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年六月二十八日。
自從自己慘遭曹區長、鄭經理、章經理、黃主任這四個惡棍玷污之後,沈潞想死的心情都有瞭。如果說盧明那次的淫虐還隻是將她調教成瞭一匹被肆意凌辱的美人馬的話,那麼這一次四個惡棍駭人的長時間輪奸則是將她徹底地當成瞭公用馬桶,連畜生都不如瞭。幾天下來,她把自己鎖在房間內,誰都不見、誰也不理,隻是倒在床上眼睜睜地望著天花板,床前掛著的是她還在學生時期和一位俊秀男生的合影,照片上記錄著「和夏磊,1999·05·04」,如果照片上的夏磊能泉下有知的話,相信他也會一樣痛苦。
王魁茂得知兒媳婦已經在機關連續請假瞭的消息後帶著王柏來到瞭沈傢。兒子的支支吾吾讓他察覺到瞭事態的嚴重性。官場上多年練就的敏銳嗅覺使他在一年半前沈潞向他哭訴的時候就察覺到瞭這兩口子的婚姻有瞭危險。為瞭安撫兒媳婦,在他暗中關照下,沈潞去年被提為副科後上個月又升成瞭正科。但這次不同以往,估計沈潞是吃瞭兒子天大的委屈瞭吧?不過作為父親和長輩,他還想勉力一試,盡盡人事。
三位長輩和丈夫分成兩組面對面的坐著,沈潞終於從房間裡走瞭出來,雙眼哭腫得老高,臉上盡是淚痕。
王魁茂向王柏使瞭個眼色,王柏噗通一聲跪在瞭沈潞的面前。
「潞潞,你原諒我吧,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懇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好不好?」
沈潞冷笑一聲「彌補,呵呵呵,這不是你能彌補的,誰都彌補不瞭」「潞潞,爸爸知道肯定是這個畜生不對,剛才已經狠狠地教訓過他瞭,請你今天看在爸爸的面子上,這一次就原諒他吧?」
王魁茂這輩子極少求人,但沈潞自從成為王傢媳婦以來,他覺得這位兒媳真是品貌兼優孝敬公爹也沒得話說,來配王柏倒真是委屈她瞭,但他哪裡知道王柏瞞著自己為瞭擦幹凈屁股竟然將這樣一位賢惠的兒媳婦推到色魔們的胯下去做人情、供發泄?
沈潞突然抓著頭發大笑,沒笑幾聲又大聲哭瞭起來,搞得王魁茂不知所措。
沈爸爸將蓋瞭章的婦科全項目檢驗報告遞到瞭王魁茂的手裡,當看見上面赫然寫著「肛周囊腫、外陰皮膚黏膜中度損傷」等報告內容時,他瞬間已經猜得七七八八是怎麼一回事瞭。對兒媳強烈的羞愧和對不成材阿鬥的憤怒交織在一起,連臉色都變瞭。
「爸爸,不是我不聽你的話,我實在是不能跟他過下去瞭,對不起」沈潞聲淚俱下,又跑回自己房間去瞭。
沈爸爸將這次事情的完整經過兼帶上一次被盧明強暴虐待的來龍去脈照實跟王魁茂說瞭一遍,沈媽媽已是第二次在聽,都忍不住在邊上老淚縱橫。盡管猜的大致不錯,但王魁茂實在想不到自己兒子竟會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可恥行徑。他再沒臉在沈傢待下去瞭,王魁茂走到沈潞房間裡,沖著身心受到極大創傷的兒媳婦(估計很快就不是兒媳婦瞭吧)的沈潞鞠瞭一躬。
「爸爸錯瞭,居然還勸你回心轉意,隻怪我王傢生瞭這麼一個畜生,爸爸請你原諒……」
沈潞抬起瞭頭,拭去瞭臉上的新淚,將離婚協議書遞給瞭王魁茂,副區長顫巍巍地接瞭過來,接著走回到客廳裡,對著兩位親傢鞠瞭深深一躬後將紙張「啪!」地一聲全部抽打在瞭自己兒子的臉上,然後徑直而去,王柏跟著跑瞭出去,隻聽見樓道裡傳來越飄越遠的「爸!爸!你等等我!你聽我說啊!」聲響。
秦帆回到瞭宿舍裡,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準備離校。他的手臂上帶著一個醒目的黑紗圈,就在畢業前一個月,那天天沉溺在酒瓶中的父親因酒精中毒而過世瞭。
酒鬼父親雖然沒有完全盡到責任,但從秦帆立志報考上音時就幾乎再沒有打罵過他,等到錄取的時候,酒鬼父親居然拿出瞭五萬塊錢的存折遞到瞭兒子的面前,說是替在天上的老婆保管的給兒子念大學的學費,他說好幾次都想拿去換酒喝,但他更不能讓自己老婆死不瞑目。
秦帆拉著行李箱,肩上背著幾年前沈潞送給自己的小提琴,望著宿舍前和自己相伴瞭四年的梧桐樹,隻覺著有一種說不出的傷感來。
「秦帆!」
叫秦帆的青年回過頭來,原來是蔡蕓叫住瞭自己。小姑娘的眼睛微微泛紅,她不舍得心上人就這樣離她而去。
「你真的要走瞭嗎?保送本校研究生的名額也準備放棄嗎?」
「是的,我欠瞭一個人太多太多,恐怕到下輩子都還還不清,但是,我還是得去償還。」
「可……她已經是有夫之婦瞭!」
「她幾年前就對那個人死心瞭,而且現在已經和他辦妥瞭離婚手續。你知道嗎?上個月29號她跳瞭蘇州河(自殺名去處?要不是那次我恰好從橋上過的話……」
「小帆,姐姐走瞭,祝你幸福,來生有緣再見……」
說是恰好,其實是接到瞭她這條「最後」的短信,隨即猜到瞭她可能輕生的去處,這才從鬼門關上把人救下。
名叫蔡蕓的女孩知道很難留住眼前這個人瞭,但她不想放棄。
「現在的她就如行屍走肉一樣,我可能是她活在這個世上最後的一點留戀瞭,我不能允許她再次做出輕生的事情來……對不起……」
「你救瞭她的命,這難道不算已經報答過瞭嗎?」
「蔡蕓,你是一位好姑娘,忘瞭我吧……我的人生太沉重,我的情感太沉重,和我在一起你不會得到幸福的。忘瞭我吧,你一定能找到比我好得多的男人來和你相伴一生,忘瞭我吧……」
俊逸卻滿懷傷感的男青年拉著箱子已經走遠,但是小姑娘仍決定做最後一搏。
醫院的住院部裡,沈潞怔怔地望著窗外的傾盆大雨,這在上安的夏天不算稀奇。她的頭和腳踝處都纏著紗佈,那是上個月跳河時先跌落到橋墩上蹭的,然後才滾進瞭又臟又臭的蘇州河。本來以為就這麼地去瞭,沒想到那個人卻在見到短信後立刻就猜到瞭自己會在哪自盡,若不是對自己有著深刻的瞭解,誰能猜得到呢?
沈潞不否認其實從很早以前就對秦帆有好感瞭,這個男孩堅強卻不失溫柔,胸襟寬闊又細致入微,待人和善又不恃才自傲。更為難得的是,他不但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還是一個堅持原則的人。沈潞同樣是個心細的人,她不可能不知道在秦帆自然與矜持並存的神色之下,對自己存著一份怎樣的愛慕。
「我想……我想請您永遠不要更換現在的這個手機號,可以嗎?」
腦海之中,秦帆當時瞪著那雙還留有稚氣的眼睛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景象叫沈潞一輩子也忘不瞭。即便是愛慕著自己,卻仍然堅持不接受錢財上的幫助,身處困境而不餒,面對心存愛慕之人而不折,潔身自好,卻又將充沛的感情藏在心底,遇到危難之時又能料事如指掌挺身而出,這樣的男子實在是世間的瑰寶,可惜,已成蒲柳的自己配不上他。
單人病房的門吱地一聲打開瞭,來人是一位年紀大約二十左右非常漂亮的姑娘。在雨具櫃上放下瞭雨傘後,走到瞭沈潞的病床前。
「你好,請問是沈小姐嗎?」
沈潞的回憶被打斷瞭,她轉過來看著眼前劉海已被淋濕成一片的女子浮現出瞭迷茫的表情,這也難怪,她並不認識蔡蕓。
「請問你是……」
「沈小姐你好,我叫蔡蕓,是秦帆的同學」看著眼前這位絕色女子的病容,蔡蕓也不禁生出我見猶憐之感,但隨即又平靜瞭下來。她雖然美貌,但自己在容貌上也不輸給她啊,秋楓春櫻,各擅勝場而已,為什麼在秦帆心裡自己就被比下去瞭呢?
「請問……有什麼事嗎?」
「請問你知道秦帆已經放棄瞭保送管弦系研究生的事情瞭嗎?那可是何教授鄭教授極力舉薦的啊……」
看見沈潞一無所知的表情,蔡蕓覺得看來隻有打感情牌或許才有一絲希望瞭。
於是小姑娘將自己幾年來如何對秦帆漸生情愫以及秦帆在校時的點點滴滴如細數傢珍一般盡數說給沈潞聽。
蔡蕓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來意,她覺得自己是堂堂正正地和眼前的病人在情感的戰場上一決勝負。談話中蔡蕓好幾次提到瞭一張一百元面額的票子和那把鑲瞭金弦的小提琴,她說他對這兩樣珍逾性命。
蔡蕓走後沈潞的心裡矛盾極瞭,她沒想到秦帆對自己的愛慕竟是如此深沉。
一方面她現在隻覺著秦帆是自己活在世上唯一的留戀,另一方面卻又想起自己而今不但是敗若蒲柳,而且還比這個男人年長六歲。沈潞將被子蒙在自己的臉上不斷地思考著,為什麼要救活自己呢,如果當時死掉就好瞭……
又過瞭一會,窗外的雨依舊沒有停息,秦帆卻捧著一束澄黃的向日葵輕輕地走瞭進來,他的腳步幾乎沒有發出聲音,生怕驚醒到瞭病床上的沈潞,卻不知被人早已看見,隻是沒有……
花束上的紙條就四個字——「活著,真好」望著向日葵花束上的四個字,沈潞一切輕生的念頭頓時全都湮滅。這個年輕人不但含蓄地向自己表達瞭心意(向日葵的花語是愛慕的意思)還給瞭自己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