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晏霏變化挺大的,昔日她擅長偽裝的柔弱中,總是會對晏鸞透著一股子恨意,而如今卻似乎淡然瞭不少,在別莊養瞭幾日身子,整個人又豐盈瞭些許,比往常看著要養眼多瞭。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瞭。」
落花滿庭的苑中,晏鸞坐在涼榻上巧然看著對面,清風溢著花香拂過,她推開瞭晏霏遞來的茶水,微微一笑:「有什麼話就說吧。」
晏霏也不介意她的疏離,回坐位中,端看著姝麗光艷的晏鸞,心中說不出的羨慕。
「阿鸞,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同樣是爹的女兒,我們倆卻是天差地別,你有公主做母親,又有傾城之貌,還有大哥二哥護著,而我呢……隻是一個茍活的庶女罷瞭。」
晏鸞美眸輕揚,這話當真是耳熟,前世裡她被毒殺時,晏霏站在褚雲裳身旁,也是這麼說的,不差一字。若說不同,也便是此時的眼睛瞭,不若前世的痛恨的哀怨。
看看身前小案幾上的青瓷茶杯,碧綠的茶水還泛著裊裊水霧,淡淡的茶香四溢。
「可是轉念一想,這又怪的瞭誰,不過都是命罷瞭。以前我是不想認命,現在卻是不得不認。」
嘆瞭一口氣,晏霏便自嘲一笑,摸瞭摸雲羅裙衫下還平坦的小腹,這是她往後唯一的念想瞭。
「也難怪老話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如今百病纏身,醫師說挺到能將孩子生下,估計就是極限瞭……阿鸞,以前我是被仇恨蒙蔽瞭眼睛,才會處處害你,現在,我隻求你能原諒我,也幫一幫我吧。」
她話中誠懇不似扯謊,晏鸞這才細心的看瞭看,才發覺她雖豐盈瞭不少,臉色卻比以往更加憔悴瞭,輕柔撫著肚子的五指消瘦的有些可怕。
「幫你?」
來這之前,晏鸞想過晏霏可能會紅著眼睛訴說她的恨意,也可能會痛哭流涕的求原諒,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晏霏起瞭身,也未下榻,直接就跪在瞭小案幾前,恬淡幾許的面容上寫滿瞭哀求和期翼:「若是我熬不過這關,我隻求你能幫我保住孩子,便是將他送瞭百姓傢,也莫叫歹人搶去,可好?」
轉著手中的微熱的茶杯,晏鸞挑瞭如煙柳眉,聽出瞭她話中的蹊蹺,不動聲色道:「歹人?或許你可以告訴我,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瞭。」
能讓晏霏害怕來搶孩子的人,可真不多……畢竟永康公主已經允瞭她生下孩子。
大概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晏鸞識破瞭,晏霏挺直的腰背要瞬間軟瞭下去,慘白的面色淒然,眼眶裡的熱淚承受不住的往下滑落。
「阿鸞,我現在真的隻能求你瞭,這個孩子……我是逃回來的,那個人不會放過我,他一定會來找孩子的,我求求你!」
她顫栗的聲音說不出的害怕,泣哭而抖動的肩頭柔弱的讓人生憐,晏鸞抿瞭抿丹唇,秀眸中微透著精光,再一次耐心的問到。
「他究竟是誰?」
陷入沉思的晏霏好半晌才有瞭反應,放在肚子上的雙手抖的厲害,蠕動的唇瓣欲言又止,望著晏鸞清明的目光,她隻能一咬牙。
「……是賽莫貼王帳的汗王。」
晏鸞微愕,賽莫帖汗王的名號她早有耳聞,如今北疆大汗王帳下設十大小汗王帳,而賽莫帖的王,算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他有強大的兵力和睿智的政治頭腦,早年北疆的大汗王甚至在酒筵上失言,說此人不除,北疆王室便一日不安。
她實在無法想象,晏霏為何會與這樣的人有所牽扯。
這大概又是另外一個故事瞭。
「阿鸞,我隻告訴瞭你,連爹都不知道的,這個孩子對我很重要,如果被人知道他的來歷,他一定活不瞭的,我更不想他被搶回北疆那個蠻夷之地,隻有你瞭,求求你!」
晏鸞的緘默,讓晏霏忐忑不已,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瞭。
良久後……
「到底是晏傢的血脈,如何能流落塞外去,你好生養胎吧,莫要多想。」
這是?晏霏含著淚的眼睛陡然一亮!
……
回府後,晏鸞便將此事告知瞭晏璟,聽到賽莫帖汗王時,晏璟劍眉微挑,放下瞭手中的朱筆,將晏鸞拉入瞭懷中,輕輕的吻瞭吻她光潔的額頭。
「往後不許再去那裡瞭,此事我自有安排。」
大概是還惦記著晏霏三番五次謀害晏鸞的前科,晏璟極其不喜歡晏鸞再與那女人碰面。
乖巧的臥在晏璟寬大的懷中,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晏鸞粲然一笑,仰著臉去啄瞭啄他涼薄的唇側,淡抹的緋色口脂,放肆的在男人俊逸的面上留下瞭淺淺的痕跡。
他銳利的眸中隻剩下對她的寵溺,捏瞭捏她俏皮的鼻頭,笑道:「阿鸞如今這膽子愈發大瞭,光天化日的竟然引誘我。」
晏璟的自制力可比晏燾高出瞭數倍,即使被挑逗,溫和的眉宇也隻是笑意一片,穩重的沒有一次情欲。
這樣的男人無疑是最蠱惑女人的。
抱住晏璟的手臂,晏鸞有瞭幾分恍惚,細嫩的手指輕磨著他修長指腹間的老繭,那是長年持刀握劍留下的歲月痕跡。
這雙手,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掌握天下的生殺大權瞭……
「大哥,你覺得做皇帝好嗎?」
晏璟微微低頭,看著懷中姣麗蠱媚的少女,深邃的鷹目中透著幾許漫不經心,反握住晏鸞的柔荑在掌中揉捏,沉聲說道:「皇帝?那不過是個聽似風光,看似無上,卻最苦悶的差事瞭。」
他的話語恣意霸道,那九五之尊的帝位,於他看來,也不過是個束縛罷瞭。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並不是每個男人都想要追求的。
晏鸞驚愕,微張的丹唇貝齒隱露,她被晏璟這樣的無謂震到瞭,對上他肆意的幽黑雙目,裡面看不到任何戲謔。
「大哥,如果有一天……」你能做皇帝的話,會如何?
話兒還未說完,晏璟就用食指放在瞭她的唇間,他溫和的眸眼裡倒映著她的花顏,他甚至不需要她把話說完,就已經知道瞭她心中所想。
「阿鸞,王權富貴再好,也敵不過你,隻要你在我的身邊,大哥這輩子已是知足瞭。」
曾幾何時,晏璟不是沒有想過謀逆之事,多少年的韜光養晦,卻越來越讓他孤寂不愉,他的一生似乎都是與權力掛鉤,這樣的日子,他已經厭惡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