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坦白從寬

  凜的方向感極度不靠譜,最後還是維若拉來解決問題。在她的指引下,一行人穿過叢林,到達阿沙巴河邊,瓊恩從命運長夜中取出紙船放入水中,眾人依次登船剛要起航,一個小小的黑影從遠處草叢裡竄出來,跳到船上。

  那是一隻黑貓,皮毛油滑光亮,脖子上扣著火紅色項圈,尾巴上系著一隻淡藍色蝴蝶結——這兩個裝飾讓瓊恩辨認出她的身份:琪婭·火刃,獸神的選民,原本被奧嘉萊斯收服,給珊嘉做寵物和護衛。在進入第五秘器之前,奧嘉萊斯讓她留在此地等候。琪婭這段時間來一直在附近遊蕩,等待著,直到瓊恩出現。

  紙船順流而下,夜晚的風非常涼,荒野中寂靜無聲,唯有蟲鳴。凜找維若拉聊天去瞭,莎珞克也不知道隱身在哪個角落,把瓊恩一個人留在船頭甲板上,陪伴他的隻有黑貓,別無其他。

  瓊恩與琪婭不算很熟,單獨相處反而尷尬,索性直接將她收進書中,交給珊嘉。姐姐的精神狀態看起來稍稍恢復,和瓊恩聊瞭一會,「瓊恩,」她突然問,「那個紮瑞爾,和你關系很深是吧。」

  「嗯。」瓊恩點瞭點頭。

  「老師的去世,雖然是自身謀算失敗,遭遇反噬,但也有她在其間推波助瀾的緣故,」珊嘉說,盡管已經知道自己和奧嘉萊斯的關系,她仍然習慣性地稱呼為老師而非母親,「我不會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咎於她,但我也不會原諒她的。」

  瓊恩嘆瞭口氣,「我知道,姐姐。」

  紮瑞爾連環佈局,將除瞭瓊恩之外的所有人都算計瞭,換句話說,她也把所有人都得罪瞭。有些人得罪瞭無妨,反正已經是敵人,或者已經是死人;但有些人得罪瞭就很麻煩——倒不是紮瑞爾麻煩,而是瓊恩會有麻煩,比如珊嘉。兩邊都是心愛的女人,哪一邊都不好偏袒,真是令人頭疼的事情。

  說起來,紮瑞爾對待珊嘉的態度明顯與對待其他人不同,雖然她不肯明說,但瓊恩又不笨,結合種種跡象,心中自然有所猜測。可是如果猜測屬實,那問題就更嚴重,事情就更麻煩瞭。

  算瞭,反正紮瑞爾都回地獄去瞭,短時間內也不會再碰到。還是學學鴕鳥,得過且過吧,這個問題就不要深究瞭。

  「對瞭,姐姐,我準備去一趟東域,有點事情要辦,」瓊恩說,「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東域?」

  「在墜星海西南邊,」瓊恩想多介紹幾句,結果發現自己對東域其實也近乎一無所知,「有點遠,不過聽說風景挺好的。」

  「我知道東域,老師跟我提過,」珊嘉說,「那就去吧,我當然和你一起。」

  珊嘉的反應讓瓊恩覺得似乎有些異樣,但又說不出哪裡有問題。姐弟倆都沒有再說話,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尷尬。「去看看艾彌薇吧,」珊嘉垂下眼簾,「我想休息一會,頭有點暈。」

  「嗯。」

  梅菲斯仍然在沉睡,曦天使守護著她,表示一切狀況正常,並無大礙,估計不久就會蘇醒。欣佈那邊則比較麻煩,銀火仍然燃燒不熄,絲毫沒有甚麼好轉的跡象,不過倒也沒有進一步惡化的徵兆,暫時應該還能維持。按照維若拉的說法,命運長夜這本書隔絕內外,給欣佈制造瞭一個相對穩定而獨立的環境,隻要在書中,她就是安全的,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剛剛經歷一場大戰,瓊恩的精神也已經非常疲倦,他懶得回房間,直接躺在甲板上休息,迷迷糊糊間已經有瞭睡意,就聽見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他身邊停下來。「喂,瓊恩,」凜用腳尖踢瞭踢他,「快起來,我有事問你。」

  瓊恩懶洋洋地翻瞭個身,「你說吧,我聽著呢,甚麼事。」

  「你和塔姐姐,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甚麼回事啊,不是說瞭嗎,她是我新交的女朋友。」

  「騙人!」凜說,「我要聽真話。」

  「是不是她說瞭甚麼?」瓊恩問。

  「她甚麼都沒說,」凜說,「也不需要她說啊,我一開始就知道你在撒謊,隻是當時她在場,我給你留點面子,沒有當場戳穿而已。你趕快老實交代,還有坦白從寬的馀地,不然我就去向艾彌薇打小報告瞭。」

  「你一開始就知道我在撒謊?」

  「廢話,你真以為我胸大無腦麼。」

  說實話,我的確一直是這麼以為的……

  「我的說法哪裡有問題?」瓊恩坐起身來,問凜,「你怎麼知道我在撒謊呢?」

  「問題多瞭去瞭,」凜不屑地哼瞭一聲,「我問你,你甚麼時候認識她的?」

  「這個,就在前不久,」瓊恩說,「我們一見鐘情,不行啊?」

  「一見鐘情很正常,就像你對我,第一眼看見就陷入愛河無法自拔對吧,」凜說,「問題在於你是在哪裡和她一見鐘情的?」

  瓊恩想瞭想,「當然是在薩馬斯特那邊,」他說,「她不是被俘虜瞭嗎。我那次去拜訪凱瑟琳,順便見瞭見薩馬斯特,然後偶然巧遇瞭她,然後就一見鐘情瞭——對,就是這樣沒錯。」

  「沒錯你個頭!」凜拍案而起,「你去見那個誰,哦,凱瑟琳,去瞭多久?也就一天半左右對吧?」

  「嗯,差不多。」

  「那你前面說和她朝夕相處九天九夜,又怎麼解釋?」

  「……」

  瓊恩心中暗叫不妙,居然無意間露出這麼大一個破綻,難怪凜一聽就覺得不對。當時凱瑟琳扭曲時空,硬生生把一天時間延長成瞭九天,讓瓊恩盡可能久地和維若拉相處,吸取神力。但這件事除瞭紮瑞爾,其他人是不知道的。現在要解釋也不太容易,瓊恩頓時苦惱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說。

  「趕快如實招供!」凜精致的臉龐貼近過來,淺綠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不準再編理由,否則我真要生氣瞭。」

  瓊恩察言觀色,意識到小女巫並不完全是在恐嚇,她確實已經有些不悅。以她的性格,倒不見得是因為瓊恩花心亂搞,更有可能是因為維若拉的身份。盡管此前從沒見過,但維若拉畢竟是欣佈的學生,和凜是師姐妹的關系,凜父母很早去世,這世界上的親人並不多,梅菲斯是一個,現在在沉睡,欣佈算一個,現在狀況很危險,說不定甚麼時候就搶救不過來。凜表面上若無其事,心裡不可能沒有憂慮焦急,偏偏就在這種時候,瓊恩又帶回來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還恰好是自己師姐,兩人之間的關系又明顯有問題,考慮到瓊恩以往的劣跡,凜沒有立刻發飆,的確算是像她所言,在「外人」面前給自己男人留面子瞭。

  意識到這一點,瓊恩再無猶豫,舉手投降,「我說,我全招供,」他說,「你別著急,聽我解釋。」

  瓊恩把事情經過大致說瞭一遍,當然,有些細節還是盡量能含糊就含糊過去瞭,吸取神力甚麼的也沒說,隻說自己看見維若拉就色心湧動,於是找薩馬斯特做交易,把她借過來玩瞭幾天。「事情就是這樣,」他說,「你別生氣啦,我知道我做得不對,不應該硬上——」

  凜的臉色一開始很不好看,聽到一半後卻變得很古怪,一副想笑又勉強忍住的模樣,最後終於忍不住瞭,噗嗤一聲笑出來,打斷瞭瓊恩的道歉,「你是說,你被她下瞭一個不舉詛咒?」

  「是『專情詛咒』,不是不舉,」瓊恩怏怏地說,「還是能舉的,隻是對象僅限於她。」

  「那不就是不舉,哈哈!哈哈哈哈!」凜笑得差點直不起腰,「太有趣瞭,塔姐姐真是有創意,居然能想到這辦法來懲治你,哎喲,不行瞭,我岔氣瞭,我要歇會。」

  「你還笑,」瓊恩板著臉,「我要是真的不舉,你以後的性福生活也沒有瞭。」

  「沒關系啊,我有艾彌薇呢,」凜表示完全不介意,「正好少瞭你這個障礙,我和艾彌薇就可以每天在一起瞭,這畫面想一想就美好,真是值得向往啊。」

  「……我是不是應該表示祝賀?」

  凜笑瞭一通,終於緩過氣來。「好啦,事情我清楚瞭,」她說,「到處亂搞是你不對,至少也該和我們說一聲啊,本來你應該向塔姐姐道歉,不過既然你都已經這麼慘瞭,那就先算瞭,等詛咒解除瞭再說。艾彌薇那邊,我可以保證甚麼都不會說,但她看到塔姐姐,問起來,我可不會幫你遮掩,你自己想辦法解釋,能不能瞞過去,就看你的本事瞭。」

  「好吧。」瓊恩說,對瞞過梅菲斯不報任何期望。連你這種胸大無腦的傢夥都騙不過,還想騙艾彌薇,不是搞笑麼。

  「另外,不準你再欺負塔姐姐,」凜又補充瞭一句,「除非她自願,否則你不許去騷擾她。」

  「那我怎麼辦,」瓊恩表示抗議,「她這個詛咒一時半會又解不掉。難道要我一直忍著嗎?」

  「忍著!」凜說,「誰讓你到處亂搞?活該。」

  「……好吧。」

  不管怎麼說,凜算是暫時安撫下來。兩人肩並肩地躺在甲板上,聽著耳畔的河流水聲,看著繁星點點的夜空,瓊恩隻覺睡意漸濃,眼皮已經沉重的抬不起來。「瓊恩,」迷迷糊糊之間,他突然聽見凜問,「你喜歡我嗎?」

  「喜歡。」瓊恩隨口回答。

  「有多喜歡?」

  「很喜歡,非常喜歡,就像……就像你喜歡寶石那樣喜歡。」

  「人傢才不喜歡寶石,」凜說,「人傢喜歡的是艾彌薇。」

  「那就是像你喜歡艾彌薇那樣喜歡。」

  「那你是更喜歡艾彌薇,還是更喜歡我。」

  「……」

  盡管還在半睡半醒之中,瓊恩還是本能地察覺到這個問題的恐怖程度,下意識地不敢作答。凜見他不答,於是又換瞭個問題,「那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呢?」

  「很多啊,」這個問題就比較簡單瞭,「喜歡你的美貌,喜歡你的聲音,喜歡你的可愛,喜歡你的活力四射,反正統統都喜歡啦。」

  「那你會不會一直陪著我。」

  「會啊,隻要你願意,不對,就算你不願意,我也要纏著你。」

  「這還差不多。」

  凜似乎終於滿意瞭,不再發問。瓊恩很快陷入夢想,在入睡之前,他感覺有甚麼東西蓋在身上,然後一具香滑火熱的身體貼近過來,抱著他,他的耳垂被輕輕的咬嚙著,小女巫的聲音彷佛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隱隱約約,若有若無,「那我也要纏著你,」她說,「不許你逃跑。」

  我才不會逃跑。瓊恩想這麼說,但已經實在沒力氣說出口,又一陣濃重的睡意襲來,他真正進入瞭夢鄉。

  不出意外地,他看見瞭莎爾。

  準確地說,瓊恩並沒有真的「看見」莎爾,和前幾次一樣,夜女士仍然沒有顯露真容,而是借用瞭他人的形象出現。紫色的連衣短裙,白色的高跟涼鞋,身材嬌小的少女從黑暗中走出來,仰起精致的面龐,笑盈盈地看著他。

  「晚上好,瓊恩,」她說,「你怎麼瞭,臉色很奇怪的樣子?」

  「沒甚麼,我隻是……有點不太適應。」

  「因為我用瞭她的模樣?」少女在原地優雅地轉瞭個圈,「很漂亮啊,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呢。對瞭,你覺得這是姐姐還是妹妹?」

  瓊恩在她的胸口看瞭一會,「是姐姐,」他很有把握地說,「芙莉婭。」

  「為甚麼?」少女很奇怪,「你怎麼看出來的?她們明明一模一樣吧。」

  「芙莉婭的胸要大一點。」

  「原來如此,」少女點點頭,「不過你錯瞭,這是芙蕾狄——她最近胸圍發育,已經追上姐姐瞭。」

  「……」

  「好瞭,不逗你瞭,」莎爾笑著說,「還是先說正事,瓊恩,這一次你還真是讓我出乎意料呢,做得漂亮。」

  「其實我甚麼都沒做,」瓊恩說,「基本上就是在袖手旁觀。」

  「高位者從不親身下場,都是袖手旁觀,看自己的仆人互相爭鬥,」莎爾說,「規則本就如此。」

  「紮瑞爾不是我仆人,」瓊恩說,「其他人也不是,她們都不是。」

  女神笑起來,眼角彎起,顯得分外的嫵媚誘惑,「的確不是,」她說,「但她們都願意為你而戰,這就足夠瞭。」

  瓊恩想瞭想,決定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女神姐姐,」他直截瞭當地說,「你要我做的事情,我算是做到瞭,而且你也承認這是我的功勞——既然如此,我是不是應該有甚麼獎賞呢?」

  「是嗎?」莎爾彷佛很詫異,「我想想,嗯,我的確是讓你幫我做件事情。可是我記得,那是因為你之前惹我生氣,所以才答應幫我做件事情,換取我的原諒,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

  「而且你的事情也沒有做成啊,」莎爾說,「我當時讓你選擇,或者去幹掉密斯拉——事實上你隻是斬殺瞭她的一個聖者,她仍然存在;或者去幹掉她三五個選民——到目前為止,隻死瞭兩個;這樣怎麼能算是你做成瞭呢?」

  「隻死瞭兩個?」瓊恩問,「哪兩個?」

  「萊拉和多芙,」莎爾說,「不過欣佈好像在你手上?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把她殺掉,這樣就湊夠三個瞭,我可以勉強算你合格。」

  「那我肯定會先被一頭紅龍噴死。」瓊恩無精打采地說。

  「開玩笑啦,」莎爾笑著說,「姐姐怎麼會這麼不近人情呢?雖說結果不夠完美,但也已經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瞭,所以姐姐當然要好好的獎勵你——你想要甚麼呢?」

  「影魔網,」瓊恩立刻說,「我希望能夠使用影魔網。」

  他這次和魔法女神算是結下瞭死仇。魔法女神是魔網的掌控者,理論上說可以禁止任何一個人接觸丶使用魔網,對於普通人而言這不算甚麼,但對於巫師而言,這是致命的威脅。巫師的力量並不完全基於自身,他們若想成功施展魔法,必須借助魔網才能辦到;一旦被女神禁止接觸魔網,巫師就相當於喪失瞭施法能力。

  在當時的情況下,瓊恩別無選擇,隻能揮劍。他若是成功斬殺女神,根據過去的歷史經驗,魔網必將崩潰,大傢都沒得用;若是斬殺不成,自然會徹底得罪女神,同樣面臨「斷網」的危險。無論哪一種,反正以後魔網是沒法用瞭,瓊恩當然要考慮後路。

  後路就是「影魔網」。

  「你在擔心密斯拉的報復?」

  「嗯。」

  「她當然會報復,」莎爾說,「但她不會禁止你與魔網的聯接。」

  瓊恩詫異,「為甚麼?」

  「六年前,高等神聯席會議永遠禁止瞭她動用這項能力,所以你無須擔心。當然,如果你仍然希望使用影魔網,我也很高興。但在此之前,我想先問一句:你對影魔網瞭解多少?」

  「不多,」瓊恩說,「隻知道它是魔網的仿制品。」

  奧沃曾經對他說過,莎爾為瞭對抗密斯拉,悄悄創造出瞭一種「影魔網」,影魔網是秘密的,隻有極少數人知曉並使用,它是魔網的仿制品,其功能類似,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源」,相對而言很不完善,性能不穩定。如果有選擇的話,瓊恩當然不會考慮影魔網,但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也就不需要挑三揀四瞭。

  「前段時間,高等神會議已經通過決議,諸神可以自由選擇通過魔網或者影魔網授予信徒神術,所以影魔網已經不屬於『秘密』瞭,」莎爾說,「但我必須說明的是:影魔網和魔網的確是有所不同的,它未必適合你。」

  「有哪些不同呢?」

  「相對魔網而言,影魔網偏於負能量,長期接觸它會損害人的神智,當然瞭,這一點你無須擔心,我會庇護你的,」莎爾說,「但另一個問題,是即便我也暫時無法解決:影魔網對塑能術和變化術不利。如果一個巫師要用影魔網來使用塑能或者變化法術,他會事倍功半。」

  瓊恩正是一個專精變化的巫師。

  「這樣啊。」他有些失望。

  「就是這樣,」莎爾說,「當然,我的影魔網也自有優越之處,比如說,它比魔網覆蓋更廣,更加嚴密,不存在甚麼死魔法區或者混亂魔法區。如果用影魔網來塑造幻術丶附魔術或者亡靈術,效果會比使用魔網要好得多。」

  瓊恩不會任何亡靈術,但在幻術和附魔術方面倒還算是比較精通。

  「所以你要如何選擇呢?」莎爾問。

  瓊恩想瞭一想,「可以同時使用嗎?」

  莎爾似乎也怔瞭一下,然後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還真貪心呢,」她說,語氣中卻並無絲毫責怪的意味,「既想要密斯拉,又想要我?就像你那些小情人一樣,這個也喜歡,那個也愛,哪個都舍不得放手?」

  「這是兩碼事吧?」瓊恩略覺尷尬。

  「本質上沒有區別,」莎爾說,「如果別人有這種想法,還敢當著我的面說出來,我一定會好好懲罰他;不過既然是你,那就另當別論,」她停頓瞭一會,似乎在思考甚麼,「我可以授予權限,讓你在使用魔網的同時也能觸摸到影魔網,但這隻會是暫時的。並非我不願通融,而是影魔網與魔網,它們性質天然相悖,無法相容,你最終必須選擇其一,否則隻會對你自己不利。」

  瓊恩松瞭口氣,「謝謝。」

  「感謝就不用瞭,方便的話,再幫姐姐一點忙吧,」莎爾說,「聽說你打算去東域?」

  「初步是這個打算,」瓊恩謹慎地說,「還沒最終確定。」

  「東域的諸位神王,倒也都算是姐姐的故人,已經很多年沒見過瞭。聽說有的已經死瞭,有的還在茍延殘喘,」莎爾說,「人生如此艱難,何必勉強留戀。如果你能遇到,就幫他們及時解脫吧。」

  「……」

  瓊恩原本想要推托,想瞭想,最終嘆瞭口氣,「我會盡力的,姐姐,」他說,「那麼,這次有沒有甚麼獎賞呢?」

  「獎賞自然是有的,姐姐怎麼會讓你白白幫忙呢,」莎爾說,「不過還是暫時保密吧,否則就沒有驚喜瞭。到瞭時候,你就自然會知道。」

  驚喜甚麼的,瓊恩倒是無所謂,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先要眼前利益。「我中瞭一個詛咒,是傳道巫師下的,」他說,「姐姐你能解開嗎?」

  莎爾笑著搖瞭搖頭,「這個姐姐還真是做不到。」

  「哦。」

  瓊恩原本也沒抱太高期望,所以也談不上失望。詛咒的確是很麻煩,但畢竟不像魔網那樣,是迫在眉睫的危機,反正現在也算是有瞭解決辦法,至少是有瞭方向,那就去一趟東域再說吧。

  「那姐姐走瞭,下次再見,」莎爾說,「做個好夢。」

  她踮起腳尖,在瓊恩的臉頰上輕輕一吻。黑暗從四面八方湧來,將兩人完全淹沒瞭。

  ※※※

  這一覺睡得很長,瓊恩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是第二日的上午,凜不在身邊。從太陽的位置判斷,大約是十點半左右。他們還在船上,但周圍的景色顯示似乎已經出瞭谷地,不再是叢林密佈,有瞭大片大片的曠野,零零星星的房屋和農田。「到哪瞭?」他問。

  「已經進入桑比亞的境內瞭,」莎珞克從後面走過來,「大概再過一小時,我們就要登岸,走月海公路,穿過歐杜林,預計明天晚上或者後天凌晨到達葉弘城,從那裡可以雇海船,渡過墜星海抵達東域——你覺得這個安排如何?」

  「嗯,就這樣吧,」瓊恩說,「先到葉弘城再說。」

  他走到維若拉的房間前,屈指敲瞭敲門,「我可以進來嗎?」

  「等等!等一下!」小女巫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明顯有些驚慌,「我還沒穿衣服呢。」

  「凜?」瓊恩一怔,「你的房間不是應該在隔壁嗎?」

  「我昨夜夢遊走錯的方瞭。」

  「……」

  瓊恩等瞭大概五分鐘,就聽見房間裡一通折騰,然後終於門被打開瞭。凜和維若拉都在,她們衣著整齊,但臉頰通紅,而且目光躲躲閃閃,不敢與瓊恩對視,明顯一副做瞭壞事的心虛模樣。「那個,我還沒吃早餐呢,感覺好餓啊,」凜左顧右盼,「瓊恩,有沒有給我準備煎蛋?」

  「沒有,」瓊恩說,「你在這裡幹嘛?」

  「我們師姐妹多年沒見,徹夜長談丶互訴別情,是很正常的事情。」

  正常你個鬼,你們名為師姐妹,實際上之前就沒見過,哪有甚麼別情可訴的。

  「總之我先走瞭,」凜直接開溜,「有甚麼事情晚點再說。」

  「……」

  目送凜的背影從門口消失,瓊恩將視線轉回到維若拉身上。「我根本沒想到你們也會發生出這種關系——即便如此,是不是進展也太快瞭點?」

  「你或許有所誤會,」女巫師勉強辯解,「其實我們並沒有發生甚麼……」

  瓊恩舉起一根手指,搖瞭搖,「衣服穿得很整齊,床單也換瞭新的,但你們仍然忘瞭一件事,而這就是致命的破綻。」

  「忘瞭甚麼事情?」

  「氣味啊,」瓊恩譏諷地笑瞭笑,「你們在這個房間待得太久瞭,嗅覺早已經適應,所以沒有察覺;但我從外面進來,空氣中的那種味道可是非常清晰呢。」

  維若拉不說話瞭。

  如果說在進門之前還隻是猜測,但剛剛踏入房門,瓊恩就知道自己的猜測一點都沒錯。空氣中那種濃鬱的味道,顯示這兩人昨晚不知折騰瞭多久,說不定整夜沒睡都有可能。凜的愛液味道瓊恩當然很熟悉,至於維若拉的,他也同樣不陌生。唯一不明白的,是這兩人明明才認識半天,居然當天晚上就搞在一起,感情「深入」到這個地步,速度實在太過驚人,簡直就是乾柴烈火,一拍即合。凜也就算瞭,早有前科,但維若拉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的性取向其實也是個蕾絲邊?這也未免太湊巧瞭點,凜和維若拉名為師姐妹,但既無血緣關系,傢庭背景丶人生經歷也完全不同,雙方之前從未見過面,兩人之間唯一的聯系,就是有一個共同的老師,卻都有著迥異於常人的性取向——如果當真發生這種事情,瓊恩覺得最合理的推測,就是她們的老師肯定有問題。

  唔,原來欣佈也是個蕾絲邊?這個可真沒看出來。

  瓊恩正在發散性思維,維若拉咳嗽瞭一聲,「你找我到底有甚麼事?」

  「哦,對瞭,」瓊恩回過神來,「是這樣,我們得談一談。」

  「談甚麼?」

  「大致上,」瓊恩說,「就是關於我們之間的關系的定位問題。」

  「我們之間的關系的定位問題?」女巫師重復瞭一遍這個有些拗口的說法,「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你是強奸犯,我是受害者,很清楚。」

  「喂喂,那你還對我下詛咒呢,」瓊恩不滿地說,「我也是受害者啊。」

  「你不法侵害在先,我下詛咒在後,這屬於正當防衛。」

  「錯瞭,」瓊恩說,「你有一個基本的概念混淆。所謂正當防衛,是指你為瞭制止丶抵禦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必要之行為。我承認,我當時是對你存在不法侵害,但你對我下詛咒,是為瞭制止我嗎?不是吧。你下詛咒的目的,是為瞭脅迫我,要我幫助你脫離薩馬斯特的控制——而這可並非我的義務,對吧。所以這裡不存在甚麼正當防衛,我們都是加害者,也都是受害者。」

  「……你到底是巫師還是律師?」

  「兩者都是,」瓊恩說,「我喜歡法術,也喜歡法律,它們頗有共通之處:都需要想像力,也都需要遵守規則。言歸正傳,我剛才的說法有甚麼錯誤嗎?」

  維若拉思考瞭一會,「沒有,」她誠實地說,「你說得對,我當時下詛咒,目的並非反抗,而是為瞭脅迫你——從這點來說,我是加害者,你是受害者,這個我承認。」

  「既然如此,我們互相諒解如何?」瓊恩說出來意,「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我們之間契約的失效,你仍然要為我解除詛咒。」

  維若拉皺眉:「我不明白你的目的何在,你所謂的互相諒解,有甚麼必要嗎?無論你諒解與否,我都不會後悔自己的做法;同樣,無論我諒解與否,你也不會因此而感到絲毫愧疚吧。既然如此,為甚麼要多此一舉呢?」

  「當然不是多此一舉,」瓊恩解釋,「我有一位女友,她叫梅菲斯,是一位聖武士。她不喜歡我做一些事情,所以如果我不小心做瞭,一般就會瞞著她,比如我和你之間的這一切。如果無法隱瞞,那麼我就得提前做一些準備。」

  「所以你是要我幫你撒謊?」維若拉反問,「怎麼說?說我對你一見鐘情,主動投懷送抱?」

  「那倒不必,你說瞭她也不會相信,如果她問起,你實話實說就行——當然我相信她也不會來問你,」瓊恩說,「諒解就足夠瞭。」

  「但我為甚麼要諒解?」維若拉說,「反正我又不在乎你的諒解。」

  「因為你有求於我,」瓊恩說,「你要跟隨我去東域,去實現你的夢想,這是巫師之神給你的諭示,對吧。但我為甚麼要在乎你的夢想呢?」

  傳道巫師沉吟瞭大約五分鐘,「好吧,」她說,「那麼我們做個交易。我同意互相諒解;我也承諾繼續遵守契約,為你解除詛咒,相對應的,你也必須承諾盡量幫助我。」

  「很好,」瓊恩說,「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那麼之前種種,一筆勾銷;之後我們……」他想瞭想,「算是盟友吧,我會以禮相待,這點你可以放心。」

  「那倒不用,」女巫師說,她忽然嫵媚地笑起來,「實話實說,你的技術挺不錯,至少比凜強多瞭。」

  瓊恩看瞭她幾秒鐘,然後伸手將她拉過來,維若拉並未抗拒,順從地被攬在懷中。男人的手從女巫師的長袍中探進去,發現她沒有穿內衣,下體已經完全濕透。於是瓊恩將她攔腰抱起來,扔到床上,然後壓瞭上去。

  雖然其實相識並不久,但兩人之間已經做過無數次,精神或許還比較疏遠,肉體早就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瓊恩用各種姿勢將維若拉接連送上四五次高潮,還讓她嘗試瞭一下女上位式。這種姿勢對女方而言難度較高,梅菲斯丶凜都堅持不瞭太久,出乎意料的是,維若拉看似嬌柔,韌性卻強得出奇,居然在瓊恩的扶托之下,玩瞭將近半個小時,成功讓他發射出來。

  完事之後,兩人躺在床上休息,隨口聊天。「你怎麼和凜搞到一起瞭?」瓊恩問,「你們之前明明都不認識的吧。」

  「就是在一起談心,談著談著衣服就脫掉瞭,然後就搞到一起瞭,」維若拉說得理所當然,「凜那小傢夥的技術還不錯,我們也玩得挺開心的,不過終究還是男人比較好。」

  「你讓我有些出乎意料。」瓊恩說。

  「有嗎?」維若拉說,「我是個正常女性,當然有正常的生理需求,這沒甚麼好奇怪的吧?」

  「話是這麼說啦,隻是……」瓊恩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維若拉這話當然沒錯,她是二十馀歲的女子,身體已經完全成熟,剛剛被瓊恩徹底開發過,有生理需求的確很正常——但有生理需求也不至於這樣急切吧。仔細回憶剛才交合時的一些細節,瓊恩大致心裡有瞭底,「是那些粉紅法術的效果還沒完全消退吧?」他問。

  「你說呢?」女巫師瞪瞭他一眼。

  此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維若拉教給瓊恩共計十三道「粉紅」法術,全數用到瞭她自己身上。維若拉的目的自然是借此完成詛咒,但這些粉紅法術卻也並非虛假,其功效是實實在在的,毫無半點水分。瓊恩原本以為那些法術都是臨時性的,用完之後自然消失,現在看來並非這麼簡單,至少短期之內,還是有一些後遺癥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維若拉有生理需求不錯,卻也未必非要找瓊恩解決吧,世界上男性多得是,為甚麼一定要選擇他呢?

  「因為你技術確實不錯啊,弄得我很舒服,而且仔細看看,你還挺帥的,符合我的審美觀,」女巫師說,「反正要找男人來滿足生理需要,當然要找一個中看又中用的;我又不可能一個一個男人去嘗試,所以就選一個已經經過實踐檢驗,證明質量合格的,這很好理解吧?」

  你這麼說是沒錯啦,但總覺得哪裡還是不太對勁。

  「我明白你的意思,」維若拉說,「好吧,既然我們現在是盟友,那麼我就坦誠一些吧。我告訴你一件事情:關於那個專情詛咒,實際上,我隱瞞瞭一個細節。」

  「甚麼細節?」

  「那是一個雙向詛咒。」女巫師說。

  瓊恩怔瞭怔,「你是說,你也被詛咒瞭?」

  「對。」

  所謂雙向詛咒,就是說這種詛咒非常危險,像一把雙刃劍,不分敵我,一概通殺。換句話說,瓊恩中詛咒的同時,維若拉也中瞭詛咒,瓊恩不能與維若拉以外的女人做愛,維若拉也同樣不能與瓊恩以外的男人上床——這才是「專情」詛咒的真正含義。不僅僅是束縛一方,而是將雙方都限制住瞭。

  「所以你不是非要找我,而是因為你別無選擇,」瓊恩恍然大悟,「不對,那你和凜是怎麼回事?」

  「甚麼怎麼回事?」女巫師反問,「你仔細回憶一下詛咒的內容。」

  「內容很簡單啊,我這邊就是不能和你以外的任何女性做愛,由此類推,你應該也不能和除我之外的任何男性做愛才對……好吧,我明白瞭。」

  維若拉的確不能和瓊恩之外的任何男性做愛,但卻沒有限制她和女性搞蕾絲邊啊,原來這詛咒看似嚴苛,其實還留下瞭這麼大一個漏洞——但這個漏洞對瓊恩而言毫無意義,他寧願一輩子不舉也不可能去跟男人搞基。

  「那也未必,」維若拉說,「說不定你換種思路,也能體驗到不同的快樂。我看過一些故事,裡面也不乏男性和男性的真摯愛情,一樣很唯美感人。要不要我給你推薦幾本?」

  「……我們能不說這個嗎?」

  為瞭讓維若拉閉嘴,瓊恩不得不再度提槍上馬,又搞瞭將近一個小時,直到她兩眼翻白全身癱軟方才罷手,最後穿衣出門。

  解決瞭維若拉的問題,瓊恩心情大好,走到甲板上,正看見凜正倚著船舷發呆。瓊恩走到旁邊,「怎麼瞭?」他問,「在想甚麼呢?」

  凜嚇瞭一跳,看見是他才舒瞭口氣,「對不起啊,瓊恩,」她說,「我不是故意的。」

  「甚麼不是故意的?」瓊恩一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和塔姐姐啊,」凜說,「我本來沒打算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昨晚感覺特別想要,想得根本受不瞭,偏偏你又……就不知不覺和她弄到一起瞭。」

  不至於吧,瓊恩撓瞭撓頭,你平常也沒這麼欲求不滿啊。身邊這些女人是怎麼回事,一個一個都不太正常,維若拉就算瞭,她是被粉紅法術影響,凜又沒中招,為甚麼也這樣呢。難道是因為春天到瞭的緣故嗎。

  「對不起啦,瓊恩,我保證以後不會瞭,你別生氣好不好。」

  「我沒生氣啊,」瓊恩說,「你和她玩玩而已,我又不介意。」

  「真的?可是你一向都很小氣啊,隻許自己偷情,不許別人外遇——不是嗎?」

  「……這是誰說的?」

  「艾彌薇。」

  「好吧,」瓊恩承認,「我是很小氣。但你和艾彌薇也經常搞在一起,我也沒說甚麼啊。」

  「也是哦,」凜想瞭想,「也就是說你不介意女友有外遇?」

  「他當然介意啦,」莎珞克不知甚麼時候冒出來,「不過要看對象而定。如果你外遇的對象是女人,他可以容忍;如果你外遇的對象是個他也可以上的女人,那他就完全不介意瞭。」

  「你還真是瞭解我,」瓊恩沒好氣地說,「現在到哪瞭?」

  「馬上靠岸,還有五分鐘,足夠你回去和維若拉小姐再來一發瞭。」

  「我可以把你這句話理解為挑釁嗎?」

  「那又怎麼樣?」魅魔格格嬌笑,「如果主人覺得不服氣,就來證明給我看啊。」

  「……你們聊,我有事先走。」

  ※※※

  上岸之後,瓊恩將紙船收回命運長夜,又取瞭一輛四輪馬車出來,一行人坐瞭進去。一路無驚無險,甚麼都沒發生,順順利利地抵達瞭葉弘城。

  葉弘城位於墜星海的東北岸,是桑比亞王國排名第二的大海港,每天都有無數的商船在港口停航靠岸,或者揚帆出海,駛向各地。從葉弘的港口乘船出發,自東北往西南,斜向穿過墜星海,便可以抵達東域。

  雖然名為「城」,但葉弘並沒有城主,也沒有城墻,它名義上直屬於國王統領,具體的行政事務則是由城中十幾名大商人組成的「評議會」負責,它們制定法律和規則,招募軍隊和衛兵,以及收稅。評議會成員每六年更換三分之一,由全體市民投票選舉產生,頗有幾分民主風范——如果不考慮「候選人必須有相當於兩千五百金幣以上之身傢」這個限制規定的話。

  瓊恩並未進入市區,而是在城郊找瞭塊無主空地,展開青銅豪宅,將防禦警戒調整到最高級別,然後派莎珞克去打探消息。「要收集哪方面的資料?」魅魔問。

  「一切有關東域的信息,」瓊恩說,「另外問問有沒有哪艘船正好要去東域的——不過這個不用急,反正我們要在這裡休整一段時間。」

  「遵命。」

  莎珞克心中疑惑,不明白為甚麼要在這裡多做停留,葉弘又沒有甚麼風景名勝可看。但瓊恩也沒有多做解釋,隻是揮揮手,讓她趕快去辦事。

  轉眼之間,四天過去瞭。

  這四天過得很平靜,莎珞克混跡於海港碼頭的各個酒館中,和那些冒險者和水手們打成一片,搜集各種有關東域的情報,分門別類整理成文字資料送給瓊恩。她是殺手出身,這種事情也算是本行,做起來駕輕就熟。但另一項工作的進展就不怎麼順利瞭,葉弘城港口進進出出的海船很多,到哪個地方的都有,唯獨去東域的比較難找,那裡實在是太偏遠瞭,而且局勢比較混亂,經常打仗,一般人都不願意去,出高價也不行。

  「去東域的船倒也不是沒有,但很少,」一個水手說,視線下意識地在莎珞克的胸口部位遊移,「而且都是七月初才出發,要等季風和洋流。」

  現在是二月中旬,距離七月初還有四個來月,這個等待時間顯然太長瞭。

  「那可糟瞭,」莎珞克微微蹙眉,面露憂色,「我傢主人有急事要去東域,命令我一定要找到船,找不到的話,他會重重懲罰我的。」

  「我倒是知道有一艘船,每年都會在這個時候去一趟東域。」另一個水手說。

  「你是說飛翔蛇女號?」前一個水手說,「嘖,那鬼船哪有人敢坐。」

  「怎麼?」莎珞克問,給他遞瞭一杯酒。

  「飛翔蛇女號是普朗克的船,它……挺怪的,我也說不好,你自己看到就全明白瞭,反正大傢都說那是一艘鬼船,上去的人就別想下來,連我們都不敢跟它打交道。而且它神出鬼沒,誰也不知道它的行蹤,會不會來葉弘也是說不準的事。」

  「這你就不知道瞭吧,」另一個水手說,「飛翔蛇女號是每年的二月底或者三月初,都會從坦瑞斯城(Tantras)出發,駛向辛巴城(Cimbar),途中必定會經過這裡。過去這十五六年都是這樣,從無例外。算算時間,它應該也快到瞭,小妹妹,你留個聯系方式吧,等到瞭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那可太感謝瞭,」莎珞克笑盈盈地說,從懷裡掏出一張手帕,在上面寫下地址,「一定要記得哦,人傢會有報答的。」

  船的問題總算是有瞭著落,莎珞克松瞭口氣,趕快回去匯報。「普朗克?」聽瞭這個名字,瓊恩稍微怔瞭怔,「做得不錯,」他稱贊,「不過再去查查這個人的底細,他有可能是個海盜。」

  「海盜?」莎珞克詫異,「你認識他?」

  「不認識,」瓊恩說,「但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像海盜船長——總之仔細調查一下。」

  「哦,好。」

  莎珞克滿頭霧水地走瞭,瓊恩關上門,繼續進入冥想。七彩繽紛的霧氣自他的指尖溢出,緩慢地蔓延開來,將他整個人淹沒其中。

  陰影谷一戰,瓊恩在凱瑟琳的幫助下,從維若拉處竊取到一些巫師之神的神力「虹霧」,原本是希望借助它快速增強實力,對抗後面的連場大戰。結果事與願違,「虹霧」雖然價值非凡,但其三大功能(傳道丶復刻和虛擬)卻都偏向於輔助一類,並不能直接而快速地提升力量,瓊恩不但百忙一場,反而還因此中瞭「專情」詛咒,到現在都沒解除,算起來實在比較虧。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戰鬥已經打完,虹霧就派上用場瞭。

  虹霧是巫師之神的神力,賜予其選民使用,其「分量」是相對固定的,使用一點就消耗一點,但可以通過祈禱與神明交流而得到補充。瓊恩經過長達九個晝夜的不懈努力,將維若拉當時所擁有的虹霧掠奪瞭將近七成,收獲不可謂不豐。當然,維若拉是力戰之後被薩馬斯特俘虜,虹霧已經消耗掉很大一部分,折算下來,瓊恩所得之量,大約相當於維若拉正常狀態的三分之一左右。

  這種程度的虹霧,尚不足以發揮它的「傳道」和「復刻」功能,但「虛擬」已經可以使用,具體的一些技術細節,瓊恩這幾天也已經詳細問過維若拉。所謂「虛擬」,即是借助虹霧,塑造出一個可以讓巫師無限制施法的虛幻訓練場,對於鍛煉法術極有價值。按照維若拉的說法,她使用虹霧的虛擬功能,每天可以最多維持四個小時,瓊恩當然比不上她,但一個小時左右還是沒問題的。

  一個小時說起來不長,但對於巫師而言,連續不間斷地施法,這強度遠遠超乎尋常人的想像。當瓊恩結束冥想,從虛擬訓練場中退出時,他感覺自己精疲力盡,彷佛幾天幾夜都沒有睡覺。盡管如此,他還是強忍著頭疼,拿出筆記,把自己方才的一些體悟和心得記錄下來。魔法學習註重鍛煉,更需要不斷的總結反思,如此才談得上提高和進步。

  筆走龍蛇地寫完,瓊恩長長地吐瞭口氣,發覺內衣已經被汗水浸透,於是決定去洗個澡。

  奧沃是個熱愛洗澡的大胖子,他做出來的青銅豪宅,裡面的浴缸既深又大,瓊恩簡直可以在裡面遊泳。舒舒服服地泡瞭個澡,瓊恩裹著浴巾出來,剛剛推開房門,突然瞥見窗戶的玻璃上映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他微微一驚,右手虛握,掌心已經凝聚起一個爆裂符文,隨時準備彈射出去。然後在下一瞬間,瓊恩全身放松下來,「你醒瞭,艾彌薇。」

  「嗯。」

  金發的少女坐在沙發上,她穿著淺藍色的襯衫和米白色長褲,頭發用絲帶攏成一個簡單的馬尾,整個人看起來既幹練又帥氣,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任何受傷的痕跡。她手裡拿著一本書,正隨意翻看,那是瓊恩剛剛放在桌上的魔法筆記,「這是哪裡啊?」她問,望瞭望窗外的景色,「有點像是桑比亞的葉弘。」

  「是葉弘城,」瓊恩說,「你以前來過?」

  「曾經有一次路過,」梅菲斯說,「幾年前的事情瞭。凜呢?」

  「不知道,好像是和維若拉一起逛街去瞭。」

  這幾天來,瓊恩忙於學習,莎珞克忙於打探情報,而凜則忙於整天拉著維若拉去逛街購物,把城中大大小小的商店都轉瞭一遍,大包小包拎回來無數,有時候還夜不歸宿,至於她們是不是趁機去開房偷情,瓊恩既不想問,也不想知道。

  「維若拉?」少女怔瞭下,「傳道巫師?她怎麼會在這裡?」

  瓊恩深吸瞭一口氣,舉起雙手,「我坦白,」他說,「這個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