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琶音

  練完琴後準備睡覺的秦帆覺得今天似乎有些奇怪,往常給沈潞發短信的話一般幾分鐘之內就回復瞭,而這次已經快半夜瞭還沒見回復,難道是沒註意到有短信?另一種可能,這是第一次主動邀請沈潞和自己一起去影院,人傢畢竟已經是有老公的人瞭,大概是怕直接回復說不去傷害到自己所以才沒給回復的吧?

  秦帆苦笑瞭一下,褪掉瞭外衣。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天自己一個人去看也不錯。

  就在鉆進被子的同時,枕邊的手機響瞭,是沈潞打來的,這麼晚瞭她……秦帆接起瞭電話,的確是沈潞的聲音,但是顯然好像發生瞭什麼事……

  「潞姐嗎?什麼?時門路薇海路絲季酒店510號房嗎?好,我馬上過來」青年穿起衣服就往外走,酒鬼老爹望著兒子離去的房門外咕咚又往自己嘴裡灌瞭一口,「嘿嘿,這小兔崽子有點門道啊。額!」,一個酒嗝隨即吐將瞭出來。

  「叮咚」,在摁響瞭門鈴之後過瞭好久,刻著510房號的門才被打開,映入眼簾的是穿著睡衣拖鞋連走路都在顫抖的沈潞。

  「潞姐!你這是怎麼瞭?誰把你打成這樣!」

  「……小帆,關上門再說……」

  青年趕忙掛起瞭請勿打攪的牌子,然後將門重重的扣上。沈潞立刻哭倒在柔軟的席夢思上,秦帆連忙扶起來不住的安慰著,好一會兒才讓這渾身是傷的女子停止瞭抽搐。

  「小帆,能幫……姐姐把這張紙條上寫的都買來嗎?現在買……姐姐實在沒力氣再走下去瞭……」

  「你等著,我這就去」「哎,錢在桌上……你多帶些去」「沒事,我帶瞭錢出來」青年逞能地出瞭酒店,去瞭附近的便利店和超市。35D文胸、360D保暖天鵝絨褲襪、39碼女式長筒靴,賣這些女裝的店早已關瞭門,隻好明早再說瞭,不過24小時經營的便利店還開著,秦帆進去問店員要瞭盒毓婷。等等,毓婷?好像從沒聽說過,這玩意幹啥用的?來看下包裝說明,哎呀,口服緊急避孕藥……

  被店員投以強烈質疑目光而一直註視著的秦帆紅著臉終於走在瞭回酒店的路上,「為什麼潞姐會叫我這樣一個男生去買這些東西,而且剛才被人用眼睛一直瞪著真是不好意思……」

  回到房間裡,沈潞趕緊撕開瞭毓婷的包裝盒,將兩片錠劑吞進瞭口中,又服送瞭一杯白開水下去,這才定下瞭心。

  「謝謝你,小帆,這麼晚瞭還把你叫出來,姐姐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的,我正好也還沒睡,你要的其他東西現在商店都關瞭門,明早我再去幫你買來好瞭。現在我去服務總臺登記一下,有事電話喊我,我走瞭」走的時候秦帆輕輕地把燈關瞭,再悄悄地扣好瞭門。沈潞再也忍耐不住,把頭蒙在溫暖的鴨絨被裡放聲痛哭。

  第二天的陽光透過瞭雙層的窗簾,微微地照射在瞭秀美的女性臉龐上,經過一夜的休息,沈潞覺得自己已經好多瞭,但身上的皮外傷和鞭痕卻不是那麼容易就消退的。托秦帆買的東西全都齊瞭,就擺在房間的臺桌上,邊上放著的是昨晚給他的房卡,他悄悄地來,又悄悄地去,忠實而又完美地完成瞭身心飽受摧殘的女子交給他的囑托,望著眼前這一切,女子不由得長長地嘆瞭一口氣。

  沈潞撥起電話給王柏,告訴他自己想去父母傢住兩天,王柏似乎沒什麼意見。接著又打到傢裡,是爸爸接的電話,沈潞知道老爹其實挺掛念自己的,讓他幫著瞞住母親說自己在外面住幾天,父親沉思瞭一會之後,同意瞭女兒的要求。最後是打到機關,還三天就放春假瞭,單位裡也沒啥事,所以廖科長很爽快的批瞭自己的病休。

  走進浴室,沈潞扭開瞭花灑,仿佛想要將昨晚噩夢全部洗去。溫熱的水柱噴灑在仍佈有吻痕、手印和鞭痕的肌膚上,沈潞躺在浴缸裡,像療傷一般靜靜地將自己投放到其中,溫熱的水流沖刷著可憐的姑娘,而可憐的姑娘也正需要溫暖的靜養。

  「對瞭,小帆昨天好像說給我什麼片子的票來著?」

  可惜,自己身上還帶著傷,今天恐怕是去不瞭瞭,反正每部電影映期有將近一個月,要不過幾天自己買好票然後再去約他吧?

  到瞭第三天,沈潞精神已經大為好轉,她躺在床上打開電視,冬芳衛視正在播報新聞,屏幕的正下方顯出一行消息,說前日市府某官員住宿酒店時被歹徒闖入搶奪瞭隨身財產和重要文件,現在開始已經立案偵查,望廣大市民積極配合警方提供線索。

  沈潞輕蔑地笑瞭笑,到底是有把柄被她捏在手裡啊,果然盧明這個王八蛋不敢把前晚的真相給捅出來。想到那晚還順手拿瞭盒光盤,沈潞從床上爬瞭起來,把CD放進瞭擺在桌上的這傢五星級酒店為豪華間客人配備的筆記本裡。

  打開一看全是RAR壓縮包,解壓之後發現裡面有掃描版的勞動和社會保障局資金的內部文檔,難怪王柏做瞭什麼盧明全都一清二楚。除此之外還有盧明和上安電氣、某某投資等多傢單位的造冊明細!

  沈潞倒吸瞭一口氣,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把柄!自己抓拍的那些照片估計不能對盧明造成任何威脅吧?想到這沈潞趕緊撥通瞭公公王魁茂的電話。

  「是潞潞啊,聽說你被評上個人先進瞭,祝賀你啊」電話那頭王魁茂中氣十足地說道,王魁茂是官場老江湖瞭,雖然也有為官的不少惡習氣,但是對傢人還是看得很重的,隻是卻生養瞭王柏這麼一個阿鬥。

  「爸爸,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量,您能開車過來一趟嗎?」

  「潞潞,出什麼事瞭?」

  王魁茂知道兒媳是個好姑娘,配自己那不成材的兒子也是難為她瞭。但做為一個父親,又怎會不為兒子挑選優秀的媳婦呢?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我不敢在電話裡說,不過和爸爸你都有很大的關系!」

  沈潞急瞭,現在能依靠的也就隻有王魁茂這棵政壇常青樹瞭。

  「好,我知道瞭,我親自來,你在哪?」

  問清瞭地點後,王魁茂一個人鉆進瞭黑色的卡迪拉克,向絲季酒店所在的靖庵區方向駛去。

  王魁茂看瞭光盤裡的內容之後神色嚴峻瞭起來,「潞潞,你跟爸爸說實話,這都是從哪裡來的?」

  沈潞挽起瞭睡衣的袖子,雪一樣的胳膊上還赫然留著醒目的鞭痕,雖然已經淡去瞭不少,但要完全消褪,至少還要一個禮拜以上的時間。

  「這是哪個畜生幹的!潞潞你盡管講!居然敢動我王魁茂的兒媳婦,膽子也忒大瞭!」

  王魁茂一邊趕緊替兒媳放下袖子,一邊憤恨不平地說。

  「潞潞你不要怕,有爸爸為你做主。你告訴爸爸,是不是王柏這小畜生打的?則小支魯(這小豬仔)現在真是無法無天瞭!」

  沈潞再也忍不住,哭著撲到王魁茂的身上,將前晚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瞭出來,不過被盧明淫虐的細節自然被略去瞭。

  「潞潞,你要記住,這件事關系重大千萬不能說出去,具體的事情我會去處理,以後盧明那個畜生要是再敢對你不軌你就告訴爸爸,我一定要他好看!」

  王魁茂在上安官場也算是個硬角色,這次不但被盧明暗中捉到瞭把柄,兒媳婦還被這混蛋強奸瞭,王魁茂心裡覺得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沈潞哭著對公公點瞭點頭,在安慰瞭兒媳一會之後,王魁茂帶著光盤離開瞭酒店,鄧麗君專輯的封皮被他隨手丟進瞭停車場內的垃圾桶。

  整整七天的春假沈潞都是在娘傢過的,看見女兒鬱鬱寡歡的樣子,沈潞爸媽都不敢多說一個字,大概是和女婿鬧別扭瞭吧?不過那身上的鞭痕是怎麼來的?

  不會是……女婿吧?

  沈媽媽長嘆一口氣,她現在才開始有點明白,嫁到有錢有勢的人傢去也未必一定是好事……

  春假過後,傷已經養好,沈潞照常去機關上班,盧明也未再來找她麻煩,大概是王魁茂拿著光盤裡的東西警告過他瞭吧?事實上也應該是如此,要不哪有這麼容易就被身為市委副秘書長的盧明放過呢?

  回傢的路上沈潞想起瞭秦帆的事情,於是去影院買瞭兩張票,撥響瞭秦帆的電話。

  包廂內正放映著即將下市的《怒海爭鋒》羅素·克勞扮演的傑克船長和保羅·貝塔尼演的醫生之間那男人間的友情和戰鬥的故事說實話其實並不是很對沈潞的胃口,不過片子裡那對抗風暴、敢於和強敵作戰的奮進精神看瞭還是讓人比較振奮的,尤其是在開戰之前和戰鬥結束之後兩個大男人互秀琴技的那段,看得沈潞很是喜歡。

  「小帆,時間還早,我們去喝點東西吧?」

  沈潞第一次不想這麼快地和眼前的青年分開。自從自己認識他這幾年來,秦帆發給自己的短信和電話都是有規律的,一個月三次,分別是上中下旬的5號,沈潞以前覺得這個男孩挺有趣的,不過現在在沈潞看來,他身上還多瞭幾樣別致的特點,而這些別致的特點沈潞並不覺得反感。

  當年的甲殼蟲如今已換成瞭同樣是高配的小沃S40,沈潞載著秦帆來到瞭帕蘭朵西餐廳,沈潞曾和已故去的男友夏磊在這裡度過瞭一個美妙的情人節燭光約會,當時兩個人都還隻是問傢裡伸手的學生,一頓飯上千元的花費對當時的兩人來說還是挺昂貴的。不過沈潞覺得物有所值,況且還有鋼琴和美妙的小提琴演奏伴餐,多浪漫啊。

  沈潞端起瞭高腳杯,杯中MoetChandon琥珀色的光芒中映襯著的是秦帆略有些羞澀的臉龐,雖然離情人節還有一個禮拜,但這裡的提琴手和鋼琴師們都早早的準備好瞭情人節特別服務,離坐席上的兩位最近的小提琴手此刻拉的是地球人都知道的《梁祝》平心而論,這位琴師拉得不壞,不過沈潞突然想聽秦帆來為自己演奏一曲,因為上一次聽的時候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瞭……

  「小帆,你能為我演奏一次梁祝嗎?」

  沈潞有點不好意思的對青年說,秦帆微微一笑,點瞭點頭,沈潞從皮夾裡起出瞭一張票子向提琴手示意將小提琴暫借給秦帆一下。

  「潞姐,是拉全曲還是接剛才的繼續?」

  「我想聽完全版的,可以嗎?」

  秦帆下頜點瞭點,搭弓上弦,從最開始的「結拜」催響瞭整支長曲。舒緩的曲調如繞梁一般,從秦帆的弓弦上輕輕湧出,向沈潞傳去。

  從「共讀」開始,青年慢慢地離開自己的坐席,踱到瞭沈潞的面前,沈潞在燭光中望著個頭已經稍稍越過瞭自己的青年就站在自己身邊為自己獻曲,俏麗的臉上感到蒙上瞭一層溫熱的薄霧。

  「相戀」時的纏綿、「送別」時的哀婉、「抗婚」時的動魄、「樓臺」時的悲憤、「哭墳」時的斷腸,最後在沈潞朦朧的註視下全部歸結到沁人心脾久久不散的「化蝶」中去,意境之美,再無其二。

  四周響起瞭一片掌聲,餐廳內其他的顧客都被秦帆充滿瞭情意的演奏給打動瞭,其中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駐足沉思瞭好久。掌聲將沈潞從沉浸的絲竹之境拉回到瞭現實中。秦帆也禮貌地對著大傢鞠瞭一躬,回敬剛才大傢對他技藝的贊賞。

  「小帆你拉的真美,真好!」

  不知不覺中,沈潞長黑的睫毛已被沾濕,這既是藝術的力量,也是因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復雜的心情所致。

  「潞姐,我再為你演奏一曲吧?我估計你可能也挺喜歡的」沈潞好奇的地註視著右手持弓的青年,這次他要演奏什麼樣的曲子呢?而且還說是自己喜歡的。

  秦帆以指代弓,挑動瞭左手琴上的四弦,簡單卻輕靈的伴奏在沈潞的耳邊響起,隨即揚弓上琴,一支仿佛從火與劍中走來的輕松樂曲傾瀉而來,「啊,是剛才電影中的插曲」音樂細胞並不稀缺的沈潞立刻就聽出來瞭,她確實是很喜歡這支曲子,隻是沒想到秦帆不但看出來瞭自己喜歡這首,還默默地記下來瞭,然後現在將它化為瞭燭光中的清風明月……

  拉到後半曲,彈奏的部分漸漸地多瞭起來,可無論是以指代弓還是引弓奏曲,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都顯得那麼地遊刃有餘、從容不迫。

  四周的掌聲又一次響起,沈潞也起身和秦帆一起向觀眾們鞠躬致意。

  小沃S40開到桂臨西街已是很晚瞭,秦帆和沈潞都出瞭車門,四目相對。

  「……很晚瞭,潞姐早些回去吧」「我……看著你進去」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不過到底還是說出來瞭,沈潞都覺著最近自己太不可思議瞭。

  「晚安,路上開慢點」秦帆輕聲說完瞭這句,緩步進瞭小區。雖然春假已經過完,但還頗有些寒意的涼風輕輕地吹起瞭沈潞的短披肩發,幾縷青絲遮住瞭心中思緒萬千的美麗女公務員的眼睛,似乎在告訴她,你是有傢庭的人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