是人為的之後,才稍稍放松瞭一些,誰知到瞭最後還有反轉,但她已經被大姨和弭花花架上瞭刑場,眼下也隻能硬著頭皮咽下瞭這個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