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女殺手

  似乎隻是個小小的插曲,此後並沒有發生甚麼意料之外的事情。瓊恩依舊每天去翻閱資料,研讀法術,試圖強行記憶下來,雖然這非常難;梅菲斯同樣也都在高塔中看書,她的閱讀興趣和瓊恩完全不同,主要偏重歷史和哲學方面。燭堡的藏書是按類型劃分的,分別收在不同的高塔中,所以瓊恩和梅菲斯白天基本見不到面。

  那個被梅菲斯逼問年齡的少年,應該就住在燭堡中,但瓊恩此後就再沒見過瞭。瓊恩也懶得在意,一個怎麼看怎麼平凡無奇的小男孩,有甚麼值得關註的。再說,他們也隻能在這裡呆十天,等博得之門的瘟疫平息瞭,自然就要返回。

  抄寫魔法的問題,其實瓊恩倒不是特別頭疼,反正又不急於一時。等這趟跑腿任務完瞭,回陰魂城,自然便有學習更多法術的機會,何必在這裡挨宰。他真正頭疼的,是拉沃克。

  燭堡裡原本是應該有不少關於拉沃克的資料的,但如今全都不見瞭,都被那個「卷冊守護者」烏爾蘭特給調走瞭,不知道到底要做甚麼。瓊恩試著向工作人員打探消息,但得到的回答是讓他自己去查,燭堡中隻負責提供資料,不負責解答問題。他拿出介紹信,請求拜見卷冊守護者,被直接告知「資格不夠」。

  瓊恩對此很惱火,但無計可施。他查閱瞭所有燭堡內居住人員的名單,發現沒有拉沃克此人。事情是越來越麻煩瞭,看來還是隻有回博得之門,請莉拉女公爵幫忙,或許能有希望。難怪佈雷納斯王子說他的手下都推脫沒空,這種毫無半點頭緒的事情,誰都沒法做,簡直就像大海撈針。

  既然想明白瞭這點,也就沒甚麼其他事情瞭。每天的日程安排,不過是看看書丶翻資料丶鍛煉魔法,清閑自在,彷佛又回到瞭在陰魂城巫師學校裡的時光。唯一的遺憾,是身邊沒有瞭嬌小溫順的芙蕾狄,換成瞭梅菲斯。女聖武士雖然在姿容氣質上更勝一籌,但卻不是那麼乖巧聽話——或者說,雖然聽話,但兩人之間終究隔瞭一層無形的屏障,無法真正親近。

  「暫時也不能指望這麼多吧……人不要太貪心瞭。」

  隻能這樣安慰著自己,瓊恩將全副精力投入到學習中。在研讀法術之外,他還翻閱瞭大量有關制造魔法物品的資料,這是他的偏好,以前在學校裡就喜歡這方面。但制作魔法物品素來是比較危險的事情,為瞭安全起見,陰魂城巫師學校禁止學生接觸比較高深的魔法造物學,隻傳授基礎原理和入門技巧。

  除瞭魔法方面,瓊恩主要翻閱的就是物質界的地理丶國傢丶宗教丶各大主要勢力等方面的資料瞭。他需要盡可能多地瞭解這個世界,才能更好的融入和適應進來。他不可能一輩子呆在陰魂城裡,這點確定無疑。

  雖然時間短暫,不可能有太深入的瞭解,但比起陰魂城學校裡大多都一筆帶過的教材,瓊恩還是知道瞭很多東西。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間,已經來燭堡七天瞭。按照燭堡的規矩,任何客人隻能在燭堡中停留十天,然後就必須離開,並且在一個月內不準再次進入。算算時間,已經快到夏至日,不知道博得之門那邊的祭祀儀式準備得怎麼樣瞭。

  這天傍晚,他從高塔出來,正遇上梅菲斯。兩人同行走出花園,正要回住處休息,聽見城堡入口處有動靜和說話聲,接著,一個女人走瞭進來。

  她身上穿著銀色的輕薄鏈甲,但其實更像是一種裝飾,因為僅僅隻護住瞭身上的某些重要部位,露出大片的肌膚——她在鏈甲裡似乎都沒有穿襯衣,或許穿瞭內衣;胳膊丶大腿和小腹全都毫不掩飾地暴露在空氣中,粉光致致,誘惑無比。

  春天已經快過去,夏日將至,氣候漸漸溫暖起來,穿得少點倒也正常……但少到這種程度,似乎還是太過暴露瞭點。

  女人長得並不算特別漂亮,但非常妖媚,身段婀娜修長,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成熟風情,對男人頗有吸引力。瓊恩忍不住多看瞭幾眼,對方似乎發現瞭,也朝這邊看過來,微微一笑,舉手打瞭個招呼。

  瓊恩禮貌地點點頭,算是回答。他快速猜測著對方的身份,如果不是那套鏈甲實在太過暴露,瓊恩會默認她是個老練的冒險者;但如今……好吧,雖然這很不禮貌,但瓊恩不得不懷疑她是個妓女,或者是有暴露癖。

  天色已晚,衛兵帶領著她去住處,從瓊恩和梅菲斯身邊走過。在擦肩而過的時候,女人側過臉來,朝瓊恩眨瞭眨眼睛。

  「晚上睡覺要記得關好門哦,小帥哥。」她用充滿挑逗的聲音輕聲說,咯咯笑瞭起來。

  話語中似乎有某種暗示意味,瓊恩自然不會聽不出來。雖說他不甚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子,但如果自己送上門,那麼年輕的巫師也並不介意在床上聊聊天。

  隻是,自己有這麼好運氣麼?

  可惜手頭沒有鏡子,否則瓊恩肯定就要掏出來照照,看自己是不是變帥瞭很多。事實上,他自認長相還不錯,卻還遠沒到能讓女人主動投懷送抱的地步……

  算瞭,不想這些。

  眼角馀光瞥見身邊的梅菲斯,卻發現她也在看著正漸漸遠去的女人。「她是個殺手,」梅菲斯突然開口說,「她想殺人。」

  瓊恩怔瞭一下,沒立刻反應過來,「甚麼?」

  「她是個殺手,來此是為瞭殺人。」梅菲斯重復瞭一遍。

  瓊恩有些不太相信,梅菲斯又不是預言師,看別人一眼就知道對方身份來意。不過,她是個優秀的聖武士,經驗豐富,或許確實是看出瞭甚麼跡象吧。

  「你怎麼知道的?」瓊恩問。

  「她後腰上有兩柄短劍,」梅菲斯說,「那是殺手才會用的武器。她每一步邁出的距離都是完全相等的,這說明她受過嚴格的技巧訓練。」

  瓊恩沒註意到那兩柄短劍,不過既然梅菲斯這麼說,他也自然相信。問題是,僅僅這些理由,並不足以作為判定對方是個殺手的依據啊——就算能,那又怎麼能看出對方要來殺人。

  「感覺罷瞭。」梅菲斯說,似乎不肯再多解釋,也可能原本就無法解釋。

  瓊恩也不方便再多問,自回住處,隻是心中並不太相信梅菲斯的判斷。燭堡雖然看上去不過是個平和的圖書館,但以這樣苛刻奇怪的規矩,這樣高昂離譜的收費,又擁有如此浩如煙海的珍貴藏書和罕見資料,卻能一直屹立不倒,這其中的道理,自然頗值得尋味。

  很少有人敢在燭堡鬧事的。

  燭堡不僅有知識和書卷,同樣也有刀劍與魔法,隻是平時潛藏著罷瞭。瓊恩並不打算去嘗試一下,但他呆瞭這麼多天,隱隱約約也能感覺到。

  整座燭堡,應該都處於魔法結界的籠罩保護下,瓊恩懷疑很可能是某種大型迷鎖。具體是甚麼,以他目前的能力還感應不出來,但顯然非常精密而復雜,力量強大。在進入燭堡的第一天,引導者就曾經說過:在此地,一切傳送類型的魔法全都被禁制瞭。瓊恩知道高明的巫師是可以突然打斷其他人使用傳送魔法的,但要設下這種長期的丶大范圍的普遍魔法禁制,等於是一定程度上封鎖這片區域的所有魔法網絡,那就是極高的能力瞭。就算是陰魂城的大巫師,也未必能有幾個可以辦到的。他倒也不相信燭堡裡有這等人物,猜測更可能是憑借甚麼強力魔法物品所致。

  總之,要殺人,燭堡並不是個好的方。

  回到住處,吃完晚餐後,瓊恩和梅菲斯各自回房間休息。這些天,瓊恩專心於魔法技巧的鍛煉,回憶消化白天在高塔中看到的知識,把晚上的娛樂活動都給取消瞭,梅菲斯自然更沒有意見。

  瓊恩回到房間,翻開魔法書,先快速溫習一遍已經熟練掌握的法術,再將一些早早記在書中,但一直沒有仔細研讀的低階法術瀏覽一遍,最後小心地在房門上和床的周圍都佈下警戒結界,躺在床上開始陷入冥想。

  在前幾天,他已經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瞭更深層次的魔網,但總還是隔瞭一線。世界上不論甚麼技藝都是如此,越往上越難,進步越緩慢,魔法也不例外。瓊恩這些天已經算是非常努力,但這最後一步怎麼也沖不破。

  再一次地凝聚心神,他感覺自己的意識緩緩下沉,浸入黑暗的深淵之中。冰冷的感覺從四面八方傳來,他努力尋找著出口的光亮,卻一無所獲。

  瓊恩知道他不能在這黑暗冰淵中停留太久,那對巫師的心智是一種傷害,但屢試無功,他又實在不甘心。正當他躊躇是最後嘗試一次,還是就此放手的時候,突然一陣警兆傳來。

  那是他設在床邊的警戒結界,產生一個半徑大約二十英尺的無形微弱力場。隻要有人踏入這一范圍,瓊恩立刻就能察覺到,無論他是在睡著時還是清醒時。

  梅菲斯?不對,女聖武士從不會在這個時候過來串門,何況她肯定會先敲門。

  他緩緩睜開眼睛,腦海中已經浮現一段咒文,隻要發現不對,立刻就先下手制住對方。但當他完全睜開眼睛後,卻發現房間裡空無一人。

  怎麼會?剛才明明有人進入瞭警戒結界的范圍,否則自己怎麼會感應到。

  門窗都好好的關著,沒有絲毫動過的跡象,房間裡也確實沒有其他人,瓊恩從床上坐起,疑惑著,難道自己的法術出錯瞭?

  對於一個巫師來說,這可是個大問題。平時倒還罷瞭,如果真到生死搏殺的時候,一點點偏差所導致的,很可能就是自己的性命完蛋。

  正當他考慮要不要重新復習一下這個法術的時候,角落的陰影中,突然傳來一個嬌媚的聲音。

  「晚上好啊,小帥哥,你好像沒有關好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