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紮下,血光崩現,祭司的慘呼入耳,白夜飛感到一陣心安,嘴角勾起瞭微笑,隻要幹掉這個老東西,或者至少將他重創,己方的安全就有瞭保障。
濺起的鮮血,帶來暖意,白夜飛昏沉的意識,離奇地開始聚合,慢慢清醒過來,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一股寒氣自手上不斷傳來,與自己體內的幾股暖流相觸,一冷一熱,怪不舒服,卻不至於排斥,還讓腦子越來越清明。
看著手中的血神匕,張揚那晚下手的畫面,又一次在腦中閃過,白夜飛記得他用這邪器殺人後,本身的傷勢發生愈合,換句話說,自己持匕刺殺祭司,這行為同樣構成獻祭,能從中得到好處,讓自身的麻痹狀態開始好轉。
全身依然麻軟無力,但思維已經清晰,視線也漸漸恢復,白夜飛重新又有瞭周旋的本錢,卻愕然發現一件挺尷尬的事:自己撲下的一刺,沒刺中祭司的心臟,甚至連胸腹都沒構著,就單單隻把他的大腿刺瞭個洞穿,血流如註,可顯然不會致命。
費盡力量的最後一擊,居然隻造成這樣的傷痕,白夜飛啼笑皆非,想要拔匕再刺,卻手足酸麻,發不出力量,唯有握住血神匕,慢慢積蓄力量,等待攻擊的時機。
這不是心急的時候,急瞭也沒用,白夜飛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避免消耗多餘的體力,目光轉動,先是看到潔芝。
少女身上的繩索已被切斷,但起來還沒動上兩下,就被麻藥放倒,現在側躺地上,恰好與白夜飛目光相對,那雙不見憂色的妙眸,一下子鮮活起來,眨瞭兩下,滿是喜悅笑意,傳遞無聲的鼓勵。
白夜飛暗自好笑,這丫頭的個性,說得好聽是積極樂觀,說得嚴重些就是樂天到不知死活,都這種時候瞭,還不曉得怕,這是不把命當回事嗎?
不過,看潔芝那雙依然保有希望的閃亮眼睛,白夜飛也感到振奮,得到瞭鼓勵,卻被一陣倉皇的低叫給打斷。
“不……不好瞭……快、快停止……”
音近烏鴉,嘈雜難聽,赫然就是祭司的發聲。在全場沒一個人能發開口的此刻,這個老人叫得出音來,就證明他的實力確實超人一等,但白夜飛卻不知他為何而叫?
血神匕是捅在祭司腿上沒錯,卻未觸及動脈,流血是不少,可也不至於危及性命,如果隻因為疼痛就驚恐亂叫,這未免太有失英雄好漢的氣勢?但話說回頭,人傢吃宗教飯的,或許沒特別看重勇敢、堅忍也未可知?
腦中尋思,白夜飛忽然發現一件異常。
得自血神匕上的寒氣,忽然消失,不再流往自己,而是凝聚成一道紅色煙線,迅速朝不遠處的那座木臺飄去,繼而為法陣所吸收,剎那無蹤。
臨時祭壇上的法陣,記得是用來引導真神氣息,完成洗禮所用,因為祭司倒下,那座法陣照說也就沒用瞭,連符文內閃爍的光,都早告熄滅,可這下接受紅煙灌註,法陣重新閃耀亮起,不但大放光明,更還震動起來。
祭壇不過是幾個大木箱子搭起,發生震動,本該一晃就垮,但眼前的光景,法陣光圈內部,似乎異變成一個不知通往何處的深洞,震動就來自洞穴內部,每震一下,木箱紋風不動,整座船塢卻開始左搖右晃。
詭異的現象,白夜飛打從內心深處感到不安,好像什麼巨大的危險正在靠近,腦中紛亂,多個念頭閃過。
……法陣是引導真神氣息到人間,現在算是真正發動瞭?從裡面發散出來的,是真神的氣息?
……變態老頭說過,真神氣息不是普通血肉之軀能承受的,如果扛不住,好像會爆?那現在……
意識到處境,白夜飛恐慌起來,想要中斷這一切,卻全身僵硬,隻能原姿勢維持在那裡,硬著頭皮,等待事情的發生。
五芒星法陣不住爆閃火花,湧出大量濃煙,像是一座噴吐硫化氣體的火山口,白夜飛看著那些氣息飄來,心臟被一股強大的壓迫感攫住,好像那不是單純的氣息,而是某些具有靈識的生命,某些……進化煉上可以徹底輾壓自己的存在。
實質效果很快出現,那些倒在較外圍的邪教眾,首先接觸到濁氣,發出痛苦的悶哼,又迅速中斷,前後不足兩秒,基本是接觸到這些氣息的瞬間,便告斃命,一身血肉開始迅速分解,短短數秒間,就隻剩下枯骨一具。
哪怕是把人扔到強酸裡,都不會有這麼好的融蝕效果,白夜飛看著那幾具連一點血污都不見的森森白骨,發現一件更糟糕的事,就是吸收瞭這些血氣之後,法陣的青寒亮光更盛,噴吐出來的濁氣,赫然是之前的一倍。
死的人,其血肉直接形成獻祭,換取更多的真神氣息降臨,這樣下去……最終能夠籠罩多大的范圍,白夜飛不好說,但船塢之內的敵我雙方,肯定一個也跑不掉。
邪教徒瀕死的悶哼,一下接一下響起,白夜飛納悶什麼條件才是能承受真神氣息的不普通人,可耳邊所聞,那些邪教徒基本是碰一個死一個,淘汰比例百分百!
……這就是真神洗禮?如果我站到那個法陣裡,接受洗禮的話……
白夜飛腦中浮現自己全身血肉融蝕,炸成粉碎的慘狀,有種嘔吐的沖動,但很快地,那片酸味濃烈的煙霧就彌漫過來,將他包覆在內。
陣陣惡寒,從體內深處不住蔓延,白夜飛全身猛冒冷汗,身上每一處筋肉都在痙攣,奇痛難當,如果不是處在麻痹狀態,肯定會痛到滿地打滾。
祭司的呼喊聲,不知什麼時候沒瞭,周圍也沒有別的呼吸聲,白夜飛以為自己很快就會氣絕,但體內混亂的冷流、熱流,卻像是感受到威脅,自行在經絡內高速運轉,雖然是胡亂運行,可每繞行一下,身體就多瞭一分力量,抗衡著酸腐濃霧入侵。
內、外兩股力量的對抗,白夜飛整個肉身等同戰場,痛到想死。在最開始的一瞬,他以為自己會口吐白沫,會失去意識,甚至就這麼活活痛死,但幾秒過後,他卻發現……自己似乎對這一切非常能……忍受?
痛楚沒有減弱,反而隨著分秒過去,越來越強烈,可承受著這些劇痛的自己,意識益發清醒,甚至可以說……越來越精神,就好像自己對“承受痛楚”這件事早已習慣,一進入相關狀態,馬上駕輕就熟,知道怎麼在這種情況下“最適化”,讓自身能夠駕馭、超脫肉身之痛。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白夜飛百思不得其解,記憶中,自己並不擅長忍痛,甚至指頭被紙割傷流血,都會痛到掉淚,怎麼遭遇如此劇痛,卻反而能處之泰然?
總感覺……好像意外開發出自己的另一面瞭……
不知過去瞭多久,白夜飛慢慢適應著通體的抽搐與劇痛,嘗試將目光集中在當前,想確認同伴們的狀態,卻首先被眼前所見嚇瞭一跳。
如果記憶沒錯,自己一匕首刺穿瞭祭司的腿後,就一直是釘在上頭,不曾移動的,而祭司的慘呼已在之前停止,當是身亡,自己睜開眼能看到的,理應是白骨一具。
但現在睜眼看到的……這條圓柱般粗,覆蓋滿黑色濃毛的東西,它還……能算是一條腿嗎?它是什麼東西的腿?
一股寒意,白夜飛驟感不妙,想到神恩洗禮的核心,是催迫潛能,強化血肉,借此提升,那些潛力有限,沒東西可挖掘的,自是當場斃命,可那些有潛能可催發的呢?
而若要說實力,祭司那老頭恐怕是全場數一數二的,他被催發出潛能,可以理解,但為什麼結果會是這樣的?
血神匕下插著的筋肉,固若磐石,感覺真像石頭般硬,白夜飛甚至不稱那為血肉之軀,粗略一估計,這腿長逾一米七,換句話說,腿的主人……身高保守估計,超過三米!
……這還能算是人嗎?
白夜飛心頭驀地一緊,接著,他察覺到底下的堅實肌肉,稍稍動瞭一下。
……不好!
一個念頭閃過,大力湧來,白夜飛身不由主地飛瞭出去,騰雲駕霧般一飛就是十數米,中途不知撞爛瞭多少木箱、木架,才跌到一堆交纏的網繩裡。
沒有痛感,因為和身上持續發生的痛楚相比,這一點碰撞的感受已經麻木,可以忽略,白夜飛隻是瞪大雙眼,看著前方那個三米多高,頭頂一對山羊角,猿猴面孔,滿身黑毛覆蓋,背後還有一對昆蟲翅膀的巨物。
……這是……哪門子的怪物?
理智上,這個巨大的怪物,應該就是祭司所化,特別是怪物腿上還釘著那柄血神匕,這都說明那怪物就是祭司無誤,可白夜飛僅存的理性,委實難以接受,那個枯瘦幹癟的老頭,怎麼一下就變成這個巨魔瞭?
……變態老頭,你們這拜的到底是什麼神?你媽媽小時候沒教過你,壞朋友不能交嗎?
然而,這一切都不再重要瞭。
白夜飛看見那個巨魔一下抬頭,與自己來瞭個眼對眼,刻骨的仇恨,幾乎化為烈焰噴吐而來。
……仆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