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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私心

  早上兩門考試考完,我就又偷摸去瞭任沐雨辦公室。

  昨天本來是準備說明一下以後不用幫忙補課,隻是因為……嗯,突發事件一時忘瞭說。

  她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教務處處理公務,所以我直接就往走去那的辦公樓。

  剛踏上臺階,政教樓大門的玻璃感應門就自動打開,有人從裡面走瞭出來,現在臨近中午,這裡進進出出的人不在少數,所以我並沒註意,隻是在那人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才發現迎面走過的人竟然又是陳宏元。

  我愣瞭下,怎麼又是他,他來這裡幹什麼?皺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他所在的那綜合樓離這可是等於橫穿瞭整個學校,一個平日連人都見不到的校長,來這幹什麼?心裡疑惑,但也懶得多想,進入樓層大廳,往任沐雨的辦公室走去,門不知為何沒有鎖,半掩著留有一道縫隙,隱約還能看到裡面的人影。

  沒關門,我自然也沒有敲門,直接推開門進瞭去,隻是剛推開門,就聽到電腦桌後任沐雨的聲音傳瞭過來,「你給的錢我……」話說一半,也微微偏頭往門口望瞭過來,然而看到來人是我之後,她明顯愣瞭下,接下來要說的話瞬間止住。

  隻是她剛剛的話我可是聽的清清楚楚,加上才在門口遇見陳宏元,我眉頭輕輕皺起,關上門往她辦公桌走去,「任老師,你剛剛說什麼錢?」

  任沐雨此時已經縮回頭,俏臉微微板起,手指敲擊在鍵盤上,目光盯著屏幕,並沒有理我。

  「任老師,你說是誰給你的錢?」腦海裡已經聯想到瞭某一點,我這下也是又忘瞭來這的目的,皺眉繼續追問道。

  隻是任沐雨卻仍然沒有理人,板著臉,一副似在生氣的模樣。

  見她還不搭理,我臉色微微難看瞭些,「任老師?」

  辦公室沉默瞭下來,我盯著她沒在開口,而任沐雨像是被我盯的煩瞭,抬頭瞪向我,「你來我辦公室幹什麼!」

  「我為什麼不能來你辦公室?」

  任沐雨瞪瞭我許久,見我竟然還跟她一直對視起來,慢慢的,她才移開視線,「有事就說」

  我看著她道,「我不是問你瞭嗎?你剛剛說的那個錢什麼意思?」

  任沐雨瞅瞭我一眼,又偏開目光,「你問這個幹什麼?」

  「你回答我就行瞭」

  然而話說完,任沐雨卻也遲遲沒有回話,我見狀心裡莫名的不舒服,呼瞭口氣直接問道,「是不是陳宏元給你的?」

  「不是」

  「我剛剛就在門口碰見他瞭!」任沐雨蹙眉道,

  「你見到他瞭又怎樣?」我語氣逐漸不善,「他剛剛難道不是來你辦公室瞭?」

  「白宇,你這是對老師說話的語氣嗎!」任沐雨臉上露出一抹怒色。

  我不服氣道,「我語氣怎麼瞭!」

  「你……」任沐雨氣呼呼的瞪著我,「我告訴你白宇,昨天的事情我還沒找你麻煩,你別……」

  我厲聲打斷道,「昨天的事是昨天的事,你先把現在的事情解釋清楚!」

  任沐雨氣道,「我解釋什麼,我有什麼要跟你解釋的!」

  我逼問道,「陳宏元那老傢夥給你錢幹什麼!」

  任沐雨瞪著我,「他沒給我錢!」

  「你那句話難道不是跟他說的嗎!」

  「不是!」

  「任沐雨!」我氣的直接叫出瞭她的名字,「那你說,你那句話是準備跟誰說的,誰給你錢瞭!」

  任沐雨又沒說話瞭,我見狀心裡一陣不爽,問道,「是他吧?」

  任沐雨有些不耐煩道,「是」聽到她承認,我心瞬間沉瞭下去,隻是那種憤怒的情緒還沒開始積攢,她的聲音很快又在耳邊響起,「我又沒有要他的!」

  「啊?」我滿臉錯愕,「你,你沒要?」

  任沐雨瞪著我道,「我要他錢幹什麼!」

  「真的?」任沐雨咬牙瞪著我不回話,不過我也知道她沒必要拿這事騙我,總算放下瞭心,「那你怎麼不說明白點……」

  「我幹嘛要跟你說明白!」她表情有些羞惱。

  我發現好像也是這樣,表情有些不自然,不過還是幹脆的選擇道歉,「不是……這個,我,我錯瞭」見她不在看我,我又試探性的問出瞭心裡的疑惑,「他……給你錢幹什麼?」

  任沐雨一副氣還沒消的樣子,並沒有理我。

  我隻能又道,「咳,如果缺錢我可以暫時借你」

  任沐雨表情羞憤,「我缺不缺錢要你管啊!」

  我趕忙擺手,「不用不用」

  「你給我回去考試,我告訴你,你這次要是還考墊底的,別怪我傢長會跟你傢長告狀!」

  「不會的,這次一定考好」

  這回算是被她給趕出來的,等快回到教學樓的時候,我才想起今天來找她可是要說正事的。

  不過都到這瞭,想想也就等下午考完試再跟她說吧,反正等考完試她也會來教室的。

  隻是我沒想到的,等下午考完試,竟然得知任沐雨又請假瞭。

  她這幾天幹什麼啊,有那麼忙嗎?在走道的露天陽臺吹著晚上的涼風,心裡滿滿的疑惑,有點想發個信息問問,不過想想自己一個學生問老師請假幹嘛多少有點怪異感,也就打消瞭這個念頭。

  離晚自習開始也沒多久,我跟著人流返回教室,隻是這時候兜裡的手機卻是突然震動瞭兩下,這是來短信的提示音,我疑惑瞭下,雖然我在學校是帶著手機的,但不管馨姨還是媽媽都很少會在我學校期間給我來發什麼信息,也不知是誰發的,拿出瞭手機打開屏幕看瞭眼,然後就見到瞭備註舅媽的短信。

  「小宇,你小姨受傷瞭……」

  ……

  等我出學校打的來到第一人民醫院已經是半小時之後的事情瞭。

  天色已經漸暗,五彩的霓虹在街道兩側交錯,醫院門前人並不多,和平日似乎差不瞭多少,但今晚的醫院門口卻是突兀的停瞭幾輛特警的裝甲運兵車,就連平日是保安看守的大門都替換成瞭手持槍械的特警,每一個進出的人都會被專門的掃描儀器進行檢查。

  我心臟緊驟瞭下,連特警都出動,我不難想象今天到底發生瞭什麼重大的事件,而剛好還收到瞭小姨受傷進瞭醫院的短信,此刻的陣仗幾乎告訴我,小姨受的傷很嚴重。

  匆忙過瞭馬路,接受瞭門口的儀器掃描才進到醫院,拿出手機剛想聯系舅媽在哪,結果就見到不遠處立著位身姿窕窕的貴婦人朝我揮瞭揮手。

  跟著舅媽走在去急診樓的路上,她領先我半步,除瞭開頭揮手把我叫到跟前,就沒在多說什麼話,連平日那張慵懶成熟的臉頰之上,都沒有看到那始終撩人心弦的輕笑,醫院並不吵鬧,此刻周遭隻有她噠噠的高跟踩地聲,曲線優美的腰臀也隨著她的腳步移動而微微扭動。

  她走在前面,一直都沒有說話,氣氛很是沉悶壓抑,終於在又走出沒兩步,我才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姨她,現在怎麼樣瞭?」

  聲音很快從前面傳來,「還在搶救」聽到這句話,我心猛的咯噔一下,彷若一下子就沉入谷底,「她……」聲音不自覺的變得有些哽咽,就連接下來的話都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似乎察覺到瞭異常,殷夢涵偏頭看瞭過來,見我臉色難看,估計是猜到我在想什麼,揉瞭揉我的腦袋,臉上總算是露出瞭一絲笑容,「小傢夥想什麼呢,醫生說已經脫離生命危險瞭」

  「啊?」我愣瞭片刻,「沒,沒事瞭嗎?」

  「是啊」殷夢涵收回瞭剛剛的笑容,臉色有些悵然,「隻是這次,她算是從鬼門關撿回來的……」

  ……

  急診室門上依舊亮著刺眼的紅色燈光,這裡的警衛也比醫院門口多上瞭幾倍,人也很多,各種穿著軍官服的警官,政府部門的領導,小聲議論交談著,而舅舅的身影也在其中,聽到開門的動靜,他也轉頭看瞭過來,和前兩天看到的堅毅英俊的樣子有所不同,今天的他,可能因為小姨的事,此刻變得極為萎靡憔悴。

  一直看到舅媽帶著我進來,他僵硬的臉上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朝我打瞭聲招呼,「小宇來瞭啊」

  我上前開口還想問問小姨的狀況,「舅舅,小姨她……」

  隻是話還沒問完,手腕就被舅媽給拉住瞭,她用和平常不一樣冷漠的聲音開口道,「小宇,跟我過來」

  「啊?」我被舅媽拉走,而舅舅也隻是尷尬的收回手,表情重新恢復原先的落寞表情,人群裡有個老軍官拍拍他的肩似在安慰,而他隻是搖頭。

  舅媽拉著我往急癥樓的二樓走去,一路上什麼話也沒說,我在後面也看不見她的表情,但也能從她剛剛的情形和他對舅舅的語氣裡感受出些許異常。

  「舅媽,怎麼瞭?」

  殷夢涵聽到我問話,腳步微微放緩瞭些,等我跟上與我並肩,她才開瞭口,「冰妍受瞭槍傷,左胸下面,差上兩厘米就是心臟」

  我聞言呼吸猛的一窒,有片刻的喘不上氣來,即便我從小到大都是被她這個小姨欺負過來的,就算每次被欺負後都喜歡在背地裡罵她無可理喻的女人,但我也從來都沒有討厭過她,願意聽到她受瞭多重的傷。

  「為瞭搗毀一窩販毒據點,任務也是你舅舅派她去執行的」

  我沉默瞭,或許這就是剛剛她為什麼對舅舅那麼冷淡的原因,「這也怪不瞭舅舅,他又……」

  「負責調查的是他的人,事情是他全權負責!沒有查出對方多少人,有沒有配備武器,配備的什麼武器,這就是他的失職!」舅媽的語氣在我印象中第一次這麼冰冷淡漠,嚴厲到幾乎不近人情。

  平日裡她永遠都是一副沒睡醒,懶洋洋的樣子,那雙撩人的鳳眸總能讓她自內而外散發一股慵懶成熟的韻味,而在人前,最多就是表現的雍容華貴,嘴角淺笑隻能讓我感受她出自書香門第的優雅知性,今天她這幅表情,是我前所末見的。

  二樓。

  我見到瞭外公的兩名貼身警衛,就守在二樓走道的路口,而走道盡頭的陽臺,一道蒼老,身體明顯佝僂,卻仍站姿筆挺的人影就靜靜的立在那,福伯也站在他旁邊,見到我跟舅媽的出現,福伯朝我們這招瞭招手。

  殷夢涵松開瞭我的手腕,揉瞭揉我的腦袋,輕笑道,「過去吧」這回的她又變化瞭以前的模樣,彷佛剛剛那個滿臉淡漠的人不是她一般。

  「嗯」我答應一聲,就走瞭過去。

  跟福伯打瞭聲招呼後,就走到瞭外公的身後,輕喚瞭聲,「外公」老人沒答應,也沒回話,隻是背著手靜靜的站著,視線望著陽臺之外的夜色,不時會有涼風陣陣,吹拂著他兩鬢早已斑白的頭發。

  良久,外公才開瞭口,語氣蒼涼,「你外婆十六歲嫁的我,十七歲懷的你舅舅,當時還是戰亂,醫療器械什麼的都不好,生下你舅舅後她就落下瞭病根,一病就是三十多年。六年後生下瞭雪瞳,那時候改革瞭,日子也好過起來,隻是病根卻是深埋,已經治不好瞭。七年後又懷瞭冰妍,本來我是不想讓她在懷,可她不讓,說她要給咱老慕傢多留幾個香火,拗不過她,也就生瞭,而那病根,就在生下冰妍後開始惡化,跟著我苦瞭四十二年,沒有享過一天清福,直到四年前才苦到盡頭,不用苦瞭。」

  提及往事,外公聲音也變得低啞,似乎是說到外婆的離世,他話至此就止住,沒在繼續說,良久,他才轉頭看向我,「我一個老頭子跟你講這些,你不會覺得煩吧?」

  「不會。」

  外公目光悠遠,繼續道,「當時她懷浩宸的時候,已經快要臨產,可就在那時候她中瞭一槍,就在小腹位置,就差一點……」他說到這就沒說下去瞭,但我也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後來浩宸想當兵,我準瞭,隻是等冰妍長大,她說她也要當兵,我不想答應,我跟你外婆說教瞭幾次,她就是不聽,最後關瞭她三天禁閉,等她出來的時候,答應說不會在想那件事,我以為把她念頭打消掉瞭,這事已經過去,隻是我沒想到她背著我,偷偷報考瞭警校,我當時很生氣,但也很欣慰,所以我沒有管她,等她警校畢業,入瞭刑警支隊,我同樣沒有管過她,她就這麼自己一步步靠著功績做到瞭大隊長的位置,別人都以為她是靠我這個父親的關系,可事實是,我從來沒有給過她任何幫助,甚至在她坐到刑警大隊長這個位置時,我很多時候都想找個借口降她的職,但我始終沒有,我不想因為我自己的私心,剝奪她近八年的努力,一直到半年前她執行瞭一次失敗任務,我才有理由降瞭她的職位,因為那次不是我的私心,而是她自己的過錯」

  外公說到這,聲音頓住,良久在嘆瞭口氣道,「隻是這次,我想自私一回瞭……」

  ……

  第二天早起在廚房繼續忙著早餐,昨晚小姨手術已經做完,脫離危險,隻是人還在昏迷中,需要住院一段時間休養。

  外公昨晚跟我聊瞭很多,外婆是因為槍傷落下一輩子的病根,所以他根本不願自己的子女也經受這種事情,而小姨這次……可能是兩個同樣的遭遇,真的讓他這個年過古稀的老人心裡產生瞭不安,等小姨病好出院,外公估計真的會強制把她安排到什麼閑散部門,至於小姨她,以她的性格大概率是不可能接受得瞭,但外公真的要一意孤行,她估計也改不瞭什麼。

  我評判不瞭外公做法的對錯,但如果可以話,我覺得這樣挺好。

  早餐做好,媽媽沒多久也下瞭樓,昨晚我因為明天還有考試是被福伯提前送回傢的,而她和舅媽,則留在醫院守到瞭半夜,大概凌晨我才迷迷煳煳間隱約聽到她進房的細微聲響。

  「你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問道。

  媽媽抬眸看我一眼,「兩點」現在也才七點多,也就是說她休息的時間最多不過五小時。

  「你現在工作沒那麼忙,多休息會也沒事吧」

  「上班不能遲到」媽媽微微垂首,小口咽下嘴裡的面包,「這是我規定的」

  「這樣……」我回道,「那你在公司多休息會」

  「嗯」媽媽應瞭聲,也沒在多說,可能是因為小姨的事,她精神狀態看上去並不太好。

  我想瞭想,問道,「小姨昨晚醒過來瞭嗎?」

  「沒」媽媽回道,頓瞭頓,她又道,「今天晚上我會去醫院,放學福叔會你去外公傢。」

  「怎麼瞭?」

  「去守夜」

  「那晚上我去吧!」

  媽媽眉頭輕蹙,剛想開口說什麼,我趕忙道,「明天就是周末放假,又不礙事。」

  媽媽目光望著我,沉吟著微微垂眸,最終還是答應下來,「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