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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敗如山倒

  一聲閟喝,左手翻起一掌硬是擋下那僧人進逼而來的佛門絕學,但兩人功力終有高下之別,加上他習於用劍而非用掌,登時吃瞭小虧,登登登地連退數步,對面那僧人卻毫不遲疑,連番掌勢撲面而來,所用雖隻是普普通通的羅漢拳、韋陀掌這等入門功夫,但樸實簡單之中卻更顯力道雄強,難以應對,逼得他劍勢難展,一時間竟隻守不攻,差點連身形都難以穩固。

  雖說早知榮華大師在對面,當日暗算他那一劍既未成功,這老僧雖老火氣猶存,戰場上一旦面對自己,這一戰絕難避免,馬軒早有心理準備: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出現在此的除瞭榮華大師與翔風堡等人外,竟還有少林派的大軍!

  甚至像早就知道黑道聯豐打算怎麼進兵,這支伏兵一出場便直搗影劍門防線,迫得自己與體力絲毫無損的榮華大師單打獨鬥,而非原先打算以人海戰術先消耗對方體力,待得榮華大師激戰之後再行交手,到時勝負之勢已明便不會如此辛苦。

  一邊打,馬軒一邊冷汗直流。一來榮華大師武功之高,縱使劉濠、石漸、楊梃在時也難匹敵,自己若論心機或還可勝得過這些人,若比武功可還差上半籌,交手不過數招馬軒已知自己要勝極難:二來這批少林僧兵來得如此突然,大出他意料之外,甚至連原本躲在後頭搖旗吶喊的小門小派,在看到少林派大軍之時連喊聲都小瞭許多,隻怕到瞭戰況激烈,旁人管不到的時候就要一哄而散瞭。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馬軒一邊交戰一邊暗問自己。雖說戰前謀畫之時與威天盟互鬥心機算不上全功,李晟洙那沒用的傢夥弄不倒吳羽和姬平意也還罷瞭,竟沒能在威天鹽翻起波浪,最多隻是點小小漣漪,害他本來算孵打得好好的。

  若能暗算榮華大師成功自是最好,便是不能,也用李晟洙的發難讓榮華大師的箭頭轉向此人,在威天盟裡大起風波,接下來便是黑道會盟,如此一來聲勢此漲彼落,在開戰之前勝負已分,哪還需動軍勞士?多半一出陣便可嚇降對手!

  雖說李晟洙沒有成功,甚至沒搞出什麼風波,確實大出馬軒意料之外,但黑道會盟成功,自己聲威已達極點,正好以泰山壓頂之勢在少林派來得及反應前,一舉端瞭威天盟:再加上雲深閣竟派人參與會盟,派的還是衛纖如,更堅定馬軒的信心,來此之前意氣風發,一點猶豫也無。

  就算衛纖如聽調不聽宣,還特意另行一路擺明隻為對付祝語涵而來,其本心絲毫沒有為黑道聯盟錦上添花之念,但隻要她出手,事後雲深閣就沒有理由向黑道聯盟問罪,至少也減瞭他一塊心病。

  當日黑道聯盟與雲深閣大戰之時,馬軒與楊梃聞訊便率影劍門高手突出奇兵應援,便不能勝,好歹也給十二連環塢一點教訓。隻可惜他們得訊已太晚,加上眾寡懸殊,隻能抄小路而行,到瞭雲深閣外時隻見得一劍當關、浴血奮戰的衛纖如猶未倒下,硬是將夏侯征逼退下去。

  雖是不發一語,可那英氣迫人、不讓須眉之態,仍令觀者動容,兩人看得呆瞭。

  直到武裳盈出關大展雌威,將黑道聯軍硬是逼退,兩人仍找不到機會出手,白白浪費一個賣人情的大好機會。

  雖說因此對雲深閣大起好奇之心,但一來雲深閣少涉江湖,縱有探索閣中機密之心也少瞭幾分動力:二來不入江湖有不入江湖的好處,馬軒便想探雲深閣的消息卻如老鼠拉龜,絲毫沒有下嘴之處。

  那一戰之後馬軒雖想極瞭探探雲深閣的底,卻是無能為力,幾番派人探底卻連雲深閣的門也沒碰到過,也因此當他聽說姬平意這小輩竟納瞭祝語涵為妻時,謀奪威天盟的心思竟也有瞭一絲動搖,生怕惹翻自己比不上的強敵,隻是最終仍是做瞭下去。

  也因此,當衛纖如出現時,雖說一身黑衣蒙面,甚至連手都不露半點,可光感覺那迫人劍意,馬軒便知絕非旁人假扮,振奮意料之餘卻也覺得可惜。

  當日衛纖如浴血苦戰自然不會有心妝扮,卻仍看得出英氣之下是個美人胚子,但武裳盈出關之後,放松心神的衛纖如便即倒下,武裳盈又一心追敵,錯過療傷的時機,導致衛纖如傷痕難愈,否則那般美女放在身畔光看都覺賞心悅目,比之現在黑道聯開之中隻剩個霓裳子好看,偏是朵帶刺玫瑰要好上太多太多瞭。

  心思雖偏得遠瞭,卻也證實馬軒對這一戰其實放心,否則兵兇戰危,身為黑道聯豐盟主所受的壓力之大可以想見,豈還有心思放在美女身上?沒想到兩邊才剛接戰,正當他坐鎮後方打算好整以暇地看著黑道聯盟大軍一點一點地把威天盟吃掉,見到榮華大師沒在戰場上出現,還以為少林派縮瞭回去時,竟是風雲突變。

  少林派這一突襲打得黑道聯盟措手不及,若非環在他四周的全是影劍門精銳,隻怕此處早被少林派一鍋端瞭!

  原先當發現葉謙對自己陽奉陰違之時,馬軒已有所覺,隻不過那時還以為自己新接黑道聯盟難免有人不服,是以他改采兩手政策,一邊籌集黑道會盟,將自己的聲威推上高峰,迫得那暗流不敢妄動,一邊全軍出征威天盟,把可能的反對者放到最前線,抵住威天鹽的決死反擊,就算沒那個心把他們全消耗掉,至少也打消他們一點力量。

  野心都是跟著力量來的,一旦力量減弱,加上自己聲威已立、成績已出,除瞭少數鋌而走險之輩外,旁人多半不會再敢對自己有異心。

  隻不過連葉謙都有異心,聯想到當日全極中死後樸鍾瑞叛石漸叛的迅雷不及掩耳,再想到自己對石漸的種種謀劃,馬軒自己都不得不承認,跟處在明面裡的敵人相比,隱伏在身邊的暗流要恐怖得多。人的心是絕對擋不住利益誘惑的,更不用說是處在高位、一呼百諾的威風。

  是以這回的排兵佈陣,馬軒刻意將污衣幫、雲天七宗和玄袈教排在最前頭,還安排瞭十二連環塢為援,自己則帶領影劍門與其餘的人馬在後方觀戰,由錦裳門把守後路,美其名為隨時救應,實則打著排除異己之心,甚至連晏駕幽或霓裳子提出異議時的理由都準備好瞭,卻沒想到晏駕幽不過口頭埋怨幾句便乖乖去瞭前線,霓裳子更是一語不發,依著他的安排躲在最後方。

  原以為這幾人沒看穿自己想法,這豐主的威權還真是好用,沒想到威天盟那邊卻似早已看穿自己的陣形,竟安排少林派的大軍伏在此處給自己一個狠的,激戰之前回眸一瞥,當前戰局恐怕還不及自己身邊激烈,若非影劍門高手驍勇善戰,守得如鐵桶一般,換瞭旁的人馬鎮守,隻怕一波沖鋒都擋不下便被少林派殺個幹幹凈凈。

  雖是如此,但少林派僧兵的攻擊仍是不可小覷。本來影劍門的人馬之所以精銳堅強,除瞭日常習練不輟外,更重要的就是結成戰陣、同進同退,善攻者專意攻擊、善守者全力防禦,可以發揮出遠勝各自為戰時的力量,遇上一般幫會門派時自是所向披靡。

  當年姬園等人之所以要練出影劍門這支人馬,除瞭一明一暗,讓他們處理一些正道中人不好解決的事情,好確立威天豐的威名外,也是因為這訓練之法乃偷師少林,為避免被少林派發現才把這支精銳人馬擺在暗處。

  少林寺僧的習練方式本身便是戰陣,畢竟是在唐初便派出寺僧助太宗李世民一統天下的名門正派,戰陣的習練方式傳自名將李靖之手,乃少林嫡傳之秘,比之一般門派的劍陣刀陣更多一些戰場上的森森殺氣,這等兵傢練兵之法絕非一般門派邯鄲學步者可以比擬,兩邊一碰上,相較之下影劍門明顯地弱瞭一籌:若非這邊還有十二連環塢的好手相助,怕早要敗下陣來。

  隻是這樣下去對馬軒而言勝算著實不高。一來自己被榮華大師絆住,分不出手來指揮全局,四玄隻是自己附庸,葉謙、晏駕幽等人其心難測,失去瞭統一指揮,大軍便難發揮威力,縱使沒有人與敵人裡應外合,漸呈散亂之勢也不是這般容易扳得回來:二來黑道聯盟座下龍蛇混雜,所用多是奇門兵刀,各自為戰時雖有些技藝,但若要打團體戰反而顯得自相捍格。

  在這方面少林派好上太多,畢竟少林派的種種兵刀技藝,在久遠傳承之中都已和戰陣之學融合為一,是以少林寺的武功看似沒有奇招絕式,威力均自力道沉雄中出,便如紅燒肘子等肉食般豐厚肥膩,除非練到極高境界,否則與實力相當的江湖人對決之時,少林派的名門弟子總是弱瞭半籌:但若上瞭戰場,任何門派的陣法都不可能與少林派的戰陣相提並論。

  雖說威天盟也有一樣的問題,但對方卻似早有準備,前進後退均結陣而行,盡量減少彼此間的混亂,看上去也還有模有樣。若遇上真正的節制之師自然還不足與爭,偏偏自己這邊才剛剛會豐過,原來黑道聯盟的人馬自然有戰陣經驗,新參與的小門派在這方面就差瞭許多,加上碰上少林派時氣勢已奪,非但不能倚著人多勢眾壓制對方,反而漸漸顯出軍心散亂。

  一邊是有備而來,一邊卻隻能乘一時之氣,短時間內還能抗衡,時間一久,散亂擴及全軍便是有敗無勝。

  明知如此,馬軒卻有心無力。榮華大師的武功原就勝他一籌,加上對方專心致志與自己一戰,自己卻還得分心應對戰局,此消彼長之下,這一戰更難得勝。

  除非有人能幫自己接下榮華大師的攻勢,讓自己空出手來指揮全軍,以影劍門之精銳隻要不跟少林派的僧兵們糾纏,全力突擊威天盟的防線,以金賢宇和姬平意的面和心不和,遠雄堡的防線似強實弱,大局該仍有可為。

  隻是他的這點算般也在威天盟的掌握之中,除瞭少林派僧兵之外,威天盟的主力幾乎都在前線,硬是拖住黑道聯盟大軍無力回援,身後的錦裳門一來都是女子,勢孤力弱,二來霓裳子與自己向不同心,有利時或許還可讓她行動,但看到少林派大軍在此,想要霓裳子出手簡直比登天還難。

  旁的小門派實力更不足論,看到少林派僧人隻怕逃的心都有瞭:影劍門高手雖不少,能擋住少林僧兵的沖擊已耗盡全力,想有人幫自己應付榮華大師,恐怕更是難上加難。

  咬牙連擋榮華大師幾下重招,馬軒隻覺胸口血氣翻湧,如果不是他在加入威天盟麾下前已是一流高手,成立影劍門後又在楊梃的教導下,學會玄門正宗內功心法,內功底子紮實:加上交瞭這幾手,以榮華大師的眼力哪裡看不出眼前便是暗算自己的敵人?

  雖說修養深湛,但那時馬軒出手既狠且毒,雖隻數招卻直追人性命,饒是榮華大師也心中有火,有違佛門慈悲心法,功力打瞭個折扣,隻怕這幾下硬碰硬的交手,馬軒已受內傷。

  手中長劍連番進招,好不容易迫退榮華大師,馬軒深吐一口氣,眼見敗勢已成,心下不由寒意上湧,卻非為瞭此戰自己一方已是有敗無勝,而是目光過處便在身畔的戰場景觀。

  原本攻威天盟時已在心中計算過少林派人馬的出手,隻是馬軒萬萬沒想到,少林派來到的人馬竟有這麼多!原先還以為少林派深怕榮華大師鎮不住雙方,暗地裡派瞭不少人保護,當日卻差點讓自己暗算成功,憋瞭一股火才來得如此兇猛,簡直不像來援威天盟,而是為瞭少林派自己在打一般。此刻卻見少林派人馬之中頗有幾位老僧,恐怕武功輩分與榮華大師也在伯仲之閰,以馬軒之智哪看不出來這一仗隻怕早在少林派算中,才派瞭這麼多人馬來對付黑道聯盟。

  若非如此,影劍門雖重連手合擊,要進步也得一起進步,不能彼此差距太多,以致天賦超乎儕輩之人也難免被拖累,可馬軒座下也有幾個實力高明之人,如果不是遇上瞭足以與榮華大師相捋的高手,哪會連援手自己都做不到?

  既是如此,這一仗黑道聯盟必無勝算。雖說若比人數武功黑道聯盟還占瞭點上風,但戰場之上一重氣勢、二重心志,本以為對手隻是威天盟,意氣洋洋而來卻被少林派突擊得手,黑道聯盟氣勢早墮,加上來的人又是這等高手,顯見自己一方早落陷阱,甚至連對手是誰都從一閞始便錯,實際上對上少林派這等強敵。想通此點,馬軒心志已奪,這一戰哪裡還打得下去?

  勿阿彌陀佛。」從激戰中分開,表面上是馬軒脫離戰圈,可榮華大師也因此冷靜下來。以他的修養若還想不到方才自己出手問多所掣肘,也算不上少林高僧瞭。

  一冷靜下來,少瞭那拚命尋仇的狂猛氣勢,榮華大師又恢復慈和溫文的有道高僧模樣。「若馬施主肯棄械投降、解散影劍門,隨老衲回返少林,在我佛面前閉關懺罪,免瞭這一仗的死傷,老衲願為施主討保,讓威天盟上下不再對施主追究,如何?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施主此戰敗數已定,如何仍執迷不悔?」

  「若是有悔,便不行此路。」馬軒冷哼一聲,手上握緊長劍,心知接下來才是考驗。

  心態恢復正常的榮華大師絕非方才可比,就算佛門武功重慈悲之心也有降妖伏魔的獅子吼,以兩人武功差距,自己要勝絕不容易:但能修到他這等武功之人,心志之堅遠非常人可比,哪會就此退縮?「大師此心,在下謝過瞭,武林中人是勝是敗還得靠武功決定,大師動手吧!」

  眼見馬軒不棄執著,榮華大師一聲佛號。方才數十招交手,他早看出馬軒便是那時扮成吳羽伏擊自己之人,雖說差點丟瞭性命確實令他險失平常心,可交手之中也難免愛材:加上原先威天盟暗伏影劍門之事他稍知一二,馬軒確無多少過惡,便和石漸之間的沖突也隻是威天盟裡的爭權奪利而已,相比之下並不比姬平意差上多少。

  仇瞋之心既去,榮華大師殺意便斂,袍袖一展退閞兩步。「施主敗勢早定,何不再看看場中戰況?或許……能讓施主三思。」

  知道榮華大師是真正的有道高僧,不是那種巧言騙開自己註意力再暗施偷襲的無恥之輩,一邊暗自運氣調理方才激戰中難免混亂的內息,馬軒望瞭望四周,臉上頓時變色。

  在自己身邊的戰況雖說激烈卻已近尾聲,影劍門人馬雖精銳,卻遠非少林派高僧們的對手,近百精銳劍士十有八九已然落敗,除瞭少數仍負隅頑抗者外,餘多或擒或俘,這等情況不出馬軒意料之外。

  真正令他變色的是,遠處黑道聯盟與威天盟的激戰便不與自己這邊相比,也算得上極為緩和,表面上殺聲震天,光聽聲音好像正殺得你死我活,但此處居高臨下卻看得出除瞭殺聲外,實際上並沒動什麼手,根本像兩邊早有默契在等著自己這邊的戰況解決。

  看到如此景象,馬軒哪裡猜不到黑道聯盟裡出瞭內奸?他雖早料到葉謙等人暗伏異心,把他們放在最前線時還不忘放個對自己奉命惟謹、絲毫沒有異念的四玄在那兒。

  但他原以為那些人不過是圖謀盟主之位,沒想到他們竟會跟威天盟暗中連手,才會一步錯步步錯。有葉謙與晏駕幽與威天盟裡應外合,加上又有少林派暗出大軍相助,自己若還不敗那就當真沒有天理瞭!

  放眼前線卻找不到四玄的蹤跡,馬軒心下不由微黯。若他是葉謙又或晏駕幽,除非是真想隨威天盟驥尾一輩子抬不起頭來,若想事後還保得幾分元氣東山再起,離開自己的第一件事便是伏殺四玄,把玄袈教的勢力納入掌握。隻可惜瞭自己一個心腹,竟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不過馬軒仔細想想卻又不由失笑。要說死得不明不白,哪裡比得上那日醫廬奪血蟾木之戰?那時石漸本要自己與他派的人配合,毀掉血蟾木的同時順便解決遠雄堡的人,吳羽反倒放在最後,可有心削減石漸羽翼的自己自不會放過如此好機會,卻是怎麼也沒想到竟被吳羽趁機弄鬼,一舉毀去石漸羽翼。

  雖說事後自己以誤殺為由解釋過去,加上吳羽的行動比自己還鬼,可想到自己的作為竟變成吳羽暗下毒手的幫兇,更平白給姬平意那小輩成功之機,想想都覺可笑。

  眼前種種對他而言確是重大打擊,四玄既死,前線兵權全在晏駕幽和葉謙之手,雖說自己與前線之間還有十二連環塢的人馬在,但看夏侯征到此時還難下決定,大隊人馬往前也不是,往後也不是,散亂的渾像是全不知如何動作,想來若不是內奸不想平白損瞭十二連環塢,讓威天盟能以壓倒性的實力滅掉黑道聯盟,十二連環塢這等亂象隻怕要不攻自潰瞭,自己的希望也放不到這些人身上。

  至於身後的錦裳門……雖說以霓裳子的性格與錦裳門的特質,威天盟那邊比之黑道聯盟更不適合她們,但要霓裳子出手援救自己,這等笑話想想便算瞭。眼下除瞭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外,沒其它路可走。馬軒握緊長劍,心想此時此刻隻剩這一路陪著自己的好夥伴瞭。

  雖然馬軒沒說什麼話,但榮華大師久歷江湖算是老練成精之輩,看馬軒握緊長劍也知他做出的決定,心下一嘆卻沒多說什麼話,一掌便輕輕拍瞭過去。

  表面看似輕柔無力,掌到中途卻是一化二、二化四,掌化之間似無甚勁力,可掌還未到,一股勁風已逼得馬軒胸口一窒。這千手如來掌乃少林絕學,之前他也曾眼見榮華大師使過,卻沒想到當真遇上竟是如此難敵。

  昭一說力聚則強、力分則散,榮華大師掌出不過數招,雙掌已似化成瞭千千萬萬,真如傳說中的千手如來般,掌力卻仍凝而不散,攻得馬軒劍勢難展。

  若非他劍法極高,為瞭拚出生天又是專心致志、見招拆招專心應對之下,長劍勉強還能應付榮華大師掌中變化,隻稍一點不慎便是劍折人敗之局。

  隻是愈打下去,馬軒心中愈知今日之戰難保。若榮華大師的掌法隻令人目為之眩也還罷瞭,馬軒也是江湖路走瞭不知多少年之人,比之榮華大師招式更詭譎難測之人不是沒有碰過,但愈是走招式詭譎難測一路,功力愈難深厚,畢竟一個走的是奇詭制敵的路子,最重變化難測:一個卻是必須專心苦練,走正大光明之道才能有所成就。武功之道便如人生,走的若是與己心相違之路便如南轅北轍,如何能夠成器?

  偏偏榮華大師掌法似是多變,功力卻已爐火純青,尤其這掌法雖繁,力道卻是聚而不散,大顯少林高手功架。這也還罷瞭,畢竟榮華大師享譽武林這麼久,名聲不是白來的,但他每掌一出,渾厚的勁風便將馬軒周身裹住。

  雖說馬軒功力不弱,這勁風表面上對他無甚影響,但勁風聚而不散,隨著劍勢運發,那勁風緊緊咬實瞭他,彷佛在他劍上一條一條地纏上瞭絲去。

  一開始時還不覺怎麼,隨著兩人交手愈久,馬軒隻覺每一劍遞出去,劍上重量便多瞭一分,愈戰到後來愈覺整個人似是陷入一團亂泥之中,運動都難自如,這等難受的感覺對江湖經驗豐富如他也是初次遇見。

  更糟的是馬軒所練乃是劍法,即便再厚重沉穩之劍,重的仍是劍法本質的輕靈翔動,若身法轉動不靈,劍法威力便打瞭折扣。榮華大師這千手如來掌竟是他天生的克星,不一會兒馬軒已是額上見汗、攻勢漸斂,若非他劍法真有高深造詣,怕早要落敗被擒。

  知道這樣下去必然無幸,即便早有心理準備,馬軒仍無法接受這等窩囊結果。把心一橫,馬軒一聲沉喝,手中長劍幾下虛勢,左右帶開榮華大師掌風,腳下一蹬、人劍合一,猶如化成離弓長箭,猛向榮華大師心口刺來,竟是同歸於盡之勢!

  雖知如馬軒這等高手,心志之堅難以動搖,本心擒而不殺的榮華大師也隻想以千手如來掌法裡的纏勁慢慢磨耗馬軒的功力,等到他力盡之時便可擒下,卻沒想到此人竟寧可拚命,也不願戰敗受辱!

  這一劍來得如此激烈,彷佛融合馬軒心中的不甘與怒火,威勢之猛連榮華大師也不能輕櫻其鋒,不得不退出數步,被馬軒趁勢前沖,毫不遲疑地脫離戰場。

  眼見馬軒如脫弦之箭,轉眼已去得遠瞭,榮華大師一聲輕嘆。雖說若論輕功,練劍之人與自己這練掌者相去何隻千裡?馬軒身為其中佼佼者,身法一展自己更難追上,但短途如此,長程奔行比的便是內力修為。自己在這方面勝馬軒不隻一籌,真追下去,五十裡過後馬軒便絕逃不出自己追蹤,可自己除瞭是武功高手外,還是少林派此次大隊人馬的指揮者,無論如何沒有棄軍他去的理,讓旁的人去追緝馬軒,窮鼠反噬未必承當得住,這回恐怕真的得讓他逃脫。

  回頭看瞭看戰場情況,前線兩軍相對之處,威天盟精銳盡出,守得固若金湯,加上黑道聯盟雖說勢大,但勢大也有勢大的壞處。眼見己方勝券在握,敵人困守隻待死決,有多少人會拚自己的性命打頭陣?

  縱然沒有與威天開一方原先的默契,被當成炮灰的晏駕幽等人也不會出力死戰。

  前線打得虛與委蛇,吶喊聲很大,實際動手的卻沒有幾招,甚至還不如自己這邊的激烈。

  至於中間地帶,十二連環塢原被當成督戰者和第二波的攻擊部隊,若前線沒努力奮戰便頂著前面的人迫他們進攻,若前線兩敗俱傷、打得差不多瞭,便加把勁讓威天明姌加速崩潰。

  本來馬軒想的是美,前線加上十二連環塢的人馬,論人數已勝威天盟許多,以泰山壓頂之勢硬拚勝算已經極高,何況這兩批人馬除四玄的玄袈教外都非他能完全掌控的嫡系心腹,讓他們損耗一些,將來自己掌控黑道聯盟更能得心應手,就算有人有所異議,自己也能以玄袈教都派上去的理由堵住他們的嘴,怎麼算都是馬軒賺瞭。

  戰場上卻是風雲莫測,當前線甫一接敵,夏侯征專心監視前線戰況之時,卻聽得後方熙攘,猛一回頭卻見高處展開激戰,驚得他連前線的戰況都忘光瞭,一時間隻呆呆地看著戰況。

  兵兇戰危,加上此戰是威天盟求生之戰,什麼可能的搏命戰術都使得出來。本來夏侯征也曾設想,摩雲道是兩邊預設好的戰場,從黑道聯盟的進軍方向能做為統整戰局的指揮處也就那高地,敵軍極可能派小部精銳突襲以求逆轉,是以馬軒身畔留下影劍門的精銳相護。

  自己也早準備好,一旦真發生此事便率軍回援。以前線所留人手,要攔少瞭精銳高手的威天盟策應人馬該當不難:以自己和馬軒前後夾擊之力,來襲的便是敵軍精銳,也讓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但無論馬軒和夏侯征都萬萬沒有想到,突襲馬軒的竟是榮華大師領軍的少林人馬,而且人數還頗為眾多!雖早知這一仗打下來會得罪少林,但滅瞭威天盟後黑道聯盟聲勢大振,縱不能與少林派分庭抗禮,以這聲勢至少可迫得少林派不敢妄動刀兵!怎也沒想到少林派的反應來得這般及時,光看那人數便知自己就算按計劃殺回去,也已難扳平戰局。

  何況除影劍門那邊之外,其餘的戰況也大出意料之外。前線戰聲雖大,可夏侯征也是久經戰場之人,一聽便知不對。前線那邊分明隻有喊叫聲,什麼兵刀交擊之聲、受傷痛呼之聲都付之闕如,一回頭便已確定前線早跟威天盟暗地私通,自己若一回師,」且刻後路便要受襲。

  如果被少林派奇襲的是曹焉,那他自然是全力以赴,死也要把曹焉救出來,但馬軒恃著與曹焉早先的交情,一入黑道聯盟第一個欺壓的就是自己,想到要出死力救他,夏侯征自己便先卻步。

  戰場之上哪有猶豫的空閑?在夏侯征舉棋難定的當兒,馬軒那邊勝負已分。以夏侯征的眼力隻看出馬軒沖破榮華大師的防守,卻不往自己這邊來,反而是向後逃之夭夭,甚至不去錦裳門那邊,怎麼看都是已經放棄這一戰。

  沒想到這回又輸瞭。夏侯征不由一嘆,若馬軒前來與自己會合,以他盟主之威加上自己的人馬,前線那邊無論與敵人私通的是葉謙還是晏駕幽,總不可能輕而易舉地便把玄袈教給滅瞭,重整人馬之後或許還有殺出生天的機會。

  但馬軒這一舉措雖是當斷則斷,卻也徹底放棄勝利的希望,擺明留自己下來當餌,欺威天盟的人馬在解決自己之前,不敢空巢而出追緝他。想到自己與十二連環塢變成炮灰,夏侯征隻覺喉頭發苦,一時卻真不知該如何措置才是。

  主將既然不動,手下人馬便有妙計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好不容易有人走到夏侯征身邊出言驚醒他:「稟塢主,葉幫主過來瞭,說有要事要與塢主商議,請塢主示下該如何處置。」

  「請……請他過來吧。」聽到葉謙來瞭,夏侯征雖說喉中苦楚愈甚,心下卻已雪亮。徹底占瞭上風,葉謙這是當說客來瞭,隻不知是要自己從此奉他為主,便如先前對馬軒一般,還是要自己向威天盟投降。雖說對自己而言隻是換個主子,從此以後仍是當副手的命,心中仍是發苦。

  「是……」聽夏侯征這麼說,那人怔瞭一怔,臉上表情頗為奇特,一時欲言又止,卻是不敢開口。陷在思緒裡頭的夏侯征全沒發覺,隻揮瞭揮手讓他去傳話,心下仍在想著這事。

  不過認識這人這麼久瞭,從來隻見到葉謙對商月玄唯唯諾諾,之後變成對馬軒唯唯諾諾,便如自己對曹焉和對馬軒一般。

  原還以為這人跟自己一樣是一輩子的副手命,安於現狀隻想等主子功成名就後來分一杯羹,怎麼也想不到葉謙竟有如此膽氣,敢暗中與威天盟連手,把馬軒掀翻下馬!

  雖不知他怎麼說服晏駕幽的,但雲天七宗勢力本就較弱,要說服他也不難,至於四玄嘛……無論葉謙想自立為主又或歸順威天盟,這人都絕不能留,怎麼想也該是死路一條瞭。

  心中這麼想,因此當夏侯征看到葉謙,正確來說該是葉謙身後那人時,他嚇瞭好大一跳,張大嘴合不起來,手指指著那人,口中隻剩啊啊的聲音,連句話都說不出來瞭。

  在葉謙已鐵瞭心叛馬軒的現在,最不可能出現的情形就是葉謙竟和四玄一起出現!而且是並肩立著,怎麼看也不像彼此為敵。難不成葉謙真有通天之能?甚至連對馬軒忠心不二的四玄都說服瞭?

  雖說原先夏侯征在曹焉麾下時便不是英明偉大的形象,否則以十二連環塢的實力就算去瞭曹焉,夏侯征繼任盟主也是理所當然,哪會讓馬軒有機會拿下盟主之位?

  見夏侯征如此形象,四玄與葉謙相對苦笑,後者不由搖瞭搖頭:「幫主,你這習慣實在是……看嚇得塢主這樣……」

  「罷瞭罷瞭,我說……塢主你還真禁不起嚇,不過就是老夫跟葉老弟在此,有什麼好怕的?」

  「你……你……」雖說四玄這廝向來安靜,一年到頭也沒聽他說過幾句話,但現在聽到他說話,夏侯征不由驚醒。這哪裡是四玄的聲音?根本就是商月玄那倚老賣老的言語!

  一竅通,百竅通,現在夏侯征可全搞懂瞭。恐怕在馬軒突施暗算擊殺一戒僧和商月玄時,這計劃便已埋下。

  一戒僧恐怕是真的死瞭,商月玄卻趁機化明為暗,找個機會李代桃僵將四玄取而代之。反正這人一年到頭說不瞭幾句話,是最好的假扮對象,然後商月玄再與葉謙一明一暗把馬軒玩弄於股掌之上,順便還暗通威天鹽,趁此一戰把馬軒勢力一翳除。

  以商月玄的老奸巨猾加上馬軒對此全沒防備,自然是一下便著瞭道兒,也不知這人還能不能逃得出生天呢?

  不過這也解釋瞭為何前線的「假戰」能做得如此徹底。商月玄加上葉謙要說服原就對馬軒不服的晏駕幽隻是易如反掌,加上霓裳子向是商月玄同道,這一次馬軒表面上看來威風八面,實則裡外受敵,若他還能逃得出去,夏侯征也真要佩服他的武功才智瞭。

  隻是這世事也真是令人難以想象,去年馬軒靠著識破劉濠假扮楊梃,從而定計將石漸與劉濠解決,若非吳羽與姬平意連手,那時隻怕馬軒就已把威天盟吞瞭。

  即便如此,他還是成功掌握影劍門這支精銳實力,否則也不能有現下威名:卻沒想到風雲變幻,不過一年時光他竟又打回原形,成敗的關鍵卻因為識不破商月玄假扮的四玄。真要說諷刺,沒有比這更諷刺的瞭。

  「我說怎麼連馬軒這般老練的人也會上當?原來是幫主你在背後主持,怪不得,怪不得……」好不容易讓心定瞭下來,夏侯征連連搖頭。

  他的江湖路也不是白走的,自然知道商月玄為何事先不給自己通氣,直到勝負已定才來找自己攤牌。畢竟馬軒是他引進黑道聯盟裡的,雖說馬軒飛黃騰達後對十二連環塢並未特別照顧,但誰也不知他與馬軒間的關系如何。

  商月玄既打算一戰定江山,自然不能冒任何風險,真要說來他沒有趁機對十二連環塢下手,已經算是很有香火情瞭。

  「如今勝負已定,塢主你打算如何?是要跟著馬軒一條道走到黑,還是幹脆與老夫一道?」

  「一條道走到黑?自然是不可能,他也未必要我跟著走……」望向馬軒逃逸的方向,夏侯征隻覺喉中發苦,心下更是冤枉。若非因著曹焉與馬軒早有聯絡,馬軒在威天盟內爭權失敗也不會第一個就找上十二連環塢。

  那時夏侯征因著曹焉新喪,失瞭主心骨,才會接納此人,卻沒想到他的影劍門如此強悍,下手又如此狠辣,一舉便滅瞭一戒僧和商月玄,迫得他膽喪之下不得不擁此人為主。雖說與以前一樣是屈居人下,但這回的感覺卻讓他怎麼想怎麼覺得不舒服。

  如果馬軒真是如曹焉一般的梟雄也還罷瞭,可這人雖文武雙全,作為領袖卻怎麼看怎麼不及格。若是曹焉在日,當葉謙突襲翔風堡失敗時,他再不高興也會為污衣幫出頭,擺出一副不惜與少林翻臉的模樣,不會像馬軒一樣刻意讓葉謙去丟臉,選擇置身事外。就算對他自己的威名打擊再小、傷害再輕,也絕不是領袖人物該為之事,從那時起他便已覺得茫然瞭。

  尤其今日一戰,馬軒戰敗而走雖也無可厚非,但他走得如此迅速果決,完全不理會還留在戰場上頭的他,若夏侯征還選擇與他一道也未免太笨瞭:「接下來,幫主意欲如何?」

  「我等俱是聯鹽中人,自然過著聯盟該過的日子,就算威天盟和少林想翻臉,就跟他們翻好瞭。」商月玄冷冷一笑,習慣性地想捋捋胡子,卻捋瞭個空。

  易容雖是方便,四玄這人又是最好假扮的那種型,可要假扮和尚,頭發自然是不能留的,加上他又怕自己捋胡子的動作會讓旁人發覺不對,連胡須也不敢留。現下雖可恢復身分,一時卻生不出胡子,習慣的動作一出確實可笑。「如若十二連環塢仍想留在聯開,老夫自然歡迎:如若塢主另有想法,老夫也不留難便是……」

  「留,當然留下來。」一聽商月玄這麼暗示,夏侯征便已清楚,說來若非要儲蓄實力避免少林派與威天鹽過河拆橋,隻怕商月玄也很想滅瞭自己。但在這麼大的威脅之下,十二連環塢的存在才是克制對方野心的大牌之一,大樹底下好乘涼,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好機會。「十二連環塢從來與正道無涉,自然會留在聯盟裡頭。隻是……那人已逃得遠瞭,難道幫主不追殺下去?」

  「老夫是安排瞭些人手,可要留下他……卻是難。」說到這點,商月玄不由嘆瞭口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葉謙攻打翔風堡之舉雖讓馬軒暴露瞭不足為人上的缺點,卻也難免讓他有瞭戒心。

  為免馬軒發現自己在暗中佈局,他不敢隨意擺佈精銳伏擊,留下來的人最多擋他一陣,偏偏少林派的這些死和尚卻不肯派人深追,否則有榮華大師這等人物追擊加上自己埋伏的人,馬軒便不死也要脫層皮。這下可好,能傷他一點就已算老天有眼瞭,「先搞定眼前事再說吧!」

  「哼!」看著已停止戰鬥,讓全軍整理戰場,與威天開那票人會合後正慢慢走向自己的榮華大師等人,夏侯征不由有種難以想象的怒氣。

  這老和尚武功夠高,做事怎麼隻做一半?難不成他以為馬軒若有機會東山再起隻會對付黑道聯盟和威天盟,少林派可以置身事外嗎?

  想想關於少林派掌門榮星大師的傳聞,夏侯征咬咬牙,無奈地發現這真是一種可能性,除非他們派出的探子在這方面全都探錯瞭。那老和尚外表與世無爭,實際上卻是極有雄心之人,打算趁這機會讓少林大展身手、一統武林,否則以榮星大師先前的作風確實會是這種任敵逃逸的個性。

  雖說佛傢人慈悲為懷,但縱敵逃脫,以後讓黑道聯盟和威天盟日夜擔心受怕,這等名門正派的作風也真是令人作嘔,與黑道聯盟的風格全然不同,若非敵方勢強,他真想罵過去。

  隻是夏侯征也有自知之明。榮華大師之所以不深追,一來是因為佛傢慈悲之心作祟,更重要的原因,此番威天盟一方雖勝,但黑道聯盟這邊損的卻隻有影劍門的人馬,十二連環塢、污衣幫、雲天七宗和玄袈教戰力都完整地保留下來。雖說其勢已頹,真要論實力,比之少林派與威天盟的聯軍仍是不遑多讓,對他們而言,這邊的威脅還要大些,權衡輕重才會放過馬軒。

  知道威天開雖有亡己之心,實力卻嫌不足,少林派乃是客軍,不好客大欺主,接下來的情況與其說要開戰不如說是談判,以現下的實力,黑道聯盟這邊勝敵雖是不足,自保卻綽綽有餘,十有八九是和局收場。既然自己都保下來瞭,夏侯征也就不再緊張,招呼人馬談判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