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二天早晨,一走進辦公室,我便和顏悅色地對韓大喇叭說道:「韓主任!好長時間沒喝酒瞭,今天是周末,想不想喝點酒啊?」

  「啊,」韓大喇叭感覺有些意外,是啊,自從韓大喇叭因沒有得到錢財而拒絕幫我給徐姐辦那件事情以後,我便再也不肯理睬他,甚至在他的身後惡狠狠地瞪他、沖他做鬼臉,甚至,有那麼一次,看到韓大喇叭正專心致致的閱讀著報紙,剛剛走進辦公室的我悄悄地溜到他的身後,我伸出雙手,咬牙切齒地做出掐死他的姿式,正在工作著的同志們看到瞭都捂著嘴暗暗發笑,聽到笑聲,韓大喇叭突然抬起瞭頭,他似乎察覺到我在身後捉弄他,一對縫小的近視眼久久地盯著我,弄得我好不尷尬。今天,聽到我邀請他喝酒,韓大喇叭既覺得意外,又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嗯,啊,哈,好,好啊,小張啊,去什麼地方喝啊?」

  「隨你!」

  「走!」韓大喇叭放下茶杯便拿起瞭帽子:「走,有一傢飯店,菜做得很有特色,走,」

  「韓主任,剛上班就喝酒,下班以後再喝吧!」

  「沒關系,今天是周末,沒有什麼事情啦,晚上我還有事,走吧,喝酒去吧!」

  「嗯,啊,哈,」

  韓大喇叭點要瞭幾個他最得意的炒菜,然後,便樂顛顛地端起瞭酒杯,我們互相碰瞭碰杯,待喝過半杯白酒之後,我對韓大喇叭說道:「韓主任,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幫忙?」

  「哦,」韓大喇叭津津有味地咀嚼著:「什麼事,小張,我能辦的一定盡力幫你辦,上次那件事,難度實在太大,……」

  「是的,我知道,韓主任,今天這件事不算太難!」

  「什麼事?」

  「我的一位同志參加瞭成人自學考試,因為某些原因,她的英語連續兩次都沒有考及格,今年,是最後一年,如果再不及格,文憑就困難瞭,所以,想請韓主任幫幫忙!」

  「怎麼幫!」

  「她找到瞭替考的人,求你想辦法把替考的人送進考場去!」

  「哦,」韓大喇叭略微思忖一番,然後又撓瞭撓禿腦門:「嗯,啊,哈,讓我試試,」說完,他拽出手提電話:「喂,喂,喂,哦,你好,你好,是這樣,有這麼一件事,你看能不能辦啊?……」

  撂下電話,韓大喇叭以商人般的口吻向我開出價錢:「我聯系瞭一下,差不多吧,小張啊,現在辦事你是知道的,處處要錢,沒有錢就玩不轉,你這事啊,辦妥瞭,至少也得幾千塊!」

  哇,好貪啊,辦件替考的這等小事,竟敢要這麼多錢,我想瞭想,不敢輕易給徐姐做主,於是,我對韓大喇叭說道:「韓主任,把你的電話借我用用,我把情況說說,這個價錢,問問人傢辦不辦啊!」

  「好的,給你,你打吧!」

  我接過手提渡到飯店的走廊裡,撥通瞭單位會計室的電話,聽到我的匯報,徐姐輕輕地罵瞭一聲,然後,說道:「辦!」

  「好,懂瞭!」

  我再次返回屋子裡:「韓主任,我問過瞭,行,你盡管辦吧!」

  「那,把她的考號和考場告訴我!」

  「在這,」我急忙把徐姐給我的紙條遞瞭過去,韓大喇叭接過來一瞅:「喲,這不是咱們單位的徐會計嗎?」

  「是的,」我如實說道,這是無法隱瞞的。

  「呵呵呵,」韓大喇叭頓時來瞭精神:「徐會計的事,我就是頭拱地也得辦啊!小張,」韓大喇叭泛著油漬的嘴角突然淌出一串口水:「小張,你給徐會計打個電話,讓她過來,求我辦事,她為什麼不直接出面,你們是什麼關系?」

  「同志關系!」

  「那,她為什麼不直接求我呢!」

  「嗯,」我心裡嘀咕道:徐姐嫌你太色,不願意與你接觸!而嘴上,我則說道:「徐姐不太好意思!所以,讓我替她求你!」

  「哦,徐會計真有意思,面子咋這麼矮啊,讓她來,讓她來,給徐會計辦事,怎麼能收錢呢,讓徐會計來,我一定想盡一切辦法給她省錢!」韓大喇叭不容分說地把手提塞到我的手裡:「給她打電話,讓她來!」

  毫無辦法,那就打吧,我再次渡到走廊裡:「徐姐,韓主任讓你過來吃點飯!」

  「那,」徐姐猶豫起來,我悄聲說道:「徐姐,來吧,韓大喇叭說瞭,給你辦事,不收你一分錢的好處費。所以,你咋地也得給人傢點面子啊,陪他喝點酒,這也沒啥的!」

  「好吧,我請個假就過去!」

  「啊--,」當徐姐微笑著走進飯店時,韓大喇叭那渾圓的肥臉立刻閃現出無聊的淫邪之色,兩隻小眼睛放射著灼人的光芒:「嗯,啊,哈,」他一把拽住徐姐的小手:「小徐啊,來,來,坐這,坐這!」

  「韓主任!」徐姐的手在韓大喇叭的肥手掌裡輕輕地掙脫著,可是,韓大喇叭則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韓主任,真不是好意思,給你添麻煩瞭!」

  「嗨,別客氣,能為小徐做點事情,我不勝榮幸啊!」說完,韓大喇叭便將徐姐按坐到他的身旁,咕嘟嘟地倒滿一杯啤酒:「小徐啊,為瞭咱們的友誼,來,幹一杯!」

  「幹,」徐姐很不情願地舉起瞭酒杯。

  韓大喇叭又沖我命令道:「小張,你也得贊助一杯哦!」

  「沒說的!」

  「啊,」一杯啤酒下肚,韓大喇叭色迷迷地盯著徐姐的面頰,直看得徐姐紅暈著臉,低下頭去。

  韓大喇叭毫不掩飾地奉承著:「小徐長得可真好啊!」說著說著,韓大喇叭的目光便停留在徐姐的臉上再也不肯移開,嘴角淌著討厭的口水:「啊,真好啊,真是福相啊,你看,」韓大喇叭將手指貼到徐姐的額頭:「小張,你看,小徐的眉毛多好啊,油亮油亮的,又粗又長,小張啊,你知道這是什麼眉毛嗎?」

  「不知道!」

  「告訴你吧,這是長壽眉,小徐啊,你會長壽的。」

  「嘿嘿,」徐姐向後退縮著腦袋:「韓主任啊,活那麼長幹啥啊,累不累啊,人過五十就沒意思瞭,尤其是女人!」

  「嗯,啊,哈!」韓大喇叭又抓住徐姐的細手:「小徐,話不可能這麼說啊,活著多好啊,多快活啊,啊,還是活著好啊,我是沒活夠!小徐,你不僅人長得漂亮,手更好看,你看!」

  韓大喇叭儼然像個相術師般地握著徐姐的細手掌像模象樣地講解道:「這道紋,是財富紋,好長啊,小徐,你的財運很好啊!你將來會有大財啊!」

  「是嗎?」

  「是啊,我絕對不是瞎說,最近幾年,我突然之間對周易、相學、卦術發生瞭濃厚的興趣,有點時間就捧著卦書苦讀苦記,小徐啊,你的財運很好啊!」

  「嘿嘿,可是,韓大喇叭,我現在窮的要死,想把房子裝修裝修,就是沒有錢啊!」

  「別著急,財運早晚會來的,小徐,小錢靠掙,大錢靠命,命運註定你將來會有這麼大財富的!」

  韓大喇叭一邊說著,大肥手非常淫迷地撫摸著徐姐的手心,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副令人作嘔的醜態,活像是終日寄居地廁所裡面的綠頭蒼蠅突然嗅到瞭香氣飄逸的美味佳肴,便不顧一切地沖將過來,一頭叮在上面死也不肯放開。

  「啊,好細的手啊,好白的手啊,好嫩的手啊,嗯,啊,哈,小徐啊,你明白嗎?這道紋是子女紋,從紋路上看,你將來會有一兒一女兩個孩子的!」

  「呵呵呵,」徐姐玉嘴一咧:「可是,我現在一個孩子還沒有吶!」

  「我是說將來,紋路上顯現出來的!」

  「將來,也不可能吧,現在計劃生育這麼嚴,隻準生一個孩子啊!」

  「嗯,啊,哈,那倒是,如果不是計劃生育,你就會有一兒一女兩個孩子!」

  「唉,還是算瞭吧,韓主任,既使是沒有計劃生育,我也不想要孩子,還兩呢,我一個都不想要,太累,把一個孩子養大得操多少心啊!」

  「……」韓大喇叭這隻見到女人便再也飛不動的臭蒼蠅,再也不理睬我,像條哈巴狗似地在徐姐身旁點頭哈腰地獻媚著,一會抓抓手,一會摸摸腦門,弄得徐姐東躲西閃。

  「小張,去,」韓大喇叭對我說道:「給我買盒煙去!」

  「服務員,」我喊道:「買盒煙去!」

  「不,小張,別麻煩服務員瞭,你自己去吧!」

  好傢夥,好個大色狼,這是借買煙之名支開我啊,我礙韓大喇叭的眼啦,使他無法對徐姐進行大的動作,望著無可奈何的徐姐,我猶豫起來。

  徐姐明白韓大喇叭的意圖,急忙喊道:「服務員,買盒煙去!」然後,對韓大喇叭說道:「哎呀,韓主任,時間不早瞭,我得回傢給我愛人做飯去瞭,改天再喝吧!」

  「嗯,啊,哈,」韓大喇叭色迷迷的臉上頓時現出失望的神情:「那,好吧,小徐,這個星期天,我請你喝酒,你可一定要賞光哦!」

  「好的,」徐姐終於從韓大喇叭的大手掌裡掙脫出來。

  星期天的中午,徐姐打電話找我,讓我陪她跟韓大喇叭喝酒:「真沒辦法,這個韓大喇叭,太纏人啦,求他辦點事,今天讓你請客,明天找你吃飯,唉,真拿他沒辦法!小張,陪姐姐去一趟吧!」

  「可是,徐姐,韓大喇叭請的是你啊,我去,好嗎?」

  「小張,你還不明白姐姐的意思嗎?有你在場,韓大喇叭不敢輕易對我動手動腳,……」

  「哦,明白瞭,明白瞭,我明白瞭!」

  我和徐姐如約趕到飯店,當走進飯店大廳時,徐姐非常主動地挽住我的手臂:「小張,我裝著跟你好的樣子,看這個韓大喇叭還纏不纏我!」

  「徐姐,如此一來,韓大喇叭會吃醋的,一氣之下,沒準就不幫你辦事瞭!我敢保證,他肯定做得出來!」

  「嘻嘻,我就是要氣氣他,老不死的色鬼,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什麼質量,走起路來哆哆嗦嗦的,一說話就直流口水,惡心死人啦!讓我跟他好,沒門,說死我也不幹!」

  「嗯,」當我和徐姐手拉手走進包間時,果然不出我所料,看到我們親親熱熱、嘻嘻笑笑地樣子,韓大喇叭非常不自在,他扶瞭扶近視鏡,冷冰冰地沖我嘀咕道:「你,你來幹什麼啊?」

  「哦,」我臉色一沉,轉身便走:「嗯?我不該來?那好,我走!」

  「小張,」徐姐急忙拽住我的胳臂:「別,別走啊,你要走,我也不吃瞭!」然後,她又轉向韓大喇叭:「韓主任,你這話說得可不太對勁啦,簡直太沒水平瞭!」

  「嗯,啊,哈,」韓大喇叭也覺得有些過份,缺乏起碼的禮貌:「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別當真啊!」

  這頓飯吃得極其尷尬,再也沒有東拉西扯的調侃,再也沒有你來我往的推杯換盞,最後,看看空氣再也沒有緩和過來的希望,韓大喇叭起身告辭:「嗯,啊,哈,今天晚上有人找我,我該回傢瞭,你們兩個慢慢喝吧!」

  上班後,當我再次與韓大喇叭在辦公室裡相見時,彼此間不得不假惺惺地問候一聲,然後,便各忙各的事情,誰也不願意再說出第二句話來。並且,從那天以後,無論徐姐如何約我,我說什麼也不肯再陪著她赴韓大喇叭的宴席。

  「唉,」又到瞭下班的時間,當我匆匆走出辦公樓時,徐姐愁眉不展地攔住瞭我:「小張,走這麼快幹啥,有空沒有,出去聊聊吧!」

  徐姐強做笑臉地瞅瞭瞅我,薄嘴唇嫵媚地沖我一呶,看得我禁不住又胡思亂想起來:「好的,願意為姐姐效勞,走吧,聊聊吧!」

  我們又走出那傢藍天影都,肩貼著肩地坐在放映廳裡最後一排的一個小單間裡,我們誰也沒有心思觀賞影片,我悄聲問道:「徐姐,那件事,韓大喇叭給你辦得怎麼樣啦?」

  「完瞭,黃瞭!」徐姐傷感地嘆息道:「辦不成瞭,小張,姐姐找你,就是想聊聊這件事,我可怎麼辦啊!咦--,咦--,咦--,」話沒說完,徐姐突然捂著鼻子嚶嚶嚶地哭涕起來。

  「怎麼,韓大喇叭,他不給你辦瞭?」

  「不是,他,辦不瞭啦!」

  「徐姐,韓大喇叭這是搪塞你,是不是他想要錢,又不好意思張嘴啊?」

  「不是,小張,」徐姐悄聲嘀咕道:「還錢呢,為瞭辦這事,我連那個事都答應他啦!」

  「啊--,」徐姐的話,驚得我目瞪口呆:「徐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