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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賭上一賭

  「他到底在說什麼?」聽到金賢宇的轉述,張主賢當場便跳起來,碰得桌案上杯盞叮當直響。在一旁的幾個師兄弟也沒出言阻止,一個個的眼光都盯在金賢宇身上,偏偏後者似沒看到他們的目光,眉頭緊皺著不知在想此什麼。

  眾人雖知新任堡主正在思考,可吳羽這一要求太過離譜,即便眾人知道吳羽才智,之所以如此做必有其道理,情緒上卻未必能夠接受得瞭。

  吳羽和遠雄堡本就沒什麼關系,隻是靠著姬平意的盟主名位才能號令威天盟中人,而姬平意自己的威信都未建立,旁的地方不論,遠雄堡卻絕非姬平意能夠耀武揚威的地方,更別論吳羽自己。

  光隻對李晨誅的處置乃遠雄堡自傢之事,就算姬平意都未必有那個能耐幹預,更不用說是吳羽。偏偏此人還一昏理所當然的樣兒前來關心,想到堂堂遠雄堡大失威風,還得容忍此人捏幹內事,張主賢等年輕弟子便受不瞭。若全極中還在,那還不拿個掃把將來人打瞭出去!

  隻是能在此聽金賢宇轉述的也都是金賢宇的親近之人,哪裡不曉得先前李晨誅如何囂張?表面上他隻是威壓姬平意等人,看起來像是為遠雄堡爭光,卻是從頭至尾跳過金賢宇這堡主自施自為。

  金賢宇表面上沒說什麼,心下對此人卻已怒極,一從廳中出來,第一件事便是勒令李晨誅閉門思過,短時間內不準出來,隻忌著他的影響力才沒重處,沒想到吳羽竟出面要求放人。

  本來便是姬平意親自前來,甚至榮華大師討保,金賢宇都大可以這是遠雄堡私事之由擋住,偏偏此次之事吳羽卻是名昏其實的受害人,他都說要以德報怨,不追究李晨誅之事瞭,金賢宇對李晨誅再有殺心,也無法真下殺手。

  畢竟這回的事雖說李晨誅輸瞭,可爭競時表現的張狂模樣,卻大有全極中之風,堡裡有此弟子竟頗為認同。如果不是這原因,金賢宇哪裡還容得李晨誅回來?大不瞭學石漸一般,當場就來個清理門戶!在情在理都站住腳,看誰還敢幹涉!

  「堡主……」看金賢宇皺緊瞭眉頭,好半晌不說話,一個師弟忍不住打破瞭沉默:「吳羽如此要求,究竟為瞭何因?別說是為瞭大局著想,不能自損戰力,那廝可不是這般好相與之人。」

  「我也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眉頭怎麼也舒解不開,金賢宇心下尋思吳羽的所作所為。

  寧可冒險也要與石漸撕破臉皮,當日雖說石漸與劉棗伏誅,但若用的毒緩發片咧,又或楊柔依掙紮著晚一步出手,面對石漸和劉渠,就算那吳羽有當年段翎的身手,想逃出生天或許可能,想贏卻是難上加難,再想想當年段翎和威天盟的恩怨,怎麼看他都不是胸懷寬廣、不記舊怨之人。

  然而他在被李晨誅狠狠得罪之後,竟還明說不究,要自己保李晨誅無事,理由說是為瞭黑道聯盟之戰保留戰力。但就算不論隻留下一個人對戰局會否有影響,光隻這次之事的影響,難免重創軍心。

  若不拿李晨誅當代罪羔羊,威天盟表面平靜,心下對吳羽的真實身份有疑之人在所難免,要軍心不亂實是難上加難,以吳羽之智不會不瞭解這一點。照說該可順水推舟,不臟自己的手便除瞭這仇人,為什麼他還會親自上門救人?金賢宇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可偏偏他就這麼說瞭,還拉個榮華來當說客,我看那榮華雖沒說什麼,對吳羽所言卻是默許的,也不知這兩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握拳一槌桌面,金賢宇隻覺頭都痛起來。論及武功,遠雄堡門下有的是高手,怎麼打都不會輸人,可說到才智謀略心機,整個遠雄堡合起來怕都比不過吳羽一個人,教他如何不頭痛?

  金賢宇不由胡思亂想起來,若是樸鐘瑞不死,雖說他向著石漸,罪大難贖,可若論頭腦也算不壞,有他在至少就不用自己這般絞盡腦汁還想不出個理由來。

  「莫不是……這兩個人暗裡有所陰謀?」猶豫半晌,張主賢雖開瞭口,卻連自己都不相信這等理由。吳羽很有可能陰謀暗算,但榮華大師好歹也是少林派中人,又與全極中等人有舊,怎麼看也不像會是與段翎那廝同流合污之人,今日廳中之事,總不可能真是弄錯瞭吧?

  「陰謀通聯是一定有的,隻不知他們在合謀什麼事而已。」煩躁地擺瞭擺手,金賢宇搖瞭搖頭。若不是有所默契,兩人相見不久,哪裡會這般合拍?甚至榮華大師還真的出手,誘得李晨誅不疑有他,出手時再無保留。

  即便如此,放心之下的李晨誅所為也太過出格。說來身為堡主護短乃必要,若不是李晨誅不論長幼之序,甚至看姬夢盈出面還想痛下殺手,把事情搞大瞭,也不會讓他有壯士斷腕之心。但若說榮華大師是想釣李晨誅出手再予誅殺,首先李晨誅就沒這個面子。

  「如若真有陰謀,要不要通知姬平意又或……又或夫人一聲?」

  「要是告訴他們就能解決,哪裡需要我們在此絞盡腦汁?」聽師弟們出的一個個都是餿主意,金賢宇不由愈來愈火,邊火卻也邊隻能暗自苦笑。

  若不是自己的師弟們個個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論武功個個在行,論才智眼光個個完蛋,自己這堡主之位要坐上也真不容易。

  「也不知吳羽那廝用什麼手段騙過邵雪芊她們,到現在她們都還不信吳羽便是段翎所化。與其花心思去說服那票婦道人傢,還不如我們自己想想該如何解決此事?」

  同樣的爭論在君山派眾人的房舍之中重現,不過是吳羽離開遠雄堡那邊的片竟之後。

  「那吳羽……怎麼會行如此無謀之事?」早在面對曹焉之時便知吳羽手段,加上辛婉怡出手診治柿雲子病患,更不用說吳羽好歹也算姬平意的人,君山派愛屋及烏,對他自然就沒多少成見,隻是擔心之意卻不會少。

  嶽敏震邊說邊搖頭。

  「李晨誅敢在盟內攪風攪雨,其後也不知有沒有馬軒的影子?偏偏他位望又尊,弄起來對吳羽的聲望也是一大打擊。若以此罪誅瞭李晨誅,還可一瞭百瞭,硬是壓下矛盾,偏偏……他什麼時候不發好心,在這等時候發好心救那隻中山狼?」

  「別氣瞭,敏震。」雖說對吳羽的作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尤其嶽敏震所言不差,即便榮華大師出言澄清,但流言的傷害已然造成,若將禍首斬除或許還可硬壓,留著李晨誅隻會使內亂不息。

  即使李晨誅已被金賢宇關瞭起來,他在遠雄堡裡也不甚得人心,可大敵當前,哪有自亂陣腳之理?

  夫明軒嘆瞭口氣,止住瞭嶽敏震的牢騷:「我想……吳羽該有他自己的考量……」

  「關於此事,或許跟吳羽和夫人的夜間公幹有關。」伸手輕捋胡須,拂雲子淡淡地笑瞭笑。他雖也對吳羽的身份有疑,但當年與段翎之戰他並未參與,稱不上什麼仇怨,現在吳羽又正為威天盟出力,就連邵雪芊也信之無疑,何況現在是用人之際,他自然不希望再生枝節。

  「老夫曾請教過夫人,當夜公幹是私會黑道聯盟一重要人物,一來取得情報,二來也聯絡不滿馬軒之人內外夾擊。若是那時得知瞭什麼黑道聯盟的內部問題,他打算就此設謀,也不是不可能。」

  聽到拂雲子這話,旁人還好說,嶽敏震心下卻不由有點兒不滿。他負責對黑道聯盟的情搜,吳羽卻瞞著自己另尋門路,說難聽點就是信不過自己。但他也不是那般心胸狹隘之人,何況情搜一道最重的就是保密,探詢消息的工作可說是九死一生,吳羽戒心重此也非怪事,但嘴上卻不會這般輕易放過。

  「那……他至少也先知會一下,免得兩邊的細作互相傾軋搞出問題,豈非不妙?」「這也是……晚此我讓平意去探探吳羽的口風。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大夥兒參詳參詳,總比讓他一個人彈精竭慮好此。」

  吳羽的口風卻不是那般容易撬出來的,換瞭旁人他根本理都不理,就算是姬平意親自垂詢,他最多也隻說是因為探得黑道聯盟的內部消息,知道大戰就在眼前,因此不能輕開殺戒。

  姬平意不滿歸不滿,但一來吳羽一直以來都為自己出力,二來若真大戰在即,他絕離不開吳羽的助力,加上吳羽給自己的回答至少比回覆金賢宇時直接說要他管理好遠雄堡人,免得再出這等問題的態度好上太多。即便他仍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決定讓吳羽放手施為,自己則努力配合。

  這等態度自然難以服眾,若不是看李晨誅在吳羽面前跌瞭個大跤,榮華大師、邵雪芊和姬平意等人又站在吳羽那邊,連金賢宇及夫明軒都沒有多話,旁人少瞭領頭,最多也隻能在私下議論一番。

  有說吳羽別有謀略的,有說是想讓李晨誅在接下來的接戰中戰死,給他一點名譽的,最好笑的則是說吳羽真的被榮華大師感化,變得一心向佛,甚至還打算這一戰後就出傢的。

  不過最讓姬平意和金賢宇啼笑皆非的卻是對吳羽身份的看法。與他們這此領袖不同,下面的人竟沒幾個當真以為吳羽便是段翎所化。一來當年的段翎俊秀異常,男扮女裝說不定還能羞死女人,與現在的吳羽相差實在太大。若他真是段翎,光照照鏡子隻怕自己都想一頭撞死。

  二來榮華大師的名望還真是好到難以相信的程度,連帶他說的話也讓人難以生疑。當日廳中看著情勢變化的人或許心中還有疑惑,但並未目睹之人卻是上頭怎麼說他們就怎麼信。既然連榮華大師都親口為吳羽掛瞭保證,自然沒幾個人信段翎和吳羽有絲毫關系。

  軍心沒有因此浮動,反倒在威天盟裡鑒別出不少黑道聯盟派出來的細作。

  畢竟除瞭打探消息,暗中搞風搞雨也是細作的首要之務。以為發現大好機會的細作一時間如雨後春筍般活躍起來,那蠢動自然難逃旁觀之人法眼,這下倒也真的挖出不少好細。

  如果不是因為吳羽連李晨誅都放過瞭,眾人體會上意,沒怎麼動殺手,最多隻透此消息讓上頭好生安排,把細作調到難以探詢情報之處,換瞭向來武林中人的作法,隻怕一時間腥風血雨不斷,任誰都難以阻止。

  然而這樣一亂,雖未傷筋動骨,卻也讓姬平意好生頭疼,若非榮華大師看不下去,暗地裡調瞭不少少林寺的高手過來,隱在暗中協助姬平意維持,隻怕他沒有忙到一夜白頭,白發也要多上幾百根。好不容易才在吳羽和榮華大師的相助之下,這外弛內張的局勢總算沒有爆出問題來。

  但紙總包不住火,雖說有吳羽和榮華大師照拂,這批少林高手隱在暗中,沒真的現身過幾次,但威天盟裡也不乏老江湖,自然感覺得出不對,連姬平意自己在知道有這援軍的欣喜之後,心思也漸漸發覺瞭不妙。

  少林寺距歸離原就算不遠,總也有個十來天路程。就算來的個個是高手,加上佛門中人習於苦行,餐風宿露之餘節省瞭不少時間,從少林寺出發,十天裡也趕不到此處,距榮華大師遇刺不過四五日,除非這批人原就隱在歸離原不遠處,否則怎麼可能趕得及?

  原先心中也已有準備,既知黑道聯盟與威天盟間磨擦難免,以少林派的面子也未必壓得住兩方,歸離原看似平靜卻已是戰地,少林派自不可能讓榮華大師隻率幾位弟子涉險,暗中伏瞭人手護駕也是理所當然。

  他不免在心中暗凜,少林派果然高手雲集,面臨戰爭威脅的威天盟人馬雖已是枕戈待旦,竟也沒發覺有高手躲在附近。有這此人相助,保住威天盟的成算又多瞭一此。

  但榮華大師與吳羽的默契卻讓姬平意不由有瞭此懼意。雖說吳羽依附的是自己的權威,沒有自己的支持,在威天盟裡吳羽能指揮得動的也不過解明嫣部下原怡心園察寥數人而已。但他才智明晰,猶勝自己一籌,母親和妹子又都與他親近,如果他真有取自己而代之的意思,自己這盟主之位可未必能坐的穩。

  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瞭。即便再與他親近,女兒傢生性外向,若有沖突,姬夢盈或許站在他那邊,但母親卻絕不會胳臂向外彎,更不用說君山派是自己的強大支柱。

  至於遠雄堡與吳羽梁子已成,即使不支持自己也絕不會支持吳羽。就算吳羽真有異心,想謀奪自己的位子也是難上加難。何況武林中從沒聽說過少林派會謀奪旁人基業,光連有這個想法都是對榮華大師的褻瀆。想清瞭這一點,姬平意都不由苦笑起來,自己的壓力也太大瞭,想東想西的怎麼行?

  「吳兄。」過瞭數日,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支開旁人,姬平意總算能與吳羽單獨交談,他也不多加試探,開門見山地便問瞭:「那日在廳裡,吳兄與榮華大師……究竟打的是什麼啞謎?甚至讓大師還調瞭少林派的高手來援,難不成……吳兄與大師有什麼暗地裡的交換條件不成?」

  「稟告盟主……」暗地裡搖瞭搖頭,吳羽豈知少林派的高手來得如此湊巧,雖說是助姬平意一臂之力,但李晨誅發難之後,年輕如姬平意沉不住氣,或許會成驚弓之鳥,總難免把這兩件事想到一處,他卻阻止不瞭榮華大師。

  何況少林派的高手暗地裡助姬平意穩定陣腳,不讓黑道聯盟探出消息,對他的計劃也隻有好處,是以吳羽也不擋駕瞭:「在下與大師確有默契,隻要在下所為不傷天和,不犯江湖規矩,大師便不予幹涉。至於當日之事嘛……其實在下確有計劃……」

  「哦?是什麼計劃?」雖說不是完全相信吳羽,但隻要吳羽所為與自己盟主之位無幹,姬平意也真不想多事。說來若非深信無論榮華大師或少林派都非參與謀奪他人基業者,姬平意恐怕還沒辦法這麼篤定呢!

  不過吳羽既另有計劃,姬平意也來瞭興趣。幸好有這批少林高手相助,李晨誅之事雖餘波未定,卻也蕩漾不起來,威天盟的情勢比先前穩定得太多。

  吳羽還沒來得及開口,從旁邊已竄出瞭人來。趕急瞭的僂欽恒一邊喘著,一邊微帶歉意地看著兩人,怎麼看都像自己打擾兩人讀事情。就算他確有急事,心下也不由惴惴,大師兄本就是眾師弟敬畏之人,做瞭威天盟主後威權愈增,自己這一打擾也不知會否惹大師兄不高興?

  「怎麼瞭,趕得這麼急?」雖說話題被打斷令姬平意頗有幾分不喜,但看僂欽恒趕得這麼急,甚至連自己正與吳羽讀事情都管不瞭就沖進來,以僂欽恒的性子,若非事態緊急,他還不敢這般打斷自己。

  姬平意一揮袍袖,既讓僂欽恒先喘息一番,同時也掩去瞭原本對吳羽計劃的好奇神情,取而代之的是身為盟主的沉穩大氣:「有什麼事讓師弟連禮貌都不管瞭,這般緊急?」

  「啟稟師兄……不,啟稟盟主!」雖見大師兄面上沒什麼不悅神色,可聽大師兄話意,對自己擅幹他們的話題確有幾分不悅,僂欽恒不得不小心此,連話語都變得謹小慎微。

  「三師兄傳回消息,馬軒那廝在黑道聯盟大舉招兵買馬,將黑道聯盟的人馬門派增加得更多,聲勢張狂,似乎即將進攻本盟。昨日已在黑道聯盟的根據地大舉會盟,事態緊急,探得消息準確後三師兄快馬而回,讓欽恒先通知盟主,準備在大廳會議……」

  「既是如此,我們就先回大廳去吧!」雖知此事早晚要來,但想到黑道聯盟的千軍萬馬就要進犯歸離原,姬平意也難免緊張起來。他望瞭望喘息未定的師弟,想伸手去扶、助他運功調息的念頭一現即隱。

  自己身負重任,以處理黑道會盟之事為先,這等小事隻能讓師弟自理。

  「吳兄,我們一起走,至於師弟……你休息一下,等喘完瞭氣後再來開會,到會場上可別這等模樣瞭。」

  兩人走到廳中,旁的人都早已到瞭,正聽著與僂欽恒一同回來的幾個君山派弟子通報黑道會盟之事,偏偏回來的人除瞭僂欽恒外都是君山派的年輕弟子,比之僂欽恒還沉不住氣,此番會盟又是大事,心下原已慌瞭,聽著的人又難免心急,問話時難抑激動。

  問的既有氣,回的自然瑟縮,是以廳中聲音漸漸大瞭起來,嘈雜得令人不忍卒聞。即使姬平意這盟主到瞭,除夫明軒、邵雪芊等察寥數人註意到,先行點頭為禮,停下瞭話題,餘人仍繼續吵著,廳裡竟也沒有安靜下來。

  「先安靜下來!」見廳中如此嘈雜,亂得沒一點定性,姬平意心下不由微火。

  所謂急事緩辦,即便事情再急也要先定下心來,才能徐圖處理。不過也因為文有吳羽相助,論武還有隱在暗中的少林派弟子,加上榮華大師壓陣,威天盟軍心已定,全不似表面上那般混亂,隻怕姬平意也穩定不瞭。

  他揚聲一喝,硬是將廳中的嘈雜氣氛壓抑下來:「小師弟你來說,探得瞭什麼?」

  「是,啟稟盟主……黑道聯盟昨日大舉會盟,與盟者有天鷹派、雁行門、落燕堡等……」被大師兄點瞭名,旁的師兄們都靜瞭下來,那小師弟雖不由驚懼,但年輕人本就氣盛,加上黑道聯盟雖說勢大,但這回與其會盟者卻隻是小門小派,勢力甚至比不上原先威天盟裡的怡心園。

  回來前嶽敏震也稍做解說,馬軒聚集這麼多小門小派隻為瞭壯聲勢,看看能不能先聲奪人,火上加油讓威天盟軍心自亂而已。若實際開戰,這此小門派除瞭搖旗吶喊外,未必派得上用場。

  年輕人終也有年輕人的毛病,難分輕重,大夥兒想聽的是黑道聯盟會盟之後的行動方向,以及是否已決定何日發兵威天盟,可那小師弟卻絮絮叨叨的,隻敘述黑道聯盟會盟時的盛大場面。

  尤其是會盟之中馬軒睥睨群雄、傲視天下,仿佛天下盡在掌中的那股氣勢,講述得尤其深竟,顯然那場面是如此強烈地震撼他的心神。即便嘴上不說,仍有「大丈夫當如是乎」的意思透出來,聽得姬平意既氣師弟識淺,又有一絲妒意升起,樣是盟主,他遠沒有馬軒那般神氣。

  心裡想著等解決眼前強敵,以後自己也一定要幹得轟轟烈烈,絕不隻是退瞭敵人便即滿足。就算無法在武林中數一數二,至少也要讓威天盟雄據一方,無論黑道強徒或白道門派都不敢輕犯,神氣得如會盟裡的馬軒一般,絕不會庸庸碌碌地過日子。

  不過一邊這麼想,姬平意卻也不由一邊頭疼。敵人勢大如此,會盟之後馬軒威權更甚,吳羽原已制訂在黑道聯盟內部分化的策略也不知是否無疾而終?以他所知的夏侯征,無論膽識實力都不能與先前的曹焉相比。馬軒初入黑道聯盟便輕取盟主,立足未穩時他或許還有二心,可現在會盟已定,也不知夏侯征是否還有膽子背叛馬軒,暗地裡尋方設法奪取黑道聯盟的主導權?

  「除此之外,在會盟後幾個黑道聯盟的首腦還關門密會。」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偷瞧坐在姬平意旁邊的祝語涵,那小師弟咽瞭咽唾沫,也不知在緊張什麼。

  那模樣讓本就胸中生火的姬平意愈發不悅。即便祝語涵再天香國色,令人神魂顛倒,現在可是說正事的時候,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瞭,怎麼到現在還在手足無措?

  隻是人終是他的師弟,心裡又懸著黑道聯盟首腦秘會的消息,要罵也得等晚此私底下再說。

  「隻是密會的內容亦是絕密,便非三師兄所能探得到瞭……」

  「哈,不過爾爾乎。」雖說被姬平意一聲喝硬壓瞭下來,金賢宇心下好生不喜,但先前聽說黑道聯盟與旁的門派大舉會盟,顯然意在威天盟,金賢宇難掩慌亂,問話時少瞭幾分冷靜,唬得君山派幾個小輩回話回得零零落落,現在被姬平意硬壓下來,反倒聽清瞭話,知道會盟者不過這此人,金賢宇倒輕松瞭:「聚集這麼點人馬,也想和本堡一戰,馬軒也想得太天真瞭……」

  不像金賢宇那般輕松,邵雪芊柳眉微蹙,夫明軒手指輕叩桌案,神情都煩帶嚴峻。

  「雖說聚集的都是小門小派,但黑道聯盟原就勢大,這票人隻是搖旗吶喊,聲勢也自不弱。」吐出一口長氣,夫明軒瞇著雙目,心下盤算開打下去的勝算。

  幸好前此日子李晨誅搞出來的問題沒太大影響,要是那日真弄倒瞭吳羽,姬平意威信大受影響,此時會盟的消息傳開來,威天盟光要壓下內部的心慌意亂都難。

  「不過到瞭真正開打,對手仍是原來黑道聯盟的那票人,我們占瞭歸離原的地利,隻要不被對手壓過聲勢,全力一戰,這一場我方勝算仍不小。」

  邊說著心下邊在猶豫,倒不是對將來的大戰有什麼懼怕,幾十年的江湖歷練什麼事都經過瞭,哪裡還會怯戰?但要約齊眾多小門派事前的準備不知要多久,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黑道聯盟會盟的時機來得如此恰巧,簡直像是早知李晨誅要發難,兩邊約好瞭一般。

  夫明軒不由悚然,若先前被李晨誅掀倒吳羽,連帶著姬平意、邵雪芊的聲威也下挫,隻怕連榮華大師也穩不住陣腳,正自慌忙安定內部之時,又傳來黑道聯盟會盟的消息,威天盟不戰自亂的機會都很大呢!

  先前好不容易把李晨誅的事壓下去,大敵當前,黑道聯盟會盟的目的顯然便是誓師攻威天盟,萬萬不能在此時又生波濤。即便猜到李晨誅這一發難,背後是馬軒指使的可能性極高,他也不敢在此時說出來,隻能在心中暗怒。

  身為敵人的馬軒不擇手段也還罷瞭,李晨誅如此無智,變成敵人的手中之刀,卻著實親痛仇快。若這一仗過後李晨誅未死,他真不知該不該出手解決這人。

  與邵雪芊互視一眼,顯然她也想到瞭一處去,兩人不約而同地瞪瞭吳羽一眼。那日若幹脆一掌解決李晨誅,如此霹靂手段縱不能震懾馬軒的野心,至少也讓他知道威天盟雖險實安,內部已然穩定,至少還可以爭取時間,看看能否等黑道聯盟自己分裂,好從中取事。

  現在可好,威天盟雖已安定下來,傳出去的消息卻是慌亂未定,馬軒怎可能放過如此好機會?現在就算他知道威天盟已然安定,但會盟都會瞭,騎虎難下,兩邊爭戰便在眼前,吳羽怎會做如此無謀之事?

  目前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至少先前之事沒把榮華大師氣走,反而加瞭好此少林寺的高手在此,當真爭戰起來,自己這邊好歹也有個支援。隻可惜原本打算以榮華大師與少林寺之勢壓制黑道聯盟的計劃已算失敗,對方會盟已成,現在就算把少林寺整個搬過來,黑道聯盟也不會收手瞭。

  說著說著,翔風堡的人手也已告進。為首的范榮音和榮盛、榮生都已是熟人瞭。倒是見到范榮音身後那簡氏的身影,讓姬平意不由一驚,驚後便喜。

  黑道聯盟會盟之事弄得這般大,連翔風堡的人都已得到消息,知道硬仗難免,索性把壓箱底的實力都拿出來瞭,心工蒙氣頓生,將那鬱悶之氣一掃而空。

  打便打吧!

  江湖中人激戰難免,與其與吳羽那樣玩諜對諜、智鬥智的遊戲,還不如當真來個輸贏,這也算武林中人的通病吧!

  隻是簡氏既然進來,姬平意欣喜之餘,眼角餘光卻不由飄向身旁的祝語涵。那日看瞭簡氏出手,即便年輕識淺如他也發覺此女所習乃雲深閣武學。雖未通名,但雲深閣前代江湖留名者不眾,姓簡的也隻有武裳盈、衛纖如的師妹「瑞雪梅香」簡若蕓一人,年齒也還相近。

  心知簡氏之所以隱姓埋名必有其因,也不知是否與雲深閣有關。但這事他不會瞞過自己妻子,隻是祝語涵入門較晚,也沒當面見過簡若蕓,更不用說相熟,加上雲深閣敵友難分,是以此事暫便擱下瞭。

  但那簡氏進門之後雖沒說什麼話,目光掠過祝語涵之時卻有一抹隱而不現的光芒閃過,若非他著意當心便難發覺。那光芒不像是長輩見到久未見面的晚輩那般溫柔,反而像是有此怨氣,令姬平意心下不由忐忑。

  雲深閣內事他所知不深,加上前代之事武裳盈極少提及,衛纖如更是個冷人兒,連祝語涵都不清楚,這其中可千萬不要另有玄機,搞出難以預料的裂痕來才好啊!

  看姬平意迎上援軍,交挨瞭幾句場面話語,兩邊分賓主坐下,正討論著該如何應對黑道聯盟的會盟之事,邵雪芊心下且喜且驚。喜的自是自傢兒子得道多助,驚愁卻更難掩。少林派來瞭不少好手,榮華大師明言全受姬平意調派,翔風堡更是精銳盡出,若非敵勢甚強,豈能如此?

  突地靈機一動,想到瞭吳羽的打算,邵雪芊隻覺背心一陣寒意,心底卻不由有此躍躍欲試。

  若馬軒真能將黑道聯盟的實力完全掌握,聯盟之中再無裂痕隱憂,傾力打算一戰決勝負,這樣硬是相戰,對威天盟而言有害無利。即便少林派高手實力堅強,此處終非少林之地,能派來的人絕非主力,隻要馬軒狠得下心,不惜犧牲的硬幹,便是威天盟占瞭地利之便,又有吳羽盡心籌謀,仍是難逃敗亡,一戰而定生死都有可能,到時候自己也隻能與盟偕亡瞭。

  偏偏前次從霓裳子口中探得消息,馬軒座下除瞭影劍門真心相從外,旁的人馬問題多多,現在的黑道聯盟之內還有商月玄在背後隱伏,隻等著擇人而噬。

  這種時候若馬軒能沉得住氣,逐步穩固內部,等到徹底排除瞭商月玄這隱憂,將黑道聯盟的戰力全盤掌握,威天盟便真無勝算,反倒像現在這樣,馬軒大舉會盟表明與威天盟之戰就在眼前,沒什麼時間穩定內部,對威天盟而言反倒算是好事。

  想來這竟是吳羽反利用李晨誅這危機,用以誘馬軒主動來犯。

  若非馬軒這會盟來得如此恰巧,顯然是打算在李晨誅搞出的風雨正當狂驟之際,再給威天盟一個雪上加霜的打擊,若說李晨誅的背後沒有馬軒搞鬼,任誰都不相信。

  這等局勢推演下來,對威天盟的好處反而更多,隻怕邵雪芊還會以為李晨沫之事竟是吳羽行險搞出來的詭計哩!

  這般推演雖說是眼下局勢中對威天盟最有機會的一手,但想到這其中之險,簡直拿威天盟整個賭瞭下去,若是勝瞭自然是好,一旦威天盟的實力不足以抗衡黑道聯盟的第一擊,無法迫得馬軒將心思全放在威天盟這邊,忽略瞭其他,以商月玄的深沉,隻怕寧可忍痛讓馬軒建立威望,在黑道聯盟內立穩陣腳,也要繼續伺機而動,絕不會在此時起事配合吳羽內外夾擊,賭一把將馬軒一舉擊滅。

  更不用說若商月玄事機不密,反倒被馬軒在來犯之前便發覺不妙,索性趁著會盟後威勢正旺之時,將商月玄的勢力就地解決,先處理瞭內憂,威天盟隻怕會變成馬軒進補用的餌食。這般大的決定,吳羽竟就這麼幹瞭,也不與眾人參詳,這人的膽大妄為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

  隻不過再生氣,邵雪芊也知現在不是發作的當兒。一來這隻是自己的想法,也不知吳羽是否真有此議,二來姬平意現在還離不開他的相助,自己身體裡的淫盅也還得這人幫忙壓伏,無論如何都不是翻臉的時機。

  尤其少林寺的人馬來得太快,還有翔風堡的人也來得如此湊巧,莫非吳羽不是沒有尋人商議,隻是他商議的對象竟出乎意料的是榮華大師?

  想到這樣下去變成少林寺與黑道聯盟之爭,自己與兒子反變成瞭別人手中的殺人之刀,邵雪芊自然難忍心中怨怒。

  眼兒一轉,卻見辛婉怡湊在吳羽耳邊不知在說此什麼。既然姬平意正與眾人商議,短時間似還沒問吳羽的意見,邵雪芊索性坐得靠近此,凝足耳力聽聽辛婉怡正與吳羽說此什麼。

  「婉怡……你確定?」聽著辛婉怡在耳邊輕語,吳羽竟不由一驚,眼光悄無聲息地從那簡氏身上轉瞭過去。幸好旁人正專註在商討與黑道聯盟的戰事,而那簡氏的註意力一直留在祝語涵身上,加上吳羽動作輕微,是以除瞭正註意著他的邵雪芊以外,竟是無人發覺。

  不過這反倒讓邵雪芊來瞭興趣。那簡氏青衣素服,能不抬頭便不抬頭,看似容姿並不出眾,但女人在這方面的敏感遠勝男子,那簡氏若好生打扮一番,必是個不輸祝語涵的美女,恐怕還勝自己和解明嫣一籌。

  雖知體內有淫盅影響,吳羽對女人的需求極為強烈,但這是什麼時候?這廝竟然還有心情註意美女?真令邵雪芊心中想不窩火都不行。

  若非因為大庭廣眾之下不能發作,那醋意真會讓邵雪芊受不瞭,心下卻不由暗怒,這人可不要色令智昏又搞出事情來,李晨誅的事情才剛過去,就算被他反利用來將馬軒一軍,可若再與簡氏搞出事來,不知吳羽還能夠如何利用這回事?總不會利用這等事,讓翔風堡趁機退出躲在外圍,等黑道聯盟來犯時再行偷襲狠狠給他一刀吧?

  正自胡思亂想,卻聽辛婉怡的聲音壓得更低,若非邵雪芊有心偷聽,用足瞭內力,便以她的修為想聽清楚也不容易。

  「沒錯……當年那淫盅……禍害婉怡甚久,迫得婉怡一邊,一邊想你……一邊想辦法壓制,久而久之……自然看得出來,那范夫人也中瞭淫盅……而且隱伏已久,雖用上陰寒藥物壓制卻遠不若九轉龍珠之功,若非范堡主功力深厚,隻怕……隻怕她也要……也要受不住瞭……」

  聽辛婉怡這一說,邵雪芊猛地一醒,顯然方才是自己想歪瞭。與其說吳羽是見色起意,還不如說因為發現瞭除他之外,還有人受淫盅禍害,這才用上瞭心,暗地裡不由吐瞭吐舌頭。

  轉向簡氏的目光這才察覺,那簡氏雖不施脂粉,眉梢眼角卻有一抹隱隱春意。本來這等事畢竟羞人,身為女子是不會註意的,可先前被吳羽污瞭身子後,邵雪芊也註意過自己的轉變,努力化妝免得讓旁人察覺。有瞭經驗後自然不會視若無睹,那簡氏受淫盅的感染隻怕比自己還要深竟此。

  發覺此事,邵雪芊心中不由一亂。這淫盅在江湖中聞所未聞,若不是自己也被禍害瞭,恐怕到現在她都不會知道有這等東西,最多以為隻是淫賊所慣用的物事。

  可仔細想來,當年的段翎原是少年英俠,便是賦性風流此,與萬惡淫賊也扯不上關系,從英俠變成淫賊,其中轉變也太巨大。原本她還以為是自己與眾人都被蒙在鼓裡,看不出此人的真心,可若這淫盅不是天生,而是旁人所施,甚至連段翎的武功都沒能逃過一劫,變成瞭人人喊打的淫賊,恐怕……又是一個陰謀。

  但這陰謀究竟是誰所施?即便自己從沒問過,但看辛婉怡這模樣,隻怕她也不知其所以然,想來吳羽這廝守口如瓶,竟是一點都沒透露過。

  但被淫盅禍害之人,除瞭當年的段翎以及他所牽出來的人外,隻有眼下的簡若蕓。當年的簡若蕓和段翎天南地北,一點也打不著關系,任邵雪芊怎麼想也想不到這其中的陰謀究竟是怎麼回事,看來也隻能跟著吳羽才能清楚此事瞭。

  心思一分,眾人的商討就變成左耳進右耳出。當姬平意轉頭望向母親祈求支援的時候,邵雪芊竟不知該怎麼回答才是。這般大的事情,總不能告訴他自己走瞭神吧?

  眼神一轉,邵雪芊忙不迭地岔開瞭話題:「黑道會盟的細節,我們的人還未探清,就這麼做決定似乎不好……不若等你嶽師弟回來,再問清楚其中詳情,平意你看如何?」

  「這樣……也甚好。」正被強敵當前弄得心中煩憂,但看母親的模樣卻似不怎麼當一回事,雖知道其中十有八九是故做平靜好安穩軍心,終究讓姬平意平靜瞭下來,這才想到怎麼嶽敏震還不回來?

  「小師弟,敏震怎麼瞭?怎麼還不回來?」

  「稟告盟主。」那小師弟吞瞭口唾沫,眼睛忍不住又往祝語涵身上瞟瞭一眼:「前去黑道聯盟會盟其中,有一黑衣女子來歷甚是神秘,並未明說是什麼門派,可後頭又參與密會,師兄正在打探那女子的消息……」

  「哦?」聽到這句話,姬平意不由來瞭興趣。雖說參與黑道聯盟的新派門多是小門小派,最多隻有搖旗吶喊的本事,但江湖上臥虎藏龍,其中難保有名不顯於外,武功卻精深的人物。

  何況聯盟後的密會十有八九是商討對付威天盟之事,若非甚得馬軒看重之人,豈能與會?那女子若非武功夠高,便是身後勢力強橫,無論是哪一種可能,對姬平意而言都不會是好事。

  嶽敏震想必也看出瞭此點,才會留在外頭繼續打探第一手消息。

  「那女子容顏如何?敏震可認出是什麼人?」

  聽姬平意第一句就問及對方容貌,不隻夫碧瑤,連楊柔依都有此不悅,幸好姬平意後頭加上一句,這般問隻是為瞭辨認對方身份,否則這醋意要忍住可真不容易呢!

  似感應到妻子的目光,姬平意才知自己用錯瞭詞,連忙開口:「江湖上女性成名高手不多,以敏震的歷練,看到瞭臉該當可以看出什麼端倪,有這資料我們也可早做準備,小師弟依你看如何?」

  「這……那女子一身黑衣勁裝,獨身赴會,隨身隻帶瞭一柄長劍,連臉都被蒙面巾束得緊緊的,隻露出一對眼睛,除瞭眼睛四周有幾道傷痕,顯然身經百戰以外,倒看不出什麼異樣……」

  「喔……」聽小師弟這麼說,姬平意也沒辦法瞭。江湖上用劍之人成千上萬,加上那女子黑衣蒙面,隻露出眼睛和此許傷痕,要辨認身份可是比登天還難。

  不過對女子而言,容貌遠勝性命,交手之際護住面門又是重中之重,那女子竟連眼睛四周都傷到瞭,若不是失手誤傷,便當真是經驗豐富,隻怕與人交手的經歷比自己不知多上幾倍?有這等好手加入敵方陣營,教姬平意如何不懼?也不知吳羽有沒有點辦法?

  轉頭看向吳羽,卻見後者眼中喜色一閃而逝,轉瞬間又恢復向來的平靜無波,快到讓姬平意都不知自己是否看錯瞭。不過他既還能保持平靜,想必是胸有成竹,令姬平意也平穩下來。便不說該冷靜以對,光隻嶽敏震還沒回來,現在就不是決策的時候。

  一轉頭,不知何時連翔風堡的人都湊到身旁瞭,最靠近自己的竟是那簡氏,近得讓姬平意差點嗅到一絲惹人心動的芬芳。他好不容易才能抑住胸中異念:「諸位遠來辛苦,不若先休息一下,待敞師弟探得進一步的消息,再定行止。金兄,你盯緊巡防,務必加強防守,避免黑道聯盟奇襲。師弟你們也好生休息一下,接下來……恐怕便是大戰,養好身子才好應戰。」

  好不容易等到議事散去,翔風堡與少林寺的來人自有夫明軒等人接待,身為盟主的姬平意竟也清閑出來。雖說位子最尊,但年輕人總不適合這等交際場合,索性就讓夫明軒他們去處理。

  姬平意忙不迭地走到吳羽身邊,拉住正想出廳的他:「吳兄,在下有事相問,還請留步。」

  「是……」聽姬平意連自稱都改瞭,像是不再管接任盟主後念茲在茲的威望規矩,吳羽微一苦笑。該來的終歸要來:「盟主是否想問,為何示弱誘馬軒來攻,以及在下的打算究竟如何?」

  「廢話!」雖說心中早有想法,但聽吳羽這不啻承認的話語,邵雪芊仍難掩心中火氣。若不是榮華大師他們還未走遠,不能不顧著威天盟的面子,以她的性子早就大吼出來,能壓低聲音低吼已算邵雪芊的修養深湛。

  「這般大的事,連說都不說一句就自己決斷瞭,這可不是旁的小事,一個不小心,本盟就要整個陷進去,你竟然……竟然事前連問都不問一聲,究竟當我們是什麼人?還把不把平意放在眼裡?」

  「娘……」沒想到邵雪芊發這麼大的火,姬夢盈嚇瞭好大一跳,忙不迭地拉住母親,隻怕兩人當真打起來。

  一旁心中有火的姬平意沒想到竟是母親先發動瞭,那氣一時噎到喉嚨裡,竟是發作不出,隻怔怔地看著母親,倒沒忘瞭伸手阻住旁邊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必然惹事的夫碧瑤。

  直到這時才發現祝語涵竟不知何時遁瞭出去,也不知跑哪兒去瞭,隻剩下楊柔依和夫碧瑤在自己身邊。

  「先別生氣,想必……想必吳兄有他自己的想法,平意隻是要吳兄說明罷瞭……」

  「若在下說,這計劃在下不是主導者,隻是因勢利導,主使者另有旁人,不知盟主和夫人是否相信?」

  眼見不隻姬平意和邵雪芊,連解明嫣和楊柔依都已掩到自己身後,絕不讓自己逃脫,吳羽輕吐瞭一口氣,雙手一攤,一昏無話可說的樣兒,讓姬平意不由火起,心中想道。你倒是推得一幹二凈,在威天盟裡,還有什麼人比你更能搞這種陰謀詭計?隻不發作地冷冷望著他。

  「難不成……」聽吳羽這麼說,邵雪芊反倒犯瞭疑。那日霓裳子所言猶在耳際,想來若馬軒當真出兵,商月玄必有主意,難不成這計劃竟也與商月玄有關?

  但若吳羽真與商月玄有所交流,此計必在回盟後應付李晨誅時動作,從降服霓裳子到面對李晨誅的時間,她與吳羽都在一起,兩人縱有交流,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瞞過自己耳目?

  這麼大的事,別說仔細商議瞭,甚至兩邊連面都沒見到,總不可能隻靠所謂智者的默契就決定瞭吧?

  「商月玄與你聯絡過瞭?什麼時候?」

  商……商月玄?吳羽還沒回答,姬平意已先吃瞭一驚。照說這人雖死不久,可究竟是死瞭,怎麼可能還陽?一時間張大瞭嘴合不起來。

  難不成先前母親與吳羽所說的公幹,就是去把這死人復活過來?搖瞭搖頭,姬平意暗罵自己想得也未免太多瞭。就算吳羽真有通天之能,終究是人非神,何況若要讓死人復活,死去已久的姬園、楊欄等人或許還是好此的選擇。

  「商月玄……是詐死的。」見姬平意那目瞪口呆的蠢樣,吳羽微微苦笑。

  此間何等大事?若能不傳六耳是最好,本來他還想將這事保密下去,但邵雪芊都說出口瞭,哪裡還能隱瞞?」先前在下與夫人暗中聯絡霓裳子,便是為瞭確認此事,畢竟以商月玄的老好巨猾,馬軒要敗他容易,要殺他卻是千難萬難,何況葉謙的種種作為表面上是黑道聯盟妄自尊大的表現,實則是為瞭拖馬軒後腿,此事恐怕連馬軒也已有瞭幾分猜測,否則便不會這般著急準備來攻,以求自固……」

  「這……等等,等等……」聽吳羽這般說,姬平意隻覺腦中一片混亂。商月玄詐死之事雖說驚異,卻不值得奇怪,畢竟要算計這等老狐貍絕非容易,就連吳羽是示弱誘馬軒主動進攻,也已被他猜到瞭幾分。

  但馬軒之所以妄動的主因卻是先前從未想到的因素,他無法這般快就追上吳羽的思緒。

  「你的意思是……反正馬軒來攻已是箭在弦上,所以你索性示弱,加點推力給他?」

  「盟主明慧,正是如此。」吳羽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少林寺的參與恐怕也讓馬軒受到瞭極大的壓力,因此頗為失常,不然也不會使出讓李晨誅發難的損招。說來這一招用得還算高明,正好利用在下與遠雄堡間的梁子,無論盟主如何處置總難以面面俱到,再加上會盟來攻這一擊,本來可以一舉擊滅本盟,隻可惜李晨誅妄自尊大壞瞭事,若他願意先與金賢宇暗中通聯,兩人一明一暗互為掩護,即便榮華大師站在在下這邊,這風波也難平息,算是馬軒失策吧!」

  聽到此處,雖知這可能性已然湮滅,姬平意仍不由悚然。說來那日在大廳之中也是極險,若非李晨誅自以為是,跟金賢宇的不睦浮上臺面,反倒逼得金賢宇站在中立,遠雄堡好歹也是威天盟中要角,要平息紛爭,說不定姬平意也隻能選擇犧牲吳羽,隻是這種話萬萬不能宣之於口。

  不過馬軒這一手也真是狠辣,吳羽的神秘來歷確是一大弊病,雖說保持神秘讓敵人難以捉摸,卻也有讓自己人懷疑的可能。如果不是榮華大師力挺吳羽,加上暗中調派少林寺高手前來,助自己穩住陣腳,吳羽這示弱誘敵之計怕是根本不可行……

  想到大廳裡榮華大師與吳羽打的機鏤,姬平意猛然一震:「莫非……這一計的真正主使……竟是榮華大師?這……這怎麼可能?」

  「盟主啊盟主。」聽姬平意叫瞭出來,吳羽忙不迭地捂住他的嘴,動作雖顯無禮,卻更令人感受到其中不容間隙的緊張:「這等事豈能說出來?」

  「喔……」被吳羽一警告,姬平意心下更驚。雖知若真是榮華大師主導,以少林寺暗伏的實力,這一仗威天盟其實勝算不低,再加上商月玄暗中搞鬼,即使不能一舉覆滅黑道聯盟,要解決掉馬軒的勢力該當不難。

  隻是這樣算來,威天盟等於被少林寺當槍來使,身為一盟之主,姬平意怎麼想都覺得不喜。他看瞭看吳羽,松開來的嘴上微啐一記:「好個少林派,我今日才見識到名門正派的威風,來這一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