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香馨面色凝重,緩緩道:“葉少俠,這些飛鷹衛都是侯爺麾下,不可不慎重。你又不是什麼獨闖江湖的大盜,豈能如此莽撞。”
葉飄零收起砥石,將劍掛回腰間,道:“這些飛鷹衛若活著,我去殺袁吉的時候,他們會不會礙事?”
衛香馨嘆瞭口氣,“此事……不應靠假如決斷。”
“對我來說沒什麼差別。”葉飄零淡淡道,“既然他們活著我會去殺,死瞭,就可以算是我殺的。”
再怎麼知道如此處理對百花閣是最好的結果,衛香馨依舊忍耐不住,顫聲道:“我不答應。這些屍首我會妥當處理,之後命人去侯爺府上登門拜訪,說明內情。”
葉飄零搖瞭搖頭,“你要說什麼?”
“說實話。”她目光掃過地上那一列屍首,“百花閣山門不幸,出瞭內賊,用毒害死飛鷹衛,救走袁吉,試圖……”
原本堅定的語調漸漸轉弱,甚至沒能說完。
中的是百花閣的毒,死的地方是聚艷谷,單憑一句內賊就能解釋清楚,未免太天真瞭些。
賞秋大會賓客諸多,那些眼睛可是都看到飛鷹衛跟袁吉被攙扶帶走瞭的。死瞭這麼多人,想封鎖消息,怕是也難如登天。
而且袁吉都已能逃的情況下非要多費一點時間殺掉這些飛鷹衛,估計本就有栽給百花閣的打算,不論隱瞞還是欺騙,他恐怕都不會給機會。
葉飄零不再等她說完,扶著劍柄環視一圈,道:“這裡還在的姑娘,我一個個都記住瞭。你們也記住我,我要殺袁吉,這些飛鷹衛不準,我就趁著他們還不能反抗,一個個都殺瞭。將來要是有什麼江湖傳言和這不一樣,衛閣主不問你們,我也會來一個個問得清清楚楚。”
“可人明明不是你殺的。”燕逐雪忽然開口,黑如點墨的眸子凝望著他。
“我很懶,我不想再浪費時間去思考太多彎彎繞繞的事情。”葉飄零道,“不論是誰下的毒,我都不再抓他回來慢慢盤問。我會殺瞭他。他既然死瞭,死無對證,他殺的人,算在我頭上便是。”
衛香馨緩緩道:“你身後還有如意樓。”
葉飄零扶在劍柄上的手握緊,“如意樓從來不在我身後。”
衛香馨皺眉,不解。
他用拇指輕輕戳瞭戳自己的胸口,“這裡就是如意樓。莫要忘瞭,如意樓對江湖說過的話。”
衛香馨唇瓣微顫,道:“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八九不如意事,唯如意樓。”
“過後我會讓人把銀芙蓉送來。這一單生意,灰衣掌櫃知道該找你們要什麼。”
她咬瞭咬牙,道:“不是我們,是我。”
葉飄零垂目略一思忖,道:“那怕是不夠。”
“再加上我呢?”石碧絲上前半步,輕聲問道。
“那興許可以談談。”
兩代閣主的私人情誼,實則與整個門派付出的代價相差不大。
不過葉飄零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找個由頭堵上於心有愧的衛香馨嘴巴而已,灰衣掌櫃什麼時候帶著銀芙蓉來,都是後話罷瞭。
駱雨湖左顧右盼,略一思忖,輕聲催促道:“主君,當務之急,還是先去找袁吉脫逃的線索吧。”
跟著,她轉向衛香馨,走近幾步,低聲道:“閣主,這百花殺的毒,中瞭之後解起來容易麼?非得等上幾天才能慢慢好轉?”
衛香馨神情凝重,先用眼神示意稍等,轉頭道:“碧絲,你去叫些得力弟子,以此地為中心,除瞭出谷的路不必理會,其餘方向,全部仔細調查。”
石碧絲拱手領命,問道:“此間的屍首?”
“暫且放在這兒。”衛香馨輕輕一嘆,“欠都欠瞭,欠得多些,倒也不是那麼要緊。你去吧,把這裡的師妹都帶走,該說什麼,你懂。”
“是。”石碧絲並不情願,但無可奈何。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這輕飄飄的八個字,在很多人的肩頭,重如泰山。
燕逐雪走近幾步,語調中竟含著幾分慍怒,“葉飄零,我剛才說,這些人明明不是你殺的。”
葉飄零道:“你大可去跟人這麼說。”
她目光閃動,似在細細思忖,“就沒有更好的法子麼?”
葉飄零淡淡道:“我懶得想。你若有,現下還來得及說。”
“侯爺就不能是個講道理的人?”
葉飄零瞥她一眼,道:“他要是不講道理呢。你準備拿百花閣這千百條人命去賭麼?”
“你們如意樓的人命,不也是千百條麼?”
葉飄零忽然笑瞭。
“燕姑娘,這麼多年江湖沒有魔教,名門正派遍佈武林,本該是天下太平的盛景。但如意樓自闖出些微薄名頭之後,買賣就從沒斷過。”
燕逐雪繃著唇角,不知道他為何忽然拐出這麼一句。
葉飄零續道:“我想,那正是因為大傢都顧慮太多。”
燕逐雪的臉色變瞭變,“這……”
葉飄零又道:“尊師兄妹二人當年闖蕩江湖的時候,望舟山畔諾大一個鎮子,都是謝傢宗親。他們出劍之前,也要想想傢中幾千同族麼?”
燕逐雪咬瞭咬唇,神情復雜,緩緩道:“我不聰明,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但我覺得,你用的不是好辦法。”
“多謝掛懷。我也是個笨人。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我比你唯一強的,就是出手之前,我不怎麼在乎辦法好不好。”葉飄零的耐心似已用盡,走向駱雨湖,“雨兒,你在這裡陪著閣主,我去一趟谷外,看看笑笑的情況。這邊有消息,你去告訴我一聲。”
“葉少俠。”衛香馨驀然轉身,對著他向外走去的背影,彎腰扶裙,屈膝跪下,墊額一叩,長聲道,“請受我一拜。”
葉飄零頭也不回,側步一挪,閃開到半丈之外,帶著一絲笑意道:“我和我師弟大多數事情談不來。但他有個想法,我很認同。”
不等衛香馨應聲,他便遠遠笑道:“像你這樣的女人,我隻在某些特殊的時候,才舍得讓跪下。”
衛香馨緩緩起身,也不在乎外頭還有不少弟子正在忙碌,高聲道:“此間事瞭,我定當在臥房擺下好酒,任君品嘗。那時,葉少俠想必便舍得瞭。”
燕逐雪眉頭微蹙,總覺得她說的,好似並不是酒……
葉飄零一路走向谷外。沿途百花閣的女弟子不管手頭多忙,都會在他經過時停下活計,駐足目送。
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幫忙殺人,為的並不是感激。除瞭會按樓裡的規矩索要報酬之外,他謀求的,實則是內心的平靜。
當他殺掉他認為該死之人的那一刻,他與他的劍,甚至會有一種血肉交融彼此感應的錯覺。
他師父冷星寒說,他們兩個既是一類人,又完全不同。
這話看似很矛盾,但葉飄零早早就懂瞭。
他們都是天生就能從血雨腥風中吸取營養的怪物。
隻是葉飄零的心中,並沒有針對某個目標的徹骨恨意。
所以他師父說,他的劍,將來會青出於藍,更加純粹。
可他後來名義上的師父風絕塵說,不希望他成為一把純粹的殺人劍。
那之後不久,他就在名義上的師弟——南宮星的幫助下,結識瞭幾個溫柔美麗、知心體意的美好女子。
隻可惜,他們隻改變瞭葉飄零對女人的看法,而沒有改變他的劍。
癡情劍駱嚴拼命想教他壓箱底的絕活——曾經溫柔如春光令無數少女心醉的多情劍,然而直到如今,葉飄零也沒練過那套劍法的第二招。
所以,他始終認為,自己並不太懂武功。他隻擅長殺人。
他擅長殺人,遇到想殺的人,出手殺瞭,是水到渠成理所當然的事。
他不需要這些女人用敬慕的眼神盯著他。
如果這裡有誰他看得上眼,用敬慕轉化成一次盡情的放縱,算是他可以接受的報答。
但一來沒有,二來,他也還沒殺掉此刻最想殺的那個人。
隻有殺掉袁吉,葉飄零才能心安理得受下這些他並不需要的感激。
他並不是蠢人。他知道殺掉小爵爺,背下殺死飛鷹衛的惡名會是什麼後果。
他隻是不在乎。
除瞭親朋好友和一些女人之外,全武林都認為他師父是個殺戮成性的瘋子。
他師父就不在乎。
在乎的事情太多,手裡的劍,會變得遲鈍。
很多時候,剎那間的遲鈍,就意味著永恒的死亡。
花香漸淡,石階轉眼到瞭盡頭。
葉飄零走出谷口,提氣展開身法,遠遠掠到數丈外的高處,屈指在唇,連吹瞭三長兩短五段哨音。
不多時,灌木叢晃動兩下,噗嚕鉆出個滿腦袋碎葉子的女人,那張貓兒一樣討喜的圓臉跟剛出瞭洞的松鼠一樣,左顧右盼看瞭幾個來回,才小心翼翼道:“葉飄零,是你麼?”
葉飄零屏息凝神,打算趁機看看周圍是不是另有埋伏。
畢竟如意樓中並非鐵板一塊,以風絕塵懶得多加過問的打理方式,往他們那兒安插叛徒不會比在百花閣更難。
事實上,天道現身之前,也的確早就做足瞭準備。
若是沒有叛徒走漏風聲,此次諸多事件的走向,都將大大不同。
別的不說,單他葉飄零在胡雨洛心中的身份,就得從救命恩人變成殺父仇人,此後一生,都要不共戴天。
任笑笑在下頭等瞭一會兒不見回復,皺起眉,稍稍提高音量,“葉飄零?嘶……葉煞星?嘖,大公驢?”
葉飄零忍不住掰斷一根樹枝,甩手丟在她頭上,跟著縱身而下,落在她旁邊,沖她肉滾滾的圓腚拍瞭一巴掌,“什麼亂糟糟的叫法。”
“誰叫你看見我還不出來。這鬼地方都不知道埋伏著多少人,我聽著音兒溜達過來找你,不提心吊膽啊?”
她辦事利索,嘴裡嘰嘰咕咕抱怨著,轉身就展開輕功領路。
轉眼的功夫,他們就到瞭山腳下的一處獵戶小屋。
屋外的空地支瞭兩頂帳篷。其中一頂的旁邊,架著一桿沉甸甸的長槍。
噼啪作響的火堆上有一鍋熱湯,孟飛端著碗,正在一口口吹上面升起的熱氣。
葉飄零微微皺眉,道:“沒想到,是孟總管親自來瞭。”
孟飛淡淡道:“咱們以前沒有驚擾收花人的慣例。你傳話說要見孟蝶,我不來坐鎮,你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
“她明天什麼時候能到?”
“說不好。路上順,興許一大早就到。不順,那午後,天擦黑,都有可能。”他喝一口湯,哈聲長氣,“小葉,孟蝶的仇已經報瞭。你要見她做什麼?”
“問一些話。有些事太巧,由不得我不多想。”
“問什麼?”
“她到底是不是孟金虎的女兒,她的目的真的是報仇麼?”
孟飛又喝一口湯,道:“這些事很重要?”
任笑笑當即在旁給自傢男人撐腰道:“這不廢話嘛,你一口一個小葉的叫,還不瞭解他?不重要的事,你三棍子能打出一個屁來?他才沒那功夫跟人叨叨呢。”
孟飛笑瞭笑,“早上十年,你這麼跟我說話,可要受點苦頭。”
“話糙理不糙。”葉飄零道,“不重要的事,我幾時找樓裡代我辦過?”
“那你明天見瞭自己問吧。”孟飛又露出一副很疲倦的樣子,就像他手裡那碗湯,已比他的長槍都要沉重,“小葉,谷中的事,跟我說說吧。百花閣的賞秋大會,是出大事瞭吧?”
葉飄零無意隱瞞,簡短講述瞭一遍,隻不過在最後,將飛鷹衛的死真正算在瞭自己頭上。
“那幫飛鷹衛看著都挺幹練穩重,怎麼中著毒不能動,還敢對你撂狠話?”孟飛抬起眼,眸子中倒映著躍動的火光。
“興許是人上人當慣瞭,覺得我不敢殺他們。”
孟飛沉默片刻,苦笑道:“我也想不出,這世上還有誰是你不敢殺的。”
葉飄零抽出長劍,道:“袁吉的親隨都在哪裡落腳?”
孟飛垂下目光,“那些人不殺也罷。”
“袁吉的親隨,必定和他此次被救走的事情有關。殺瞭,更穩妥。”
孟飛搖瞭搖頭,“我早派人去盯著瞭。那些親隨絕不是袁吉真正的心腹。要是靠那幫人保護他的平安,小爵爺這種常在江湖走動的招搖人物,怕是早死無全屍瞭。”
葉飄零臉色微沉,“外面等著的人,都是幌子?”
孟飛嗯瞭一聲,向後伸手,屈指發勁一吸,那桿沉甸甸的長槍晃瞭一下,落在他的掌心。
他將槍一轉,橫在膝上,緩緩撫摸,猶如在撫摸新婚之夜妻子柔軟光滑的腰肢。
“我今日還沒顧上練功。既然你要殺袁吉,這些親隨,就不必你動手瞭。”
葉飄零略一沉吟,道:“好。笑笑我帶走瞭。百花閣內,暫時不需要接應。”
孟飛點點頭,忽問:“小葉,這次你在百花閣,算是賣給女人的私情,還是要補一朵銀芙蓉?”
“銀芙蓉。我已跟衛閣主提過。轉天孟總管得閑,找個靠得住的灰衣掌櫃來走一趟吧。”
“好。”孟飛總算露出一絲微笑,“我明早就叫人安排。”
任笑笑好奇道:“孟大爺,你們規矩,好像江湖人不二價吧?”
“嗯。練武的本該自己解決。非得請我們,自然要出高價。”孟飛抬眼道,“你要是願意將這朵銀芙蓉發給百花閣外門那些純粹被收養的花仆姑娘,我就能省瞭灰衣掌櫃這趟公差。”
“不必。”葉飄零道,“銀芙蓉給到,對她們也有好處。”
任笑笑烏溜溜的眼珠子亂轉一通,小聲道:“誒誒,你們會找百花閣的小娘子們要啥報酬啊?是不是幫你們樓裡的老光棍討幾個溫柔體貼的媳婦?”
“想討媳婦的,自己來聚艷谷張羅。”葉飄零一拎她的後領子,抓貓一樣提到身邊,“孟總管,如無意外,我追殺袁吉之後,要跟飛鷹衛們糾纏一陣。事瞭之前,別再給我安排目標。”
“我知道。”孟飛端起碗將剩下的湯喝完,“依我之見,你不如直接渡江南下。飛鷹衛的上司差使不動那邊的樞衛、密衛、紫衣衛,比留在這邊安全。順便,你也看看樓主,總算是你的掛名師父。”
任笑笑眼前一亮,手舞足蹈,“哎哎,也帶我去唄,叫我見見風絕塵。她不是傳聞中當世武功最好的三個女人之一麼,讓我看看她是不是長瞭三頭六臂,好不好嘛?”
“你怎麼不去看黃鳳引和池寄瑤?”
她一叉腰,理直氣壯道:“要是她倆掛名弟子也沒事兒就脫瞭我褲子戳我的屄,那本姑娘就先去看她倆。”
孟飛一口湯險些噴出嘴去,急忙掩住,眼底頓時盡是笑意。
葉飄零嘆口氣,搖搖頭,抓住她腰帶往起一提,說聲告辭,便往谷中折回去。
任笑笑不依不饒,在空中遊泳似的胡亂撥拉,嚷嚷道:“你倒是答應不答應啊,難不成真打算始亂終棄?我又沒要你娶我,也不是找你師父告狀,真就是想見見。不靠長得美出名的女人江湖上實在是不多嘛。”
“樓主挺美的。”葉飄零把她放在地上,轉而拉住手,淡淡道,“你見瞭就知道。”
“嘿嘿嘿,你這是答應瞭唄?那等忙完這兒的爛攤子,我就去龍江找船。省得回頭飛鷹衛下通緝令,咱還得易容,麻煩得要命。”任笑笑頗為自豪道,“不過真被通緝瞭也不打緊。車船店腳牙,哪一行本姑娘也認識,吃得開。包你當逃犯照樣不愁吃喝玩樂。”
多瞭一個她,回去的路上倒是令人心煩瞭許多。
並不是因為任笑笑的小嘴片子吧嗒吧嗒沒一刻肯閑——這個葉飄零已經快要習慣。她唇舌伶俐可不僅僅是體現在能說上,有那二十四橋明月夜的溫潤香滑,男人哪個還會在乎耳朵多聽幾句廢話。
主要是此前路上那些正在忙活的女人,一見到任笑笑,原本隻剩下崇敬畏懼的目光,頓時又燃起瞭點點希望的星火。
在聚艷谷裡,有資格覺得“駱雨湖行憑什麼我不行”的女人並不多。
而冒出“連任笑笑都行我為何不能試試”這個念頭的,百花閣還未定親的姑娘,怕是得有三成往上。
但任笑笑絲毫不覺得惶恐,反而極為得意。她樂顛顛跟在葉飄零身邊,肉鼓鼓的屁股蛋左扭右扭,小腰如柳,故意怎麼騷浪怎麼走。
她巴不得這幫野心勃勃的女人都認為葉飄零就好這一口兒。看到時候一個個碰南墻不撞扁瞭奶子。
駱雨湖在這事上一丁點心眼兒也不知道使,她任笑笑不來當這個壞婆娘,今後葉飄零身邊那還不跟母鴨子下水似的跟一群扭屁股的崽兒?
葉飄零懶得理會那些沒有惡意的目光,半牽半拽把任笑笑帶到衛香馨那兒,便道:“這是自己人。百花殺的秘藥還有麼?”
衛香馨面色頹喪,緩緩搖瞭搖頭。
葉飄零又道:“也罷,那給她擦些藥油,這沖天香陣,應該不會再用瞭吧?”
沒想到衛香馨眼簾下垂,又嘆著氣搖瞭搖頭。
葉飄零這才察覺不對,“怎麼瞭?”
駱雨湖湊過來,輕聲道:“袁吉出逃的路線,已經找到瞭。”
葉飄零眼中殺氣一閃,“好,我這就去追。誰來為我帶路?”
衛香馨搖頭道:“暫時還追不得。”
“追不得?”
衛香馨像是受瞭什麼打擊,咳嗽兩聲,竟一時不想說話。
石碧絲輕輕嘆瞭口氣,上前一步,低聲道:“小爵爺逃去瞭山裡,往那邊去的路,被設瞭沖天香陣的引子。一個不小心,就會將整座聚艷谷的百花殺,全部引發一遍。”
“秘藥會失效?”
“不會。但,本就已經中瞭百花殺的人,短時間內再次中毒,不用藥油及時恢復些力氣的話,此後很可能癱在床上變成一個廢人。當下谷中外客實在是太多,隻能先派人步步為營,小心清理過去。”
“藥油不夠?那就先留下夠用的,多餘客人,送去谷外。袁吉狡詐,谷口外的親隨極大可能是個幌子。接應他的人如果在山裡,不及時去追,恐怕就再也追不上瞭。”
石碧絲扭頭看瞭一眼衛香馨的背影,聲音又放輕瞭幾分,“沒有藥油瞭。秘藥……也沒瞭。連調和的材料,都分毫不剩。想弄出足夠用的藥,至少也要明年夏末……根本趕不及。”
任笑笑本就對這裡殊無好感,嗤笑道:“你們最聞名江湖的兩件事就是說媒和做藥,這是準備專心當媒婆,藥這邊兒撂挑子呀?”
石碧絲低下頭,輕聲道:“剩的藥和關鍵的材料,都在秘庫中被燒瞭。”
葉飄零眼神頓時一變,“是誰?”
石碧絲點點頭,苦澀道:“是辛盈蜜。滕師伯發現瞭她,結果……險些被她殺瞭。”
衛香馨調整好瞭情緒,轉身走回,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道:“葉少俠,青葉師姐發現他們的時候,袁吉正在看這張紙。辛盈蜜帶著他逃得慌張,這張紙掉瞭,沒有拿。你看看,能不能明白究竟是什麼意思。”
葉飄零拿過看瞭一眼,立刻遞給瞭駱雨湖。
駱雨湖倒抽一口涼氣,一時間,竟連指尖都微微發顫。
那張紙上寫著一行娟秀小字:“鄭桐,山腰十松圍石。”
鄭桐是猛虎寨五當傢鄭銅頭金盆洗手後的名字,這句話,顯然就是三傢分頭掌握的秘密中,駱雨湖最後還沒看到的那一份。
“斷頭山,北二峰,山腰十松圍石……”駱雨湖喃喃自語,不得不問道,“閣主,石姐姐,這永州地界,到底有沒有別名叫做斷頭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