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易殷都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麼擅長交際的人。但唯獨有一方面的能力,他卻是自認不輸於任何人的。
那便是看人的眼力。
畢竟,雖然易殷在人群中的定位一直都是透明一般的空氣人,但想要讓自己的存在既不成為任何人關註的焦點又能同時保住自己的位置也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事情。易殷在事業部的存在感雖然稀薄,但他也是憑借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紮根進現在的位置的,雖然他自己不會有太過強烈的自覺,但這種仿佛與生俱來一般的察言觀色的能力讓易殷在很多時候都得以趨利避害,最終來到現在的位置。
但正是易殷引以為傲的眼力,卻在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瞭偏差。
而這些偏差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王蕊蕊。
這個曾經與他有過一段露水情緣般親密接觸的女孩,這個他曾經在意過卻又馬上拋之腦後的女孩。
易殷不是沒想過終有一日自己的能力會被某個人發現,他甚至設想過「揭穿」他的那個人……那個女人會是誰。是最早見證瞭他能力的效果且已經半真半假的知道瞭真相的梁露呢,還是幾乎每天都會被他的能力控制幾乎已經變成瞭他的性玩具的劉小鷺呢,亦或許是那位雖然隻與他有過一天的親密卻在他心中留下瞭不可磨滅的印記的沉璐佳呢。
易殷想過很多種可能,也為此做好瞭很多種準備。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最後「揭穿」自己的會是一個他甚至從來沒有主動施展過能力的女人,居然會是他一直都看走瞭眼的王蕊蕊。
而比起王蕊蕊道破真相之時所展現出的恍若他人的變化,更讓易殷感到不解的是她現在的行動。
現在——他,易殷正和王蕊蕊走在夜半時分卻燈火更盛的街道上。
王蕊蕊從一開始就像情侶一般親密地摟著他的胳膊,盡管易殷在一開始就表示出瞭明顯的抗拒,但他的抵觸卻被王蕊蕊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所化解瞭。
「學長你為什麼要拒絕我?這是我自願的行為,還是說比起這種親密你更喜歡像動物一般赤裸裸的交配嗎?」盡管王蕊蕊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易殷卻從她的眼神中看出瞭一種極為明確的信號。
這個信號是——威脅。
於是乎易殷隻得答應瞭王蕊蕊的要求,從公司大樓出來以後,他就像是玩偶……不,應該說像寵物一般被王蕊蕊牽著在夜色籠罩的大街上走來走去,他完全不知道身旁的女孩到底要做什麼,隻能被動地跟隨著王蕊蕊的腳步。
易殷不是沒想過動用能力控制住王蕊蕊,然後抹去她有關此事的記憶。但在這個念頭冒出來以後,他就同時又想到瞭另一重不得不考慮的麻煩:易殷根本不知道王蕊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猜測出他的能力的,如果他貿然動用能力去刪除王蕊蕊的記憶,卻沒有將全部的片段刪除,那王蕊蕊殘留下來的記憶反而會成為推動她推理和思考的助燃劑。
而且,易殷的能力也並非全知全能。他雖然能夠刪除掉人的某一部分的記憶,但這種刪除記憶的控制卻極難把握,目前他隻能整段刪除掉從開始點往前推一段時間內的記憶,而這種記憶操縱是有極大的風險與後遺癥的,換句話說,被操縱瞭記憶的對象不可能意識不到這一點。如果是劉小鷺那種對易殷的能力完全不知情的情況倒還好,但王蕊蕊是知道易殷擁有特殊能力這件事的,一旦易殷幹涉瞭她的記憶,她極有可能根據記憶被刪除後的違和感推測出是易殷對她動瞭手腳的事實。如果變成這樣,那易殷費盡心思刪除記憶的意義就完全不存在瞭。
所以,到頭來易殷隻能決定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目前為止王蕊蕊還沒有表現出太過激動亦或者敵對的行為,她的目的易殷看不透,但至少不是打算馬上報警讓易殷吃不瞭兜著走,這就給易殷留下瞭操作的空間。
「你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突然,易殷的身旁傳來瞭王蕊蕊詢問的聲音。
女孩的發問讓易殷下意識地回避開瞭視線,而王蕊蕊也並非一定要得到易殷的回答的樣子,在停頓瞭片刻後就又繼續道:「我本以為你應該高興的。」
「嗯?」易殷忍不住發出瞭疑問的聲音。
「因為……你看,和我見面的時候你不是一直在盯著我的胸看嗎?現在,它們就在你的手上,在你隨便動動手指就能摸到的地方。」王蕊蕊說著,加大瞭摟著易殷胳膊的力道,讓易殷的整條小臂都在她胸前深邃的溝壑中陷得更深。
如果放在別的場合,聽到這種誘惑力極強的話語易殷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開始動作。
但現在,摟著他的是王蕊蕊,是一個易殷無論如何都無法再用平常心看待的女人。
「你到底想做什麼?」易殷壓低瞭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瞭這樣一句話。
於他的緊張與壓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王蕊蕊的聲音卻在一瞬間變得輕快靈動起來,她一邊與易殷靠得更近一邊道:「想做什麼啊?嗯……首先肯定是要做愛做的事情,不過那要等到以後,現在的目的我還沒有想好,等我想好瞭再告訴你吧。」女孩的回答讓易殷忍不住挑起瞭眉毛。
「哈?」你他媽的是在逗我嗎?
如果不是因為心中的忌憚,易殷一定當著王蕊蕊的面把這句話說出來,而不會隻是在心中重復。
沒等他考慮好說辭,一旁的王蕊蕊就又改變瞭想法。
「啊,我想到我要做什麼瞭。」
「什麼?」
「學長,陪我去喝酒吧。」說完這句話,王蕊蕊就拉著易殷突然改變瞭方向。確定瞭目標之後的她爆發出極強的執行力,易殷根本沒有得到任何詢問或者反對的機會,就被連拖帶拽的拉進瞭一傢酒吧。
一進酒吧的大門,易殷就忍不住皺緊瞭眉頭。
這是一傢典型的鬧吧,比起內部的裝飾,震耳欲聾的音樂率先一步沖進瞭易殷的耳朵,也讓他在一瞬間幾乎失去瞭對任何聲音的感知。
酒吧的面積不小,但寬敞的空間此刻卻因為密密麻麻的人群而顯得擁擠不堪。形形色色的男女擠在正中央的舞池中隨著音樂的節奏搖晃著身體,而在DJ所在的高臺上還站著幾個衣著暴露的年輕女孩,顯然是「領舞」一般的角色。
這裡的空氣很嗨,讓率先走進來的王蕊蕊也一瞬間變得心潮澎湃,但比起前者的迅速融入氣氛,易殷卻始終無法被周圍的「嗨」感染,他一直都緊皺著眉頭,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更多地則是觀察著即便在這種時候也沒有放開他的手的王蕊蕊。
「學長!我們也下去跳!」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即便王蕊蕊已經是張大瞭嘴巴用力喊出這句話,但傳到易殷耳朵裡的依然隻有模糊不清的聲音,易殷還是靠分辨王蕊蕊的嘴型才完全理解瞭這句話的含義。和剛才一樣,沒等他表態王蕊蕊就率先替他做出瞭選擇,在王蕊蕊的拉扯下易殷也不得不進瞭舞池,擠進一群沉浸在音樂節奏中的男女之間。
擁擠的空間與扭動的肢體,讓人與人之間的身體接觸幾乎每一秒鐘都在發生,而一直通過牽手聯系在一起的易殷和王蕊蕊也在這一瞬間被周圍的人分開。王蕊蕊很快就消失在瞭易殷的視線中,她幾乎瞬間就融入瞭周圍的氣氛,隨著音樂的節奏扭動著身體,也讓她那火辣的曲線變得更為引人註目。
與王蕊蕊再次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易殷的無所適從。他很少來這種場合,此刻也完全沒有蹦迪的心情。當王蕊蕊的身影消失在易殷的視線中後,他甚至產生瞭就此離開的想法,但就在他準備將想法付諸實踐的時候,神出鬼沒的王蕊蕊突然從他的身後鉆瞭出來,而且仿佛看穿瞭他的想法一般一上來就摟住瞭他的腰。
「學長,你不喜歡這裡嗎?」王蕊蕊似乎說瞭什麼,但易殷隻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動,在周圍搖晃的人體的阻隔下,他根本無法分辨出王蕊蕊的唇形。
而王蕊蕊似乎也意識到瞭這一點,在又一次嘗試與易殷溝通無果後,她直接推著易殷往後退,兩人同手同腳地後撤著,幾步之後便脫離瞭舞池中狂熱的人群。
「過來這邊!」王蕊蕊再次牽住瞭易殷的手,直接把他領到瞭吧臺前。
從進門開始,易殷就感覺王蕊蕊對這個酒吧的一切都顯得異常熟悉,她仿佛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傢酒吧……不,易殷刻意肯定王蕊蕊絕對是酒吧的常客,他已經看到櫃臺後的調酒師沖著王蕊蕊露出瞭一個明顯不屬於普通客人的微笑,然後在王蕊蕊根本都沒有點單之前就開始瞭制作。
「啊,忘記說瞭……今天要兩杯哦,我還帶瞭一個人來。」
櫃臺後的調酒師迅速抬起頭看瞭易殷的方向一眼,然後繼續轉向王蕊蕊道:「你男朋友?」
「不,是學長……關系很親密很親密的學長。」
調酒師比出一隻大拇指然後繼續開始制作。因為酒吧內的音樂聲實在是太吵,即便是來到瞭位於邊緣、離舞臺距離最短的天臺,也依舊能聽到低音音箱的噪音。所以王蕊蕊和調酒師之間的對話都是用很大的音量喊出來的,而這樣的結果也就是一旁的易殷一字不落的全部聽瞭進去。
下單之後的制作還需要一段時間,而王蕊蕊也仿佛抓準瞭時機一般對易殷開瞭口:「我其實很久沒來這傢酒吧瞭。」
易殷不動聲色,隻是看著王蕊蕊,但這一次王蕊蕊卻沒有與易殷對視,她的眼睛註視著前方,仿佛沉浸在回憶中一般說著:「那個時候比現在還要亂,我經常瞞著傢裡一個人跑到這兒,從飲料喝到酒……然後,我親眼目睹瞭一個比我大不瞭幾歲的女孩喝掉瞭一杯下瞭藥的酒,然後被男人帶瞭出去。」王蕊蕊停頓瞭一下,才繼續開口道:「然後,我才發現我也喝瞭一模一樣的酒。」
「從那以後,我就對這種事情心懷警惕,如果不是特殊的情況我是絕對不會喝別人送過來的飲料的。」王蕊蕊說著,突然看向易殷:「我已經隻能這麼小心瞭……那麼,我親愛的學長,您能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把藥放進瞭我的水杯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