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瞭之前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陳默感覺和謝勇昊相處起來更自在瞭些,他的舉止也不像先前那樣刻意,兩人的電影看得還算融洽。從影院出來後,順道一起吃瞭餐飯。
回到宿舍後,陳默剛從浴室裡出來,就迎上瞭意料之中的大盤問。
三個女生幾乎完全挖掘出八卦的潛質,揪住陳默的每一個字扣問,把所能聯想到的任何可能性都拿出來質疑。不出十分鐘,陳默就完全崩潰,「我發誓,真的是純潔的友誼!不然我一輩子嫁不出去,行瞭吧。」
「哼,哼,好吧,組織決定放過你瞭。」張可最後宣佈到。
陳默松瞭口氣,剛要坐下,手機就響瞭。鈴聲瞬間勾起瞭女生們的興趣。
「呦,不會是來自謝勇昊的純潔的問候吧。」高玉涵挑起眉毛,怪聲怪氣地說。
陳默又好氣又好笑,彈瞭下高玉涵的額頭,拿起瞭手機。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陳默「嗯?」瞭一聲,還是接起瞭。「喂?」她擋住高玉涵的鬼臉,開瞭門走到外面。
電話那頭卻是一陣安靜。
「喂?你好?」陳默又重復瞭一遍,那頭還是沒有任何響應,但也沒有掛斷。
她感覺心裡有點毛毛的,便掛掉瞭電話,回到屋裡。一推開門,發現三個人又開始直勾勾地看過來。陳默哭笑不得地雙手把手機奉上。
屋裡的人見從陳默身上沒什麼收獲,八卦的心又一時剎不住閘,就開始尋找新話題瞭。
「對瞭,你們有聽說朱副院的事麼?」張可突然冒出一句。
「什麼事?」陳默一頭霧水,好奇地追問下去。
「我也是聽一個研究生師姐告訴我的,一次老鄉會,她喝得有點多,就和我說朱副院很危險!」張可特意壓低瞭聲音,把另外3 個人都引瞭過去,瞪大瞭眼睛圍成一團。
「怎麼個危險?」鄭敏文問道。
「就是吧,聽說他喜歡對女學生動手動腳的。」「真的假的?」陳默皺瞭皺眉頭,一臉嫌惡。隻在迎新典禮上和這位副院長遠遠地見過一面,對他的外貌沒什麼印象。不過既然可以升作副院長,應該也是讀過很多年墨水的,怎麼會有這樣的傳言。
「應該八九不離十吧,我那個師姐的室友就是他的研究生。」張可說,「不過,她也就跟我說瞭幾句而已,沒詳細說。」「切,重要的部分一點都沒有,我還以為你那位師姐是受害者現身說法呢。」高玉涵大咧咧地說。
「看你失望的,要不你去探個虛實好瞭。」張可開著玩笑,「不過你這姿色不夠啊,聽說他專挑美女下手的。」「去!」高玉涵扭過頭,忽地想到瞭什麼,樂瞭起來,「你們說,他那算不算' 書中自有顏如玉' 啊。」說完還模仿瞭一下,搖頭晃腦地抓瞭本書卷瞭起來,「十年孔孟十年春秋,隻因那書中自有顏如玉~ 」
話音剛落,宿舍裡便哄笑成一團。陳默也忍不住笑得去擦眼淚揉肚子。
這時,手機又響瞭起來。她拿起一看,還是先前的那個號碼,有些猶豫,但還是接瞭。「喂?」她背過笑著打鬧的三個人,把手壓在嘴前。
「……」那一端依舊毫無聲息。
她有些生氣,想著是誰這麼無聊,剛要掛電話,突然聽到兩個字,「陳默。」
她乍聽下去隻覺得聲音耳熟,一時間內沒有認出來,問道,「嗯?你是?」
「到底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聲音語無倫次,含糊不清,隔著電話仿佛都能聞到濃重的酒氣,「陳默,你……」那頭的話還沒有說完,陳默就迅速掛掉瞭電話。
她已經清楚辨認出打電話來的人是誰,感覺身體一陣陰冷,好像被人用冰水從頭淋到腳。身後的吵鬧聲完全淡出瞭她的世界,隻感覺腦袋「翁——翁——」直響,心中浮現出三個字:何文柏。
陳默像掉進瞭自己的漩渦裡,頓時暈頭轉向,無法思考,她躲在角落裡,大腦一片空白。手機忽地又響瞭,陳默像被可怕的生物咬到一樣,手一縮,手機重重地掉在瞭地上。
宿舍裡應聲靜瞭,她們看著異樣的陳默,一時摸不清頭腦。「陳默,怎麼瞭?」高玉涵訝異地問道。
「嗯?哦,沒事,我隻是……」陳默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話停在嘴邊,張瞭張嘴,卻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不會……是接到……靈異電話瞭吧……」一向膽小的張可吞吞吐吐地說,緊張地盯著陳默慘摔在地上的手機。
「怎麼可能,虧你還是預備黨員,無神論都背到哪裡去瞭。」高玉涵聽到張可莫名其妙的擔心,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笑出瞭聲。
「呵呵,就是,太離譜瞭。」陳默也發覺到自己的異常,連忙順著高玉涵搞活的氣氛接下去,生怕被他人看出任何端倪,「隻是想事情太專心,被嚇到瞭而已。」
「真的?」張可還是有些不放心,關切地加問瞭一嘴。
「當然當然。」陳默笑瞭兩聲,彎下腰去撿手機。但是寢室裡依舊一片死寂。
「哎?外面好像有點吵啊。」高玉涵先發瞭聲,大傢的註意力也被轉移到瞭別處,陳默緩瞭口氣。
「是啊,都快門禁瞭,怎麼瞭?」鄭敏文說著,走到小陽臺向外探看。
陳默的宿舍在二樓,下面有什麼動靜聽得還是蠻清楚的。鄭敏文從小陽臺沒看出什麼所以然來,就折回屋裡,準備去走廊看看。她剛一拉開門,正好看見門外要敲門的劉羽琦。
「有事?」鄭敏文看這個時間點瞭,居然還有其他宿舍的人來串門,有些驚訝。
「陳默……」不知道為什麼,劉羽琦有些喘,她停瞭一下,一股腦地倒出好些字,「樓下有個人吵著要找你結果和樓管吵起來瞭,你快下去看看啊。」
「誰啊?」陳默被接二連三的突發情況沖撞得不知所措,整個人愣在原地。
「還愣著幹什麼,快啊。」劉羽琦著急地直跺腳。
陳默被一催,連睡衣都沒有換下,蹬著拖鞋就匆匆地趕瞭下去。「誰啊?」
陳默想著,實在理不清思緒,悶頭加快瞭腳程,在大理石的臺階上險些滑到。她踉蹌瞭一下,從樓梯口的拐角跳瞭出來,抬眼看過去。
一個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簾,她驚得難以置信,失口喊出瞭聲:「何文柏?」
那人聽到陳默的叫聲,不利索地轉過身,果然是何文柏。
他揉瞭揉眼睛,使勁看瞭看,得意地笑瞭,「呵呵,出來瞭,就是在找你。」
何文柏口齒模糊地說著,然後俯視著宿管,「我找的就是她,你吵什麼吵?」面對將近三十厘米的身高差,樓管大媽狠狠地瞪瞭何文柏一眼,幾步走到陳默面前,「你就是他要找的人?」
「咳,是……」陳默想不出該怎麼隨機應變,隻得先答應下來。
樓管見找對瞭人,便開始把從何文柏那兒受到的氣一股腦撒到瞭陳默身上,陳默一面頂著看熱鬧的人的目光,一面低聲向樓管認錯,解釋說這是她表哥,最近事業情感都不順。
何文柏喝得很醉,連站都站不大穩,陳默隻好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一心想著快點離開這個人多眼雜的地方,道瞭好幾個謙,扯著何文柏出瞭宿舍。
她吃力地把何文柏扛到一個石凳上,環視瞭一下,看到周圍沒什麼人,才放心地說瞭話,「喂,你……還好吧。」陳默戳瞭下不省人事的何文柏,看瞭半晌,見他什麼反應也沒有。
「咳,喂,喂!」陳默加大瞭手的力度,又推瞭幾下,何文柏迷迷糊糊地應瞭一聲,又沒瞭下文。
陳默一時也拿他沒辦法,總不能讓他這樣子躺在石凳上過一晚。她來回走瞭幾步,終於想到怎麼處理這攤亂子。她在何文柏的上衣口袋裡找到瞭他的手機,找到瞭一個最近聯系過的本地號碼,撥瞭出去。
不一會兒,電話就接通瞭。
「臭小子,跟你說過多少遍瞭,我要工作沒法兒陪你慢性自殺。」
陳默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就劈頭蓋臉地一頓罵,她愣瞭一下,有些尷尬地開瞭口,「額……你好,請問是何文柏的朋友麼?」
那人聽瞭也一愣,連忙收斂瞭先前的口氣,問道,「哦,是,你是?」
「我……」陳默也不好說實話,就隨口回答,「我是他表妹,他現在喝得很醉,能麻煩你送他回傢麼?」那人雖然還是有點疑惑,但當下就答應瞭,詢問出具體位置後掛斷瞭電話。
*** *** *** ***
醉得毫無意識的何文柏分外沉重,陳默和何文柏的朋友費瞭好大勁才把他扛到傢。那男人把何文柏丟到床上後,看瞭眼手機,急匆匆地說瞭句「我有事兒,先走瞭」就離開瞭,留下陳默一個人愣在原地。
直到聽見「彭」的關門聲,陳默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何文柏的公寓裡?!
陳默看瞭看昏睡的何文柏,有些無所適從。先前那個朋友架不動何文柏,她便上前幫瞭下手。把何文柏放倒在車裡後,陳默本打算走掉的,不料那人說自己搬不動何文柏,要她一起幫忙送他回傢。陳默為難地想推辭,可一時又想不出合適的理由。
「既然是表妹,這種時候自然要照應一下你哥啊。」那人說瞭這句就自顧自地上車瞭。結果,陳默也就稀裡糊塗地跟瞭上去。
何文柏睡得很沉,屋子裡靜悄悄的,隻聽得他沉重的呼吸聲。陳默杵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目光停在昏暗的臺燈上,想瞭好一會兒才邁開瞭腳步。
她輕手輕腳地抽出何文柏壓在身下的外套,把被子蓋好,關瞭燈摸索著走瞭出去。
墻上微微熒光的表針停留在1 上,陳默連打瞭好幾個哈欠,疲倦地倒在瞭沙發上。她一面側著耳朵,警惕著何文柏在的房間有什麼聲響,一面又止不住地打哈欠。沒多久,便睡熟瞭。
不誇張地說,陳默是被餓醒的。
前胸貼後背的饑餓感讓她在沙發上輾轉瞭好久,翻來翻去瞭幾次,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傢裡的沙發上,慌忙坐瞭起來,抬眼便看到已經快下午兩點瞭。
她頓時驚得一身冷汗,從沙發上跳起身來,向四周環望瞭一下。屋子裡很靜,沒有絲毫異樣。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何文柏房前,從虛掩的門向裡看瞭一眼。何文柏依舊沒醒,合著被躺在床上。
陳默這才舒瞭口氣。她洗瞭下臉,回到沙發上盯著走動的掛鐘,開始思索接下來要怎麼辦。
昨晚實在是被何文柏的突然出現嚇到瞭,竟穿著睡衣就來瞭這裡,身上什麼也沒帶。現在看來,想回學校隻能等何文柏醒來再說瞭。
陳默一邊想著,一邊又不免忐忑起來。自己就這麼待在何文柏的傢裡,怎麼想都覺得很不安,但又沒辦法離開。她坐立難安瞭好久,不過最終敗給瞭來勢洶湧的肚餓,輕手輕腳地去廚房裡翻找起來。
冰箱裡的東西少到一目瞭然,除瞭好些罐啤酒,沒有任何可以充饑的東西。
她又不甘心地查看瞭每一扇櫥櫃門,客廳的每一個角落,結果依舊一無所獲。
「不會吧……」陳默失望地想著,把目光鎖定在另一間書房摸樣的房間。在這間兩室一廳的公寓內,除瞭何文柏睡覺的臥室外,隻剩下這一片地方沒有找過瞭。
一個書櫃,一套桌椅和堆放的一些雜物紙箱,陳默隻消掃一眼,就能把這十幾平方米的空間看進眼裡,仍舊沒有食物的蹤跡。她找得乏瞭,周遭的靜謐也讓她沒瞭先前的不安。陳默抻瞭個懶腰,抓過椅子坐瞭下去,順勢把胳膊搭在桌上。
桌子有些亂,電腦、數位板、復寫紙,還有各式的筆散落在桌上每個角落。
陳默又餓又乏,便拿起桌上的一個素描本翻看解悶。
何文柏是專業美院出身,也在國外念瞭些書,筆下的功夫自然很硬。陳默看完一本後,有些意猶未盡。對面的房間依舊很安靜,她伸頭看瞭一眼,又拿起瞭另一本。
剛剛翻開第一張,陳默就愣住瞭。
紙上是一個女生的側臉速寫,似乎很認真地在看著前方。陳默覺得女生的眉眼很像自己,但紙上也沒有任何標註。她定定地看瞭好一會兒,才翻到下一頁。
依舊是第一幅畫上的女生,微側著臉,抿著嘴輕輕地笑。
陳默有些難以置信,迫不及待地向後繼續翻著,第三張、第四張……她翻頁的速度越來越快,當最後一頁呈現在面前時,她心中猛地一震。
少說五六十頁的本子,有側臉有正面,有頭像有全身,有素描有速寫,但每一張都是同一個女生。
陳默緊緊地攥著本子,手有些顫抖。厚厚的一本看下來,紙上的女生和自己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顰一笑都熟悉得讓陳默有種照鏡子的錯覺。
這真的是自己麼?陳默的大腦瞬間被各種問題塞滿。他為什麼要畫這些?這些是什麼時候畫的?是在那晚之前麼?
陳默瞪大瞭眼睛,怔怔地坐在原地,被撲面的疑問壓得幾近窒息。突然,她聽到對面的房間裡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她慌忙把素描本放在桌子上,站起身走到門前。
床上的何文柏咳得很厲害,整個人彎得像蝦米一樣,掙紮著想要坐起來。陳默本來還在猶豫,但看到何文柏辛苦的樣子,實在不忍,便推門進瞭去,扶著何文柏坐瞭起來。
「默默?!」何文柏驚異地瞪大瞭眼睛,剛要說什麼,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我去拿杯水。」陳默說瞭一句,就匆匆地起瞭身。
喝完水後,何文柏終於平靜瞭下來,「默……陳默,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不記得瞭?」陳默有些吃驚,脫口而出。
「我……」何文柏揉瞭揉頭,聲音沙啞,「喝得太多瞭,記不大清瞭。」
「昨晚你醉倒在我們宿舍樓下,我和你的一個朋友送你回來的。」陳默把所有的疑問咽進肚子裡,用盡量平直的語氣,將昨晚匪夷所思的各種事情概括成簡短的一句話。
「我?醉倒在你宿舍樓下?額……」何文柏看著陳默,本想歉意地笑一下,不過在對視的一瞬間,陳默迅速把目光移開,不自在地看向另一個方向。何文柏看在眼裡,已經展開的笑容無奈地多瞭些苦楚。
「昨晚的事真的很抱歉,謝謝你照看我……現在已經是什麼時候瞭?」何文柏說著,努力站起身。
宿醉的沖擊並沒有完全消去,何文柏剛起身,就覺得眼前一黑,失去重心地跌瞭下去。
在一旁的陳默連忙伸出手,想要扶住他。不料,何文柏跌倒的力道遠超出陳默的想象,結果她一個趔趄,竟被何文柏壓倒在身下。
因為隻隔瞭一件單薄的睡衣,何文柏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身下陳默的溫暖與柔軟,像股掌間一塊溫潤生香的軟玉,讓人心頭一緊。
陳默則完全被這突發狀況弄懵瞭,她想要推開何文柏,但雙手卻不聽使喚地僵在那裡。何文柏帶著酒氣略略沉重的呼吸聲就在耳邊,她感覺自己的臉一下子滾燙起來。
大概僵持瞭有幾秒,何文柏才反應過來,急忙支起身,一邊從陳默身上離開,一邊止不住地道著歉,「對不起,剛剛沒站穩,真的是沒站穩,對不起,我沒有其他意思,我……」何文柏語無倫次地說瞭一大推,但是越說越尷尬,最後整個人梗在瞭那裡。
這幅模樣的何文柏,陳默從來沒有見過。像第一次做錯事的小孩一樣,笨拙地措手不及,想要解釋可是卻越講越糟糕,被理不清頭緒的慌張纏住腳,有些迷惘地束縛在原地。陳默驚訝地看著,禁不住笑瞭。
何文柏不知道陳默為什麼會笑,但清楚這是個期盼已久的好征兆,也不自覺地跟著笑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