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恭喜你們又有寶寶瞭。」

  就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我猶如雷劈一般,腦子裡嗡嗡直響。再看媽媽,明顯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覺,臉色煞白,嘴角不住的抽搐著。

  老爸一臉茫然,問道:「什麼意思?有寶寶瞭?」

  我怕她繼續說下去,用力一拍桌子,大聲吼道:「安諾!不許說!」

  老爸扭頭看著我,狐疑問道:「不許說什麼?」

  我扭頭看瞭老媽一眼,見她雙目圓睜,怒視著我,胸口劇烈起伏。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瞭,趕忙解釋:「我……我我……我是怕她胡說八道,她這人滿嘴胡話,沒一句真話。」

  老爸瞪瞭我一眼:「有你這麼說妹妹的沒。」然後扭頭問安諾:「到底怎麼回事兒?」

  安諾一臉天真的反問道:「雲阿姨不是懷孕瞭嗎?那你們不是又有寶寶瞭呀?所以我才恭喜你們的呀。」

  「懷孕?你阿姨懷孕瞭?」老爸將頭轉向媽媽,茫然的問道:「你懷孕瞭?」

  媽媽閉上瞭雙眼,身軀微微的顫抖著,許久才清瞭清嗓子,裝出一副哭笑不得樣子:「我懷孕瞭?我怎麼不知道?」

  老爸現在是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著頭腦瞭。媽媽反問安諾:「你聽誰說我懷孕瞭?」

  安諾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無辜的說道:「我猜的。」

  「猜的?」

  「是啊,前段時間阿姨不是總是想吐嘛,後來我看見阿姨的口袋裡掉出來一個白色塑料棒,我就好奇的上網查瞭一下,是驗孕棒。」

  「驗孕棒?」老爸詫異的問道。

  「對啊,哥哥也看見瞭。」

  老爸扭頭瞪著我,我趕忙擺手:「我沒看見,您別聽她瞎說。」

  老爸轉而望向媽媽,質問道:「你買驗孕棒幹什麼?」

  媽媽深吸一口氣,語氣平淡地說道:「我買驗孕棒幹什麼?是她看錯瞭。」

  「到底有沒有?」

  媽媽顯得有些不耐煩,皺眉說道:「我們多長時間沒那……我懷哪門子孕。」

  老爸張瞭張嘴,沒有說出話來,最後扭頭望著安諾,似乎有詢問質疑。安諾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無辜的說到:「那可能是……真的是我看錯瞭吧。害~ !真是白高興一場瞭,我還以為我要當姐姐瞭呢。」

  她是故意的,她絕對是故意的!陸依依說的果然沒錯,她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我真的恨死自己瞭,為什麼會引狼入室,幫著她進到傢裡來。

  老爸僵瞭片刻,重新坐瞭回去,表情僵硬的笑瞭笑:「是啊,白開心一場,吃飯吧吃飯吧。」

  話雖然這麼說,但媽媽的反應有些異常,連我都能看得出來,老爸肯定已經產生瞭懷疑。

  北北一臉茫然,好像根本不知道發生瞭什麼事似的,左看看右瞅瞅,最後傻乎乎的問媽媽:「您真懷孕瞭?」

  我伸手在她後腦勺上打瞭一巴掌,北北捂著腦袋,一臉怨恨的看著我:「你幹嘛打我?」

  「吃飯!少說話。」

  北北賭氣的將臉扭到瞭一旁。

  包間內陷入倒瞭沉寂之中,隻有安諾和媽媽兩個人在夾菜。我偷偷打量坐在一旁的媽媽,她表面鎮定,但左手放在膝蓋上,緊握成拳,在微微的顫抖著。

  我猶豫瞭半天,鼓起勇氣將手伸瞭過去,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一些安慰,卻被媽媽用力抽瞭出來。

  很快的,媽媽又恢復瞭常態,端起酒杯,笑著對大傢說:「一場誤會,讓你們空歡喜瞭。還是祝你們爸爸生日快樂吧。」

  我們紛紛端起杯子,祝老爸生日快樂。老爸笑著回敬,但臉上的笑容已經跟剛才大不相同瞭。

  老爸的生日派對,就在這種不尷不尬的的氣氛中結束瞭,連生日蛋糕都沒怎麼吃。

  回傢後,老爸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照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媽媽則催我回屋學習,一切的一切,似乎跟以往沒有什麼不同,卻給人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媽媽回到臥室之後,我趁機溜進瞭北北的臥室,見安諾正坐在床邊,低頭玩著手機。我一把將她拽瞭起來,惡狠狠地瞪著她,低聲質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呀?」

  安諾歪著小腦袋,一副聽不明白我在說什麼的樣子,問道:「我想幹什麼?我想玩會兒手機行嗎?」

  我低聲怒吼:「你少給我裝蒜!吃晚上飯的時候,你說那話是什麼意思啊?」

  「我說什麼瞭?」安諾故意裝糊塗,隨即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 !你說我恭喜老爸和雲阿姨那事兒呀。我那不是誤會瞭嘛,我還以為雲阿姨又懷小寶寶瞭呢,所以才恭喜他們的呀。」

  她明顯是在跟我演戲,可我急火攻心,一時之間,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她。她見我急赤白臉的樣子,反而笑著問道:「我都說瞭,是我猜的。那我猜錯瞭,就空歡喜一場,當不瞭姐姐,我也很失望呀。」

  「你失望個屁!」一氣之下,我脫口罵道:「你他媽閑著沒事兒幹,你猜什麼不好,你猜我媽懷孕幹什麼?」

  安諾滿不在乎的說瞭句:「猜著玩唄。」

  「你……」

  我剛要發火,房門聲響。我深吸一口氣,穩定瞭一下情緒,轉身打開房門,原以為敲門的是老爸,沒想到門外站著的竟然是媽媽。

  「你不回你屋學習,你跑這屋大呼小叫的幹什麼呢?」媽媽一臉不悅的訓斥道。

  「沒什麼,聊兩句。」

  「回你屋看書去。」

  我低頭從她身邊經過,回到瞭自己的房間裡。

  北北今晚暫時在傢住一晚,所以又搶瞭我的房間,趴在床上,低頭玩著手機,兩隻光溜溜潔白如雪的小腳丫,翹在半空,一晃一晃的,很是悠閑。

  我坐到書桌前,腦子裡亂糟糟的一團,哪兒有心思學習。北北忽然扭頭問道:「安諾為什麼說咱媽懷孕瞭?」

  「我怎麼知道。她瞎胡亂猜的唄。」

  「我覺著她是故意的。」

  我聞言一怔。我當然知道那死丫頭是故意的,但挺好奇北北的想法的,便問道:「她怎麼故意的?」

  北北撇著嘴,哼道:「我覺著她就是想破壞咱爸咱媽的關系。」

  「她怎麼破壞的?」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這麼覺著的,而且也達到瞭預期的效果呀。你看咱爸那反應,驚的下巴都快掉瞭。咱爸這人本來就小心眼兒,還記得前段時間,有人往傢裡寄照片那事兒吧,那不就是有人故意想讓咱爸誤會的嘛。」說到這裡,北北停頓瞭一下,恍然道:「那些照片……該不會是安諾寄的吧?」

  我這才想起,她還不知道照片事件的後續發展,不過現在也沒心思跟她講解,擺瞭擺手,說:「怎麼可能呀!行瞭行,小孩子趕緊睡覺吧,別一天到晚瞎操心瞭。」

  「你不也是小孩子嘛,你怎麼不睡?」

  我嘆瞭口氣:「那行,我去睡覺,你來替我復習,你替我參加高考。」

  北北哼哼一笑:「免瞭吧。」

  我坐在書桌前開始低頭做起卷子來,腦子裡始終想著生日派對上發生的事情。北北說的沒錯,那死丫頭這麼做,肯定沒安好心,多半是想要破壞老爸和媽媽的關系。

  媽媽前段時間有疑似孕吐反應,又掉出瞭好像驗孕棒的東西,這兩條線索連起來看,就能讓人產生合理的聯想瞭。連我都看出不對勁兒來瞭,她精的跟猴兒似的,肯定早就發現瞭,隻不過一直藏在心裡,待到今天這個機會,當著全傢人的面,爆瞭出來。

  不對!就算媽媽真的懷孕瞭,她又是怎麼知道,孩子不是老爸的呢?

  我低頭沉思片刻,忽然想明白瞭,如果是夫妻之間的正常懷孕,肯定早就在傢庭會議上公佈出來瞭。而老爸從頭到尾都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再加上媽媽遮遮掩掩的行為,很容易讓人產生無端的聯想。所以她隻要將媽媽懷孕的事情在大傢面前公佈出來,不管是真是假,都會讓老爸產生懷疑的。

  或許,那死丫頭以為媽媽有瞭外遇,還是和別的男人有瞭孩子;也或許,真如北北所說,那些照片真的是那死丫頭拍的?再不然……是我那天早上做春夢的時候,說漏瞭嘴,讓她得知瞭我和媽媽的事情?

  這個念頭一起,嚇得我汗毛倒立。出瞭一身的冷汗。如果真如所想,這件事要是被安諾知道瞭,那我就真的害死媽媽瞭。

  我既害怕又懊悔,拼命的用手敲打自己頭。北北納悶的問道:「你幹什麼呢?瘋啦?」

  我沒理她,起身出門,想要找安諾聊一聊,探探口風。剛要推開她的房門時,突然想到,這鬼丫頭精的很,別沒套出她的話來,再把我的話給她套出來瞭。

  而且,仔細想想,就算我真的在夢裡喊出瞭媽媽的名字,她最多也隻是以為我戀母而已,不可能知道我和媽媽那晚發生的事情的。別沒事兒找事兒找她談話,反倒被她瞧出什麼端倪來,那可真是弄巧成拙瞭。

  猶豫瞭一下,決定還是暫時靜觀其變吧。媽媽都沒急,我現在就跟不能急瞭,別忙沒幫上,反倒添瞭亂。

  我又想去找媽媽談一談,可一看時間太晚瞭,而且這事兒現在也沒挑明,談都沒法談。

  老爸看起來面色如常,坐在客廳沙發上看瞭會兒電視,洗漱一番,回屋睡覺去瞭。夜裡我躺在沙發上,左思右想,怎麼也睡不著覺。豎著耳朵,仔細地聽著那屋的動靜,想聽聽老爸和媽媽有沒有吵架。好在一晚上都安安靜靜的,直到天亮時分,我才迷糊瞭會兒,然後就去上學瞭。

  前幾天我一門心思的想考清華,現在腦子裡全是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怕老爸和媽媽鬧矛盾,根本學不進去瞭。

  晚上放學回傢,我站在玄關處,先聽瞭一下傢裡的動靜。挺安靜的,這才換鞋走瞭進去。老爸還沒回來,北北回學校瞭,安諾在自己房間裡,媽媽在廚房做飯。

  我放下書包,猶豫片刻,走進瞭廚房。媽媽正在切菜,我走到她的身旁,小聲問道:「媽,要我幫忙嗎?」

  媽媽扭頭瞧瞭我一眼,冷冷地說瞭句:「用不著你幫忙,回屋看書去吧。」

  我見媽媽的情緒也沒太大的變化,剛準備轉身離開,卻被媽媽給叫住瞭。我疑惑的停瞭下來,媽媽放下手裡的菜刀,扭頭看著我,問道:「你都跟安諾說什麼瞭?」

  「什麼也沒說呀。」

  「那安諾為什麼說我懷孕瞭?」

  面對媽媽的逼視,我撓瞭撓頭,皺眉說道:「她瞎說的吧。她怎麼可能知道您懷孕瞭。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就算您真的懷孕瞭,她也沒有確切的證據呀,隻能是瞎猜的。」

  眼見媽媽眉頭緊蹙,一雙丹鳳眼漸漸地瞇瞭起來,周身散發著寒意,我感覺自己越描越黑瞭,連忙閉嘴。

  沉寂片刻之後,媽媽忽然問道:「那天晚上的事兒,你沒跟其他人說過吧?」

  「那天晚上?」我傻乎乎的問瞭句,隨即反應過來,連忙改口:「沒沒沒,我怎麼可能跟其他人說呢。」

  媽媽盯著我,沉默半晌之後,咬緊牙關,沉聲說道:「如果要是讓其他人知道瞭,咱們倆都不用活瞭。我幹脆抱著你跳樓算瞭。」說說罷,將手裡的菜刀狠狠剁在瞭案板上,嚇得我猛打一個機靈。

  媽媽的聲音簡直冷到瞭極點,猶如徹骨寒冰。我連忙擺手說道:「不會不會,絕對不會。」

  被媽媽警告兩句之後,趕出瞭廚房。也不知怎麼的,我突然有種感覺,好像跟媽媽成瞭一條船上的人瞭,共同保有著一個事關重大秘密,心裡竟然感覺有點美美的。

  但隨即又想到瞭安諾,如果我和媽媽的事情被她知道瞭,後果真的不堪設想。如果她用這件事情傷害媽媽,那我隻能抱著她一起跳樓瞭。

  爸爸晚上有應酬,隻有我們三個一起吃晚飯。隻是經過瞭昨天的事情之後,再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就變得異常尷尬瞭。三人相對無言,默默吃飯,房間裡隻有電視機傳出的聲音。

  我不時的偷偷打量著安諾,這死丫頭面色如常,好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但我心裡清楚得很,她已經原形畢露瞭,她並非想要融入傢庭之中,而是想要毀瞭這個傢。

  最關鍵的是,她手裡還握著一枚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我必須要盡快想辦法將這顆雷排掉才行。

  老爸到瞭晚上十一點才回來,喝的醉醺醺的。我跟媽媽一起將他扶進臥室裡,老爸嘴裡嘟嘟囔囔的,一直強調自己沒醉,結果一頭栽倒在瞭床上。

  媽媽沒有抱怨,彎腰準備幫老爸脫鞋,老爸猛地坐瞭起來,一把抓住媽媽胳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臉紅的跟猴屁股似,半天也沒說話。

  媽媽忍不住問道:「怎麼瞭?難受?想吐?」

  「你……外面有人瞭。」說完,老爸打瞭個酒嗝。

  「我外面有什麼人呀。」媽媽一邊說著,一邊想將老爸按回床上,可老爸就是死撐著,嘴裡還胡亂說著:「你……外面……外面沒人,你為什麼……為……為什麼不讓我……碰你。」

  媽媽回頭瞪瞭我一眼,厲聲道:「沒你事兒瞭,回屋看書去吧。」

  我『嗯』瞭一聲,轉身往外走,隨手關門時,聽見老爸嘶吼道:「你是不是懷孕瞭?」

  「我沒懷孕!」媽媽用力將他按在床上。

  關上門後,還能聽到老爸含糊不清的叫喊聲。我本打算進安諾的房間跟她談談,但猶豫瞭片刻之後,還是放棄瞭,我現在是真的有些煩她,一句話都不想跟她說。

  次日清晨,老爸酒醒之後,如往常一樣,坐在桌邊,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看著手機,面塑如常,好像將昨晚的事情全都忘記瞭似的。媽媽的臉色倒是有些憔悴,看來昨晚睡得應該不是特別好。

  吃飯時也沒什麼交流,到點瞭之後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連句再見也沒說,完全沒有瞭往日的和諧。

  接下來的幾天,老爸天天夜歸,喝的酩酊大醉,每次回來又吵又鬧。媽媽是又哄又勸,沒有半句怨言。

  老爸心眼小,他明明知道媽媽不會出軌,不會背叛他,可總是忍不住往那方面想。這回他心裡的疙瘩,一時半會兒恐怕是解不開瞭。

  我想要幫媽媽解釋,可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且媽媽數次警告過我,不要插手這件事。

  周四下午放學,我剛剛打開傢門,就聽見屋裡傳來老爸的咆哮聲。

  「你說吧,前段時間你到底上哪兒去瞭?」

  媽媽語氣如常的回道:「我已經說過很多遍瞭,出差去瞭。」

  「你胡扯!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上哪兒去瞭?」

  「我已經說過很多遍瞭,我出差去瞭。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問我的同事。手機給你,小周,小王,你隨便打。」

  「我不用問!你跟你們一夥兒同事合起夥來騙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不過你把你們公司保安給忘瞭,人傢保安說你請瞭一個星期的假,你壓根就沒上班!」

  「保安知道什麼呀。」媽媽的聲音有些急瞭。

  「你以為保安不知道?你們樓裡的事兒人傢門兒清!」

  媽媽沒有說話,我換上鞋,悄悄的走瞭過去,順著門縫往裡瞧,隻見老爸氣勢洶洶的走來走去,媽媽坐在床邊,一臉愁容。

  「說吧!你到底去哪兒瞭?」老爸忽然停瞭下來,厲聲質問道。

  媽媽低著頭,沉吟片刻之後,不耐煩的說瞭句:「我心情不好,出國旅遊去瞭。」

  「剛從國外旅遊回來,你又去出國旅遊?你這麼閑啊!」老爸惱怒的問道:「你跟誰一起去的?」

  「我自己。」

  「你自己?你騙誰呢?你把人都當傻子瞭,是吧?」老爸咬著牙問道:「你是不是懷孕瞭?」

  「沒有。」

  「那幾天你是不是去醫院打胎瞭?」

  「沒有!」

  「那行,你敢不敢跟我到醫院檢查去?」

  媽媽張瞭張嘴,沒有說出話來,最後將臉轉到瞭一旁。老爸哼的一聲,苦澀的笑道:「不敢瞭吧?」

  媽媽用手揉瞭揉太陽穴,站起身來往外走,被老爸給攔瞭下來。

  「說吧,這孩子是誰的?」

  「沒有孩子!」媽媽朝老爸喊道。

  「孩子被你打瞭,當然沒有瞭!」老爸額頭青筋蹦起,朝著媽媽大聲怒吼。

  「你神經病!」媽媽硬要往外走,卻被老爸一把拽住胳膊,用力甩瞭幾下,沒有甩脫,扭頭說道:「你放手,我有事要出去。」

  「你敢不敢跟我去醫院檢查?」老爸手指房門方向,卻意外的發現我站在門外向內觀瞧,生氣的吼道:「看什麼呢?回你屋去!」說完,快步走來,用力將門關上。

  站在門外,挺著屋內父母的爭吵,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想要進去勸解,又想起媽媽的忠告,最終還是放棄瞭。轉身打算回臥室,見安諾房間門開著,朝內望去,隻見她坐在床邊,低頭玩著手機,神情悠閑自得,嘴裡還哼著歡快的旋律。

  我心裡的氣不打一處來,冷冷的說道:「你很得意?」

  「什麼?」安諾猛地抬頭,一臉疑惑的問道:「得意什麼?」

  「我爸我媽在那屋吵架,你一點也不得意?」

  「我幹嘛要得意?」說著,朝我笑瞭起來,她竟然都懶得掩飾瞭。

  我氣的真想過去給她一耳光,但還是忍住瞭,『咣』的一聲,將門用力關上。

  老爸和媽媽吵的很激烈,在我的房間都能聽的到。晚飯也沒有人做,不過除瞭安諾之外,大傢肚子裡都憋著一股氣,也沒心思吃晚飯瞭。

  過瞭一會兒,傳來重重的摔門聲,我以為是媽媽離開瞭傢,出去一瞧,發現走的竟然是老爸。

  媽媽坐在床邊,胸口劇烈起伏,因為激動,脖頸和臉頰都有些紅。我輕手輕腳的走瞭過去,小聲問道:「媽,您沒事兒吧?」

  媽媽抬頭瞧瞭我一眼,冷漠的說瞭聲『沒事』,然後起身向外走。我以為她也要走,本能的問道:「媽,您去哪兒?」

  媽媽回過頭來,不耐煩的說瞭句:「給你們做飯。」

  晚上差不多快到十二點時,我坐在書桌前作著卷子,腦子裡卻在想著該如何對付安諾。這死丫頭已經原形畢露瞭,絕對不會就此收手的,我必須在她再次傷害媽媽前,想辦法阻止她。可她手裡握著我『強奸』她的視頻,雖然這東西到底有沒有,還是個未知數,但如果真的存在,那她要在合適的時機公佈出來,那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瞭。

  我不由得感到一陣慚愧,想我從小就自我感覺聰明伶俐,怎麼面對一個小丫頭片子,竟然一點轍也沒有瞭。

  就在我苦思冥想之是,客廳裡傳來瞭噪雜聲,聽動靜應該是老爸回來瞭。我猶豫瞭一下,還是扔下手裡的筆,走出瞭房間。

  老爸又喝的醉醺醺的,媽媽扶著他,搖搖晃晃的往臥室走,我趕忙上前幫忙,卻被老爸一把推開。他指著媽媽,嘴裡含糊不清的問道:「你……說!孩子到底是誰的?是陳總的,還是……你那個李總的?」

  「你胡說八道什麼呀!」媽媽眉頭一皺,惱怒道。

  我趕緊上前攙扶,勸道:「爸,您渴不渴?我給您倒杯水吧?」

  「你起開!」老爸再度將我推開,然後指著媽媽說:「那……總不能……是我的……孩子吧?」

  「什麼孩子?沒有孩子!你別胡說八道瞭!」媽媽過去扶他,又被他給推瞭開來。

  「我……告訴你!你……你別把我當傻子。我三個月沒碰過你瞭,你突然有瞭孩子,孩……孩子是我的?」

  媽媽的臉上寫滿瞭委屈與憤恨,緊咬著牙關,胸口劇烈起伏,盯著老爸,沒有說話。我實在是心疼媽媽,走上前去,剛要說話,卻聽媽媽一聲怒吼:「你閉嘴!這沒你的事兒,回屋去。」

  我知道媽媽是怕我一不小心說溜瞭嘴,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給說瞭出來。我張瞭張嘴,退到瞭一旁。

  老爸大聲斥道:「你喊什麼喊!孩子惹你瞭嗎?」身體搖搖晃晃,指著媽媽問:「你……你……敢不敢發誓?你沒懷孕!」

  媽媽雙手抱胸,眼睛通紅,鼻息沉重,幾番張口,卻都欲言又止,最後將頭轉向瞭一旁。

  「沒話說瞭吧。」老爸發出一陣淒楚的笑聲,身子東倒西歪,一屁股坐在瞭地上,忽然間嗚嗚的哭瞭起來,那樣子也是十分的可憐。我感到一陣陣揪心似的疼,心中愈發懊悔不已。

  我和媽媽過去攙扶老爸,這次他沒有拒絕,被我們扶到床上之後,忽然抓住媽媽的手腕,哭著說道:「小雲,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瞭……你說清楚,我相信你。你是不是……被人欺負瞭?你……不是自願的。」

  媽媽的眼睛裡滿是淚水,卻強忍著不讓它流下來,深吸幾口鼻息,將臉轉到瞭一旁,不敢再看老爸。

  「你說啊!」老爸突然咆哮道。

  媽媽哽咽的說瞭句:「你別問瞭。」

  老爸兩眼血紅,滿臉淚水,聲嘶力竭的大吼一聲:「你給我滾!」同時雙手亂揮,用力拍打著媽媽。

  我知道媽媽的心裡是何等的委屈,這不是她的錯,可卻又無法吐露實言。媽媽扶著額頭,沉寂片刻,拿起衣服轉身朝門外走去。我趕忙追上前,問道:「媽,您去哪兒啊?」

  媽媽彎腰換鞋,看也沒看我一眼,沉聲說瞭句:「照顧你爸。」然後便逃也似的離開瞭傢。我想要追上去,陪在媽媽身邊,可我心裡明白,有我在,隻能讓媽媽更加的痛苦。

  回到臥室裡,看著爸爸東倒西歪的躺在床上,心中一陣酸楚。老爸做瞭半輩子的老好人,卻因為自己兒子的一時貪念,搞得夫妻破裂,狼狽不堪,甚至連原因都無法知曉。

  可又轉念一琢磨,十幾年前,不也是老爸一時沒有忍住出瞭軌,生下來安諾,這才有瞭一些系列的事情。想來還真的是因果循環呀。

  我守在老爸身邊,陪瞭他一夜。次日清晨,老爸再次醒來時,又變回瞭那個沉穩古板的中年男人。他應該記得昨晚發生瞭什麼,但並沒有出去尋找媽媽,甚至連問都沒問一句。

  到瞭學校,我問陸依依,昨晚媽媽是否去她傢瞭,陸依依說沒有。整整一天,我都在想著媽媽的去向,壓根沒心思學習。晚上回到傢,廚房裡空無一人,沒有一點煙火氣,打媽媽的手機,她又不接。平日裡自詡聰明過人的我,面對如此困境時,也隻剩下唉聲嘆氣瞭。

  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瞭一個星期,當我垂頭喪氣的回到小區門口時,見到安諾正在門口溜達。自從那日之後,我就沒有再跟她說過話,她的腿基本上已經沒什麼大礙瞭,卻依舊住在傢裡不肯走。

  我冷著臉,從安諾身邊經過。安諾忽然追瞭上來,笑著說道:「你最好現在別回傢。」

  我回頭瞪瞭她一眼,想問為什麼,卻又不想理她。安諾倒也沒有賣關子,笑著說道:「你媽回來瞭,正在跟咱爸談判呢。」

  「談判?談什麼?」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安諾笑嘻嘻的說:「那我就不知道瞭。可能是分傢啊,離婚啊,之類的吧。」

  我沒等她說完,便飛奔回傢。隻見老爸和媽媽坐在客廳沙發上,分坐兩頭,臉上表情陰冷,誰也不看誰,面前茶幾上擺著一張表格。

  「媽,您回來瞭。」長時間沒有見到媽媽,我的心情又是激動,又是擔心。

  媽媽瞧瞭我一眼,沒有吭聲。我還想詢問她最近的狀況,老爸瞪我一眼讓我回自己屋去。沒辦法,我隻能回到瞭自己的房間,卻將門打開一條縫,豎起耳朵,偷偷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過後,老爸突然說道:「還是離瞭吧。」

  良久,媽媽回道:「我沒有對不起你。」

  「那你實話實說,到底怎麼回事?那孩子是誰的?」

  「我沒辦法告訴你。但我保證,我絕對沒做對不起你的事。」

  「你不說實話,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媽媽沒有說話。

  一陣沉默之後,老爸再度開口,冷冰冰的說道:「要麼說實話,告訴我孩子是誰的。要麼離婚。」

  媽媽還是說話。

  老爸急瞭:「你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這麼大的事你都瞞著我,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

  「我不是不信任你,隻是這件事……」

  「好瞭,你別說瞭。」老爸打斷媽媽的話,冷冷說道:「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那就離瞭吧。」

  「老公……」

  「你別叫我老公!」

  媽媽深吸一口氣,平穩瞭一下情緒,緩緩說道:「咱們倆都冷靜一下,先別談離婚的事兒。」

  「隨你便。」老爸起身走進臥室,『砰』的一聲,將們摔上。

  房間內恢復瞭沉靜,猶豫片刻,我躡手躡腳的走瞭出去,隻見媽媽坐在沙發邊緣,單手托腮,一臉冷漠。

  我悄悄地喊瞭一聲:「媽。」

  媽媽瞥瞭我一眼,沒有理我。僵持瞭一會兒,我滿含歉意的說道:「媽,對不起。都是我害瞭您。」

  媽媽嘆瞭口氣,扭頭問道:「最近學習怎麼樣?」

  「還……還行吧。」我與媽媽目光對視片刻,改口說道:「不是特別好。腦子裡總想著亂七八糟的事兒,沒辦法集中精神。」

  沉默半晌,媽媽心平氣和的說道:「高考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也是你人生中第一個轉折點。你很聰明,媽媽知道,可其他人不知道。你得向他們證明,高考就是你證明給其他人看的的機會。」

  「嗯。」我點瞭點頭。

  以往媽媽說這些大道理時,我是很不耐煩的,知道今天我才發現,媽媽是真的為瞭我好。

  「事已至此,傢裡的事你也不要多想瞭,你隻需要全心全意的迎戰高考就可以瞭。」媽媽站起身來,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道:「犯瞭錯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過而不改,一錯再錯。兒子,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加油吧。」

  媽媽在我肩膀上輕輕的拍瞭拍,邁步走出瞭傢門。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我傷媽媽傷的那麼深,她卻還在替我未來的人生著想。媽媽說得對,有錯能改,大丈夫。我沒時間煩惱瞭。

  我不知道媽媽去哪兒瞭,即便問瞭,大概也不會告訴我。但媽媽的話給瞭我很大的鼓勵,將我重新拉回到瞭高三沖刺之中。

  三天後的夜晚,我正在伏案苦讀時,收到瞭一條短消息,竟然是媽媽發來的,讓我一個小時後,去唐潮酒店接她。

  這應該是又是媽媽玩的金蟬脫殼之計,我收拾瞭一下,便打車前往瞭目的地。等瞭一會兒,就見媽媽和同事們從飯店裡面走瞭出來。

  媽媽身穿灰色修身小西裝外加一步裙,輕薄的黑色連褲絲襪包裹著修長勻稱的美腿,腳上一雙黑色亮皮尖頭高跟鞋,充滿瞭成熟女人的知性與性感。

  隻不過她喝的有點多瞭,踩著那麼高的高跟鞋,走路搖搖晃晃,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我連忙上前,還沒走近,媽媽腳下不穩,險些摔倒,身旁男人伸手去扶,正是她的上司,那個什麼李總。

  媽媽看瞭他一眼,伸手將他推開,哪知身子一歪,險些摔倒。我趕忙加快腳步,跑上前去,一把將媽媽扶住。

  媽媽回頭看見是我,這才稍稍放心,對同事們說:「兒子來接我瞭,我就不陪你們唱歌去瞭。」

  眾人紛紛起哄抗議,媽媽隻是微微一笑,朝他們揮瞭揮手,靠在我的身上,自行離去瞭。媽媽喝瞭不少,有些暈,但沒醉,意識很清晰。

  我扶著媽媽,在街邊攔瞭一輛出租車,按著媽媽給的地址,來到瞭一個小區裡。這應該是媽媽暫住的地方,房子很大,得有一百二十多平,裝修也很豪華。

  媽媽將包包隨手扔到茶幾上,然後身子一斜,躺在瞭沙發上。我在屋裡四處瞧瞭瞧,問道:「媽,這是誰傢呀?」

  「租的。」

  「您一人租這麼大的房子幹什麼?」我有些納悶。

  「我樂意。」

  行吧,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回頭瞧瞭媽媽一眼,見她胡亂蹬掉腳上的黑色高跟鞋,兩條黑絲美腿蜷縮著,猶如貓兒一樣,愜意的斜臥在沙發上。

  我忽然想瞭起來,喝酒的人容易渴,便趕緊給媽媽接瞭一杯熱水,恭恭敬敬的擺在瞭她的面前。

  媽媽吹出氣,抿瞭一口,對我說:「行瞭,你回去吧。」

  「您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晚上您不害怕嗎?」

  「害怕什麼?」

  「鬼啊,小偷啊,什麼的。」

  媽媽斜躺在沙發上,雙手端著水杯,瞥瞭我一眼,說:「想說什麼直說。」

  我傻呵呵的笑道:「要不……我搬過來給您壯壯膽吧。」

  媽媽白瞭我一眼,哼的一聲:「你比鬼可怕多瞭。」或許是感覺這話有點像小情侶之間的打情罵俏,過於曖昧瞭。媽媽板起臉來,清瞭清嗓子,說:「趕緊回去吧。」

  「行,那您的工具人兒子就先走瞭。」我磨磨蹭蹭的往大門口走瞭幾步,扭頭問道:「媽,那我還能來嗎?」

  媽媽冷冷道:「沒事兒來我這兒幹什麼,好好在傢學習。」

  「那我要有事兒找您呢?」

  「有事兒打電話。」

  「哦。」

  我眼珠子轉瞭轉,倒退著來到瞭大門前,開開房門,對媽媽擺擺手:「媽,我先走瞭。改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