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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誰傢房似錦繡無

  「早,壁櫥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

  「早你個大頭鬼,每天屬你來的最遲瞭。」這位被稱作壁櫥的女子回瞭個鬼臉,語氣雖然不善,但是身體很老實的迎上前去。「皮蛋瘦肉粥?」

  「對,我早上五點鐘起來熬的,來給我們閃閃公主補補身體。健哥, 985,你倆給爺叔留點啊,樓山關你隻許喝一碗啊。」說話的男子叫劉傢定,是安傢天下靜宜門店的中介,外貌普通,身材一般,性格溫和,進入中介行當很多年,但跳槽到靜宜門店後至今還未開單。

  王子健和 985對視瞭一眼,兩人看著劉傢定一路小跑的提著個紅色保溫盒,快步朝著店長室走去。這時王子健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傢定你別忙,姑姑還沒來,哎呀,你不用著急。」

  985聞弦歌知雅意,也跟瞭一句:「就是,爺叔要是在這準批評你毛毛躁躁的。」

  「誒, 985,這就是你的不對瞭,小劉每天早上都是這樣,反正爺叔也看不見。」王子健倒是踩在 985的點上,「至於姑姑會怎麼說,反正他每天早上都和老板娘在傢吃,最後這份還要給小樓吃。」

  劉傢定放下保溫盒,轉身出屋,正巧看見朱閃閃分完瞭粥,一人一份,剩下一個幹幹凈凈的盆地,樓山關正抱著盆努力地刮幹凈最後一滴粥水。「得,有的吃還管不住你們的嘴。」

  「就是就是,人傢定也是好心好的伐。」朱閃閃靠著椅背,舒舒服服的喝著熱粥,眉眼間充滿瞭自在。

  「健哥你……」樓山關動作倒是快,王子健還沒端起碗,抬起頭一口悶瞭個幹凈。「健哥你要是不吃,就留給我,我還沒……」

  王子健趁著樓山關放碗的功夫,飛速的端起瞭碗,抿瞭一口,咂摸咂摸嘴,喃喃道:「小劉來門店半年,別的不說,熬粥的功力見長,雖說我沒有刻意的保持體重,每天要是都這麼補下去,遲早的圓滾滾瞭不說。壁櫥公主你也不怕胖,回頭再找不到金龜婿。」

  「王!子!健!我晚上可是不吃飯的!我怎麼可能長胖!還有!不要再叫我壁櫥!」朱閃閃的自在瞬間消失,轉眼間就換上瞭憤怒,兩條眉毛一翹一翹的,有些單純的好看。

  「我的錯,怪我,以後不叫你壁櫥瞭,朱傻傻。」王子健正襟危坐,理瞭理領子,然後優雅地系上襯衣的袖口,想說繼續說些什麼,可是這時朱閃閃已經扭過頭去,俏臉沖著前門,慢悠悠的品粥去瞭。

  「朱閃閃,朱閃閃?」王子健喚瞭兩聲,朱閃閃仍沒沒有理他。

  靜宜門店陷入瞭沉寂,隻留下大傢喝粥的聲音。

  樓山關來自農村,性格直率,爽快,在城裡人習慣的虛與委蛇的氛圍中有些不自在,於是率先打破瞭這件門店難得的安靜祥和。

  「傢定你粥咋熬的這麼的好啊。」

  粗看這碗粥,經過長時間的燜煮,每一粒米已綻放成花。裡脊肉大小合適,和切的不規矩的皮蛋綴在米花間,頗為誘人。簡單的調味突出瞭食物的本味,漫長的熬煮讓整鍋粥分外誘人。

  「這粥……」劉傢定正欲開口,朱閃閃就搶過瞭話頭。

  她緊緊地抓住瞭劉傢定的手,餘光瞟著王子健,歡脫地說道:「傢定,傢定哥,你們總叫我壁櫥公主,公主就是要等白馬王子的。人都說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

  王子健看著兩人如此親昵,手上甚至有瞭超越友誼的動作,連忙插入瞭談話。他說道:「抓住男人的胃啊,朱閃閃你怎麼能這麼沒有骨氣,作為新時代的單身女性,就應該……」

  「十指不沾陽春水。」985順口接道。

  「不對不對,你那是說她養尊處優,嬌生慣養。」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985再次捧道。

  「還是不對,你那說的是女子參軍打仗,我們傢閃閃作為門店吉祥物,那可是。」

  「一雙玉臂……」985三次捧道,隻是這次捧蹄子上瞭。

  「一雙玉臂上下翻舞,剎那間影分三人,無數白光閃爍,滿眼是梨花亂舞,細雨婆娑,端的是千手觀音,降世臨塵。」王子健說的興起,甚至掏出瞭手巾擦瞭擦汗。

  劉傢定眼瞅著這幾個沒正形的越跑越偏,趕緊恭維道:「行啊健哥,你這嘴皮子夠利索的,你不說相聲不說脫口秀,跑來幹中介可惜瞭啊。」

  王子健受人吹捧,這一番架勢也是頗費體力,自從劉傢定來瞭門店,每天早飯要麼是一碗頗為精致的粥,要麼是一些造型別致的小糕點,味道不錯,但不抗餓。雖說沒再花過早點錢,但是自己買點別的就著吃也不是一個滋味,就連從來口味挑剔的徐姑姑也再未買過早飯,如果來得早也會分上一點大夥口糧。

  「你看你們沒正形的,就不能學學隔壁小白帽。每天早上跳跳健身操,或者看看人阿拉是丁,早起就在外面宣傳獨傢房源瞭好啦伐。」金閃閃輕輕肘瞭劉傢定,顯然是這些玩笑仍在她能接受的范圍內。

  「對瞭,爺叔怎麼還沒來,徐咕咕呢?」劉傢定看眾人吃完瞭粥,便開始收拾殘局,這一幕已經成為他在門店裡面必不可少的日常。

  「爺叔帶顧客看房去瞭,就那傢宮女士,來來回回看瞭幾十傢的疑難雜單。姑姑,姑姑這點還沒來怕是昨晚上操勞過度瞭吧。」王子健扶瞭下鬢角,正巧手機響起,他拿起桌上的手機,屏幕上寫著兇宅房客。

  「靜一靜!噓!喂,是,您一會來店裡是嗎?那太好瞭,我們安傢天下靜待您的光臨。」王子健掛瞭電話,手機甩在桌上,神色裡說不出的暢快。他吐瞭一口氣,全身舒緩的靠在椅背上,對著大傢說:「又開一單!」

  「我健哥颯!」隔著老遠,樓山關舉著水杯,人未至,聲音和大拇指先到。

  「什麼房子,什麼房子啊?」別人開單,最興奮的永遠是朱閃閃,這次也不例外,對於店裡每開一單,每一處賣出去的房產,她都感到興奮。

  「說出來怕嚇死你們。」王子健神色凝重,這讓坐在他對角的劉傢定想到瞭什麼。

  「你是說那套。作為捧哏,985總是特別的及時。」

  「不會吧……」

  「那套房子,那套房子砸咱們手裡小半年瞭吧。」劉傢定想瞭想,掏出手機開始查找,

  「我的天,兇宅也有人住?」

  在大傢雜七雜八的驚嘆聲中,朱閃閃展現出瞭女人應有的素質,她直奔每個人都十分關註的主題,身子探過瞭隔板問:「男的女的啊。」

  王子健頜首,回應道:「女的。」

  安傢天下是一傢關於房產的中介公司,其主要以找房快,看房快,住房快而聞名於業界,當然伴隨著海量房源和交易迅速的是傭金略高於其他公司。靜宜門店曾經因交易量在上海聞名遐邇,現如今已門可羅雀,而門店兩邊也各自新開瞭兩傢房屋中介,一傢是店長矮胖,整日把努力奮鬥掛在嘴邊,恨不得員工通通996 的小紅帽;另一傢是以買房前賓至如歸,買房後拒之門外,常年於顧客打官司的阿拉丁,阿拉丁的店長是個瘦高個,一臉的尖酸刻薄。

  而我們故事的主要場所,安傢天下在店長徐文昌先生的英明領導下,以優異的成績,終於成為瞭業績墊底的養老門店。

  既然是養老門店,少不瞭的就是整日插科打諢混日子的職員。

  伴隨著王子健開單的消息,店內沒開過單的神奇四魚也受到瞭鼓舞,他們堅信過不瞭多久,幾人都會跟著開單。隻是單是別人開的,就算在強效的藥力也無法讓混吃等死的死人堅持下去。過瞭小一會,朱閃閃首先掏出瞭自己寶貴的化妝盒,緊隨其次的是 985,平日喜好讀書,以文化人自居的他也開始不務正業。劉傢定作為第三個投降的群眾,自然不幹下風,從自己藏寶庫般的抽屜裡掏出塔羅牌,開始測運勢。

  樓山關恐怕是唯一一位仍抱有上進心的人瞭,隻是早上起的太早,有沒有吃飽,現今仍在盤算自己要不要把爺叔或者姑姑的粥喝瞭。

  劉傢定打量瞭一會樓山關,說不上好心地提醒道:「小樓去把爺叔的那碗喝瞭吧。等爺叔回來讓他喝咕咕那碗。」他是覺得自己起早貪黑熬的粥涼瞭挺可惜。

  「行。」樓山關回應瞭他一個單純地微笑。

  沒想到樓山關剛端起瞭碗,門外就進來一個美女。她身穿一件黑色風衣,右肩背著一個挎包,包中還掛著一把長柄雨傘,下端和地面保持著距離。店內該吃的吃,該化妝的化妝,測命的測命,聊天的聊天,要說樓山關一邊吃,手裡還舉著手機刷抖音。這一屋子人看似是房屋中介,如果不說年齡,很可能被人當作老幹部離退休中心的駐場。

  劉傢定翻開一張牌,沒人知道他在算什麼。在店內其他人眼中,他有些神叨叨的,除瞭徐姑姑和爺叔,也就樓山關和他關系不錯。他看著手裡的塔羅牌,是正位的女祭司。

  直覺告訴他,他等瞭很久的東西終於來瞭,而他選擇瞭相信直覺。

  果不其然,一抬頭,他正巧看見瞭這位嶄新嶄新的美女,風塵仆仆的,左右手各提著行李,黑色風衣裡面是白色的襯衫,頸間圍繞著一條紅白條紋的絲巾,清爽的短發給她添瞭幾分職場人應有的幹練和英氣。

  「開始瞭。」劉傢定喃喃自語,之後開始收拾桌子,這讓他旁邊的朱閃閃很是疑惑,她正準備問些什麼,站在門口的美女先開瞭口。

  「大傢好。」

  有客臨門,王子健自覺地起身,恭聲問道:「您是房小姐?」

  「是。」

  作為中介,王子健絲毫不缺職業素養,雖然沒有給她留下好印象,但是他仍然保持瞭自身的高水準。王子健先是略鞠一躬,欠身道:「您先會議室坐一下,我去給您準備合同。」隨後不慌不忙的走向瞭文件區,去拿早已準備好的房屋租賃合同。

  樓山關也站起來把會議室的門打開,嘴上花花的說:「美女,裡面請。」

  美女並不理睬他,反而朝著裡屋走去,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就像巡視地盤的母獅,眼中飽含嫌棄。

  樓山關被無視後,風風火火的跑到985身邊,扽著985的衣服說道:「你看,長得挺年輕,膽子還挺大。你說他是一個人住嗎?」

  劉傢定和朱閃閃也湊到瞭兩人中間,遇到八卦兩人從不手軟。

  「你想什麼呢你。」

  「你們仨看啊,從包到箱子,到一整身衣服,全是大陸貨。」同為女性,朱閃閃的註意點從來和門店其他人不同,

  「眼挺尖。」

  「我是誰啊。」朱閃閃有些得意。

  「我就喜歡這樣的。」985充分地展示瞭什麼叫做斯文敗類。

  這仨人圍在一起八卦來八卦去,劉傢定也看到瞭他想看到的人,下意識的說著。

  「這是同行。」

  「什麼?這位小姐是我們同行?」朱閃閃有些不相信。

  「要麼說你開不瞭單呢,不看她的行李,但看她的腿,小腿很發達,平時一定走瞭很多路。挎包上搭著雨傘,朱閃閃你學著點。」劉傢定火眼金睛,一針見血的點出美女身上不同的地方。

  聞言朱閃閃有些不服氣,但是這麼看確實挺像同行的,「你不也沒開單,不過這沒下雨帶什麼傘啊。」

  「看房時給客人打的,我打賭,她包裡肯定有紙巾口香糖口紅化妝盒鞋套充電寶,還有最次也是恒大冰泉,高點還得是依雲的礦泉水。」劉傢定平時神神叨叨的,大傢都習以為常,隻是他這次特別的肯定,讓眾人有些手足無措。不過最讓眾人震驚的反而不是美女的身份,而是,「我要是猜錯瞭,明早幹貝粥。」

  「不會吧,這麼看還真是同行?不過我們怎麼去看她包裡有什麼啊,傢定明早就熬幹貝粥吧。」

  這邊有說有笑,那邊王子健已經整理好合同。他走向會議室,略帶歉意地說:「房小姐,不好意思,讓您久等瞭,請。」

  房小姐仍然掃視著店內四周,腳下不緩不慢地挪著,頗有些優雅。進瞭會議室,王子健關上門,整個會議室的毛玻璃墻上瞬間出現瞭四個人影。房小姐放下行李,直接坐在主位,王子健連忙遞上瞭文件。

  「這是您的合同,還有執行承諾書,請仔細閱讀。」

  「我知道。」房小姐冷漠的回應著,逐條審視著租賃合同。

  王子健站直身體,雙手窩在身前,畢恭畢敬地說:「出於我的職業道德,還是要再次跟您確認一下,這套房子之前出過刑事案件,也就是人們說的那種兇宅。」

  「我知道。」

  「上一任租客不幸在客廳裡遇害。」

  「我知道。」房小姐回的不冷不熱,不咸不淡。她伸出手,示意王子健把筆遞給她。四目相對,兩人沉默瞭數秒。

  「那就沒什麼問題瞭……要不我還是帶您先看一下房子?」為瞭賣出這套兇宅,王子健再三確認。

  房小姐接過筆,很快便簽署瞭合同。之後她的話語,讓王子健有些錯愕。「請他們進來吧。」

  「啊?」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房小姐直接提高瞭聲音。「門口那幾位,你們進來吧。」

  神奇四魚還想探討一下先後順序,劉傢定率先推開瞭門,臉上堆滿瞭笑容。「房小姐您有何貴幹?」

  房小姐隨後的動作讓劉傢定安瞭心。她掏出一疊文件,十分正式的向大傢介紹道:「我是總部派來的新店長,我叫房似錦。哪位是徐文昌店長。」

  「他,他還沒來。」

  「這是我的調令。請你們看一下。」房似錦把調令放在桌上,很有禮貌地朝著眾人推去。

  眾人圍著調令,隻見上面寫著,「經研究決定,為激發門店活力,提升業績,安傢天下上海靜宜門店試行雙店長制。特派遣房似錦同志擔任靜宜門店店長。與徐文昌店長共同主持門店工作,於五月十五日到崗。」

  朱閃閃念完調令,眼睛直戳戳的看向王子健。

  「徐姑姑怎麼不事先跟咱們說一聲啊。」樓山關抱怨著,換來的卻是王子健的調侃。

  「徐姑姑幹什麼事情還得事先通知你啊。」

  985眼尖,他有些急促道:「上面蓋著大紅戳呢。」

  劉傢定一如既往,說出瞭自己的推斷:「這怕是真的。」

  「切。」在眾人的鄙夷聲中,房似錦朝他點瞭點頭,顯然門外的討論她全聽的一清二楚。

  宣佈完調令,眾人都回歸工作崗位,現在徐文昌不在,大傢也沒有主心骨,對於房似錦隻能聽之任之,畢竟調令應該是真的。

  大傢都坐下後,房似錦暫時存放好瞭行李。靜宜門店因為常年業績倒數,大傢也都散漫慣瞭,整個門店唯一空出的房間也堆滿瞭雜物,按理說那應該可以當作房似錦的辦公室。可房似錦有自己的想法,她作為北京地區的十佳店長,很快挑好瞭自己的工作場所。

  她在徐文昌的店長室門口擺放瞭一張桌子,就像隔壁店鋪店長的秘書一樣。

  房似錦靠在桌子上,進瞭門店有一會瞭,除宣佈調令,店內員工就和他再也沒有過交流,她隻能自己搬來搬去,在職員們無聲的嘲笑中,思索著對策。

  可是她沒有註意到,在她極易忽略的角落裡,有個人在一直觀察她。

  劉傢定不像其他人一樣,他出現在這裡有他的目的,平時可以混混日子,等房似錦出現瞭,這才是他的主要目標。

  中介是一門很考驗眼力的行當,眼裡有活不一定能讓你多開一單,但是恰倒好處的鋪墊能有效提高顧客的好感度。劉傢定早就發現房似錦隻有桌子,沒有椅子,因為這間門店本來多出的一套辦公用品因為他的出現而被占用。

  在其他人復雜的目光中,劉傢定提起舒適的靠背椅,盡量不在地上劃過發出聲音。

  「呵,這就開始拍新店長馬屁瞭,要我說,這人還沒走,茶就涼瞭。不對,是粥涼瞭。」因為朱閃閃的原因,王子健總是對劉傢定抱有敵意,說不上多少,似有似無的。

  985畢業自重點大學,雖說出自象牙塔,眼高手低,但該有的眼力見也是有的,既然失瞭首先和房似錦拉關系的機會,那自然要繼續迎合王子健。他笑著轉過頭,眼裡譏諷遮掩不住。「嘿,你別說,明天小劉肯定又多帶一份粥,不知道會換個什麼樣的保溫盒。」

  樓山關自己刷抖音傻笑,沒有摻和兩人的碎嘴,朱閃閃卻按捺不住。平日她看起來總是傻傻的,因為是店內唯一一個女性,她也自認姿色高人一等,從來不缺來自左右對面專註的目光,房似錦的出現,在她心理敲響瞭警鐘。她看著劉傢定獻殷勤,嘴裡不說什麼,臉上全都表現瞭出來。

  房似錦看著劉傢定拿來瞭椅子,沒有謙讓,眼神示意他把椅子放好,坐下,然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她帶著職業笑容,職業性的問他:「椅子給我瞭,你坐什麼。」

  「我從會議室拿一把就好。」

  「那會議室就會少一把椅子,有顧客上門會不好看的。」房似錦直著腰,目光從劉傢定身上移開,她看向瞭朱閃閃。比起樓山關,同為女性的朱閃閃顯然更讓人在意,而且相比樓山關沒心沒肺的刷著抖音,朱閃閃氣鼓鼓的化妝更讓她在意。

  「沒事,我先將就一會,等徐咕咕……等徐店長回來我跟他申請再買一把,就半天的事。」說完,劉傢定欲言又止,他可能還有些要補充的。「店裡本來椅子不少,隻是街道上姆媽們隔三岔五的來借幾把,徐店長抹不開面,也就都被借出去瞭。如果您有需要我下午也能再帶幾把回來。」

  「公司有公司的規矩……」房似錦職業化的笑容漸漸消退,轉而嚴肅瞭起來。

  「是啊房店長,公司有公司的規矩,這門店也有門店的規矩呀,徐店長訂的規矩我們不好反駁的是不是,您有什麼問題可以等他回來再說,您瞧您這風塵仆仆的,先休息,我去給您倒杯水。」劉傢定轉過身去,朱閃閃本來氣鼓鼓的臉更顯得圓瞭,兩條眉毛一挺,大拇指高高豎起,就差脫口而出幹得漂亮四個字瞭。

  王子健把這些看在眼裡,拉過 985,低聲說道:「看見沒,這就是會說話,你以後學著點,你瞧瞧這房店長的臉色……這城府夠深的啊,這都沒生氣。」

  眼看房似錦被劉傢定來瞭個下馬威,居然沒有生氣,這出乎瞭大傢的意料。

  劉傢定端來一杯茶,茶湯紅亮,看起來是招待尊貴客人的上品,房似錦雖然生氣,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隻能接過茶放在一邊。她雙手盤在胸前,正要說些什麼,劉傢定頭也沒回的走回瞭座位。

  樓山關此時也意識到店內氣氛不善,趕緊開始工作。「翟阿姨好,我是安傢天下的小樓,我這有一個筍盤,今天帶您去看看吧,房子很好的,地段好,裝修好,加上今天天也好,您出來……哦,打擾瞭」又是一個閉門釘。

  大傢都開始工作,房似錦也蓄力完畢,她剛越過王子健的座位,就被 985攔瞭下來。

  985拉瞭一下西服,雙手握在身前,端正地說道:「{房店長,我也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魚化龍,我也是總部派過來的,剛過來幾個月,還請您多多關照。」說完伸出右手,想和房似錦來一個友誼的握手。

  「你坐。」房似錦冷這面,淡淡的一句話,讓 985的手獨自在空中接受空調的侵襲。

  樓山關手裡握著電話,神色有些尷尬。

  劉傢定預想中的下馬威沒有出現,房似錦也走過瞭他身邊,隻是用手拍瞭一下他肩膀,不疼,很輕。

  劉傢定心說:「壞瞭。」

  果然朱閃閃成為房似錦來到靜宜門店的第一槍。

  房似錦敲著朱閃閃和劉傢定的隔斷,示意朱閃閃停下瞭。可傻姑娘朱閃閃隨意慣瞭,這時候還在看美妝教學,此時她剛塗完口紅,上下嘴唇互相塗抹著,俊俏的模樣有些好笑。

  「你怎麼坐著不動啊。」

  朱閃閃瞟瞭眼鏡子,鏡中的自己口紅塗的很均勻,她和往常一樣沒心沒肺的傻笑,甜甜地說:「我沒有客戶啊。」頗有些義正言辭。

  「沒有客戶就自己去找,去街上挖去,沒有房源就去小區搜樓,天天鎮宅一樣坐在店裡,描眉畫紅的,以為自己是招財貓嗎。」房似錦這話說完,劉傢定偷偷地把自己桌上的小招財貓收瞭起來,這一切房似錦看在眼裡,並沒聲張。

  「我化妝怎麼瞭,誰還不臭美瞭。而且跟姑姑說過,有的新人一兩年開不瞭一單,也是很正常的瞭。」

  房似錦搶過劉傢定的手把件,攥在手裡,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朱閃閃,看的她有些發毛。

  房似錦繼續說:「我再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如果你對門店的貢獻率,仍然是零,那就不要在這裡蹉跎歲月瞭。」

  朱閃閃被嚇瞭一跳,心下說這店長居然來真的,嘴上卻不敢置信地說:「你要開除我嗎?」

  「你說呢?」房似錦殺氣四溢,然後放下瞭手裡的把件。

  這時做完單子的王子健拿著房似錦的信用卡,十分恭敬的遞還給她。他也想不到氣氛會急轉直下,仍是帶有歉意的說道:「房店長,您的卡。之前不知道您是新來的店長,其實這個房租,還能再往下談的。要不然,我這個提成,就不要瞭。」說著,還瞟瞭朱閃閃一眼。趁著房似錦轉頭,朱閃閃回瞭他一個鬼臉。

  「公事公辦吧。」房似錦冷冰冰的,比空調的溫度還冰。

  「好,那您的身份證,也借我公事公辦一下,我去給您復印。」

  房似錦直接拒絕瞭他。「不用瞭,我自己來。」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就在店內享受冷氣的同時,門外傳來瞭戲腔,老謝剛帶顧客看完房,看他垂頭喪氣的,不用想,又浪費瞭油錢。「哈嘍啊,everyone啊,今兒又白跑瞭一趟。」

  「這位是?」正在進行室內降溫的房似錦有些疑惑,傳說中年少多金,業務能力超群,尤其擅長老洋房業務的徐文昌不會就是這個老頭吧。

  「這位是老謝,謝亭豐,老業務員瞭,業務熟練,工作認真,態度很好。」王子健剛要開口介紹,劉傢定搶先解釋道。

  「業務熟練,工作認真,呵,你怎麼現在才來上班,你已經遲到一個小時瞭。」房似錦帶著身後的王子健,兩人同步調的走瞭過去,她還看瞭看表,確定瞭時間。

  「我帶客戶看房子去瞭啊。誰啊,一呼一咋的,這是來查我課嗎?」老謝說說笑笑,試圖緩解空氣中的尷尬。

  「你好,我是總部派來的新店長,我叫房似錦。」房似錦雙手插袋,這時自有王子健上去解釋。

  「是真的,我們都看過調令瞭。」

  得到王子健的解釋,謝亭豐有些驚訝,怎麼遲到一小時靜宜門店就變換瞭風雲?

  「你帶的是什麼客戶,看的是哪裡的房子。」房似錦冰冷的話語,顯然是要將公事公辦進行到底。

  「哎呀,新來的店長,失敬失敬。我年齡大瞭,眼神不太好使。呵呵,這龍頭滑絲瞭,我先去個廁所,對不住對不住。」進瞭廁所,老謝連忙上瞭鎖,手機熟練地撥通瞭一個電話,是徐文昌的。「出事瞭,出大事瞭。來瞭一個女的,說是上面派下來的新店長,正在查崗訓話,你快點回來,馬上,立刻!」

  老謝在上廁所,房似錦已經開始瞭自己的店長訓話。店內員工站成瞭一排,各個神色慌張,不知所措,隻有王子健還比較正常。

  「你們知道在這個地段,這扇黃金門面,公司一年下來要付多少租金嗎。還有人員工,水電物業,你們知道是誰在養活你們嗎?你們門店這幾個月業績不好,你們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是你們掌握的房源數量太少,還是現有戶型沒有開發出潛在優勢,要不就是客戶需求你們沒有掌握。」房似錦不茍言笑,但語氣還是溫和的。「謝亭豐,你是老業務員瞭,經驗豐富,同事說你,說你業務熟練,工作認真,你先談談。」

  老謝平時油腔滑調,沒個正形,時常以老油條自居,事到臨頭,不接也得接。他雙手叉腰,有些油得說:「這老同志遇到瞭新問題,巧瞭,我手上正好有一處奇葩戶型,詳情房店長指點一二。」老謝嘴上說著指點,可心裡想的是下套。

  「說。」

  「水林間十八號樓一單元一八零二,俗稱跑道房。」老謝早有準備的從桌上抽出一張房型機構圖。遞給瞭房似錦。房似錦雙手接過,這套房確實有些奇葩。

  「哎呀這套房我帶很多客人看過,也沒有一個人要買。我一世英名,眼看就要毀在這套房子的手上瞭。房店長你看看吧,呵呵呵。」

  老謝這邊搭好瞭臺子,那邊王子健攛掇樓山關繼續,小樓被鼓動的實在無奈,還是劉傢定解瞭他的圍。「這個跑道房戶型很奇怪,是開發商委托的房子。說是有十多年沒賣出去。」

  王子健沒想到劉傢定居然給他捧哏,伸手摸瞭摸鼻子,接腔應道:「這能賣得出去嗎,晚上起夜上個廁所,得繞好幾個彎。誰買,誰有毛病才買。」

  朱閃閃和劉傢定相視一笑,低下瞭頭。

  「可不嗎。」

  「為什麼會有一套房子,設計成這樣?」房似錦質問著。

  「這個我恰巧知道。」985 雙手握在一起,向著房似錦解釋道:「這套房子是一個頂層的房子,他的鄰居是開發商。開發商買瞭上下兩層,就變成瞭一個復式,所以頂層其實就隻有他們一戶人傢,本來這房子是一個一室一廳,但是因為他們這個垃圾間,就自己傢一傢人用,索性就改成瞭一個房間,但是每次要去這個房間,就要經過這個電梯間,或者消防通道,要走一個 z字型就非常麻煩。」

  順著 985的話,樓山關跟著說道:「關鍵是這間房,它沒窗戶,隻有房頂有一個天窗。小小的,開在頂上。」

  「房店長從總部空降而來,那一定是拯救我們靜宜門店的真神。這麼艱巨的任務,我覺得房店長應該做一個表率,三個月之內,你要是能賣出去的話,欸,那我們就會特別有信心的瞭。要不然的話,業績不好,隻能怪時運不濟呀。」

  「是是是。」

  「用不瞭三個月。」房似錦放下圖紙,目光從大傢臉上掃過。

  老謝臉上堆砌的笑容徹底垮塌,他歪著腦袋,嘴角斜著問:「房店長,這麼有自信?」

  「沒有我賣不出去的房子。」房似錦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