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昕,陳默從小玩到大的表姐,年長六歲,瘋起來連男孩子都會望而卻步。
後來她去外地念高中,和陳默的聯系也漸漸斷瞭。任誰也想不到,多年後的兩人竟會以這種方式再度見面。
安昕意味深長地向陳默眨瞭眨眼睛,打個招呼便走瞭。雖然短短不過幾分鐘,但足以讓陳默心神不寧。她不知道安昕會不會無意中和長輩講起這件事,腦海中甚至可以想象出媽媽聽到這個消息後震驚的表情。或許,自己不應該再隱瞞這段戀情瞭?
從機場回來之後,陳默就像和傢裡的沙發合為一體一樣。爸爸媽媽似乎在旁邊聊著些什麼,她卻一點也聽不進,隻是直直地盯著電視。
「婉婉,婉婉?」
「嗯?」陳默回過神,看向媽媽。
「廣告都看得這麼入神啊。」爸爸笑著說。
「學校沒有電視嘛。」陳默隻好不再繼續無謂的擔心,加入爸媽的聊天中。
「對瞭,之前聽大姐說到過,昕昕就要回來瞭。」媽媽轉頭和爸爸說瞭一嘴,「好像就是這幾天。」
「是嘛,很久沒見到她瞭,她是在北京吧?」陳默忽然聽到安昕的名字,一時語塞。
「是在北京,一個女孩子無親無故地在外地,挺不容易的,」媽媽見陳默一直沒插話,問道:「婉婉,你不記得你昕昕姐瞭?」「記得,記得。」陳默連忙點頭。
「怎麼會不記得,以前她就像根小尾巴一樣,成天追在人傢後面跑。」陳默聽到這個形容,不由得笑瞭。
晚上臨睡前,何文柏發瞭條平安短信過來,可能是太疲累瞭,隻說瞭幾句便道瞭晚安。陳默依舊睡不著,趴在床上刷朋友圈。徐永徵,屏幕上滑過這個名字的時候陳默猛然想到瞭些什麼,翻個身打下幾行字:「我跟我媽說今晚是和你吃的飯,如果哪天提到這事,你記得幫我圓一下。」沒多久,徐永徵就回瞭信:「知瞭。那你跟誰吃的?」「你啊。」陳默看著自己的回信忍俊不禁。
徐永徵發瞭個「流汗」的表情,「幾個月不見都會打太極瞭,陳大媽。」「好好聽大媽的話,趕明請你吃好吃的。」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瞭一會兒,陳默漸漸覺得乏瞭,和徐永徵約瞭過兩天見個面便睡去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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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漫長的沉寂中忽然響起瞭稚嫩的一聲,陳默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小名,有些詫異地回過頭,但身後什麼也沒有。
「婉婉。」陳默再次轉過身,周遭依舊一片空白。
「婉婉。」聲音一直未停,忽近忽遠地叫著。明明聽上去好熟悉,但就想不出是誰。陳默有些焦急,大聲地喊道:「是誰?」「過來,婉婉,快過來。」像耳邊敲響瞭一記鐘鳴,陳默恍然意識過來,「昕昕姐,」她喃喃自語道,「昕昕姐。」
「是啊,婉婉,是我啊。」十歲的安昕赫然出現在眼前,穿著藍色的校服,額角的碎發四散蓬松,風風火火的樣子。
「昕昕姐。」陳默仿若回到瞭小時候,見到眼前的人高興得直拍手,邁開步子要跑上前。
「不行,陳默,你不能過去。」沖出去的身子被人拉瞭回來,陳默奇怪地回頭看,是六歲的徐永徵。
「為什麼。」陳默茫然地看著小小的徐永徵,他決絕的表情和這張稚嫩的臉一點也不相配。
「因為你不能過去。」徐永徵再次強調,抓緊瞭陳默的手。
「昕昕姐。」陳默感到莫名的委屈,求助地看向安昕,可她的腳下卻像踩瞭一條履帶一樣,離自己越來越遠。
「過來,婉婉。」安昕一反常態,靜靜地站在履帶上,不緊不慢地向自己招手。
「我過不去,等等我,昕昕姐。」陳默怎麼也甩不開徐永徵的手,急得都快哭瞭。
「再見,婉婉。」安昕的臉漸漸模糊瞭,她的聲音成熟起來,和那天在機場見到時的聲音一樣,「再見,婉婉。」
陳默猛然睜開雙眼,天花板上的燈微微反射出陽光的色彩,她深深吸瞭一口氣,揉瞭揉眼睛,發現眼角已然濕瞭。直直地坐起身,大腦一片混沌,在夢中哭喊的酸澀感還沒有退卻,讓人一時晃不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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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昕昕姐永遠比自己高出一個頭還要多,馬尾高高地紮在腦後,一刻不停地晃動著。無論哪種遊戲,她總是最終獲勝的那一個,罐子裡裝滿瞭五顏六色的彈珠,口袋裡斑斕的糖紙「莎啦啦」直響,各樣的卡片集滿瞭一套又一套,似乎什麼都難不倒她。幾乎整個童年,小小的陳默都滿臉崇拜地追在她後面,追不上瞭便「昕昕姐」、「昕昕姐」地喊,她就會停下來,從口袋裡變出一張漂亮的貼紙,貼到陳默汗淋淋的小腦門上。
後來她上瞭初中,開始去各種補習班,不再頻繁地拉著陳默到處玩瞭,再後來,她考去瞭外地的高中。就像某一個下午貼到腦門上的亮晶晶的貼紙,光艷奪目,但終究被風吹掉瞭,落在身後的塵土裡。
時隔瞭這麼久才見,腦海中的昔日印象已經不大對得上眼前的人瞭,或許就是這個緣故,自己才會做那麼奇怪的夢吧。陳默看著包間裡有些陌生的安昕,生疏地問好,「安昕姐。」
因為都不是外人,所以大傢一坐下來就關不住話匣子,聊天的中心自然是剛回來的安昕。陳默在一旁聽著,也大概清楚瞭安昕的近況:本來畢業後打算出國讀書的,後來又放棄瞭,現在入職於北京的一傢外企,做產品宣傳的工作。聊著聊著,不由自主地就會問道情感方面,安昕笑著說長輩們年紀越大越愛八卦,但還是把男友的照片拿瞭出來。
是外國人?陳默剛看到的時候有點小吃驚,不過看大姨和大姨夫的表情,應該是早就知道瞭。
「是哪國人啊?怎麼認識的?」媽媽看著照片,很是好奇。陳默也眼巴巴地看過去。
「英國人,找工作的時候認識的,」安昕大方地說,「我當時去面試一傢公司,找瞭半天也沒找到路,問人也都說不知道,後來是碰到瞭他帶我過去的。」「還挺浪漫的嘛。」小姨打趣道,「不過怎麼現在才說啊,你爸媽說他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剛開始隻是朋友,也是今年才確定關系的。」安昕笑瞭笑,「本來我還擔心爸媽不同意呢,沒想到他們也挺國際化。」
「有什麼不同意的,什麼時候帶回來瞧瞧?」大姨笑著說。
「他會講漢語吧?」二姨說道:「我們可都是英文絕緣體啊。」「會,當然會,他來中國都四年瞭,是吧?」大姨解釋著,看向安昕以求確認,安昕笑著點頭。
「果然是鐘意女婿,什麼都知道啊。」小姨說笑著,隨即轉向陳默,「唉?
婉婉,你有男朋友瞭沒啊?「
「啊?」陳默一時被問住瞭,有些局促。
「她才多大,怎麼會有。」媽媽擺擺手。
「不小瞭,都上大學瞭,你看你媽就是老古董。」小姨笑著沖陳默眨眨眼,「婉婉,偷偷告訴我有沒有啊?」
「沒有······」陳默眼睛看向桌面,臉微微發燙。
「小姨,你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喜歡逗弄別人,一點也沒變。」安昕自然地岔開瞭話題,大傢的目光也從陳默身上移開瞭,陳默輕輕地咳瞭咳,喝瞭口水,偷偷瞄瞭一眼安昕,她並沒有什麼異樣,照舊聊著天。
飯局結束後,大傢便下瞭樓,可還有意猶未盡的感覺,你一句我一句地道著別。安昕和長輩們說完後,一把拉住陳默,笑著問道:「婉婉,你明天有時間麼,一起吃餐飯啊。」
安昕隻短暫地在這裡待幾天而已,陳默不好拒絕,剛要開口答應,忽然想起明天約好瞭和徐永徵見面的,致使自己一時沒有回答上來。
安昕見狀,曖昧地笑瞭笑,趴在陳默耳邊小聲說:「怎麼?明天要陪男朋友?」「不是不是,」陳默的臉登時紅瞭,「我和你去吃就是瞭。」「我可不想當電燈泡,還是等明年再說吧。」安昕惡作劇地扭過頭。
陳默怕被別人看出端倪,連忙扯住安昕,「真不是,是約瞭徐永徵,不過他還有一整個暑假在這裡,可以改天的。」
「徐永徵?」安昕若有所思地想瞭想,「是以前總和我打架的那個?」經安昕一說,陳默才意識到的確有這麼一回事。這兩個人小的時候似乎總是有矛盾,待一起沒幾分鐘就會打成一團,雖然徐永徵是男孩子,不過比安昕小太多,所以幾乎沒占過上風,但下一次見面依舊不懂得吸取教訓。想到這裡,陳默忍不住笑瞭起來,真搞不懂他怎麼就和安昕這麼八字不合。
「你們現在還聯系呢?」
「從小學到高中一直都是校友,其中還有三年是同班同學,能沒聯系麼。」陳默聳聳肩。
「那正好三個人一起吃吧,我也好久沒見那' 手下敗將' 瞭。」安昕無所謂地拍瞭拍陳默,算是定下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