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早晨,大半宿也沒消停的我、老杜,還有尹姐,疲憊不堪地爬起床來,我們一邊忙著穿衣服,一邊相互對視著,想起昨天夜裡那瘋狂、淫蕩的一幕幕,禁不住又是呶嘴、又是吐舌頭,彼此間不斷地做著鬼臉。

  我借老杜的手提給單位打瞭一個電話,謊稱感冒,請假一天,然後,我草草地穿上瞭衣服,喃喃地問老杜道:「大哥,那件事?」

  「嗨,」老杜卻不著急:「小連橋,放心吧,這才幾點啊,先喝點酒,然後,」

  「大哥,」我以乞求的口吻說道:「先辦事吧,然後再喝,不把事辦瞭,我心裡沒底,哪有什麼興致喝酒啊!」

  「是啊,老杜,」尹姐幫腔道:「還是先辦事去吧,回來再慢慢地喝!」

  「哼,」看到我焦燥不安的樣子,老杜極不情願地站起身來,拽出瞭轎車鑰匙:「那好吧,先辦事,辦事完,……」

  老杜沖著尹姐擠眉弄眼地說道:「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你今天就別賣煙去啦,在傢裡給我們多炒幾個菜,我要好好地喝喝!」然後,他沖我一揮車鑰匙:「走--,」

  老杜駕駛著他的藍鳥轎車,一邊吸著煙,一邊在市區裡轉悠著,當整根香煙將要吸盡時,老杜把車停在一處繁華的路口。街道兩旁的商場、店鋪都剛剛開業,服務員們不是忙著開鐵柵欄,就是埋頭整理著門面。

  老杜拉開瞭車門,「小連橋,把檔案袋給我!」

  「是,在這呢,大哥!」我忙不迭地把檔案袋遞瞭過去。

  老杜拎著檔案袋吩咐我道:「小連橋,我這就幫你辦事去,你在車裡耐心地等著吧!」

  「嗯,」我孤零零一個人默默地坐在轎車裡,心裡七上八下地嘀咕道:能辦成嗎?準嗎?這個老杜,他到底是做什麼的呢?

  我再次將目光移到車窗外,心裡一個勁地犯嘀咕:這裡是商業區啊,根本沒有什麼行政機關,老杜拿著檔案袋,在這裡能辦什麼事呢?

  「哦呀!」我正無頭無緒地苦苦思索著,老杜不知不覺的、腋下夾著檔案袋、面無表神地拉開瞭車門:「妥,辦妥瞭,一切都妥辦瞭,回傢!」

  「啊--,」我頓時喜出望外:「大哥,辦妥瞭?」

  「妥瞭,」

  「大哥,把檔案袋給我,讓我看看吧!」

  「不,回傢,到傢再給你看!」

  我不敢再堅持,隻好按奈住激動的心情,耐著性子與老杜駕車返回尹姐傢裡,狹窄的屋子裡彌漫著騰騰煙氣,尹姐果然準備好瞭豐盛的酒菜,東一盤、西一盤地擺放在廚房的菜墩上、灶臺上、窗臺上,望著香氣撲鼻的各色炒菜,老杜貪婪地深吸口氣,我再也沒有耐心等待下去,一把拽過老杜手中的檔案袋。當我哆哆嗦嗦地抽出那張表格時,登時傻瞭眼,表格依然是空空如也,沒有一枚鮮紅的戳跡。

  「這,這,這,大哥,這是咋辦的啊?」

  「哼哼,」老杜神秘地一笑,然後,嘩啦一聲,從褲兜裡掏出一隻塑料袋,咕咚一聲,老杜漫不經心地把塑料袋往我的眼前一丟:「蓋吧,願意怎麼蓋就怎麼蓋吧!」

  我拽過塑料袋,打開一看,啊--,原來是五枚剛剛刻就的大公章,散發著剌鼻的膠皮氣味,我呆呆地望著老杜:「大哥,這,這,這是私刻的公章啊!」

  「嘿嘿,當然是私刻的,那又怎樣?」

  「怎樣?私刻公章,犯法啊!」

  「當然犯法,這我知道,可是,不刻怎麼辦啊!」

  「這,這,能行嗎?」

  「不行,那又應該咋辦吶!」老杜靜靜地問尹姐道:「小尹,你傢有印泥麼?」

  「沒有!」

  「去,給我買一盒去!」

  「哎,」尹姐穿上外衣正欲出門,老杜叮囑道:「再買一瓶鋼筆水、一瓶墨汁!」

  「哎,」尹姐應瞭一聲,快步跑出房門。

  當尹姐上氣不接下氣地買回印泥、鋼筆水、墨水後,老杜還是像昨天晚上那樣,盤腿端坐在土炕上,他將表格鋪在一疊稿紙上,然後分別打開印泥盒、鋼筆水瓶、墨水瓶,接著,他又將五枚不知找誰私刻的印章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桌頭。

  「哈--,」老杜拿起一杖印章蘸上紅印泥,像模象樣地放到嘴邊哈瞭哈,他正欲往表格上扣蓋,突然想起瞭什麼:「哦,對瞭,還得寫幾個字,來,」

  他抽出鋼筆對我說道:「小連橋,來,你在這寫幾個字:同意,然後,再填上年、月、日!」

  「大哥,」我猶豫起來:「不行啊,我不能寫啊,徐姐認識我的筆體啊,她會看出來的!」

  「哦,對瞭!」老杜點點頭,把大腦袋轉向瞭尹姐:「那,老尹,你來寫吧!」

  「哎呀,」尹姐皺起瞭眉頭:「老杜,我一年也寫不上一個字,寫不好啊,難看死瞭!還是你寫吧!」

  「嗨,」老杜不耐煩地說道:「什麼好看賴看的,寫成什麼樣就是什麼樣,我當然得寫,可是,總不能五個戳子都簽成一種筆體吧,讓人一看就是假的!」

  「唉,那,我試試吧!」尹姐哆哆嗦嗦地握住瞭鋼筆。

  「嘻嘻,活瞭這麼多年,今天也當一把幹部,豁出來瞭,簽字:同意!」說完,尹姐便在一個空欄裡歪歪斜斜地寫上「同意!」兩個字。

  「行啦,」老杜拽過表格,光當一聲,便在上面蓋上一枚紅印章,接下來,老杜又在表格的另一欄裡親自寫上「同意!」兩字,然後,一本正經地拿起另一枚印章,又如此這般地「光當」一聲。

  「嗯,」望著蓋好的印章,老杜思忖一番:「不行,五個印章不能都是一個顏色啊,那樣的話,太假啦!」說完,老杜從尹姐傢的破被角處拽出一縷棉花團,蘸上少許鋼筆水,混合著紅印泥,胡亂塗抹到嶄新的印章上。

  「變變色,不能都扣成一個色啊!」

  「光當!」一聲響後,第三枚印章扣在瞭表格上,老杜又拿起一枚印章:「哦,不行,這個單位成立快十年瞭,我特別註意到,檔案裡,那個單位的戳子有斷痕,這戳子太新瞭,容易看出假來,老尹!」

  「哎,還有什麼事?」

  「你傢有沒有砂紙?」

  「嗯,好象有一小塊!」

  「快,快,快給我找出來!」於是,尹姐翻箱子倒櫃,在老杜喋喋不休的嘮叨聲中,終於找到一小片皺巴巴的破砂紙,老杜接過來,將嶄新的印章按在上面狠狠地研磨一番:

  「好啦,差不多瞭,有點舊啦,出現斷痕瞭,可以蓋啦!」

  「光當」,第四枚印章就這樣成功地蓋到瞭格表上,老杜一不做,二不休,他信心十足地拿起最後一枚印章,然後又用破棉球蘸上黑墨汁,摻上紅印泥,一陣胡亂塗抹之後,「光當」,第五枚印章便毅然決然地扣到瞭表格上。

  一口氣蓋完瞭五枚印章,老杜輕輕地拿起瞭表格,一臉微笑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怎麼樣?」他非常滿意地把表格遞到我的手上,我則疑慮重重:「大哥,這,能行嗎?」

  「嗨,放心吧!」老杜大手掌不以為然地一揮:「啥事沒有,誰也看不出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哦,」他又瞅瞭瞅尹姐:「還有,她知!隻要我們幾個人不說,誰也不會知道的!」

  我還是放心不下,可是,又沒有其它的辦法,隻好緩緩地將蓋滿印章的表格塞進檔案袋裡。

  老杜將五枚印章重新裝進塑料袋裡:「老尹,把這些玩意藏好,可千萬別讓孩子翻到哦!」

  「大哥,」我建議道:「毀掉吧,免得弄出麻煩來!」

  「暫時不行!」老杜搖搖頭:「如果哪個戳子沒蓋好,哪個地方不合適,還得重蓋呢,等這件事徹底辦完,你同志的弟弟轉為正式工人,這些玩意才能徹底消毀啊!」

  「哦,」聽完老杜這番話,我不得不從心裡往外佩服他:薑還是老的辣啊,老杜想得好周全啊!

  「好啦,我都餓壞瞭!快點吃飯吧!」老杜把方桌上的廢紙、棉球、砂紙團揉在一起:「老尹,統統塞到爐膛裡去,趕快燒掉!」

  「哎,」尹姐小心奕奕地把紙團扔進爐膛裡,然後便開始往小方桌上端菜:「你們喝酒吧,菜都要涼瞭!」

  「老尹,你也過來,大傢一起喝啊!」老杜說道。

  「不行啊,」尹姐委惋地拒絕道:「老杜,你和小力先慢慢喝著,我得看看孩子去!」

  尹姐一邊說著,一邊穿外衣,老杜又沉起臉來:「哼,去吧,去吧,……」

  「你們先慢慢喝,我馬上就回來!」

  「哼,」當尹姐走出屋門時,老杜沖著她的背影謾罵道:「臭騷屄,賤貨!……」

  啪--,老杜將酒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令我不可思議地變成另外一個人。

  「他媽的,啊--,好個不值錢的臭騷屄、賣大炕的破娘們,煩我,躲我,嗯,……」

  「不,不,」我慌忙替尹姐解釋道:「不,不,大哥,尹姐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她是放心不下孩子啊!她很快就會回來的!」

  「回來,」老杜氣鼓鼓地說道:「回來,她當然得回來,跟孩子一起回來,你還不明白嗎,她把孩子接回來是什麼意思,這不是攆我走嗎?啊--,不願意跟老子玩,你他媽的就明說!」

  「大哥,別生氣,尹姐不是那個意思,孩子不能總是呆在奶奶傢裡啊,奶奶年歲也很大瞭,一個老人,照顧兩個淘氣的男孩子,很吃力的!」

  「哼,都是他媽的這套號的,用完人拉倒!」老杜越說越憤憤不平:「你,你呀,你這個大傻屄啊,把這麼多的錢花在一個已經快成半大老婆子的臭娘們身上,值得嗎?」

  「大哥,」

  「小連橋,我告訴你吧,你別看老尹表面上嘻嘻哈哈地,像是沒有什麼心眼子,可是,這個傢夥最他媽的滑淌,你看她蔫蔫巴巴的,求你的時候,哭天沫淚的,等把你用完瞭,叭,一腳踢到一邊去!」

  「不,」我一點也沒有感覺出尹姐像老杜所說的那樣,當年,我大著膽子向尹姐求歡時,尹姐欣然接受,並且,沒有向我索要過一分錢財,我想把手表送給她,被她斷然拒絕。

  「不,不,大哥,尹姐不是那種人!」

  「啊--,」老杜突然想起瞭什麼,他窮兇極惡地指著我的鼻尖:「啊--,玩我呢,玩我呢,明白瞭,我終於明白瞭,你們倆個人合起夥來玩我,啊--,好哇,你們合起夥來,玩我老雞巴登!」

  「大哥,你,」望著瘋狗般狂吠著的老杜,氣得我七竅生煙:「你,你,你冤枉我,我什麼時候和尹姐,……」

  「啊--,」沒容我說完,老杜一把拽住我的衣領子:「小子,你以為幹得挺聰明唄,是不,你和老尹事先做好瞭扣,讓老尹先把我騙來,等把我灌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你再中途殺出來,趁著我半醉不省,編造一個非常動人的故事,騙我的感情,我腦袋瓜子一熱,就答應免費給你辦事!」

  「這,這,這都是啥啊,你想到哪去啦!」

  「哼,」老杜狠狠地推瞭我一把:「白扯,你別以為戳子蓋完瞭,就萬事大吉啦,老尹用完我瞭,就她媽的躲出去瞭,哼,白扯,全他媽的是白扯,隻要老子一個電話打過去,告訴他們說:全是假的!蓋的戳子都是你們私刻的公章,嘿嘿,你們就全他媽的完蛋!」

  「你--,」

  「嘿嘿,咋的?我說得出來,就做得出來,不信,你就試試!」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