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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醫廬亂戰

  一行人曉行夜宿,離開怡心園後沒過數日便接近瞭醫廬,本來依李起俊所想,眾人該當不顧其它,趕快進入醫廬,先保得血蟾木無虞再論他事,可太史軒和司徒祥所言也是有理,一來敵人不知血蟾木之事,除非怡心園內便有奸細,否則楊梃想趕在自己眾人前面實是難如登天,二來眾人武功是夠高瞭,即便遇上楊梃本人也有一拚之力,但會園藝的卻是一個也沒有,先往鎮上去尋園丁好方便移植樹木才是正理,是以眾人先入鎮約好瞭園丁,準備好瞭一切,這才轉向醫廬。

  沒想到才剛走近醫廬,便聽得樹木倒落聲起,眾人互望一眼,均看出瞭彼此目中的驚慌。醫廬這兒住瞭辛婉怡,旁邊鎮上之人敬她醫術,無人敢入此伐木,這樹木倒落之聲,除瞭特地來伐血蟾木者外再無其它,而血蟾木能克「洪濤無盡」乃威天盟中機密,除當日廳中眾人外再無一人能知,楊柔依身處嫌疑,乃眾目所向,自是被看管得緊緊的,怎麼還會有人能捷足先登?

  甚至來不及互望一眼打個暗號,也管不得暴露行蹤,眾人已飛身而起,直往醫廬而去。

  等到眾人進入醫廬范圍時,看到廬外林木,心下已不由打瞭個突,在場的蒙面黑衣人雖隻三人,其中兩人一個伐木,一個在血蟾木上淋著一種色呈青綠,說不出惡心的液體,觸及血蟾木時隻見青煙升起,競使得硬比金鋼的血蟾木迅速腐化,毀成那樣無論制藥或雕木都成瞭不可能。

  幸好眾人雖有拖延,仍算來得及時,四棵血蟾木中還有一棵未倒,但三人聽到眾人衣衫破風之聲,下手更加快瞭,若非那液體毀木雖快,但血蟾木高挺拔天,便倒下來也是好大一棵,要毀之頗花時間,隻怕連剩下這棵都來不及救呢!剩下一棵甚至來不及砍,眾人已到瞭跟前,那停在外頭望風之人一聲呼哨,原本忙著毀木的兩人拋下瞭手中工作,拔劍迎瞭上去。

  望風那人似是為首者,與吳羽戰到瞭一處,另外兩人一對李起俊手中鋼鞭,一人則是單打獨鬥石漸的兩大弟子,場中登時分瞭三處戰團,彼此均知接下來孰勝孰負,關乎各自大業,絕對輕忽不得,手上再無試探,一時間戰瞭個難解難分。

  手中鐵鏈與黑衣人手中長劍不住往還,吳羽開始時嘴上還掛著笑意,但戰得一會,面上表情便變得凝重。眼前這黑衣蒙面人一語不發,顯是不願讓自己眾人有任何|點看穿他身份的機會,但當另外兩人努力毀木之時,他卻在一旁看好戲,隻美其名曰望風,顯然身份還在兩人之上。

  吳羽本知此人多半是三人中武功最高明的一個,但當真動上瞭手,方知此人招式之精、力道運用之妙,更重要是劍法中的氣勢,若論實力隻怕還在邵雪芊之上,想來若非馬軒,便是楊梃親至。

  本來若論當年實力,便是楊梃與馬軒連手,要勝他也是難上加難,但兩邊所修都是正道功夫,年紀愈長功力愈深,但吳羽身受金龍刺之創,所中又是琵琶骨要害,便連運功都難,雖說他自己摸索出瞭一套運功路子,少受傷創幹擾,但功力卻打瞭不少折扣,面對眼前此人光以功力相較竟是難占上風,隻靠著長煉揮舞詭異莫名,加上運使精妙,一時之間鬥瞭個旗鼓相當。

  偷眼望向別處,石漸的二徒太史軒、司徒祥連手威力雖是不弱,但他們的對手顯然也是影劍門中的頭臉人物,以一敵二雖是落於下風,卻仍能苦苦支撐,采取守勢的劍法於苦守之中時出奇招攻敵,往往迫得太史軒、司徒祥兩人非得退守再重組攻勢,雖是以眾凌寡,但要獲勝卻還得花上一番功夫,至於單打獨鬥的李起俊,手上卻已漸漸落到瞭下風,隻是他受全極中真傳,實力當真不弱,鋼鞭揮舞間風聲呼呼,迫住瞭對手長劍進襲,便最終必要落敗,也非數十招內之事。

  看清瞭場中局勢,吳羽嘴角微泛冷笑,手中鐵鏈突地一轉,從靈活遊動變成瞭威猛霸烈,他的對手不由嚇瞭一跳,隻那黑衣人劍上也真有高深造詣,竟能在鐵鏈與一旁鋼鞭構成的風聲呼呼,幾難聽到旁聲之中,純以直覺感覺出吳羽手中鐵鏈已由一分為二,一根舞得威猛,不輸金賢宇手中鋼鞭,另一根卻是靈巧若蛇,配合之下威力愈增,手中長劍變招相應,雖處下風仍是難敗。

  「呼呼呼,這劍法果真不弱,」

  冷冷笑著,吳羽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壓過瞭獵獵風聲,場中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光看劍法,已是第一流高手境界,隻可惜無論閣下是哪位,終究是遇上瞭在下,若光隻有這等造詣,要勝在下隻怕是難……何況我們這邊還有援兵,留在鎮上的人晚些就過來瞭,如若閣下再無救兵相援,等在下這邊的人到瞭之後,別說是毀樹瞭,恐怕連全身而退都難,閣下何不痛快的束手就擒?也免瞭在下一番辛苦,說不定石爺那邊,還可留你等全屍。」

  本來正被對方的劍法迫得手忙腳亂,隻覺對方劍法著實高明,靈幻變化之間便不若楊梃等人高明,也差不瞭太多,自己能守到此時,已看得出全極中實力之高深,該當已在威天盟眾人之上。

  李起俊聞言心中大喜,雖知吳羽隻是虛張聲勢,留在鎮上召集園丁的姬夢盈武功實不足道,便是及時來此,對戰況也無多少幫助,但對方卻未必知曉此事,聞訊之下豈不心驚膽跳?

  雖說專心應敵,鋼鞭與長劍連番交觸,化出金星點點,李起俊再無餘裕觀察旁人,但聽身後風聲,顯然太史軒、司徒祥兩人聞訊心喜,掌風愈發激切,迫得那黑衣人有守難攻,待得兩人得勝後援護自己,想必眼前此人也可輕易解決。

  心喜之下手上愈發起勁,鋼鞭本就是剛烈威猛的兵器,李起俊心情奮發之下,手中鋼鞭使來格外猛烈,若非眼前那人劍法亦高,輕柔飄忽之下雖與他的手段恰成反比,但以柔克剛,卻恰恰制壓著李起俊的戰術,隻待勁氣一過便即動手反擊。

  眼光飄飛,見李起俊起勁之下,鋼鞭漸漸扳回瞭局勢,另一邊太史軒、司徒祥以二敵一,漸漸也占瞭上風,尤其為瞭避免被敵人趁虛而入,三人漸漸調整戰圈,互相背靠著應敵,太史軒、司徒祥出手敦實沉穩,李起俊威猛的戰法也是步步為營,這般打法反倒是敵人無法發揮劍法靈幻飄動的本質。

  雖說騰挪進退之間難免不便,但背後交給瞭自己人,隻須全心應對面前敵人,無後顧之憂下實力愈增,倒也是面對實力在己之上的強敵時最好的方法,名門高徒,果有真實本領。

  見己方占上風,吳羽嘴角飄笑,但他所面對的那人卻是不焦不躁、陰沉至極,即便知道已占劣勢,吳羽手上也占不得優,仍打得進退有節。雖被吳羽靈巧變幻、無所不至的鐵鏈環在當中,彷佛被困蛛網的蝴蝶,反撲的勁道卻一點不弱,像是隨時都能夠破網而出、鴻飛冥冥一般。

  見那人雖已勢弱,仍是苦苦支撐,吳羽微微皺眉。用鐵鏈的是他,他自然最清楚其中威力,手中五指皆煉,現在也隻用瞭姆食二指,貌似威猛凌厲,實則虛張聲勢多於實質攻擊,本打算一旦那人意欲脫圍而出,當施出絕招突破圍困之時,身形動作間必有破綻,到時候他再施一煉,便不能留下此人,也要他吃不瞭兜著走,但對方雖被自己所惑,卻選擇瞭苦苦支撐,隻守不攻,全無脫困打算,也不知是在等待援軍,還是另有秘招,吃定瞭自己現下的手段絕對收拾不瞭他?「別再等瞭,沒有人來的,」

  見那人仍在苦撐,吳羽心知這樣下去自己雖是必勝,但也得花上不少功夫。他倒不以為多花力氣是壞事,隻夜長夢多,敵人竟能得到如此秘密消息,想必在威天盟中必有內奸,早知道來此護血蟾木的人手,除瞭搶在前頭毀木之外,說不定還另外安排瞭人手,隻是吳羽早在進林之前,便已上心此點,邊行邊顧慮四周,確定整個林中除瞭眼前這三人外再無旁人,想來敵人便有準備,也不在後續的援軍,「與其繼續苦撐,何不放手投降?」

  聽身後李起俊雖是冷哼一聲,顯然自己這般婆婆媽媽的多言,著實令他聽瞭不喜,畢竟修練武功到瞭如此程度,心志必堅,要以言語磨卻敵人鬥志,令敵人不戰而降,當真是書呆子的空想言語。

  隻是李起俊雖扳回局勢,敵人武功仍實勝他半籌,要拚得平手已花上瞭全力,根本沒空來跟他吵嘴。吳羽心下瞭然,但他之所以多言,卻不是為瞭消磨敵人鬥志,而是為瞭多加刺激。

  凡有刺激,必有反應,江湖經驗的多寡差別,便在看瞭敵人的反應之後,能夠研悉敵人的心態到什麼程度。眼前這三個黑衣人聽瞭自己話語,面對自己這人劍法全無波動,顯然心態澄平如鏡,心理的修為確屬江湖第一流高手境界,但另外兩人劍法雖是不及,卻全沒有應有的動搖,反而更見沉穩,彷佛在嘲笑他的言語一般,手上絲毫沒有放松,反迫得更加緊瞭,吳羽心念電轉,不由覺得敵方的心理,與自己先前所慮真有些許差異,或許原先料敵之中還真出瞭點差錯。

  眼角飄瞭一旁猶然挺立的血蟾木一眼,吳羽心中盤算著對方的打算,陡地一個念頭浮上心湖,吳羽冷冷一笑,手中鐵鏈攻勢突變,威猛凌厲與變幻無方配合無間,即便對手劍藝高深,但遇上他這似鞭似鐵,既柔軟又威猛的攻勢,一時間仍難以抗禦,隻能以守代攻,盡力拖延時間。

  隻是吳羽這一凝神應敵,對自己人的防護就差瞭許多,連原本暗中使煉,打亂與李起俊相敵那人腳步的手段都不得不收瞭起來,隻吳羽動作太過微細,竟連被他暗中相護的李起俊都沒發覺此事,隻覺得手上壓力又重瞭幾分。

  若非李起俊興奮之下,使發瞭鋼鞭愈見其剛猛威烈,八成實力加上兩成氣勢,竟發揮瞭十成功夫,以拙破巧、以剛勝柔,迫得敵方長劍難施其威,隻能巧變以應,雖說這等猛藥隻有一時之效,難以撐持到最後,但比之立刻敗下陣來,仍是好得太多。

  至於與太史軒、司徒祥相對的那人,一來武功似較高些,二來兩人傳承瞭其師的風格,掌風雖是猛烈,迎敵的手段卻以穩為主,雖是力勝於敵,但要這樣不出奇招,隻穩穩當當地取下勝利,要花的時間卻是不少,期待他們提早破敵,隻怕比希望李起俊獨力勝敵還要難得多。

  便在吳羽鐵鏈變幻,困得那人欲振乏力,漸漸守不住的當兒,身後異變突起!吳羽隻聽得一聲含悲怒喝,心頭一凜掌中鐵鏈精招盡出,恰到好處地破開眼前黑衣人突地反攻的長劍飛舞,即便敵人已施出瞭全力,仍被迫退瞭幾步,還信手一揮打掉瞭不知從何而來的一枝袖箭。

  吳羽猛回頭時,卻見李起俊七竅溢血,滿臉怨怒不甘、不敢置信的神情,整個人連人帶鞭,直往身前那黑衣人撲去,竟是全不顧黑衣人指向自己胸前的長劍,一副打算與敵偕亡的樣兒。

  而在李起俊身後,本與他相背應敵的太史軒、司徒祥兩人似想要救應盟友,整個人都轉瞭過來,甚至連眼睛都忘瞭留在敵人身上,犯瞭如此大忌,那黑衣人自不會放過,長劍似收勢不住向前一遞,司徒祥還沒來得及回身,那長劍已自他胸口穿出,一時鮮血泉湧,顯是致命之傷。

  垂頭看著突出胸口的長劍,司徒祥臉上的表情,便與李起俊一個樣兒,身旁的太史軒更是滿面驚惶,彷佛不敢置信自己所見,與自己一起長大、一起在石漸門下習藝的師弟,竟就這樣丟瞭性命!

  「你……你竟然敢……」

  滿面驚惶地轉回頭,原本以二敵一時臉上連汗水都不見一滴的太史軒,此刻已驚出瞭滿頭大汗,隻汗水還悶在體內,尚未溢到背心,與酣戰中全身汗濕的李起俊成瞭極端的對比,但師弟被殺的震驚令他手腳漸慢,單打獨鬥下更非敵人對手,更不要說原本守在他背後的李起俊已撲向敵人,背後放瞭空城,一時間太史軒也被攻得手忙腳亂,掌法大失常規,功力甚至難施一半,若非敵人似也耗瞭不少力氣,難盡全力,怕太史軒早要與師弟一同斃命瞭。

  知道李起俊已敗、司徒祥又死,眼看太史軒也非黑衣人對手,若自己再不加油,待三個黑衣人緩過手來,連手應敵之下自己的勝算更微。吳羽輕嘆一聲,手中鐵鏈如靈蛇舞動,蕩開瞭面前那黑衣人長劍,隨手一揮,姆指鐵鏈揮擊太史軒的對手,硬迫他不得不退開幾步,放松瞭對太史軒的逼殺,食指鐵鏈則是靈巧流動地遞往被李起俊撲向的那人,輕緩飄逸地封住瞭他的退路。

  「不好!」

  被吳羽靈幻變動的鐵鏈逼退,三人中為首的那黑衣人退步之間,長劍連忙擺開架勢。方才那一戰中他已發覺,吳羽的武功隻怕比之石漸、全極中等輩還要高上半籌,要敗自己絕非難事,一旦自己劍勢一偏,接下來便是勝敗分明。

  沒想到吳羽不續攻自己,反而對自己同來之人暗施陰手,與太史軒對決那人也還罷瞭,畢竟他已占瞭絕對上風,逼殺太史軒隻在數步之間,大不瞭退上幾步,先避開吳羽的殺招再說,而吳羽如此下手,也隻是為瞭幫太史軒解危而已。

  但吳羽對李起俊對面那黑衣人的下手,卻是狠辣莫名,李起俊那豁開一切的搏命一擊,原本就不好對付,畢竟李起俊功夫走的本就是威猛一路,雖是身受致命重傷,功力消散,但全然斷絕後路的一擊,卻更顯威猛難當,他對面的黑衣人使的是長劍,走的是輕靈一道,本就不適合應對重兵器的搏命猛攻,遇上這等對手須以循環遊鬥之法應對,消耗敵人力氣才是正理,偏生吳羽這一手,硬是斷瞭那黑衣人所有的退路,隻能硬對硬搏李起俊的殺招,前後夾擊之下豈有活路?

  偏偏吳羽的時機選得太妙,他發覺時已然無救,即便丟下不該暴露言語的顧慮,那一聲不好仍是改變不瞭戰局,隻聽得李起俊對面那黑衣人一聲沉哼,身形向後猛退,拚著挨上吳羽一煉,也要避開李起俊的致命一擊。

  沒想到背心觸到鐵鏈後,那黑衣人身形卻是一震,不由自主地向前猛撲,恰好迎上瞭李起俊那一鞭硬搠,雖說他的長劍同時也穿透瞭李起俊心窩,卻是同歸於盡。

  沒想到自己才被迫退幾步,場中戰況已變化如此,面對吳羽的那黑衣人不由一慟,他今日所帶出來的全是最親近的高手,可以說除他的命令外再不聽其它,便是楊梃也難指揮,沒想到卻被吳羽下手陰瞭一個,損失可非區區李起俊之命所能彌補。

  隻是他也知道自己非吳羽對手,何況方才自己的親信?可挨上一煉也要退開,卻變成瞭向李起俊——鞭撲去,想來該是吳羽煉上施力的手法詭異,借力打力的手法改變瞭自己親信的趨退方向,如此功夫他自嘆弗如,再拚下去可不行。

  本來若以他與餘下那人之力,加上久經習練的連手之威,要對付一個吳羽該還有勝算,但司徒祥與李起俊雖死,可還留下瞭一個太史軒,親眼見到瞭師弟之亡,想必太史軒接下來必是全力以赴,這樣打下去勝敗難定,與其繼續苦撐,還不如先退再說。

  心意已定,那黑衣人撲向吳羽,同時一聲鷹唳,同黨隨即會意,舍下瞭太史軒,長劍徑自遞向吳羽後心,竟成瞭前後夾擊之勢!

  「搞……搞什麼……」

  被場中急劇的變化弄得心神大亂,被丟在一旁不管的太史軒動作足足慢上瞭一步,眼見吳羽被兩人前後夾擊,心知吳羽若敗,光靠自己別說護不住血蟾木瞭,恐怕連活下去都難,他啐瞭一口,也沖向吳羽身邊,好與他一同應敵,先退瞭眼前強敵再說。

  眼見太史軒已沖到瞭吳羽身邊,黑衣人對同黨使瞭個眼色,腳尖點地變瞭方向,身形突如其來地從前沖變成上升,隻聽吳羽叫聲不好,「中計瞭,太史兄趕快……先護血蟾木要緊!」

  「咦?」

  全沒想到會有如此變故,太史軒還來不及反應,隻聽得半空中黑衣人一聲冷笑,方才用以毀木的異色汁液潑灑而出,直往血蟾木灑去,從沖前、變向到潑灑汁液,動作全然一氣呵成,顯然這便是黑衣人之計,一邊想辦法脫身,還不忘瞭要毀掉血蟾木。

  雖說樹身高大,這一臨時潑灑的效果,絕不像剛剛將血蟾木砍倒後慢慢毀壞般徹底,但那汁液毀木之效顯著,這一下若潑得實瞭,留下來能夠使用的部分怕也不多,要有足夠的分量來克制「洪濤無盡」更是休想。

  「啊……」

  眼見那汁液就要潑到血蟾木上,突地眾人面前人影一閃,一道人影已沖瞭過來,擋在碩果僅存的血蟾木前,讓汁液整個潑灑在他身上,竟是以身護木,擋住瞭黑衣人意在必中的一擊,隻看得那兩個黑衣人一怔,差點連逃離的身形都跌到瞭地上,竟是太史軒以身護木!

  雖說汁液沾身,整個人頓時消蝕,啊啊連聲之中,沒一會兒已蝕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隻剩下被蝕到肌肉化水、骨頭露出,模樣看來頗為嚇人的他,卻讓血蟾木一點傷勢也沒有。

  「太……太史先生,」

  似也沒想到太史軒竟會如此壯烈,吳羽像是想阻止都來不及,隻怔在當地,好不容易才迸出話來,「沒想到你……竟然會……回去在下一定如實向令師稟報,太史先生壯烈成仁,護得血蟾木不失,先生英靈不隻怡心園,我棲蘭山莊必也追念,香火永續不斷……」

  聽吳羽這般說,臉上已被蝕到瞭骨頭,連眼都快看不清楚、話都說不出來的太史軒隻能勉力伸手,指向立在血蟾木前的吳羽,啊啊連聲,似是臨死之時,都在關心事關重大的血蟾木下落,連高飛遠走的兩個黑衣人都不由自主地互望一眼,腳步都慢瞭幾分,顯是難以想象石漸的弟子之中,竟有如此壯烈人物,若非吳羽還得護著血蟾木不失,要追敵人該是可以追得上的。

  便這須臾之分,遠處已傳來瞭人聲,原來是姬夢盈與找來的園丁們終於駕到,兩個黑衣人心知要毀木已是難能,立時便退瞭去,隻餘好不容易趕到的姬夢盈望著場中種種,尤其是地上隻剩下一副黑骨的太史軒,登時嚇得花容失色,扯著吳羽衣袖隻是簌簌發抖,連話都問不出來瞭。

  「放心、放心,小夢盈,沒事的……」

  見姬夢盈猶然悚懼,牽著自己衣袖隻是發顫,吳羽也知不能指望姬夢盈接手護住血蟾木,好讓自己徑自追敵,兩個黑衣人早不知逃到瞭哪兒去。

  他指揮著在旁看好戲,眼中幾乎都寫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園丁們開始移植作業,一邊伸手輕拍著姬夢盈的小手,好生安撫著她,「是敵人早來一步毀木,總算我們來得及時,好不容易救下瞭一棵,隻可惜……李兄與司徒兄戰死、太史兄更為護木而壯烈成仁,千古流芳,實令我輩感佩。」

  「嗚……」

  雖知行走江湖,總會遇上生死場面,姬夢盈自己雖沒有親手傷過人命,但死屍總也見過許多,可死時猶然怒目睜眉、滿是不甘的李起俊,與一臉不信驚訝的司徒祥不說,太史軒竟落得死無全屍,隻剩下黑黑的骨頭挨在地上,那等模樣實在太過可怕,教她如何不懼?也不管旁人目光,隻牽著吳羽衣袖不住發抖,「究竟……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究竟是怎麼死的?」

  「這個嘛……」

  蹲瞭下去,仔細檢視瞭李起俊與司徒祥的屍體,至於太史軒這邊一來死相實在太糟,令人不敢靠近,二來那汁液顯然有毒,自不敢隨意碰看完瞭傷口,吳羽咋瞭咋舌,「剛才真的好險,沒想到那黑衣人竟也習得『洪濤無盡』這功夫,我倒是小瞧瞭他,若非我遇上的不是馬軒而是他,猝不及防之下隻怕還得吃虧……沒想到敵人之中除瞭首惡之外,竟還有旁人修瞭這功夫,造詣顯然還不弱,這下子回去得跟石三爺好生商議,有此修為,敵人可不簡單呢!」

  「那……你沒傷到吧?」

  雖知他即便因金龍刺拖延瞭武功進展,仍不是全極中等輩能夠輕易傷之,敵人之中除瞭楊梃外,旁人隻怕要和他平手相爭都難。馬軒雖也是高手,比之楊梃總還差瞭一截,自不可能傷到他,但關心則亂,眼前景況太過嚇人,姬夢盈想不擔心都不行。

  「沒事沒事,」

  輕拍著姬夢盈纖手,著她放松一些,吳羽微微一笑,眼角輕飄瞄到瞭一絲似有若無的黑色人影,隨即站到瞭血蟾木旁,看著園丁們的作業,「接下來……就得將這寶貝移到怡心園去,讓它放在石三爺的眼界之中,到時候再看石三爺與婉怡如何處理,總之會讓那票黑衣人吃不瞭兜著走。倒是小夢盈你回去時得小心,敵人勢力不弱,說不定還會來個回馬槍,你我兩人未必能護得住血蟾木,接下來……恐怕得日夜趕路,趕快回到治心園是正經,你先休息一下吧!」

  「夢盈不小瞭,」

  聽他總掛個小字在嘴邊,姬夢盈小嘴微嘟,總算是放開瞭他的袖子。雖知吳羽如此言語,表面上是告誡自己接下來擔負重責,實則是要她自己小心。雖還是不喜歡他把自己當成小孩,但這般關懷言語,即便母親也很少說出口來,姬夢盈自然高興,語氣也放緩瞭,「這趟回去,夢盈一定能保得血蟾木周全,畢竟這是唯一能夠對付『洪濤無盡』的寶貝瞭……」

  一邊說著,一邊俏皮地向吳羽眨瞭眨眼睛,彷佛在告訴他她也不笨,知道要在言語上配合他作戲。吳羽會意一笑,低頭下來檢視已被蝕得全然漆黑的血蟾木,卻見其中一棵蝕得比其它幾棵都要快些,嘴角不由飄起一絲笑意,心中的念頭又多瞭一層印證,接下來回去……就要大戰瞭。

  「怎麼回事?」

  見吳羽看著地上黑木發笑,姬夢盈偷眼望瞭望一旁工作著的園丁們,一邊悄悄靠近瞭他,悄聲問道,「這些被毀掉的東西……有什麼不對嗎?會不會……還有毒?」

  「沒什麼不對,隻是李代桃僵的手段,不隻我用而已,敵人也會……這可精彩瞭。」

  雖不知吳羽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見他如此開心,不知怎地姬夢盈也開心起來。雖說自己這邊也是損失慘重,但總算是護住瞭血蟾木,回去能向石漸他們交代瞭,即便是太史軒等人的死也有瞭代價。

  她雖不太敢想象看到徒兒之死,石漸和全極中會有什麼反應,但總歸是完成瞭一件事,自己的任務總算是完成瞭一半,總算能向母親證明自己不是敗事有餘的小孩子。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將徒兒活生生、好端端地送瞭出去,沒想到回來竟變成瞭屍首,全極中根本不願相信自己的眼睛,沖著吳羽便是一聲怒吼,「為什麼起俊會……會死?你說啊!」

  看著一旁的石漸,似不敢相信般,顫著手去觸碰司徒祥的屍首,以及另一邊太史軒的骨灰壇子,抖著的嘴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身後的解明嫣雖是伸手按在丈夫肩上意欲安撫,櫻唇上下碰瞭碰,卻也無話可說。

  吳羽輕籲瞭一口氣,即便將血蟾木帶瞭回來,但威天盟損失卻不少,這一仗也真難說是勝瞭:「不知為何消息走漏,我們到時敵人已先動瞭手,好不容易才阻止瞭敵人的行動,李兄和司徒兄卻因此而歿,太史兄則是為瞭護木,以身擋住敵人毒物壯烈而亡。」

  「怎……怎麼會?」

  聽到吳羽話語,本來還沉浸在哀傷之中的石漸不由醒瞭一醒,隻是全極中魁梧的身軀擋在吳羽身前,身形矮小的他可搶不過義弟,便問也隻能顫著聲音。他可全沒想到,太史軒竟如此壯烈身亡?雖說這等行為為他爭瞭不少臉,但卻掉瞭性命,教他如何承受得住?

  「你……那為什麼你什麼事也沒有?這小鬼頭又幹什麼去瞭?」

  一來傷徒兒之死,二來吳羽言語之中頗著重太史軒護木身亡的功績,反而將徒兒的功勞淡化瞭,原已一肚子怒火的全極中自然吼得更是大聲,戟指指向一旁瑟縮的姬夢盈。

  他雖也知道吳羽武功極高,敵人該當傷他不得,姬夢盈小姑娘的實力還上不得戰場,不參與戰鬥的結果自然是一身無事,但怒火已燒透瞭心,看著毫發無傷的吳羽和姬夢盈,是怎麼也看不順眼,「卻害死瞭……害死瞭我的徒兒……為什麼?」

  「不隻因為消息走漏,敵人捷足先登,」

  見眾人的目光都望向瞭自己,隻有瑟縮的姬夢盈躲到瞭母親身後,吳羽站前瞭半步,眼瞪眼地把全極中的氣勢打瞭回去,「而且來的還非是小輩,雖隻三、四人,卻是敵人的高手,與我相爭那人劍法不凡,交戰中卻沒用上掌法,若非楊梃蓄意隱藏,便是馬軒與在下交手,而與幾位小兄弟交手之人的功夫也是不差,才有這等結果……」

  「是馬軒親至?」

  沒想到不隻消息外漏,竟還引來瞭敵人為首高手,石漸不由吃瞭一驚。

  想瞭想吳羽的話,邵雪芊等人不由搖瞭搖頭,相視間皆有懼色,不過這也解釋瞭這場戰的結果。

  若是馬軒或楊梃到瞭,隨身之人必是其親衛好手,吳羽也還罷瞭,太史軒、司徒祥與李起俊的實力卻差瞭一截,姬夢盈更不足論,能保得一棵血蟾木回來,已算是極好的戰果。

  但這除瞭證明威天盟中有內奸外,還證明瞭敵人對血蟾木的重視,從聽得這消息到吳羽等人出發,威天盟並未花上太多時間,便有內奸傳訊,除非影劍門的總部就在左近,否則怎也不可能趕得上。

  石漸嘆瞭口氣,雖仍有哽咽,聲音卻漸漸恢復瞭正常,「不過馬軒帶的人卻是不多,顯然到的也甚是倉促,否則吳兄等人也趕不上,隻是這內奸的問題,還得好生參詳,畢竟兩軍相爭、軍情為先,若敵人對我們的消息瞭如指掌,我們卻對敵人一無所知,這一仗也不用打瞭。」

  「沒錯,先捉出內奸,看看是誰害死瞭起俊!」

  氣得臉上生火,臉紅耳赤的全極中怒目瞪視,卻在邵雪芊身後找到瞭正主,若非金賢宇拉住他,怕他早要跳過去揪住那人領口瞭,「就是楊傢這小賤人放出消息,才會害死起俊,這回無論誰護著她都不管,我非讓她為起俊償命不可!」

  「話可不能這麼說,」

  從聽說消息外漏開始,邵雪芊就揪著心,沒想到全極中果然把矛頭指向楊柔依,她雖不想面對盛怒中的全極中,卻不能不護著她,「這幾日柔依都在雪芊眼下,不然就是婉怡或明嫣照顧著,可說看管得滴水不漏,這消息外漏,怎麼也不可能是從柔依這邊出去的,老五你硬要把罪名安在她身上,難不成是當大嫂和三嫂都是瞎子,管不瞭事嗎?」

  「我哪知道你們怎麼看管的人?」

  怒到瞭極點,沒想到邵雪芊還是護著楊柔依,就連解明嫣也站到瞭畏縮的楊柔依身邊,全極中手按鋼鞭,幾乎就要動手,「消息是走漏出去瞭,在這怡心園中,除瞭楊傢這小賤婢外,還有誰會是內奸?你們若還要包庇,休怪我不顧兄弟情義。」

  「哎,老五你冷靜冷靜,」

  雖說語音哽咽,但石漸卻明顯比全極中冷靜的太多,早已恢復瞭平日之智,隻目光卻不敢再往徒兒的屍首身上看去,「從吳兄他們出發之後,你我就把怡心園的防務調整過瞭,內圍是怡心園的舊人,外面則是由你遠雄堡的人馬固守著,便說不上滴水不漏,除非是你我的身手,否則要進出個人也是不易。何況小姑娘一直在嫂子們的看護之下,怎也通不瞭消息的……何況若……若他籌謀已久,早先便伏下瞭人也是可能,也未必是楊侄女的問題……」

  「哼,」

  被石漸這樣安撫,全極中的性氣算是平復瞭些,他何嘗不知在大夥兒謹慎小心之下,身為眾矢之的的楊柔依絕無與外走通消息的可能,隻這火氣還是平復不瞭。

  他恨恨地瞪著楊柔依,霸烈憤怒的目光似要穿透翼護她身前的邵雪芊與解明嫣等人,「這回的事,就當……就當不是她好瞭,可小……小姑娘你給我安分些,若讓本座看到你有什麼異動,到時候休怪本座無情丨,」

  見全極中雖是退瞭回去,還不忘撂下狠話,石漸搖瞭搖頭,那模樣就像是對這結義兄弟的性子很是不滿,隻是眾人早習以為常,卻是不想再多話什麼瞭。他轉過瞭頭,對著纖手輕撫血蟾木樹幹,盈盈雙目中似要滴淚的辛婉怡發瞭話:「四棵血蟾木中還保得一棵,也算是蒼天不絕本盟瞭,吳夫人請莫悲傷,先跟下人去把血蟾木移植好,再論該如何利用此物,如何?」

  「是……」

  聽辛婉怡聲音之中帶些苦意,邵雪芊與解明嫣也知她心下傷悲,隻抑著不肯表現出來,畢竟這血蟾木是辛婉怡的先師自域外帶回,便不說這寶貝有多麼貴重,終究會令人睹物傷情,何況又被毀得隻剩下一棵1辛婉怡雖是醫者,對病人的生死早看得慣瞭,心性終還是女兒傢的多愁善感,看到這東西如何能不傷感?邵雪芊輕輕拉過好友,溫柔地給瞭她一個摟抱,解明嫣則是暗地裡遞瞭手絹過去,之後便走回瞭石漸身邊,畢竟丈夫喪瞭徒兒,傷心怕也不在全極中之下吧!

  「接下來……就看這東西怎麼用瞭,」

  冷目瞪向吳羽,隻覺這人的醜臉比以往更加討厭,畢竟若非此人帶隊,換瞭自己親往,也許徒兒就不用死瞭,隻是此人才智不弱,便論武功也不在自己之下,全極中滿腔怒意一時間還是得壓抑著,「吳夫人,接下來就看你的手段瞭,千萬別讓本座徒兒之死白費,本座可等著你趕快把對付敵人的東西備齊,好為吾徒報仇雪恨,可別疏忽!」

  「這是自然……」

  腳步微顫,一不小心向後一倒,正落在吳羽懷抱之中,辛婉怡雪靨微紅,卻偎緊瞭丈夫不肯出來,連全極中那似帶挑釁的言語都像沒聽在耳裡,「婉怡必會努力的……」

  讓辛婉怡自去研究藥物,吳羽與石漸等人回到廣廳中,眾人才剛落座,石漸已忍不住問起:「這次護木之役,吳兄居功厥偉,才能保住這最後一棵血蟾木,老石在此先致過謝意。隻是這回又遇上瞭敵人,說不定還是那馬軒出手,不知敵方實力若何?還請吳兄明說,以為應敵之算。」

  其實不隻石漸,眾人心中都有這疑問,畢竟這批敵人實力太過高深莫測,雖已確定是影劍門中人,但楊梃、馬軒既能將自傢兄弟瞞得這麼久,可見心機之深,眾人所知的影劍門實力,說不定就是楊梃、馬軒等人放出的煙幕而已。

  除瞭當日棲蘭山莊裡的邵雪芊與姬夢盈母女外,就隻有吳羽有直接迎敵的經驗,眾人自不能放過這般直接的消息來源,方才若非心傷徒兒身死此役,怕性急的全極中早要問瞭,隻沒想到竟會被石漸搶瞭個先,臉上不由又紅瞭一塊,隻沒哼出聲來。

  「關於此事嘛……在下得要先說,當日之戰雖有交手經驗,但敵人心機既深,也不知使出的是否真實本領,又或隻是迷惑我1煙幕,」

  吳羽吐瞭口氣,搖瞭搖頭,「畢竟若非敵人刻意故佈疑陣,突如其來對血蟾木下手,令在下措手不及,太史兄也不必以身護木,死得如此壯烈……」

  「是啊……」

  聽吳羽又提到瞭徒兒,石漸口中一窒,雖說行走江湖長久如他,對生死早已看得開瞭,但一仗就死瞭兩個徒弟,光看司徒祥死時那又驚又惑、不甘不信的臉,他便老懷難安,更不用說太史軒雖死得壯烈,卻是連具全屍也沒有。

  雖知那是對染毒的屍體所不得不為的辦法,但隻能看到骨灰壇,他對吳羽卻不是沒有怒意,隻是光太史軒會為此壯烈身亡,就令他難以相信,心痛之下更不可能對吳羽沒有質疑。「但……總歸是條線索,還請吳兄巨細靡遺地說明清楚。」

  「這是自然,」

  吳羽點瞭點頭,手指輕叩桌案,似在回想當日種種,「當日遇上敵人時,在下面對之人劍法高絕,顯然在這方面已下瞭不少苦功,應對起來頗為吃力,也迫得在下無力應援幾位小兄弟,是以在下以為,那人十有八九是敵人首腦,但對方從未吱聲,何況在下也沒聽過楊四爺或馬掌門的聲音,自也無法辨認,隻是那人乃為首之人,旁人皆聽他調度,加上劍法上的造詣,雖差全五爺一截,卻也不輸得太多,是以在下大膽假設,那人該當是馬軒馬掌門無疑。」

  「接下來便是對上太史兄與司徒兄連手的那黑衣人瞭,此人武功也不弱,但對石三爺兩位門徒的武功,卻像知曉不深,是以單打獨鬥或能取勝,但兩人連手便令他落在下風,隻是劍法高明,是以打到最後,仍是輸不太多,難以速勝,也牽制兩位無法應援李世侄……」

  「所以你就讓我徒兒單獨面對強敵瞭?」

  聽吳羽說到現在,還沒講到自己徒弟身上,加上言語中過於看重太史軒,令全極中不由怒火中燒。太史軒是壯烈成仁瞭沒錯,可自己的徒弟也是英勇戰死,怎麼這人卻像完全看不到自己徒兒的功勞,隻一直說太史軒怎麼好怎麼好?

  「這也沒辦法,當時姬姑娘另行召集鎮上人丁,好方便移植作業,我方人數實在不夠,實在無法在激戰當中,還能抽出人手援護弱者,加上馬軒實力不弱五爺多少,難不成五爺以為,在下的武功足夠在應付馬軒的當兒,還能幫上令徒一把?」

  聽全極中如此言語,吳羽忍不住反唇相譏,氣得後者臉上更紅,可看旁人望向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善,同樣是面對強敵,怎麼你全極中的徒兒就這般嬌貴,要旁人得另眼相待不成?心知自己嘴快犯瞭眾怒,全極中不得不安靜下來。

  「李世侄單獨應對強敵,也戰得頗為辛苦,隻是敵方實力過人,隻怕不輸給馬軒多少,」

  知道不能迫全極中太緊,吳羽放緩瞭聲音,「本來在下還想稍稍幫手,但馬軒逼得頗緊,何況在下也沒想到,李世侄那對手竟也練瞭『洪濤無盡』之功,而且功力不弱,竟似不輸石三爺太多,又深知潛藏之道,待在下與馬軒戰到要緊之時才突出殺手,一舉奪勝。如果不是那人一直都聽著馬軒號令,又不惜與臨危搏命的李世侄以命換命,留下瞭屍體,在下還以為是楊梃親至哩!」

  「什麼!」

  聽吳羽這麼一說,全極中不由大驚。他雖是高傲自負,但石漸那「洪濤無盡」的功夫極是奇門,若當真遇上,全極中可沒有必勝把握,否則何須對吳羽如此低聲下氣?

  原以為敵人之中不過為首的楊梃修此功夫,本想著石漸該可制他有餘,卻沒想到影劍門內竟有旁人修此奇功,功力甚至不輸給石漸太多,敵陣之中竟有如此造詣的高手,可真令全極中驚出一身冷汗。

  照說此人已與李起俊同歸於盡,該不須再予擔心,但全極中望瞭一眼表情既愕然又放松的石漸,心想著自己與老三竟想到瞭一處。有如此造詣之人,竟也敢親身赴險,除瞭李起俊不惜以命換命的決絕,才將此人性命留下之外,馬軒等人對這人並不特別顧惜,該也是原因之一。

  隻是真正的問題還在後頭,照這樣看來,難不成在影劍門中,修練「洪濤無盡」有成之人,還不隻楊梃一個?否則怎會這般輕易地就丟出一條高手的性命?敵人實力如此,全極中比任何一刻都感受到威脅,比什麼時候都希望辛婉怡真找出克法,卻不知石漸那放松的表情是怎麼來的?

  難不成他當真以為,影劍門中死去的那人,就是唯一練成「洪濤無盡」的高手,一死之後他便後患盡去,隻需要面對楊梃那廝瞭嗎?要說掉以輕心也實在太掉以輕心瞭,照說他不是這樣的人。

  「不過……全五爺也不必太過擔心,」

  看石漸雖是震驚得目瞪口呆,直到現在都還說不出話,臉上的表情卻有一絲無法掩飾的放松,吳羽心中暗笑,出言寬慰場中心思混亂的眾人,「雖說敵人在『洪濤無盡』上的修為瞭得,但他的身手卻遠不若石三爺高明,若非看到李世侄的身上傷勢之重,在下還以為是自己弄錯瞭,由此看來,想必對方是用瞭什麼手段激發體內潛力,才爆發如此強悍的威力,此法可一不可再,隻要別弄到逼虎跳墻,遇上的機會該是不多,小心便可。」

  「是……是嗎?」

  輕輕地籲出瞭一口氣,石漸顯然更輕松瞭些,在場眾人也知他的心思,畢竟一個以獨門功夫稱雄江湖許久的高手,一旦聽說瞭有旁人與自己所修同等功夫,連造詣也相去不遠,甚至還可能不隻一個,要不因此震驚確實困難,如今聽說敵人隻是用瞭什麼特殊法子激發潛力,並非真實本領,這心自然就放瞭下來,「如此……也隻能期待吳夫人煉藥有成瞭……沒想到……」

  聽石漸竟有些答非所問,顯然心思早飛瞭出去,解明嫣輕拍瞭拍丈夫的肩膀,著他回過神來,「若真是如此,也去瞭外子心中大患,隻是敵人實力非凡,何況那種激發體內潛力的法子,也不知有多少人會用,長此以往終是麻煩,若是可能,還得請吳兄定計,早日解決此患方可。」

  「石夫人所言甚是,」

  淡淡地笑瞭笑,吳羽想瞭想,「何況敵人的實力,也未必如我等想象中強悍。畢竟血蟾木關乎『洪濤無盡』此功的威力,對敵人而言亦是大患,照說敵首該當親自出面,他之所以未來,而是由馬軒來此,一種可能是因為他有旁事,困得無暇分身,第二種可能便是他對血蟾木之威還有疑問……也就是說,敵方對於血蟾木是否能克『洪濤無盡』並不確定……」

  「怎麼可能?」

  瞇細瞭眼,全極中語中頗帶驚訝,畢竟當日辛婉怡明說血蟾木可以克制「洪濤無盡」奇功,在座眾人都是聽到的,而且大傢都是威天盟的高層,若裡頭真有內奸,這消息來源對影劍門而言絕對可信,怎麼會對此事還有存疑?

  何況連馬軒這第二號人物都出面瞭,雖說帶的人不多,但卻是個個精銳,不隻足以與李起俊、太史軒等人平起平坐,實力甚至過之,便稱不上全力以赴,也是甚為重視,吳羽此言,真不知是從何而來的胡思亂想,「真是胡說八道!」

  「在下如此推測,自是事出有因,」

  也不管全極中臉上的冷笑,以及話語中的咄咄逼人,吳羽的聲音仍一如平常的沉穩,彷佛不把全極中的話語聽在耳內,那模樣卻比針鋒相對的冷嘲熱諷還令全極中怒發沖冠,「一是敵方雖然出瞭高手,卻隻來瞭三人,照說若真的重視此事,又知我們去瞭四、五個人,以影劍門的實力,又有以眾凌寡之機,該當大舉出擊,設伏以待才是。」

  「一?難不成還有二?」

  聽吳羽這般說,全極中火氣愈升,他倒也不是不知吳羽話中有理,但不知為何,當看到吳羽那帶著淡淡嘲諷的笑意,聽他平穩沉靜的言語,火氣不由得就上來瞭。

  「不隻有二,還有三,」

  像是刻意要氣死全極中一般,吳羽話中笑意愈濃,雖沒笑出聲來,卻極其刻意地讓全極中感覺到他暗含譏諷,氣得他額間青筋一跳一跳的,「當發覺我等出手之時,敵人並沒有讓放風那人纏住我等,爭取時間毀掉僅餘的最後一棵血蟾木,反而是全力應戰。如果不是他們真有把握,能夠一舉殲敵,就是他們並非真知血蟾木的影響,純粹隻是執行任務。」

  「那……三呢?」

  聽吳羽這麼一分析,全極中雖咋瞭咋舌,顯然意甚不屑,卻吐不出什麼反駁言語,畢竟吳羽之言便是半真半假,也是為瞭鼓舞己方士氣,能在心態上怎麼壓抑敵人的威風就怎麼壓抑,這等士氣論法不隻用於兩軍對陣,武林中人相爭其實也差不多。

  但他怎麼也不可能出言贊同此人,隻讓皺著眉的石漸開瞭口,「光隻是這幾點理由,要說明敵人消息不正確實在不夠,若敵\對這消息真這般不在意,除非真的沒有內奸傳遞消息,但對方又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第三點理由,就是處理瞭血蟾木移植之事後,在下曾進入內人的醫廬一探,發覺內中被翻亂過,顯然敵人的目標不隻是血蟾木,還有醫廬中的種種醫藥之方,隻是其中精要都在內人腦智之中,敵人想來該是無功而退,隻能推測血蟾木與『洪濤無盡』之間的關聯而已。」

  手指輕輕叩著桌案,有節奏的篤篤聲響,將眾人的註意力都吸引瞭過去,眾目之下的吳羽仍是一派沉穩,像是早知道眾人會這般註目自己,「從這些跡象看來,在下大膽推測,敵人並不知血蟾木的真正用途,最多也隻是從醫廬中遺留的隻字詞組,猜估到血蟾木對『洪濤無盡』的功力有所影響,但馬軒仍是親身至此,還是有備而來,想來若在下等人晚到一步,醫廬怕已在大火中灰飛煙滅瞭……由此而見,威天盟中並無內奸,敵人的消息純粹隻是推測而來,如此而已。」

  「怎麼可能?」

  聽吳羽這一分析,石漸與全極中不約而同地開瞭口,兩人也隻有在這時候的默契,才真像對結義兄弟。

  聽到對方的聲音,兩人不由對望瞭一眼,全極中心中倒是信瞭吳羽之言,隻是若真沒內奸,自己的徒弟就死得更不值瞭,卻沒想到石漸也會對此存疑,全然不管大敵當前,該保持內部和諧的要點,顯然他也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不能像吳羽這般輕忽猜測便定。

  「……若真是如此,敵人又怎麼會把焦點放到瞭醫廬上頭?」

  滿面疑惑,石漸不由開口追問,全然不管旁人幾乎從來沒在自己臉上見過這等表情的驚訝,「他們……總不會隨便就過去吧?」

  「想來……該是敵人的眼線探到瞭姬夫人親自到此,還有內人陪伴的緣故,」

  沉吟瞭片刻,吳羽這才回答石漸的疑問,同時望向瞭一旁沒有說話的邵雪芊,「敵首當日以『洪濤無盡』這功夫傷瞭姬夫人,迫姬夫人墜崖,想必以為已經逼死瞭夫人,如今卻發覺夫人還好端端地活在世上,還跟著內人一起,若對方想不到是內人下手醫治,那可就奇瞭,因此而想到對醫廬動手,也非難事……隻是血蟾木隻剩下一棵,能否應對強敵,就要看內人能否在短時間內找出克制之法瞭。」

  見石漸面上顏色變換,眾人都噤口不言,就連全極中都安靜下來。其實石漸心中的百感交集,眾人也非不能想象,明明是他的獨門功夫,卻落在敵人手中,落得自己一方得要尋方設法地克制「洪濤無盡」,他還得出言幫忙,好想出能夠對付自己的手段,怎麼想都覺得不好受。

  思索良久,石漸深深地吐出瞭一口氣,像是想通瞭吳羽的話,畢竟吳羽所言合情合理,也恰好與影劍門的反應相符,便不說是否實情如此,自己再追究下去,若是不能當真找出內奸來,就變成瞭強詞奪理,隻能破壞內部團結,這等事除瞭全極中外,旁人可真不想幹,「既是如此,想必我們之中真無內奸,這也是件好事……既是如此,大夥就商議商議,該如何應付強敵吧!」

  「想方設法的事交給我們,石三爺的工作才是最重的,」

  微微地搖著頭,似乎連吳羽都不認為自己的提議是個好話,隻是事已至此,他也沒法藏著掖著,「與內人一同研究,看該如何克制『洪濤無盡』這功夫的工作,也隻剩三爺能夠瞭,可惜太史世侄與司徒世侄身死此役,否則以他們的修為,連手起來該當可與石三爺並肩,也可分擔這工作,現在卻隻能請三爺勞心……」

  張瞭張口,似乎不太喜歡這任務,但石漸也真無法抗議,畢竟這是他的獨門功夫,在場眾人除瞭他之外,還真沒有人能擔負得起這工作,若太史軒和司徒祥還在,兩人加起來還可抵得自己。

  可兩人俱歿,石漸其餘的弟子年歲造詣不足,連幫忙都幫不上,如此想來,醫廬的這一戰,威天盟這一邊的損傷,比想象中大得可太多瞭,甚至讓他們連專心於戰歿眾人的喪儀都沒有辦法,石漸不由喟然而嘆,「既是如此,老石也隻能勉為其難瞭,接下來還得請吳兄多加協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