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當我們收拾完畢,打開房門時,北北已經等得很不耐煩瞭,撅著小嘴,閑極無聊,用手裡的鑰匙一下一下的敲著墻,看到我後,生氣的問道:「怎麼這麼久才開門呀,讓我在這兒等瞭半天。」

  我被她搞得有些急躁:「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兒呀,不能坐沙發上玩會兒手機啊,非要堵在門口。」

  「誰知道你這麼久才開門。」她推開我往屋裡走,見到陸依依也在,有些意外:「呀,嫂子也在呀。」

  「嗯。」陸依依剛剛經歷高潮,臉上紅暈尚未褪去,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北北趴到床上翻找東西,瞧見剛被陸依依脫下來的肉色連褲絲襪,納悶的拿起來瞧瞭一眼。我連忙上前,一把奪瞭過來,問道:「你到底在找什麼呀?」

  「圖書卡。」北北回頭瞧著手裡的絲襪,一臉的狐疑。

  我跟陸依依剛剛在這張床上翻雲覆雨,被單上尚有餘溫殘留,為瞭掩飾尷尬,我將她推到一邊,胡亂的翻找瞭起來,最後真在床縫裡找到瞭一張塑料圖書卡,交到她手裡,將她往屋外推。

  北北一邊走一邊回頭問道:「你們剛才在屋裡幹什麼呢?」

  「在學習!」說完之後,『砰』的一聲,將門用力關上。

  陸依依坐在床上,長嘆一口氣,埋怨道:「每次都這樣。」

  我略帶歉意的說:「小孩子,不懂事。咱們……繼續學吧。」

  陸依依身子一側,倒在瞭床上,嘟囔著說:「學什麼呀,身子都快散架瞭。」也許是剛才幹的有些太猛瞭,陸依依這小身板還真承受不瞭。

  我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坐在她身邊,用手在她背上輕輕揉捏,笑著說:「我來給你按摩按摩。舒服嗎?」

  「嗯—— !」陸依依趴在床上,雙眼緊閉,發出夢囈般的聲音。

  就在這時,房門又被敲響。

  我不耐煩的問道:「東西不是找到瞭,你還要幹什麼呀?」

  「哥哥,我有事跟你說一下。」得,這回換安諾瞭。

  陸依依呲溜一下坐瞭起來,低聲問道:「這是你那個野生的妹妹?」

  我點瞭點頭,起身開門。隻見安諾側著身子靠在門邊,我問她:「什麼事兒啊?」

  安諾還沒說話,卻傳來北北不忿的聲音:「為什麼我敲門要等那麼長時間,她敲門你馬上就開門瞭呀?」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她,隻能喊瞭句:「給我閉嘴!」然後看著安諾:「你說。」

  「老爸說中午不回來瞭,讓我們自己想辦法吃飯。我想蒸米飯,你能下去買些菜嗎?」

  我回頭瞧瞭陸依依一眼,點頭說:「行吧。」

  安諾臨走時朝屋裡看瞭一眼,笑著說道:「這是嫂子吧,我們見過的。」說罷,揮瞭揮手。

  陸依依連忙坐直瞭身子,朝她揮手致意。安諾走後,她長長地舒瞭口氣,我不由得笑道:「你緊張什麼呀?」

  「還不是因為你,把她描述成瞭大魔王,我現在看見她就心裡發慌。」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瞭,應該老實瞭。」我拉住她的手,說:「一起出去買菜,中午在這裡吃吧。」

  陸依依想瞭想,同意瞭,整理瞭一下儀容,隨我一同下樓。

  在超市裡買菜時,陸依依忽然問道:「你說她的目的已經達到瞭,什麼目的呀?」

  「還用問嗎?當然是想要有個傢呀。」我一邊挑菜一邊隨口回道。

  「有這麼簡單嗎?」

  「什麼意思?」我回頭問道。

  「嗯……感覺她的目的沒有這麼單純。我總覺著你們是在引狼入室。」

  「那她還能有什麼目的,想要報仇,把我們傢拆瞭?」

  「那我就不知道瞭,隻不過直覺告訴我,她沒有這麼簡單。」

  「什麼直覺?」

  「女人的直覺。」陸依依挺瞭挺胸,自豪地說。

  我嗤笑道:「那麼請用你女人的直覺告訴我,我能不能考上清華?」

  「我不需要直覺都能回答你,不可能的。」

  本來也是鬥嘴鬧著玩,面對她的譏諷,我也沒當回事兒。其實依依說的也有道理,雖然安諾從小生活在那種傢庭環境裡,挺可憐的,但她這個個性,實在是讓人有些讓人放心不下,尤其是她自稱手裡還拿著錄像帶,就跟個定時炸彈一樣,說不定哪天就給引爆瞭。

  回答傢裡,米飯已經蒸好瞭,我小露身手,炒瞭幾個菜。陸依依感到十分驚訝,問道:「你什麼時候學會炒菜瞭?」

  「最近跟我爸學的。」

  陸依依拍瞭拍我的肩膀,嘻嘻一笑。

  我問道:「你什麼意思?」

  「我媽還說讓我學一些廚藝呢,看來是我媽想多瞭。」

  「我覺著你媽說的對,你還是多少學一點吧,要萬一將來嫁不出去瞭,也不至於餓死。」話應剛落,陸依依就抬起腿來,朝我屁股上踢瞭一腳。

  飯菜上桌,眾人落座。當我盛好第一飯碗,準備送出去時,愣住瞭,三個女生同時看著我,眼神裡多少帶瞭些期許的目光。我端著碗,在她們臉上掃瞭一圈,一時間不知道先給誰瞭。

  腦子裡飛快轉動,陸依依是客人,按說應該先給她的,但肯定會被北北說是重色輕妹;先給安諾,北北一樣不高興;先給北北,安諾嘴上不說,心裡就不一定怎麼想瞭。

  猶豫瞭片刻,最後將碗放在瞭我自己的面前。三個女人依舊看著我,我輕咳一聲:「愣著幹什麼呀,自己盛飯呀,還要我伺候你們呀。」三個女生這才開始動手盛飯,雖然電飯煲離安諾比較近,但北北眼疾手快,搶先拿到瞭小鏟子,還得意地朝她晃瞭晃,安諾倒是沒什麼反應,我卻在心裡長嘆一口氣,心想這頓飯恐怕要吃的費勁瞭。

  果不其然,盛完飯後,誰也沒有再說話瞭,碗筷撞擊,叮當作響,場面有些尷尬。沉寂片刻之後,陸依依沒話找話,誇瞭句:「看不出來,你這菜炒的真不錯呀。」

  「那就多吃點。」我伸出筷子想給她夾菜,沒想到跟安諾的筷子撞到瞭一起,她猶豫瞭一下,主動退瞭回去。我有些不好意思,往陸依依碗裡夾瞭一些,然後又替安諾夾瞭一些。

  這下北北不幹瞭,主動將碗遞到瞭我的面前,我白瞭她一眼:「你自己沒手呀。」

  「那她們也有手呀。」北北的語氣酸溜溜的。

  我嘆瞭口氣,替她夾瞭一些,嘟囔道:「來來來,多吃點,多吃點。」

  安諾笑著說:「哥哥,你炒菜真好吃。」

  我還沒搭腔,北北搶著說瞭句:「好吃什麼呀,咸不拉幾的。」

  我愣瞭一下,把她碗裡的菜又給夾瞭出來,北北喊道:「你幹什麼呀。」

  「你不是嫌菜咸嘛,吃米飯就行瞭。」

  「那也不能隻吃米飯呀。」

  北北又把菜給夾瞭回來,嘴裡嘟嘟囔囔:「要是媽媽在傢就好瞭,就不用瞭吃你炒的咸菜瞭。」

  陸依依問道:「阿姨去哪兒啦?」

  「公司出差,好幾天瞭。」我回瞭一句。

  陸依依咬著筷子,問道:「阿姨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呀?」

  「是有點不好,鬧胃病呢。」

  「哦,難怪呢。那天我聽阿姨跟我媽說,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我扭頭望著她:「什麼時候?」

  「好幾天瞭,應該是阿姨出差前的事兒吧。」

  我突然想起瞭幾天早上的那個春夢,也不知怎麼的,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絲很不舒服的感覺來。好像有什麼事情,是我沒有意識到的。

  就在我陷入沉思之時,安諾突然說道:「哥,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麼事?」

  「你把我回傢裡拿一些衣服吧。」

  「哦,那我下午幫你去拿。」

  「不行不行!」北北搶著說:「說好瞭下午一起去圖書館的。」

  我一愣,納悶的問道:「什麼時候說好的?」

  「剛剛啊。」

  「剛剛是什麼時候?」

  「剛剛就是……八個小時前吧。」

  「八個小時前還在睡覺呢,你是夢裡說好的呀?」

  「算是吧。」

  「別鬧瞭。」

  北北低著頭,小聲嘀咕著:「人傢求你辦事兒,你就馬上答應,我讓你陪我出去,你就大呼小叫的。」

  我哭笑不得的看著她:「我說凌小北,你今天怎麼回事,說話酸不溜秋的,你吃哪門子的醋呀?」

  「誰吃醋瞭。哼——!」北北像是被我戳穿瞭心事,感覺渾身不自在,瞪瞭我一眼:「我吃誰的醋?吃你的醋啊?別臭美瞭。」

  我突然覺著好笑,有意逗她:「你是不是覺著傢裡多瞭一個人,你妹妹的位置不保瞭?你別忘瞭,你也多瞭個妹妹,你現在是姐姐瞭。」

  北北哼的一聲,鼓著腮幫子說瞭句:「誰稀罕。」

  「你說你,都上高中瞭,怎麼還是小孩子脾氣呀。」

  北北白瞭我一眼:「人傢就是小孩子,要你管!」

  我忍不住笑道:「行吧,也能理解。以前你是傢裡最小的那一個,全傢人都寵著你。現在突然又多瞭個妹妹,你變成老二瞭。」

  北北像是被我說中瞭心事,用力將筷子拍到瞭餐桌上,眼圈紅紅的,起身回屋去瞭。

  陸依依斜眼看著我,嗤笑道:「你可真夠沒六兒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就開個小玩笑嘛,我也沒說什麼呀。」

  「食不言寢不語,不知道呀。就你話多!」

  「得,誰都能教育我瞭。」

  安諾坐在對面,乖巧的低頭吃飯,始終沒說一句話。我嘆瞭口氣,拿起遙控器打開瞭電視,正好今日說法的開場音樂響瞭起來。

  今天講的案子是一個獸父猥褻自己的親生女兒,並長期傢暴妻子,最後妻子和女兒不堪其辱,喝藥自殺。

  陸依依義憤填膺的罵道:「這當爹的真不是人。」

  我隨聲附和:「確實不是人,竟然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說完之後,我忽然想起瞭那晚的事情,我也對自己的母親下手瞭,我算什麼呢?

  「禽獸。」陸依依咬牙罵瞭句。

  我正陷入沉思之中,想都沒想,跟著附和:「對,禽獸。」說完愣瞭一下,扭頭看著她:「你罵誰呢?」

  陸依依也愣瞭,指著電視說:「罵電視上那人呀。」

  「哦哦哦……對!是禽獸。」我幹笑兩聲,掩飾尷尬,無意義望向對面的安諾,隻見她低著頭,右手死死地握著筷子,像是連呼吸都停止瞭一樣,一動不動。

  我問道:「你怎麼瞭?」

  安諾這才醒過神兒來,朝我笑瞭笑:「沒什麼。」

  「嗯……」雖然我覺著她有點反常,但她不說,我也不好問。話鋒一轉,說道:「等會兒我去幫你拿衣服。」

  「不急,下午你賠北北去圖書館吧。衣服的事兒,回頭再說吧。」

  「哦,那行,明天有時間瞭,我幫你拿去。」

  吃完瞭午飯,按約定打算陪北北去圖書館,她卻耍起瞭小性,雙手抱胸,賭氣的坐在床邊,說什麼也不肯走。好說歹說,最後我一把將她抱瞭起來,在她掙紮叫喊聲中,將她帶出瞭傢門。

  陸依依本來是要回傢的,我說她回傢也是學習,不如跟我們一起去圖書館,氛圍要比傢裡好些。陸依依想瞭想,便也跟著去瞭。

  在圖書館裡一直待到傍晚,回到傢時,意外的發現,媽媽竟然出差回來瞭。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幾日不見媽媽,竟然有些激動。推開臥室房門,見媽媽坐在床邊,眉頭緊鎖,眼睛直愣愣的望著前方,面容蒼白憔悴,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我暗自心疼,走瞭過去,小聲問道:「媽,您什麼時候回來的?」媽媽沒有說話,甚至都沒看我一眼。

  「媽,您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還不舒服呢?」

  媽媽面無表情,有氣無力的說瞭句:「出去。」

  我猶豫片刻,開口說道:「媽,要不我再給您熬點粥吧。」

  「我讓你出去。」媽媽的聲音依舊冰冷。

  媽媽的態度讓我既害怕又委屈,還想說什麼,北北在後面拽瞭拽我的胳膊,將我拖瞭出去。北北問道:「媽到底怎麼瞭,出瞭一趟差怎麼給丟瞭魂兒似的。」

  「不曉得。」嘴上這麼說,但將最近發生的事情,以及媽媽對我態度的轉變,我隱隱的感到瞭一絲不安,從早上做瞭那個春夢之後,就有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中徘徊,我不敢去想,也不敢確認,但媽媽的態度,卻又偏偏在印證著那個可怕的念頭。

  回到瞭臥室,我呆愣愣的坐在書桌前,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著最近發生的事情,媽媽幹嘔想吐,莫名其妙的暴怒,跟蓉阿姨說要去醫院,將這些事情連起來後,越想越害怕。如果真如我所想的那樣,那我就真的是禽獸不如瞭。

  媽媽自從回來之後就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晚飯都是由北北送進去的。以往這種差事肯定是我搶著去做的,可現在我真的有點害怕面對媽媽瞭。

  我的臥室依舊被北北霸占著,夜裡躺在客廳沙發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第二天起來也沒有心思學習,幹脆去安諾傢裡幫她拿衣服。

  鑰匙是安諾給我的,打開房門,一股潮濕的黴味撲鼻而來。老房子沒人住,幾天不通風就會變成這樣瞭。我也沒心思吐槽抱怨,在她的房間衣櫃裡翻找瞭幾件衣服,準備離開,大門卻傳來瞭鑰匙轉動的聲音。

  我愣瞭,首先想到的是安諾也跟來瞭?但隨即便將這個想法推翻,她的鑰匙在我這裡,而且腿又受傷瞭,能自己來她早就自己來瞭。

  片刻之後,大門打開,進來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戴著眼鏡,胡子拉碴的,見到我後也是一愣,本能的向後倒退一步,警惕地瞪著我,厲聲質問道:「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

  「開門進來的。」我晃瞭晃手裡的要鑰匙。

  「鑰匙從哪兒來的?不是,你是誰呀?」

  「我是……」我估計這是安諾的大伯,剛要實話實說,忽然想瞭起來,安諾好像從來沒有說過,那邊的傢人是否已經知道瞭整件事情的經過,如果她沒有提起,而我卻將實情說瞭出來,豈不是捅瞭馬蜂窩瞭。

  「問你呢,你到底是誰呀?鑰匙從哪兒來的?」男人大聲吼道。

  「安諾給我的。」

  「安諾?」男人皺起眉頭,狐疑的看著我:「你跟安諾什麼關系?她把鑰匙給你幹什麼呀?」

  「我是安諾的朋友,她腿受傷瞭,我給她拿瞭幾件衣服。」

  「她腿受傷瞭?」男人有些意外:「她人呢?她現在在哪兒呢?」

  我想起瞭安諾臉上的淤傷,對眼前的男人無比的厭惡,舉瞭一下手裡的衣服袋子:「我就是替她來拿衣服的,等會兒見瞭她,讓她給你回個電話吧。」說完我邁步往外走。

  男人連忙擋住瞭去路,伸手推瞭我一下,說:「你別走。先把話說清楚瞭。」

  「我說瞭,等會兒讓她給你回電話。」

  我硬要往外走,他一把按住瞭我的肩膀,大聲吼道:「我問你安諾現在在哪兒呢?」

  我也急瞭,瞪著他,大聲道:「我不知道!你把手松開!」

  「小夥子,你吼什麼呀。怎麼著,你還想打人呀?」

  我不願理他,低頭硬往外闖,結果被男人用力一推,向後連退幾步。我火氣上來瞭,將手裡的袋子劈頭蓋臉的朝他砸瞭過去……

  半個小時後,我們倆出現在瞭派出所裡。我臉上掛瞭彩,不過他也沒討到到什麼便宜。一開始我不想跟他動手,可一想起安諾臉上的傷,心裡的氣兒就不打一處來,結果就跟他廝打瞭起來,這男人一把歲數瞭,打起架來還挺猛,一看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後來鄰居報瞭警,我們就被帶到瞭派出所裡。

  不多一會兒,媽媽來瞭,嚇得我本能的閃躲。出乎意料的是,這回她竟然沒有打我。在民警的調解下,和安諾的大伯達成瞭和解。離開派出所前,安諾大伯詢問安諾下落,媽媽乜瞭他一眼,回說:「我讓你安諾聯系你。」

  上車之後,我怕媽媽訓我,便自撫摸臉上痛處,呻吟道:「哎呦,真疼。那老小子下手可真狠呀。」

  媽媽瞧瞭我一眼,沒說話,伸手發動汽車。我嘿嘿笑道:「媽您可真威風,隨隨便便一句話,那老小子屁都不敢放一個。」

  媽媽冷哼一聲,斥道:「你跟人打架,是不是覺著特別得爽呀?」

  「沒,我也沒想跟他打架,是他先動手的。」

  媽媽沒再說話,安心開車,臉上表情依舊冷漠。我腦子裡又開始琢磨起瞭最近發生的事情,忍不住問道:「媽,您前幾天上哪兒去瞭啊?」

  媽媽眉頭微皺,扭頭瞧瞭我一眼,冷聲道:「打聽這個幹什麼?」

  「關心您嘛,您身體不好,我怕您在外面吃的不好,胃病又犯瞭。」

  「操心你自己的學習吧。」

  我被媽媽一通數落,閉嘴不語瞭。前短時間好不容易跟媽媽的關系有所緩和,最近又變成瞭這個樣子,最關鍵我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如果真如我所想的那樣,可就糟糕瞭。

  原本想要話語試探一下,但隨即一想,媽媽這麼要面子的人,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在被我當面戳破,簡直是讓她無地自容,在想要修復我們母子之間的裂痕,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瞭。

  對,這件事不管是不是真的,一定不能去求證,連想都不能去想。

  媽媽見我許久未說話,反倒開口問道:「半天不說話,想什麼呢?」

  我正深陷愧疚之中,聞言一驚,腦子竟然有些短路,隨口編瞭個瞎話:「老爸生日快到瞭,想著送他什麼禮物呢。」

  「一天到晚凈想些有的沒有的,你好好聽話,認真學習,就是給你爸最好的生日禮物瞭。」

  我張瞭張嘴,沒說出話來。媽媽又補瞭句:「少想些雜七雜八的,把心都給我放在學習上去。」

  「哦。」我答應一聲,不再說話。

  回到傢後,媽媽將安諾叫到屋裡,不知談瞭些什麼。北北見我臉上掛彩,伸手碰瞭碰,疼的我『嘶』的一聲,惡狠狠地瞪瞭她一眼:「你有病啊。」

  北北問道:「你又跟人打架瞭?」

  我隨口『嗯』瞭一聲,北北笑道:「你可真是一刻都不得閑啊,出去這麼一會兒就跟人打瞭一架。挨訓瞭吧?你都高三瞭,眼看就該高考瞭,能不能有點正經事兒啊。」

  「你也高中瞭,別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瞭,有點正事兒吧,眨眼你也該參加高考瞭。」

  「我的學習成績好著呢,用不著你操心。」

  我沒心思跟她鬥嘴,獨自回屋去瞭。

  媽媽和安諾聊瞭十來分鐘,不知道她們聊瞭些什麼,我想應該是跟她大伯和奶奶有關吧,她們沒說,我也沒問。

  北北下午就回學校去瞭,沒人跟我爭房間,不用再睡在沙發上瞭。隻是心裡有個疙瘩,夜裡躺在床上,烙餅似的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因為一時縱欲,犯瞭這麼大的錯誤,引來瞭無數的後患,得虧媽媽足夠堅強,如果換做另外一個女人,恐怕早就崩潰掉瞭。

  想瞭一夜,該如何彌補過錯,讓媽媽開心。直至次日清晨,終於下定決心,臨上學前,站在媽媽的面前,鄭重其事的說道:「媽,我決定瞭。」

  媽媽有點納悶,反問:「決定什麼瞭?」

  我說:「我要考清華。」

  媽媽盯著我瞧瞭片刻,不冷不淡的說瞭句:「那就考吧。」

  我急忙道:「我是說真的,我要考清華。您不是在一直說我沒有理想,沒有上進心嗎。我下定決心瞭,我要考清華,我一定要考上清華。」

  「有理想有沖勁是好事,但也別好高騖遠。到底有幾斤幾兩,你自己還是要掂量清楚一些。」

  話雖然這麼說,但不逼自己一下,哪兒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呢。說實話,我並不是特別想要上清華,隻不能是想用這樣的方式,向媽媽表示我悔過的決心。

  從這天起,我開始拋開一切雜念,拼盡全力,投入到學習復習之中。

  媽媽對我的態度還是不冷不熱,我也顧不得那麼多瞭,耍再多嘴皮子也無法彌合我們母子之間的裂痕,唯有取得好成績,考上好大學,才能證明我的悔過的決心。考清華這件事,我可是認真的。

  一晃數日而過,又到瞭周末。這天下我在屋內復習,感覺口渴,伸手去拿水杯,驚訝的發現,媽媽竟然站在瞭一旁。

  「媽,您怎麼在這兒啊,嚇我一跳。」想來是過於入神,以至於媽媽什麼時候進來,我竟然沒有發現。

  媽媽盯著我瞧瞭片刻,開口問道:「黑眼圈挺重的,是不是沒有休息好?」

  「還行吧,也不是太困的。」最近確實缺乏睡眠,有時候晚上一點睡,早上五點就爬起來瞭。

  「學習重要,也別把身子熬壞瞭,得不償失。」

  這一個星期來,我和媽媽基本上沒什麼交流,面對媽媽突然的關心,我有些受寵若驚,像個小孩子似的撓瞭撓頭,笑著說道:「年輕人,熬夜很正常,跟通宵玩遊戲比起來,這根本算不瞭什麼。」

  媽媽沒有說話,就站在那裡盯著我看。我想要轉身繼續學習,但又有些尷尬,試探性的問道:「媽,您有事兒媽?」

  媽媽沉吟片刻,說:「你不是說要考考古系嗎,我找人打聽瞭一下,省師范的歷史考古專業挺不錯的。」

  「嗯……」

  媽媽見我皺瞭皺眉,問道:「怎麼瞭?」

  「我仔細想瞭下,我是對考古挺感興趣的,但那也隻是我的興趣之一。我……我還是決定聽您的建議,學工商管理。」

  「怎麼又改變主意瞭?」

  「考古這事兒吧,不是埋頭故紙堆裡,就是在野地裡風吹日曬的,我現在是有興趣,但萬一天興頭過瞭,說不定就感覺無聊瞭。我仔細斟酌瞭一下,我這人還是不適合做學術研究,沉不下心來。」

  媽媽聽瞭我這番話,似乎也沒有怪罪的意思,反而問道:「那你怎麼又想起學工商管理瞭?」

  「可能是受瞭您的影響吧,您在公司裡雷厲風行,呼風喚雨的樣子,給我留下瞭很深的樣子,我也想像媽媽一樣,成為一位女強人。」

  媽媽聞言一愣。我趕忙改口:「不是不是,我想成為像媽媽一樣的高端商務人士,西裝革履、皮鞋鋥亮,身邊跟著秘書提包,手裡拿著8848,多有派頭。」

  媽媽瞪瞭我一眼:「又開始胡說八道瞭。」

  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用手拍自己的嘴,皺眉嘆道:「我怎麼就管不住我這張嘴呢。一天到晚的胡說八道。」

  媽媽看著我自己打自己,也沒阻止。過瞭一會兒,又問:「那你想好考哪所學校瞭嗎?」

  「不是跟您說瞭嘛,清華呀。」

  媽媽以為我在開玩笑,有些不滿:「我是說,你認真地,仔細的,考慮過沒有?」

  「我是認真的呀,我要不是為瞭考清華,我能一天天不要命的埋頭苦讀嗎?媽,您是不是覺著我不可能考的上呀?」

  媽媽沉吟片刻,說:「我相信你有這個本事,以你的腦子,隻要肯認真學習,一定能考上清華。但你現在沒有這個時間瞭,已經是高三下半學期瞭,馬上就要高考瞭,你的學業荒廢瞭那麼久,就算是臨陣磨槍,你能磨的多快呀。還是定個實際一些的目標吧。」

  我知道媽媽說的有道理,但我已經鉆進瞭牛角尖裡瞭,就跟著瞭魔一樣,一心想要考清華。

  「媽,您說得對,但我還是想試一試,要萬一成功瞭呢?」

  「那要萬一失敗瞭呢?」

  「失敗瞭復讀,來年繼續考。」

  「那你要復讀瞭還考不上呢?」

  「那就一直復讀。」

  媽媽急瞭:「你這又是抽哪門子筋呢,怎麼死活又要考清華瞭?」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個念頭,也許是想要以此來取得媽媽的原諒,哄媽媽開心,也許是因為良心上的譴責,進行的自我懲罰。反正不管是什麼,隻有定下這個目標,埋頭前進,才能讓我感到舒服一些。

  「媽,您別勸我瞭,我是一定要考清華的。」媽媽還想說,我擺擺手道:「我還要復習呢,您要沒事就先出去吧。」

  媽媽張瞭張嘴,一聲嘆息,轉身離開瞭臥室。我呆愣瞭片刻,扭頭繼續復習。

  過瞭一會兒,媽媽又進來瞭,對我說:「你先別看書瞭,下去轉一圈吧。」

  「嗯?」我沒明白她的意思。

  媽媽的表情有些復雜,冷漠中又帶著一絲疼惜,眉頭輕蹙,對我說道:「光看書不運動也是不行的,下去散散步,曬曬太陽。」

  「您也說瞭,我沒那麼多時間瞭。」我重新低頭寫起瞭卷子。

  「你考不考的上清華,不在乎這一點時間的。快點去。」

  「不去。」

  媽媽有些生氣的嘆瞭口氣,沉寂片刻之後,忽然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我聞言一怔,想瞭下,說:「星期天。」

  「還有呢?」

  「還有……」

  「今天是你爸的生日。」

  我這才反應過來。

  媽媽哼道:「你不是說要給你爸準備生日禮物嗎,禮物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光顧著復習瞭,忘瞭。」

  「我訂瞭個生日蛋糕,你去取吧。」

  我知道媽媽的用意,猶豫瞭片刻,還是說道:「您去吧,我真的抽不開身。」

  「我身子不舒服。」

  我一愣,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回頭問道:「哪兒不舒服?」

  媽媽沒好氣地說:「你管我哪兒不舒服。你到底去不去?」

  媽媽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瞭,我無奈的站起身來,點頭說:「去去去,我馬上就去。」

  媽媽把收據給我,然後對我說:「你不用忙著回來,取瞭蛋糕之後,直接去飯店吧。」她將飯店地址告訴我後,將我趕出瞭傢門。

  現在才下午四點,離晚餐時間還有很久,也不忙去取蛋糕。我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逛,感覺有些好笑,以前不想學習,被媽媽各種訓斥敲打,現在想學習瞭,卻又被趕下樓來。不過我也知道,這是媽媽在為我的身體健康著想。

  她越是這樣,我就越是心裡愧疚。

  一直逛到五點半,我去取瞭生日蛋糕,然便前往訂好的飯店。往年老爸生日,都有一些同事哥們兒過來給他慶祝,但今年多瞭個安諾,所以外人一概不請,變成瞭傢庭聚餐。

  我是第一個到的,坐在包間裡背起瞭單詞。不一會兒功夫,媽媽和北北就來瞭。北北今天還在上課,是特意請假,由媽媽開車接過來的。進瞭包廂,她走到我的身後,跳起來,雙手朝著我的肩膀用力一拍,大喊一聲:「嘿——!神經病!」換作以前,免不瞭要和她打鬧一番,但這會兒我腦子裡想的全是高考,沒什麼性質和她開玩笑。

  北北見我表情淡漠,皺瞭皺眉:「怎麼瞭你,跟誰欠你八百塊錢似的。」

  我沒理她,媽媽招瞭個位子坐在瞭下來,也沒說話。北北撇瞭撇嘴,嘟囔道:「怎麼一個個都死氣沉沉的。」

  她在屋裡晃悠瞭一圈,看到瞭櫃子上的蛋糕,不由得兩眼放光,扭頭問道:「媽,我能不能先吃一塊?」

  媽媽說:「那是你爸的生日蛋糕,你爸還沒來呢。」

  「我知道。我想……我們能不能先替他慶祝一下。」

  媽媽不耐煩的嗔怪道:「就你嘴饞。」

  北北依依不舍的盯著蛋糕,感覺口水都快流出來瞭。我對她說:「邊上有個小袋子,裡面是給你買的。」

  蛋糕旁有個小袋子,北北打開一看,是一塊一人份的小蛋糕,又驚又喜,問道:「這是你給我買的?」

  「專門給你買的,我就知道你見瞭蛋糕肯定眼饞。」

  北北嘿嘿一笑:「謝謝你瞭,神……哥哥。」

  媽媽在一旁吐槽道:「平時神經病,有瞭個蛋糕就成神哥哥瞭。」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望向媽媽,媽媽卻將頭轉向瞭一旁。北北也不在意,笑著說:「沒蛋糕就是神經病,有瞭蛋糕就是神哥哥。」說完,坐一邊美美的吃起瞭蛋糕。

  不一會兒,老爸帶著安諾來瞭。安諾的腿上輕瞭許多,可以上學去瞭,放學之後才由老爸順道接過來的。一傢人算是齊瞭,也不需寒暄,可以開席瞭。

  由於是提前訂好的餐,囑咐一聲之後,很快就醬菜上齊瞭。北北迫不及待的將蛋糕擺在桌子上,點上蠟燭,然後關上瞭電燈。

  我們一齊拍手唱著生日歌,老爸許瞭個心願,然後將蛋糕上的蠟燭,一口氣吹滅。重新開燈之後,北北笑著問道:「爸,您許的什麼冤枉?」

  安諾說瞭句:「說出來就不靈瞭。」

  北北白瞭她一眼:「要你多嘴。」

  老爸笑著說:「我許的是小東考上大學,北北學習進步,諾諾身體健康,你們的媽媽,開開心心,我們全傢和和睦睦,幸福美滿。」

  我忍不住笑道:「您可是夠貪心的,一口氣許瞭這麼多願。」

  北北搶著說:「生日一年一次,還不多許一點啊。再說,也沒規定能許多少。」

  將蛋糕放在一旁,然後倒酒的倒酒,倒飲料的倒飲料,生日晚宴正式開席。

  由於老爸是今天的正主,所以由媽媽代表發言。

  媽媽端起酒杯,緩緩說道:「今天是你們爸爸的41歲生日。你們的爸爸,為瞭這個傢,日夜操勞,忙裡忙外,雖說作用有限,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爸爸搖頭苦笑。

  「你們的爸爸,性格古板,因循守舊,不懂變通,不曉人情,在單位裡呆瞭這麼多年,既沒升官,也沒發財,比不上別人傢的爸爸。但是……」媽媽話音一轉,看著老爸,輕聲說道:「沒有你們爸爸的支持,我沒法安心工作;沒有你們爸爸,小東要多挨多少頓打,北北要少吃多少零食,諾諾也不會成為我們傢庭的一員。沒有你們的爸爸,我們這個傢,將不是一個完整的傢。」媽媽緩緩舉起酒杯:「祝,你們的爸爸生日快樂。」

  我們站起身來,一齊說道:「祝爸爸生日快樂。」

  爸爸的目光在在我們身上緩緩掃過,開心的都合不攏嘴瞭。有傢如此,夫復何求。

  最後,媽媽深情款款的望著爸爸,柔聲說道:「老公,祝你生日快樂。」

  『叮』的一聲,酒杯相撞,夫妻二人相視而笑。望著媽媽臉上充滿幸福的微笑,我的心中五味雜陳,愈發痛恨自己,因為一時淫欲,險些毀瞭我們的傢庭。

  北北見我愁眉苦臉,用胳膊撞瞭我一下,問道:「你又怎麼瞭?老爸生日,你愁眉苦臉的,多不吉利呀。」

  老爸也察覺到瞭我的異樣,問道:「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呀?」

  「沒沒沒!」我趕忙擺手,並舉起手中飲料:「爸,祝您青春永駐,歲月如初。祝您……和媽媽一生一世,白頭偕老。」

  老爸大笑著同我碰瞭一下杯子,然後將杯中白酒一飲而盡。我坐瞭下來,偷偷地側眼望去,隻見媽媽面色如常的坐在那裡,並未因為我的祝詞而有所觸動。

  北北緊接著舉杯說道:「爸,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我願做您一輩子的貼心小棉襖。」老爸開心的同她碰瞭碰杯,眼睛裡似乎閃爍激動的淚光。

  最後,一直安靜乖巧的坐在一旁的安諾,緩緩站起身來,舉杯說道:「爸,我是真的很開心您是我爸,我也很開心大傢能夠接納我,讓我重新感受到瞭傢庭的溫暖。」

  「諾諾……」老爸好想是怕她想起不開心的事,想要打斷她。

  安諾繼續說道:「你們都是好人,都是善良的人,能有你們這樣的傢人,我真很開心。爸,祝您心想事成,幸福永遠。」

  老爸同她碰瞭一下杯,說道:「諾諾,我們都是一傢人,不用那麼客氣的。」

  「嗯。」安諾點瞭點頭,剛要重新坐下,好像忽然想起瞭什麼,又起身說道:「爸,雲阿姨,雖然我知道你們是想給我們一個驚喜,但我還是要恭喜你們。」

  我們大傢被她搞得一頭霧水。看著她臉上甜甜的微笑,我的心裡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剛要起身阻止,就聽她笑著說道:「恭喜你們又有寶寶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