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不肯再多說,瓊恩也便沒有追問,「我知道瞭,」他說,「總之不要讓艾彌薇回禦宇山就對瞭,是吧。」
「嗯。」
「而且不要讓她發現?」
「對。」
「我知道瞭。」瓊恩再次說,做出保證。
凜點點頭,拉著瓊恩的手往回走,他們越過石橋,到瞭辛巴河北。新城區規劃得很不錯,區域分明,道路整齊,而且設有專門的行人通道——最後這一點尤其難得,至少瓊恩在其他所有城市都沒見到過。瓊恩和凜正走著,一架馬車從後面快速駛過來,突然停在旁邊,佈簾掀開瞭,一個人從車中走下來,「晚上好,凜。」
瓊恩轉過頭,看見一位大約三十馀歲的中年男子,他臉色蒼白,身材異常瘦削,看起來彷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凜似乎怔瞭怔,停住腳步朝他微微點瞭點頭,「你好,埃卜拉。」
「聽伊森說你去瞭中土,」男子說,「甚麼時候回來的?這位是你朋友?」
「未婚夫,」凜說,「我有點事情要去恩瑟,路過這裡。」
「哦。」
男子應瞭一聲,目光在瓊恩臉上來回掃瞭幾遍,彷佛也沒甚麼話好說,便抬起左手,在胸前做瞭個奇怪的手勢,像是打招呼,然後徑自轉身鉆進馬車中,車夫甩瞭聲響鞭,車輪粼粼繼續前行。
「他是誰啊?」瓊恩問。
「城主波斯拉薩爾的兒子,名字是埃卜拉——在恩瑟語裡是『聰明人』的意思,」凜說,「我和他其實不怎麼熟悉,也就見過兩次面,還是三次?」
「我不知道你還認識這麼多人。」
「我曾經在這城裡待瞭一年多嘛,」凜說,「艾彌薇離開之後,我還待瞭半年呢。那時候新城區還沒建成,也沒這麼多的外來人,本地居民就那麼多,時間長瞭自然會認識一些。」
這倒也是,但瓊恩好奇的地方其實不在於此,「你好像……不怎麼喜歡看見他?」
「也不是,」凜皺瞭皺眉,「這個人,怎麼說呢,總覺得陰森森的,我一看到他那張臉就覺得不舒服,」她撇瞭撇嘴,「而且太瘦瞭,瘦得跟一根草似的。」
我隻知道很多人歧視胖子,卻不知道原來你還歧視瘦子……
「你不喜歡他,他倒似乎挺喜歡你的,」瓊恩說,「都沒見過幾次,還特地停下來跟你打招呼。」
「說到這個,我也挺奇怪的,」凜說,「以前他可是從來不會主動搭理人的,不管是誰。他弟弟說他小時候大腦受過傷,從此就性格特別孤僻。」
「說不定他以前暗戀你,隻是不好意思開口,」瓊恩開玩笑,「現在終於鼓足勇氣要來表白,結果你又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把他嚇跑瞭。」
「我才不要被這種傢夥喜歡呢,」小女巫哼瞭一聲,「就算比不上艾彌薇,起碼也要有你的水準才可以吧,否則連被考慮的資格都沒有。」
「……你這到底算是誇獎還是貶低呢?」
「隻是陳述事實啦。」
瓊恩笑瞭笑,不知怎的,他心中有些隱隱的疑惑。埃卜拉臨走時做的那個奇怪的手勢,總是在眼前反復閃現,彷佛在提醒著他某些埋在記憶深處的東西。「凜,」走瞭一段路,瓊恩終於忍不住問,「這個,」他模仿瞭一下埃卜拉的動作,左手掌心虛握,拇指屈起,貼在中指和無名指的指腹上,「是甚麼意思?」
凜偏著頭想瞭會,「不知道,」她說,「可能是某種打招呼的方式吧。」
「徹森塔人是這樣打招呼的嗎?」
「當然不是,」凜說,然後又猶豫起來,「反正辛巴城人肯定不會這樣,或許是別的地方的習俗?也可能是某種古代的禮儀吧。埃卜拉喜歡鉆研一些很生僻的東西,誰知道他究竟是甚麼意思。」
「哦。」
凜是個很單純的人,對於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往往就直接忽略,然而瓊恩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某種直覺告訴他應該探尋下去。在這方面,凜就幫不上甚麼忙瞭,好在瓊恩也壓根就沒指望她。
回到旅店,瓊恩直接去找梅菲斯。
「這個手勢我也沒見過,」少女說,「感覺上不像是打招呼,太隱蔽瞭,更像是你們巫師在施法時的動作。」
「他當時沒有施法,」瓊恩說,身為高階巫師,這一點他可以肯定,「而且如果是施法動作,他是甚麼意思呢?在向我表明同行身份嗎?」
「不知道,我沒聽說他學過魔法,」她想瞭一會,「我和埃卜拉也不太熟,不過我知道他的確一直在研究某些東西——某些不太好的東西——或許與此有關吧。」
「你所謂不太好的東西是指甚麼?」
「嗯,這個比較難形容,」梅菲斯說,「徹森塔人稱之為『覡術』,它的含義很廣,指與邪魔丶詛咒丶亡靈丶毒藥有關的知識與技藝……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瓊恩點點頭,梅菲斯覺得這個詞不太容易解釋,過分含混,在中土語言中並沒有一個對應的專門詞匯,但他理解起來毫無障礙。「所以他是在向我發出詛咒?」瓊恩問。
「我覺得不像。」梅菲斯說。
「也可能根本就沒有甚麼意思,」凜從浴室裡走出來,裹著毛巾,「你們太神經緊張瞭。說不定人傢隻是當時手指抽筋瞭,隨意活動一下而已。」
「……也有這種可能。」
瓊恩很希望自己也能擁有和凜一樣良好的心態,可惜他做不到。盡管沒有甚麼憑據,但直覺很清楚地告訴他,埃卜拉當時做的那個手勢是有特別含義的,應該是某種暗號。
「埃卜拉是個甚麼樣的人?」他問。
「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這是凜的答案。
梅菲斯想瞭想,「陪我出去走走。」她對瓊恩說。
「嗯。」
凜也要跟過來,卻被梅菲斯制止瞭,命令她乖乖待在房間裡休息。兩人走出旅店,走瞭一段路,在一個偏僻的街道拐角停住瞭。梅菲斯示意瓊恩攬著她的腰,一團淡淡的霧氣將他們的身體包裹,然後漂浮起來,離開地面,升上高空,俯瞰夜色中的辛巴城。
白天走在街道上還不覺得,現在在空中俯瞰,瓊恩發現辛巴城的面積還不小。河南岸的老城區看起來比較雜亂破敗,但河北岸的新城區則建築整齊,街道筆直,左右對稱,宛如棋局,倒是挺符合瓊恩記憶中現代城市的模樣。
「埃卜拉性格孤僻,深居簡出,很少和人接觸,我和凜對他也沒甚麼瞭解,」少女說,「不過有人曾經告訴我們說,辛巴城這十六年來的種種變革政令,表面上是城主波斯拉薩爾頒佈,但其實大半都出自埃卜拉之手。」
「哦?」
瓊恩頗為出乎意料,因為外貌給人的先入為主印象,加上梅菲斯和凜之前的描述,讓他以為這個埃卜拉是個學者之流的人物,卻沒想到還有可能是隱身幕後的政治傢。治民理政是非常精細而復雜的實踐工作,可不僅僅隻是靠天生聰明,閉門造車就能做到的,倘若梅菲斯所言屬實,那這位埃卜拉可真是不簡單。
「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來瞭,」瓊恩回憶瞭一下,「知識神殿的資料裡也有提及,最近幾年來,辛巴城主的身體一直不好,除瞭一些必要場合,很少出頭露面,權力實際上已經移交到其長子手中——不過我當時沒註意這個『長子』的名字。」
「就是埃卜拉。波斯拉薩爾城主有三子兩女,埃卜拉是其長子,也最得信任和倚重。老城主的身體狀況已經很不樂觀,隻怕時日無多,一旦去世,埃卜拉就是新的辛巴城主,」梅菲斯說著,往下方指瞭指,「你覺得新城區建造得如何?」
「很不錯。」
「整個新城區的選址規劃丶建築佈局,都是埃卜拉一人完成的,」梅菲斯說,「當然這不是官方說法,但應當屬實。」
「……這傢夥還是人類嗎?」
「從身材來看不像是個矮人,」少女開瞭句玩笑,然後收斂笑容,「你在猜測甚麼,是吧?」
瓊恩點點頭,對梅菲斯他沒甚麼好隱瞞的,「我今天聽到一個傳說,有關辛巴城的起源的。」
「被神王殺死的巫師,埋葬在辛巴河的北岸,」梅菲斯知道他要說甚麼,「你認為他是一位奇械師?」
「嗯。」
「所以埃卜拉是被奇械師的鬼魂控制瞭?這倒是能解釋很多問題。」
「對啊,假設他的軀殼裡是一個奇械師的古老亡靈,那麼他完全有可能看出我的來歷,所以他做的那個奇怪手勢其實是個表明身份的暗號?」
一個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不是。」
瓊恩嚇瞭一跳,然後才發現聲音是從自己的腰帶上發出。他怔瞭怔,將大主教贈送的那柄匕首拔出鞘,舉在面前,「冰虹?」
「當然是我。」寶石龍的聲音從匕首中傳出。
「你最近幹嗎去瞭,一直都沒動靜,我還以為你失蹤瞭呢。」
「我打瞭個盹而已,」龍說,「反正你又沒甚麼事找我。」
「你剛才說『不是』,是甚麼意思?」梅菲斯問。
「那個人身上沒有亡靈的味道,一點都沒有,」龍打瞭個哈欠,彷佛很無聊的樣子,「所以你們的猜測毫無意義,因為從一開始就不成立。」
「哦?」
「他做的那個手勢呢?」梅菲斯問,「你認識嗎?」
龍沉默瞭一會,像是在努力回憶,「不認識,」它最後說,「應該隻是單純的手指抽筋吧。」
「……」
「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先不提,」龍說,他的聲音變得嚴肅,「我有一個很重要的要求。」
「嗯?」
「我已經很久沒有真正入睡瞭——你知道,老人睡眠質量都不好。變成亡靈那段時間,我身心痛苦,精神焦慮,直到成為器靈才放松下來,」龍說,「我剛剛睡瞭一覺,做瞭個美夢,現在精神飽滿,感覺整條龍都煥然一新,創作靈感洶湧而來。」
「所以?」
「所以我想畫畫!」
我還想打籃球呢,瓊恩聳瞭聳肩,「你都沒有右前爪瞭,怎麼畫畫?」
「這不是重點,我可以用想像作為畫筆,在意識的空白畫佈上潑墨揮毫,縱橫馳騁,」龍說,「重點在於,我需要一個模特。」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幫你去找個模特?」
「當然,」龍說,「我的要求又不高,隻要臉蛋漂亮身材窈窕氣質出眾就可以瞭,你身邊一大把,隨便安排一個就行,我不挑剔的。」
「你這還叫要求不高?」瓊恩無力吐槽,「算瞭,我幫你問問誰有興趣——等一下,」他突然想起來,「你所謂的模特是要裸體嗎?」
「穿瞭衣服還叫甚麼模特?」龍反問。
「那不可能,」瓊恩斷然拒絕,「我才不會讓我女人不穿衣服給別的男人看——雄龍也不行。」
「別那麼小氣嘛,」龍說,「有好東西要懂得和別人一起分享。而且我這是藝術啊,藝術你懂不懂?不要用你那種低俗的思維來衡量我,我是完全純潔的目的,抱著對美好事物的無比向往和欽慕來欣賞的。」
「總之就是不行。」
「不能商量嗎?」
「沒甚麼好商量的。」
「話不要說這麼絕對,」龍哼瞭一聲,「我告訴你,我可是有你的把柄。」
切,瓊恩壓根不信,冰虹認識他又沒多久,怎麼可能掌握他甚麼黑材料。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光明磊落,哪有甚麼把柄。「我不同意,你準備怎麼做?」
「我就滿大街宣傳,見人就說你不舉。」
「……我靠!」
冰虹的這個威脅的確有殺傷力,瓊恩不禁考慮要不要把這老傢夥丟到次元袋裡,但最終還是覺得對長者應該保持一定程度的尊重。他思考片刻,決定作出一些讓步。「好吧,」他說,「我可以給你找個模特,但她不可能裸體,這是原則問題,沒有討論的馀的。」
「可是——」
「不過我會建議她穿得少一點,」瓊恩說,「算是半裸。」
龍沉默瞭一會,像是在權衡,「那好吧,」它最後嘟囔著說,「半裸就半裸,馬馬虎虎先將就吧。」
「那你能給我甚麼回報呢?」瓊恩說。
「回報?」龍疑惑。
「當然瞭,」瓊恩說,「我為你提供繪畫模特,難道你不應該給予一些回報嗎?」
「這麼斤斤計較太傷感情瞭吧,」龍說,「你看很多人養寵物,也從來沒有要求回報啊。」
「……你好歹也是一條龍,居然拿寵物自比,你還有沒有一點基本的節操?」
「節操有甚麼用,」龍不以為然,「能當寶石吃嗎?」
瓊恩沒有預料到對方地下限能低到這種程度,不過這也隻是讓他怔瞭一下而已,「寵物也是有回報的,」他說,「撒嬌打滾翻跟頭搖尾巴,給主人提供精神愉悅,有的還會叼拖鞋呢。」
「我才不會叼拖鞋!」龍氣急敗壞。
「我也沒有拖鞋讓你叼,」瓊恩說,「我並無他意,隻是關於埃卜拉這個人,還想聽聽你的更多看法。你是位長者,歷經時光沉淀的經驗就是珍貴的財富,比任何寶石都有價值。」
龍哼瞭一聲,「這還差不多,」它想瞭想,「那個叫埃卜拉的人類……我也看不出甚麼,隻能說,他身上有種奇怪的味道,讓我感覺很危險,很不舒服——而且好像有點熟悉,總覺得曾經在甚麼地方聞到過似的。」
瓊恩精神一振,這或許是個線索,「甚麼地方?」
「不記得瞭。」
「你這記性也太差瞭吧。」
「孩子,如果你像我一樣活瞭這麼久,還能清楚地拼得出自己的名字,那就已經很瞭不起瞭,」龍老氣橫秋地說,「我見過的人,比你沒見過的人還多;我走過的地方,比你沒去過的地方還多,我哪能一個個全都記住——等有空我會想想的。」
「不對吧,我聽說你以前就是個超級宅,一輩子都躲在傢裡不出門的啊。」
「誰說的!」龍不高興,「誰宅瞭?我隻是不怎麼喜歡在公眾場合拋頭露面而已。誰居然在背後這麼誹謗我,我一定要去法庭起訴他。」
瓊恩指瞭指旁邊的少女。「她說的。」
「……艾彌薇說的就算瞭,」龍訕訕地說,「總之我其實也不怎麼宅的,偶爾,我是說有時候,我也會下山到人類集市裡溜達溜達的。嗯哼,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它清瞭清嗓子,「反正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你們不要和那個埃卜拉打交道,那傢夥有點古怪。但他不是亡靈,也沒有被甚麼亡靈控制,你們之前的猜測方向是錯的,這點我可以確定。」
「是嗎?」
瓊恩有些失望,他原本自覺已經將所有線索完美地聯系起來,看穿瞭隱藏在黑暗中的真相,沒想到被冰虹直接否決瞭。盡管很宅,但畢竟是活瞭千年的太古巨龍,在給提爾教會做守護神獸期間也參與過不少惡戰,眼光見識都不缺,它既然能說得如此肯定,那應該就不會錯瞭。
算瞭,不想那麼多,反正此地隻是路過,自己還有正事要做呢。
回到旅店,瓊恩將匕首交給瞭莎珞克,囑咐瞭魅魔幾句,然後去找珊嘉。
珊嘉正在房間裡,對著面前的一片透明水鏡沉思,鏡中星光璀璨閃爍,交相輝映,彷佛晴朗夜空,其中有幾枚星辰格外明亮,光芒綻放,將周圍的其他星辰都掩蓋瞭下去。少女凝神定心,正要細看,忽然門被直接推開瞭,一個人走進來,受此打擾,水鏡劇烈地晃瞭一晃,連同鏡中的星光瞬間消散成霧,四處飄散。
「啊,姐姐,對不起,」瓊恩沒料到珊嘉正在觀星,他和自己姐姐隨便慣瞭,一時忘瞭敲門,「沒事吧?」
「沒事,」珊嘉溫柔地笑瞭笑,用手指揉瞭揉額頭,「有點累瞭,正準備休息呢。」
巫師施法時最忌打擾,容易遭受反噬,瓊恩放心不下,過來替珊嘉檢查瞭一遍,發現確實沒甚麼問題,方才松瞭口氣。「姐姐剛才在看甚麼呢?」他問。
「我想看看東域這些神王的『神座』,」珊嘉說,「很奇怪,星圖上顯示不出來。」
「神王是不是真正的神祗都不好說,你看不見也正常吧。」瓊恩倒不覺得有甚麼。
「也不是完全看不見,」珊嘉說,「在應該屬於東域神王的位置,我能夠看見一個神座。」
「哦,那是對應哪個神王呢?」
「問題就在於此,」珊嘉皺眉,「它似乎對應東域的所有神王。」
瓊恩怔瞭一下,「甚麼意思?」
「就是說,無論我想觀測的是哪一位神王,星圖上顯示的都是那個神座,」珊嘉解釋,「如果按照老師教我的知識來分析,這意味著:東域的所有神王——至少是目前現存的五位神王,其實是一位神祗。」
「……這怎麼可能?」
神祗有可能存在多種神相,也有可能在不同的時期丶不同的地區使用不同的名號,這些都是有實例的。比如說風暴之神塔洛斯,他在耐瑟時代名為「柯薩」,在卡麗珊被稱為「畢爾瑞斯」(Bhaelros),在西土某些地區被稱為「寇紮」。但東域諸神王的情形與此完全不同,他們歷史悠久,同時存在,彼此有著明顯的區別,而且互相爭鬥不息。如果說他們其實是一位神祗,這實在有點超出瓊恩的理解能力。
「的確很不可思議,」珊嘉說,「我也無法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也可能是我看錯瞭吧,占星術我畢竟接觸時間還太短,理解不深,如果老師還在就好瞭,可以向她請教。」
提到奧嘉萊斯,兩人都沉默瞭片刻,「不說這個瞭,」珊嘉主動換瞭話題,「你今天和凜逛街去瞭?」
「陪她去舊城區轉瞭轉,」瓊恩說,「看望一位故人。」
「是某位仰慕她的男性嗎?」珊嘉開玩笑。
「是一位老奶奶,做的餅很好吃,我還帶瞭幾塊回來呢,姐姐要不要嘗嘗?」
珊嘉搖搖頭,「太晚瞭,明天吧。」
「的確是很晚瞭呢,」瓊恩順勢說,抱住少女,「所以姐姐我們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出發。」
「咦,你不去找塔拉夏嗎?」
「姐姐不喜歡我陪著?」瓊恩反問。
「喜歡啊,但你不會憋著很難受?」珊嘉笑盈盈地說,「到時候姐姐可沒辦法幫你解決哦。」
「我又不是每時每刻都想要,」瓊恩抗議,「不要說得好像我整天欲求不滿似的。」
「年輕男孩子精力旺盛,每時每刻都想要很正常啊。姐姐可以理解的,不用不好意思。」
「我才沒有甚麼不好意思!」瓊恩說,「我隻是單純地想今晚陪姐姐而已。」
珊嘉嫣然微笑,「那好吧,不過先說好,不準半夜偷偷溜走哦。」
※※※
抱著漂亮姐姐入睡當然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但能看能摸不能吃,那就很折磨人瞭。而且還不是姐姐不願意,是自己不行,這就更加令人鬱悶瞭。
一夜輾轉反側,第二天早上起床時,瓊恩覺得自己精神很不好,眼睛生澀,黑眼圈肯定都加深瞭幾分。下體卻是一柱擎天,比誰都精神,可惜就是無處發泄。維若拉的這個專情詛咒就是這麼麻煩,它隻是阻止受詛咒者與其他異性交合,卻並沒有影響其功能,該有欲望的時候照樣有欲望,該勃起的時候照樣會勃起,就是沒法滿足。
「今晚還是去找塔拉夏吧,」珊嘉說,「不然對身體不好。」
少女的語氣和神情之中,雖然微有醋意,卻並不是在說反話,而是真心如此建議。從小一起長大,瓊恩這點辨別能力還是有的。這讓他不禁有些奇怪,實事求是地說,珊嘉在這方面可並不算特別「寬容」。她當然會在意瓊恩的身心健康問題,但僅僅因為這一點,就勸他去找別的女人,這可不太符合她的性格。
「姐姐你最近似乎和她來往很多啊。」瓊恩試探地問。
「嗯,我經常有些問題請教她。」
「她會教你?」
瓊恩有些詫異,珊嘉會請教維若拉的,隻可能是魔法學習上的問題,但這種珍貴的知識,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教人,維若拉和珊嘉又沒甚麼交情。沒有哪個巫師會把自己辛辛苦苦,花費無數成本和代價才獲得的知識丶技藝,輕易地傳授給別人。瓊恩當年進巫師學校,可是花光瞭傢裡的全部積蓄,而且真要計算起來,那點錢隻能算是象徵性收費,瓊恩在校期間所領取丶消耗的那些魔法材料,成本都遠遠不止這個價瞭。
當然瞭,陰魂城的巫師學校,本來就是內部招生,培養的都是自己未來的政府官僚或者軍隊士官,學費低點很正常——因為所有的學生畢業之後,都要為陰魂城服務,而且這種服務還是終生的,想辭職都不可能。所以瓊恩以及他的同學們,為瞭成為巫師,所付出的可不僅僅是那點學費,還附加瞭一份永久有效的賣身契。
單看「傳道巫師」這個頭銜,或許會讓人產生誤解,覺得這是一個好為人師,喜歡到處指點的職業——但其實完全不是。阿祖斯的教義宗旨是追求至高奧術之道,可不是「有教無類」,就算要傳道,也不可能傳給敵人——珊嘉出身陰魂城,是莎爾的信徒,與維若拉天然立場敵對。瓊恩倒是從維若拉那裡學到瞭一些粉紅法術,那是特殊情況,不能拿來作為例子。
「正常情況下或許是不會,」珊嘉說,「但她既然要做我的弟媳,又怎麼能不討好我這個姐姐呢?」
「……」
珊嘉在開玩笑,但瓊恩並沒有笑。
維若拉和瓊恩如今的情形,隻能說是陰差陽錯,機緣巧合,彼此並無甚麼感情基礎可言,也看不到未來的發展可能。瓊恩從沒考慮過要娶她為妻,相信維若拉也沒有要將終生托付給瓊恩的打算,所謂「弟媳討好姐姐」雲雲,當然隻算是笑話。
真實的情況,隻會是反過來。不是維若拉刻意討好,而是珊嘉主動結交。
在這個小團體中,其他人都是瓊恩的女友,而且之前都認識,有過一段時間的交往,在陰影谷一戰中也曾共經患難,並肩作戰,某種程度上算是「自己人」,維若拉卻是例外,她是剛加入的「新人」,和其他人之前素不相識,卻因為「專情詛咒」的關系,反而成瞭唯一和瓊恩保持親密肉體關系的人,其他少女都被強制阻擋在外。這樣一來,難免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身份尷尬,甚至隱隱被排斥。
作為一個以「建立一個龐大後宮」為目標的男性來說,瓊恩當然是希望自己的女人都能和睦相處——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否則豈不是要頭痛死。但女孩子們可沒義務滿足瓊恩的期待,梅菲斯自不用說,莎珞克對維若拉也很不滿,因為專情詛咒的關系,她已經多日沒有自瓊恩處獲得精液瞭,這對一隻魅魔而言可是很嚴重的事情,也就隻有凜心思單純,又和維若拉有一層師姐妹的名分(雖然之前其實也從未見過),關系倒還不錯,但她沒甚麼自己的立場,如果要在梅菲斯和維若拉之間選擇一個的話,答案是毫無懸念的。
幸好還有珊嘉。
沒有誰會喜歡多一個情敵,珊嘉也不例外,但如果已經是既成事實,她也會盡可能去接受,去試著相處交往,維持一個過得去的關系,不會針鋒相對,也不會刻意孤立丶冷落對方,無論對梅菲斯,對芙蕾狄姐妹,對凜,對莎珞克都是如此。她會嫉妒,會吃醋,會心裡不高興,但她仍然會幫助弟弟去應付丶解決這一切麻煩,就像是位寬容的女主人。
有這麼美麗溫柔體貼大方的姐姐,瓊恩真是感動得一塌糊塗,正要趕快獻殷勤表忠心,珊嘉卻揮瞭揮手,表示到瞭學習時間,直接將他從閨房裡趕瞭出來。臨走之前,看見珊嘉正將幾塊竹簡從口袋裡掏出來,按順序擺在桌上,逐個抄錄上面的文字。
姐姐很努力呢,瓊恩想。
劍術丶占星丶魔法丶煉金,還有音樂,珊嘉每天的課程都是排得滿滿的,一日至少要花十個小時在學習上,而且從無間斷,從無懈怠。她的天賦本就優秀,又曾經有奧加萊斯這種明師指點,再能如此刻苦,其進步之明顯,是有目共睹的。別的不說,就以劍術而論,前日還在船上的時候,瓊恩偶然看到珊嘉和莎珞克對練,在魅魔沒有明顯放水的情況下,已經能夠打得有來有往。
瓊恩這段時間也算認真,但和珊嘉比起來還是有所不如,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幹擾——其中最大的一個幹擾源名為「凜」。
下午兩點多鐘,瓊恩在自己的房間裡計算一個魔法公式,正聚精會神中,房門突然被推開,凜一陣風地沖進來,「你在這裡啊,」她說,「陪我出去買東西。」
瓊恩下意識地想說「你不是昨天才剛剛逛過街麼?」但轉念一想,對於女孩子來說這個問題毫無意義,逛街是剛需,比吃飯更重要。「我正有事呢,你讓艾彌薇陪你去好瞭。」
「就是艾彌薇讓我去買東西,她在忙著整理資料,沒空。」
「我也沒空——你說她讓你去買東西?買甚麼?」
凜摸出一張紙,「都在這上面,她怕我記不住,都寫下來瞭。」
瓊恩接過來一看,上面用通用語寫瞭十幾行,主要都是一些旅行用品,比如帳篷丶睡袋之類,還有一些醫藥用品。「買這些做甚麼?」瓊恩奇怪,「我們有青銅豪宅啊。」
正常情況下,出門長途旅行當然要準備這些東西,但奧沃送給瓊恩的「青銅豪宅」,隨時隨地都可以展開,相當於一座移動城堡,還需要這麼麻煩做甚麼。
「誰知道,反正艾彌薇就是這麼交代的,要麼你問問她去好瞭。」
瓊恩不明所以,但也懶得去多問,梅菲斯既然這麼決定,自然有其理由,和凜一樣,他對梅菲斯有著無條件的信任。「那你讓塔拉夏陪你去好瞭,」他推脫,「她應該沒事吧。」
「塔姐姐和珊嘉在一起呢,沒空理我。」
「可是我真的有事。」
「別拖拖拉拉瞭,」凜直接把瓊恩從椅子上拉起來,「你看你的皮膚這麼蒼白,顯然是太陽曬得太少,趕快跟我出門透透氣,整天待在房間裡會發黴的。」
「我哪裡皮膚蒼白瞭,明明很健康好不好,你看我——」
「走啦走啦。」
凜的力氣很大,瓊恩完全沒有任何反抗馀地就被拽走瞭,紅龍血脈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梅菲斯列的清單上東西不少,種類也都不同,瓊恩和凜跑瞭七八個商店,總算是把東西基本買齊瞭,隻差最後一樣,是一種驅趕蛇蟲的藥水,到處都找不到。瓊恩都準備算瞭,倒是凜突然想起來,帶著瓊恩到瞭舊城區,在一個看起來瀕臨破產的店鋪裡買到瞭藥水。「這才幾年啊,以前的好東西都找不到瞭,」凜感慨,「世界的變化真是快。」
道理雖然沒錯,但你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說這種話不覺得很奇怪麼。
「既然都來舊城區瞭,要不要再去看看喀流奶奶?」瓊恩提議。
「好啊。」凜點頭。
「對瞭,艾彌薇是怎麼回事?」瓊恩忽然想瞭起來,「她和喀流奶奶……有甚麼問題嗎?」
昨天凜帶著瓊恩去舊城區見喀流奶奶,事先卻沒告訴梅菲斯,這一點很奇怪。如果梅菲斯和喀流奶奶不熟,所以凜略過不提,那倒還算正常,但明顯又不是這麼一回事。又或者是兩人有甚麼矛盾——但且不說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從喀流奶奶的說話來看,也完全看不出有結怨的跡象。瓊恩左思右想,始終沒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個,怎麼說呢,有點繞,」凜說,「我不是跟你說過,喀流奶奶有兩個兒子麼。」
「嗯,你說他們都戰死瞭。」
「對,但她其實還有個孫子,是長子留下來的。長子戰死後,兒媳改嫁,去瞭外地,從此斷瞭音訊,喀流奶奶就和孫子相依為命。她孫子叫甚麼來著,」凜努力地想瞭一會,「哦,對瞭,拉莫瑟斯。」
「然後呢?」
「然後有段時間,我和艾彌薇就住在喀流奶奶傢裡。拉莫瑟斯遇到瞭艾彌薇,一見鐘情,愛慕不已,但你知道的,艾彌薇對男人從來都是不假辭色,冷若冰霜——好吧,對你或許是例外,」凜說,「所以拉莫瑟斯就很傷心,於是就跑去喝酒,然後借著酒意就想對艾彌薇圖謀不軌。」
「……他是不想活瞭麼?」
梅菲斯那時候應該才九到十歲左右,年紀幼小,還沒遇到提爾大主教,也沒有成為聖武士,但她傢學淵源,母親是貨真價實的殺戮之神選民,體內儲存瞭大部分邪神神力,哪裡是一個普通人可以欺負的。拉莫瑟斯這麼做,除瞭找死,別無解釋。
結果是他真的死瞭。
比起現在,當時的梅菲斯顯然還有些稚嫩,對自己的力量的掌握也不是那麼完美。羞怒之下,她的出手重瞭一些,而醉酒狀態的拉莫瑟斯更是控制不住身體,栽倒的時候頭部先著地,脖頸拗斷,登時不治身亡。
「出瞭這個事情,大傢都很難受,喀流奶奶還是比較通情達理的,沒有多責怪艾彌薇,但艾彌薇覺得沒辦法面對她,於是搬瞭出去,從此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原來如此。」
瞭解到事情經過,瓊恩也不知道該說甚麼,隻能含糊過去。
「其實拉莫瑟斯人挺好的,他還經常給我買蛋糕呢,」凜惋惜地說,「我還幫他在艾彌薇面前說過幾句好話,可惜瞭。他如果不是喝多瞭犯傻,慢慢來,未必沒有機會。」
瓊恩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可惜,真讓這傢夥捷足先得,那還有自己甚麼事。「當時追求艾彌薇的人應該挺多的吧,」他岔開話題,「總不至於就他一個?」
「很多啊,十幾個二十個總是有的,可是艾彌薇一個都看不上,她心高氣傲,總想找一個比自己聰明,比自己強的男人,」凜扁扁嘴,「沒想到最後居然被你騙到手,真是意想不到。」
「我怎麼瞭?」瓊恩不服氣,「好吧,我是不一定比她更聰明,也不比她強——但兩個人在一起,重要的不是這些啊,重要的是兩情相悅,大傢都很開心就好瞭嘛。」
「廢話,你當然是開心啦,艾彌薇就未必瞭,」凜說,「天天被男人玩屁股,有甚麼好開心的。」
「……」
瓊恩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能強辯:「你又不是她,你怎麼知道她不開心呢?」
「我當然知道,又不是沒被你玩過。」
「……但我玩你屁股的時候,你也很開心啊。」
「才沒有呢!」凜臉一紅,「人傢哪有很開心!」
「明明就是。」
「才不是!」
「真的不是?」
「當然不是!」凜說,「很痛的,上次做過之後我痛瞭好幾天。艾彌薇就是對你太好瞭,換做是我,早就把你踹到床底下去瞭。」
瓊恩正想調笑幾句,忽然想起自己現在的狀態,不由得嘆瞭口氣,突然間便意興索然。就在兩個月之前,他還是左擁右抱,夜夜笙歌,如今美人仍在,笑語嫣然,自己卻有心無力,這落差實在太大瞭。
「好啦好啦,別這麼垂頭喪氣的,」凜趕快安慰,「你又不是真的不行瞭,隻是詛咒而已,解開就好瞭——而且不是還有塔姐姐麼。她可是個發育成熟的大美人,你青蘋果吃多瞭,正好換換口味,免得真的變成蘿莉控。」
「……你說這些話,自己不覺得很奇怪嗎?」
「奇怪?」凜皺眉想瞭想,似乎沒覺得哪裡有問題,「我說的有甚麼不對嗎?」
不,沒甚麼不對,就是太對瞭。瓊恩一邊默默地想著,一邊決定找個機會趁凜不在,偷偷溜進她的閨房,把那本《後宮戰略》拿回來。這種大惡魔的著作果然不能隨便亂看,現在才剛剛兩個月就已經這樣,再讓她繼續讀下去,還不知道心靈會被毒害到甚麼地步呢。
「對瞭,」凜用手肘捅瞭捅瓊恩,「塔姐姐好吃麼?」
「……挺好吃的,」瓊恩無語,「你問這個做甚麼?」
「好奇問問而已嘛,」凜說,「和塔姐姐做,與和我們做,感覺有甚麼不同?」
「這個,很難描述啊……其實也沒甚麼太大區別吧。」
「騙人,如果沒有甚麼區別,那你幹嘛想要很多女人,要和不同的女人做呢?有一個不就夠瞭嗎?」
這個說法很有道理,瓊恩無言以對。
「當然還是有一些不一樣的,」他努力解釋,「比如說,她更敏感一點,濕得快一些,進入的時候也會更容易,但沒有你裡面那麼熱。她比你容易泄出來,當然這是說前面,玩屁股的話她會高潮得比較慢——」
「等等,」凜打斷,「你把塔姐姐的屁股也開瞭?」
「是啊。」
「真過分,」凜評價,「塔姐姐一定很疼。難怪每次她和我聊天時提到你,都說你是個超級大壞蛋。」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沒有給她屁股開苞,我就是個好人瞭?那這好人也未免太容易當瞭吧。
「當然不是,隻是沒有那麼特別壞而已,」凜偏著腦袋想瞭想,「就算個普通大壞蛋吧。」
那我還是寧願當超級大壞蛋。
如果能做個好人,瓊恩其實還是願意的,但要他為此放棄某些重要的東西,那就不可能瞭。瓊恩的欲望不多,金錢丶權勢丶名望,這些對他都沒多大吸引力,唯有美色是他所好。對他而言,甚麼稱王稱帝丶統一世界丶富甲天下丶名垂千古這些東西,統統沒甚麼意義,唯有打造一個大大的後宮,才是他的人生目標。而「做一個好人」,與這個人生目標肯定是相沖突的。
瓊恩能夠得到凜,固然有機緣巧合的成分,但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因素是他是梅菲斯的男友,若非這層身份,隻怕連靠近小女巫都沒機會,更別說推倒瞭。而瓊恩能得到梅菲斯,在一開始時候所用的手段,可半點談不上光明正大,完全就是乘人之危。一段美好的戀情,卻沒有一個完美的開端,瓊恩有時候想想,也不免有些許遺憾——但也僅僅隻是遺憾而已,如果時光倒流,重回過去,他依然還是會作出同樣的選擇。
能得到的,才是真的,至於「做個好人」之類的,那是甚麼東西,能吃嗎?
「那你是喜歡玩塔姐姐的屁股呢,還是艾彌薇的呢?」
「……都喜歡。」
「哪個更喜歡呢?」
「這個沒法比較啊,就像你既喜歡魚又喜歡熊掌,不同的口味,各有各的好處,沒有高低之分。」
「可是我不喜歡吃魚,」凜說,「我小時候吃魚經常被刺卡住喉嚨,所以就不愛吃瞭。」
「……我隻是打個比方而已。」
「總之就是不同的女人,有不一樣的體驗,對吧。」
「對,」瓊恩說,「世界何等廣闊,人生又何其短暫,就應該多經歷,多體驗,多品嘗,這樣最後才不會留下遺憾——所以我絕對不是因為貪戀美色才這樣,而是為瞭追求人生的意義完整,這是一種純粹的對美的追求,你一定能夠明白的吧。」
「原來如此,」凜若有所思,「所以說,我隻有你一個男友,這是不正確的,應該多交幾個才對。」
「不行!」
「為甚麼?」凜反問,「我也要追求人生的意義啊。」
「不行就是不行!」
「小氣鬼。」
「……這樣說吧,凜,」瓊恩想瞭想,「男性和女性是不一樣的。一個男性同時交往很多女性是『正確』的,而一個女性同時交往很多男性則是『不正確』的,前一種模式不會導致血統的混淆,每一個後代的血脈來源都是清楚而確定的,而後一種模式,會導致父親無法判斷誰是他的子女,或者是其他人的孩子,這樣會嚴重損害父親對後代的責任感,從而讓下一代無法得到充足的資源成長,長此以往,生命就會萎縮,血脈就會斷絕,族群就會消亡,世界就會毀滅——所以你現在知道後果的嚴重性瞭吧。」
凜看瞭瓊恩一會,格格地笑起來,「你真厲害。」
「嗯?」
「明明就是自己小氣,卻能轉瞬之間就編出一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而且聽起來好像還有憑有據的,難怪你能把艾彌薇騙到手,」凜說,「可惜我才不吃這一套呢。就算這個道理再對,但對於你而言又不適用。」
「為甚麼不適用?」瓊恩奇怪。
「你又不用擔心甚麼後代血統混淆的問題——你不是有不孕癥嘛?」
「……誰說我有不孕癥瞭?」
「那怎麼我還沒懷孕呢?」
「……」
「艾彌薇也沒有。」
「她沒有是正常的好吧!」
「其他人也沒有啊,」凜扳著手指一個個地數過來,「珊嘉丶塔姐姐丶莎珞克,都沒有。」
「傳奇故事的主角通常都沒有子嗣,」瓊恩硬著頭皮說,「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和不孕癥甚麼的毫無關系。你看格拉茲特那本書裡應該都是這樣吧。」
「沒有啊,我剛看完的一篇,裡面的主角一口氣生瞭一百個兒子,然後讓他們互相爭鬥,從中挑選出瞭五個最強者,分別授予他們一副青銅材質的魔法動力鎧甲,讓他們成為女神的選民。」
「……你看錯瞭,那五個青銅選民才是主角。」
「是嗎?」凜將信將疑,「可是那五個傢夥看起來都沒有主角相啊,尤其是其中有一個,每次都被人一拳打趴下,然後用腳在臉上踩啊踩,看起來好弱的。」
「那就更沒錯瞭,他正是主角中的主角。」
每次和凜聊天,瓊恩的心情總是會變得很愉快,她天真丶單純,卻又並非淺薄,而是發自內心的坦誠,彷佛晶瑩剔透的寶石,纖塵不染,每個切面都閃閃發光,有種難以形容的魅力,讓瓊恩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將所有的煩惱和憂慮都暫時忘卻。有那麼一會,他甚至都在認真思考,如果將來當真能得償所願,美夢成真,建立一個大大的後宮,將所有喜歡的女孩子都納入其中的話,要不要就立凜為正妻,她看起來確實很適合。
當然,也隻是想想而已。
舊城區很大,單論面積的話,比新城區還勝過幾分,但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周圍靜悄悄的,很多房屋都已經明顯沒有人居住。瓊恩不認識路,隻能跟著凜,走瞭一會,凜突然停下腳步,同時將他一把拉住。
「嗯?」
「埃卜拉。」凜說。
瓊恩順著凜的視線看去,看見遠處一輛馬車從街道轉角處駛過,形制有些熟悉。透過馬車的車窗,他瞥見瞭一個人的側臉,正是昨晚見過的那位「埃卜拉」,辛巴城城主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