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後事主要是由公公和父親張羅著辦的,我的任務主要是照顧好小康,同時領著小康一起做好守孝工作,按照村裡的風俗要停屍三天,我和小康要做為孝子孝媳來趴棚三天,這三天中,我寸步未離開小康,小康顯得非常的難過,時常趴在我的懷裡,流著淚反復對我說一句話:“老婆,我沒有媽媽瞭……”
每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更多的是心疼小康,總是會把小康摟在懷裡,輕聲安慰他:“別怕,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照顧你……”每次小康都會把臉蛋貼在我的胸前,慢慢的止住淚水。
守孝期很快就過去瞭,我也繼續回到瞭學校教課,小康也要繼續學習,但是明顯可以看出來小康的情緒非常不穩定,課間的時候經常自己一個人掉眼淚,每當看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我總是愛憐的把小康摟在懷裡,輕聲安慰著他,我知道小康心裡很苦,有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小康在我耳邊說:“老婆,我再也沒有媽媽瞭,這才短短幾天,媽媽就從一個能來回走動的媽媽成瞭躺在病床上的媽媽,又很快成瞭冰冷的媽媽,又很快就隻剩下瞭骨灰盒中那麼一點點,現在隻剩下一個墳包,我想媽媽……哇……”
說完以後,小康哇哇大哭起來,聽到這裡我也忍不住的落下瞭眼淚,進一步的摟緊瞭小康,讓小康枕在我的胳膊上,盡可能的給他更多的溫暖……
時間一天天過去瞭,小康的情緒也在逐漸好轉,俗話說到的好,“時間是磨平一切創傷的最好工具”,小康也逐漸接受瞭母親去世的事實,逐漸也開始瞭有瞭一些笑容,課間的時候也逐漸願意去外面跑跑跳跳瞭。
小康逐漸讓我放下瞭心,可是我逐漸感覺到瞭巨大的壓力,守孝期剛剛結束的時候,公公就來跟我商量,意思是把茶園所有的管理和傢裡的一切交給我,說白瞭就是讓我當傢做主,這雖然是婆婆臨終前的意思,但是我還是推辭瞭一番,但是在公公的堅持下,我還是接受瞭。
茶園和教學的雙重壓力下,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教學上,每周一至周五都要占據我至少8個小時的時間;而到瞭晚上一方面備課的時候監督小康學習,小康睡覺以後還要考慮明天茶園要開展哪些工作,早上起來以後要做好早飯,跟公公說清楚茶園需要安排工人做的事情。
周末和節假日的時候,就是忙茶葉售賣的事情,忙得如同陀螺一樣,一天天連軸轉、一周周連軸轉、一月月連軸轉,但是苦中也有樂趣,春暖花開後,第一批雨前茶售賣完畢後,我計算瞭一下,凈利潤達到瞭近五萬塊,可以說這是我人生賺到的第一筆錢,自從我跟隨婆婆學習茶園的管理時候,我就夢想著可以有朝一日把茶園做大,掙到更多的錢。
隨著我掙到瞭第一筆錢後,公公對我的態度也逐漸逐漸在變化,由原來的命令型,逐漸變成瞭商量型,再後來變成瞭巴結型。
比如最開始的時候,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公公會對我說:“秋月,一會想著把今天的賬目算一下。”
而現在,晚上當我為計算賬目而煩心的時候,公公會主動為我端來水果,然後滿臉笑容的對我說:“秋月,我明天幹啥活?”
隨著這種轉變的不斷深入,現在這個傢裡公公更像是一個打工仔,傢中的很多傢務活也逐步由公公承擔瞭起來,我在傢中的權威逐漸樹立瞭起來。
但是生活中總是會發生那麼一絲絲有滋味的事情,一個周末我和公公帶著小康去茶園忙碌的時候,由於我不小心,一腳踩空,狠狠地扭瞭一下左腳,那種刺骨鉆心般的疼痛,讓我不禁大喊起來。
公公和小康聽到聲音以後連忙趕瞭過來,“怎麼瞭?秋月。”
公公過來以後,連忙蹲下身子檢查我扭傷的腳踝,“沒事,就是崴瞭一下,啊……”當時我感覺左腳已經不是自己的瞭,根本不受控制,稍微一用力,就是那種鉆心般的疼痛,公公見狀,連忙坐在我的腳邊,抓住我的左腳,放在他的大腿上,然後緩緩為我脫掉鞋子和襪子,這是我才看到我的左腳的外腳背已經腫脹的像個大饅頭一樣,畢竟公公常年忙碌在茶園,對於這種情況也見過幾次。
“咱們要趕緊去醫生那裡,看樣子像傷到瞭骨頭,必須趕快正骨。”公公抬起我的左腳,仔細看過之後,焦急的對著我說到。
“小康,趕緊回村去找幾個人幫忙,把咱傢小推車……不行,來不及瞭……”公公猶豫瞭一下,“秋月,我背你去醫生那裡。”隻見公公脫下瞭遮陽的草帽,遞給小康以後,蹲下身子背對著我說到。
“這……不太好吧……”我看著公公的後背,猶豫瞭起來,公公背兒媳婦,這成何體統。
“快點,耽誤瞭時間可能會留下後遺癥!”
公公的語氣非常嚴厲,也很焦急,有段時間沒有聽到過公公這種命令的語氣瞭,隨後我立刻想到瞭我的父親,就是因為崴瞭腳,傷瞭骨頭後,沒有及時正骨,留下瞭一生的病根,走路一瘸一拐的,同時也留下瞭“李瘸子”這個一生的外號,想到這裡我感到瞭一絲絲害怕,我可不想像父親那樣子,成為一個瘸子,然後我咬緊牙關,忍著疼痛起身趴在瞭公公的背上,任由公公背起我向著山下跑去……
現在雖然是5月份,但是南方的天氣已經非常炎熱,我此時僅穿瞭一件T恤長衫,裡面就是貼身的吊帶,我盡可能的用胳膊肘支起來,避免胸部和公公的後背貼在一起,公公背著我很快跑瞭起來,不得不說公公的身體素質真的很棒,也許是優秀的身體素質基因外加常年在茶園中忙碌鍛煉的結果,背著一個人可以在崎嶇的山路上小跑著,小康提著公公的草帽和水壺,勉強能跟上我們。
說實話我心裡很清楚,由於我用胳膊肘支起瞭上半身,胸部避免和公公的後背接觸,但是由於我沒有摟住他的脖子,公公這樣子背著我,其實是非常累的。
果不然,不一會兒,就聽到瞭公公那厚重的喘氣聲音,我連忙沖公公喊道:“爹,停下來,休息一會吧。”
“沒事,爹不累,你這個……這個……不能耽誤!”
公公依然有些氣短,但是腳下的步伐卻沒有減緩,臨近村裡診所的時候,公公的後背已經全部濕透瞭,豆大的汗水不停的從他的腦袋兩側滴下,而接下來是一段上坡的山路,公公的步伐已經明顯開始發飄,有些左右搖晃,邁出去的步子已經有些發抖,但是小跑的步伐並沒有減緩,邁出去的每一步,仿佛都是在用盡全身的最後一絲力氣,但是卻讓我感覺到充滿瞭堅定……
很快我們到瞭診所,公公小心的把我放到瞭診所的靠背椅上,此時我才註意到,公公此時此刻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微微發黑的臉頰已然憋得通紅,汗水不停地從額頭、耳邊、下巴頦、手指尖等地拼命的湧出,然而他還沒來及喘上一口就沖著村醫喊道:“大……夫,快……快給俺傢秋月看看,崴……崴瞭腳瞭……”
等到村醫來到我的身邊,開始為我檢查的時候,公公才顧上自己,簡單的摸瞭摸汗水,抓起診所的暖壺,用手指往壺口試瞭一下,然後舉起暖壺就開始咕咚、咕咚的大口喝水,直至一暖瓶水被他喝完……此時此刻,一陣暖流湧過心頭,以前我還抱怨自己成為瞭一個娘妻,現在卻為有這樣子疼愛我的傢庭而感到幸福和美滿,小康、公公還有那已經去世的婆婆,無一例外的疼我、愛我、信任我……
最終診斷為趾骨骨折,好在村裡診所的這個“赤腳醫生”,還真有一手接骨的好手藝,為我對準瞭斷裂的骨頭,當然難免少不瞭我的疼痛哀嚎,隨後用木板為我固定好瞭腳底板,並纏好繃帶。
回傢的路上就容易多瞭,小康已經把傢裡以前婆婆用的輪椅推瞭過來,我坐在輪椅上,公公推著我,緩緩向傢中走去……
此時的小康,依然圍繞在我身邊,雖然沒有話語,但是他的眼神始終停留在我身上,我看得出來,那是心疼的眼神,因為眼眶中含著正在打轉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