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入屋分別坐定,全極中冷眼看著立在邵雪芋身後,被姬夢盈與祝語涵翼護住的楊柔依,冷冷地哼瞭一聲,身後的金賢宇連忙俯下身來,在師父耳邊低聲說瞭幾句,讓師父明瞭究竟發生瞭什麼事。
隻見全極中聞言之後,那不客氣的目光直盯著吳羽,後者卻是滿面從容,絲毫不忌全極中似可生吞人的目光,隻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四周,便連石漸望向自己的疑惑目光也不管。
方才在外頭得顧忌著眾人形象,畢竟無論石漸或全極中均是一派之主,若是爭鬧豈不貽笑大方?
但此刻除瞭吳羽與辛婉怡外,均是威天盟的自己人,除瞭楊梃外僅存的頭領人物全數到齊,心知接下來便是講正事的時候,解明嫣也不多話,隻指揮著石漸的幾個徒兒出去戒備,讓廳中消息不至外漏,自己則是坐到瞭石漸身邊,頗帶憂心地來回看著邵雪芋與全極中。
感覺到全極中目光怒火漸熾,雖說來此之前就已做好瞭心理準備,說不定得和全極中好生爭論一番,但事到臨頭,積威之下的懼意仍難掩沒。
邵雪芋伸手阻住瞭想說話的姬平意,求救的目光望向吳羽,卻見後者笑意盈盈,一若在外之時,幾乎全沒把廳中緊繃的氣氛放在眼中。
「嫂子,這位是何方高人,怎不介紹介紹?讓本座看看究竟是哪兒蹦出來的人物,如此輕我遠雄堡,難不成當我威天盟全然無人瞭嗎?」
見那人連眼都不望向自己,隻不住打量著大廳中種種設置,尤其是石漸身畔幾上那棋桌,顯然對石漸愛好圍棋這方面的興趣比對自己還多得多,輕視之意昭然,向來受人奉承慣瞭的全極中不由慍怒,一拍桌案便開瞭口。雖沒用力震動茶杯,表面上不甚動怒,但光聽那聲音中隱隱的震動,便知全極中情緒正自激動,隻不想這般快便動手。
「這位高人姓吳名羽,當日在崖下救我母女性命,又在對付曹焉一役中出瞭大力,此來專為威天盟助拳,將來重建棲蘭山莊,還得仗前輩大力,若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五弟原諒。」
「哦,是嗎?」冷笑一聲,全極中頗帶挑釁地望著吳羽,雖聽得金賢宇說明此人武功不弱,但當時他之所以能夠在數招內敗瞭自己弟子,多半也是仗著突襲之勢,若論真實武功,全極中可不信自己對付不瞭這不知從哪兒鉆出來的人。
但對方終究是邵雪芋帶來的,就算全極中再目無餘子,也不能失瞭禮數,「那終究還是外人,怎麼就敢這樣無禮,幹涉威天盟內事?」
「與其怪我幹涉威天盟之事,不如還是請全堡主明說,楊姑娘是如何與明石山莊滅門之事扯上關系的?」吳羽淡淡一笑,伸手虛按,要邵雪芋安靜下來,聲音平和客氣,卻是冷冷淡淡,完全不把全極中將發的火氣看在眼內。
「會對棲蘭與明石山莊動手之人,可不見得就會放過遠雄堡,楊姑娘單身一人,劍法武功雖是不弱,要挑過石三爺或姬夫人可還差得遠,倒不知全堡主怎麼這生忌憚,還派貴門金少俠率眾千裡追殺?莫非不派這麼多人,就傷不瞭個女兒傢嗎?」
「哼!」沒想到此人不僅對自己徒兒不客氣,連對上自己也是話中帶刺,全極中哪曾被人如此對待過?登時氣得一張國字臉面皮紫脹,手中鋼鞭格格作響,差點便要站起身來邀鬥。
「關於此事,還請吳兄聽石某一言,」見吳羽和全極中都快杠起來瞭,石漸揮瞭揮手,引來瞭兩人的註意力,心下卻不由暗笑,「真要說來,此事與楊侄女本身未必有所關聯,隻是……隻是事關四弟,乃我威天盟傢事,老五不想對外解釋,也是情理之中,還請吳兄見諒。」
「吳前輩的話,便是我棲蘭山莊的話,」見全極中聽到石漸言語後,冷冷地哼瞭一聲,一副不想和外人多嘴的樣兒,邵雪芋不由有氣。
雖說全極中與石漸一個冷淡一個客氣,但言下之意卻殊無二致,都把吳羽當成瞭外人……雖說他也真是外人,但就算不說他與自己的關系,光看他前來幫忙的盛意拳拳,石漸和全極中的話語就令邵雪芋怒火微揚,「待棲蘭山莊復建之後,吳羽將是我棲蘭山莊長老,此事雪芋早已決定,對吳羽無禮者,便是對我棲蘭山莊無禮!」
哦瞭一聲,石漸與全極中驚訝地望向邵雪下芋,雖說幾個人相交數十年,但他們向來隻記得邵雪芋端莊大方中的寶相莊嚴,全沒聽過她如此斬釘截鐵地為外人說話。
不過看一路上姬夢盈與吳羽極為親近,兩人不由對這吳羽留上瞭一分心:這般貌醜之人,還能讓旁人如此著重,想必是有真材實學,更不用說他竟能力挫污衣幫那商月玄,一身武功隻怕不弱於自己兄弟。
沒想到母親竟如此看重吳羽,姬平意不由一驚,不過仔細想想便即釋然,這吳羽雖說容貌驚人——驚人的醜,但言語行動間並不惹人討厭,武功才智也是一流,就算不說他與辛婉怡之間無比密切的關系,棲蘭山莊需要東山再起,正值用人之際,正需如此高手相助,隻要母親不為瞭招攬此人,把小妹子也賠瞭進去,姬平意對尊此人為山莊長老,倒是沒有什麼意見。
不過比之吳羽未來在棲蘭山莊的地位,石漸方才所言更吸住瞭姬平意的註意力。難不成明石山莊之滅,與四叔楊梃有什麼關聯不成?
聯想到棲蘭山莊之難,說不定也與楊梃牽上關系,說不定還要牽扯出威天盟的一個大秘密,姬平意不由身子微震,忍不住望瞭旁邊的楊柔依一眼,卻見後者臉色蒼白,也不知是傷勢復發,還是想到瞭什麼,若非靠得近的姬夢盈出手相扶,隻怕還站不住腳。他心下微動,手已按到瞭劍柄上頭,一時卻不敢妄動,隻等著場中石漸開解迷津。
「既然吳兄是棲蘭山莊的自己人,那老石再隱瞞下去,就真不夠朋友瞭,」哈哈一笑,石漸舉杯就口,飲瞭口茶,姬平意卻敏感地看到,三叔隱在袖中的手微微顫抖,顯然自己這邊新添瞭這麼個神秘高手,令他不由驚喜,難保往日平靜,隻是石漸向來自負智計,便有驚動也不是這般容易暴露出來的,「當日至火場整理狀況時,把老二的屍首找瞭出來,卻發現他面上中瞭一掌……」
刻意放慢聲音,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連早知此事的全極中都沒怎麼作聲,石漸才接瞭下去,「那一掌直擊面門,是致命之傷,顯見兇手存心取命,下手狠極,將老二的面目都毀去瞭,若非我們兄弟做得夠久,對彼此的身體特征頗為熟悉,隻怕連屍首都找不出來:最糟的是那一掌,哎……用的竟是兄弟的「洪濤無盡」掌力,功力已有六、七成火候……」
「既是如此,便與攻棲蘭山莊的敵手多瞭幾分共同點,據內人試脈所知,姬夫人所受也是「洪濤無盡」之傷,隻是傷勢中還帶著它門功夫,雖見火候卻不精純,」手指輕輕叩在桌案上,吳羽的聲音平平淡淡的,就好像說的並不是自己的敵人一般,「那……又與楊四爺有什麼關系?」
「問題就在這兒瞭,」搖瞭搖頭,似不想相信自己要說出來的話,石漸的聲音中帶出瞭一絲沉痛,「在明石山莊滅門之前,老四正在老二府上作客,討論應對大嫂那邊敵人之事,同時我也與老五先行討論一番。本來老二與我約定好,在兩邊各自討論出個所以然之後,便與老四一同到怡心園來,大夥會合之後,看看該如何應敵……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會合,竟然就出瞭事……」
「難不成……火場中竟沒發現楊四爺的屍首?」閉上雙目,也不知在想著什麼,吳羽的聲音終於帶出瞭一絲訝然,「還是說有什麼其他的線索,將此事牽扯到楊四爺身上去?」
「本來火場中沒發現老四的屍首,我們最多隻認為老四逃得一劫,不會想到什麼其他地方,」嘆瞭口氣,石漸雙目微闔,眼角竟已見一絲淚光,身旁的解明嫣連忙取過手巾,為自傢相公拭淚,「可當時老石尋屍之間,見到老二身上的卻是老四的衣裳,本還以為找到的是老四,沒想到仔細再看看,那衣裳卻有著被旁人硬穿上去的痕跡,顯然……顯然是有李代桃僵的嫌疑……」
「既是如此……」聽石漸這麼說,邵雪芋也不由覺有疑雲。劉濠與楊梃身形頗為肖似,便是自傢兄弟,如果隻看背影,要誤認都是常有的事,若是面容毀瞭,要分辨出來還真是不易,光隻是衣裳上一點痕跡,要假造也未免太容易瞭,光想靠此來誤導自傢兄弟,或許瞞得過旁人,但以石漸之智,豈能上這種當?
「記得二弟胸口有個印記,是與生俱來極難仿冒,莫非三弟是看到瞭這痕跡,才知道屍首的真實身份?否則二弟和四弟身形相仿,沒看到面容,如何認得出來?」
「沒有看到那印記,」搖瞭搖頭,微帶怒意地看瞭全極中一眼,石漸面上竟似現出瞭些許老態,顯然此事對他打擊頗重,「屍首胸前被人用劍挖去瞭一塊,正好就在印記之處,顯是兇手用來混淆的手段……當然,光看此處仍是沒法辨認屍首身份,隻是故佈疑陣的可能性也有。老石原本想先找楊侄女過來問問,弄清楚情況,沒想到老五還是那火爆性子,這般快就動手瞭。」
「哼,事情明擺著的,何必多此一舉?」冷哼瞭一聲,似對石漸優柔寡斷的性子很是不滿。這三哥智計過人,就是太愛力求萬全,總要把事情都弄清楚瞭才動手,「那屍首不是老二就是老四,兇手既把衣裳都換瞭,又把那印記給挖瞭,明明就是要讓我們誤認,還有什麼好想的?」
「在下倒有個疑問,」似沒把全極中的話放在耳裡,吳羽望向石漸,「明石山莊滿門俱滅,三爺如何知道當時四爺正在二爺府上作客?光隻靠衣裳這線索,未免太薄弱瞭吧?」
「這個啊……」似沒想到吳羽竟問這種枝節小事,石漸微微一窒,緩緩地說瞭出來,「明石山莊雖然被滅,其實不是全部人都死在山莊裡,有個莊丁負傷前來報訊,隻是他傷勢太重,才剛說得一句明石山莊遇襲,老二和老四正在應敵,之後便即斷氣,聞訊前來的老五甚至還來不及問到人呢!那時我與老五連忙率人趕去現場,隻見斷垣殘壁,敵人早都望風而逃瞭。」
「那……就真是可惜瞭,」嘆瞭口氣,吳羽搖瞭搖頭,「若是能夠,吳某真想向那位報訊者靈前致祭,畢竟他也是忠勇之人,拖著傷勢趕往怡心園報訊,隻可惜仍是功虧一簣,可惜瞭……」
「已經入土為安瞭,」石漸籲瞭口氣,「是明石山莊的姬炎,原來也是嫂子門下出去的。」
是姬炎?聽到這話邵雪芋不由一驚,原是從棲蘭山莊出去的人,她也認得的,隻是那姬炎向來精滑,趨逸避勞的事幹得才多,輕功也不怎麼樣,她怎也沒想到臨到大難,這人竟會拖著傷勢千裡報訊,簡直像換瞭個人。隻是人都死瞭,死者為大,邵雪芋也不會如此不長眼地胡亂評判。
「此事……仍有疑義,」目光平緩地望向在座諸人,吳羽雙目微瞇,也不知在考量什麼,「先後攻擊本莊和明石山莊,為首者用的是「洪濤無盡」的掌勢,或許可說是兇手暗地修練,好用來栽贓嫁禍。但楊四爺向來獨行江湖,一人一劍之威宵小辟易,雖說高明卻難免孤傲:兇手那邊的人員雖說不多,卻是鍛煉精良,絕非臨時成軍,這票人馬不可能從天上掉下來,若真與四爺有關,平日聯絡或訓練之間,該會有些線索,怎可能如此神秘地拉出一票精銳來?此事著實詭異……」
此人終於問到點子上瞭,石漸輕籲瞭口氣,詢問的目光望向全極中與邵雪芋。
全極中冷哼一聲,別過瞭頭去,邵雪芋卻低頭沉思,許久許久才抬起頭來,艱難地點瞭點頭,算作同意。
「此事乃威天盟中機密,便連平意侄兒也不曉得,也怪不得吳兄不知。」石漸飲瞭口茶,目中淚光盈然,「威天盟其實除瞭棲蘭山莊、明石山莊、遠雄堡與我怡心園外,還有一支隱藏的力量,是由老四帶領訓練的影劍門,與威天盟一明一暗,作為奇襲之用,又或者有些不便由本盟出面的事也由其處理。說來若非明石山莊事變之後,怎麼也聯絡不到影劍門之人,便到瞭駐紮之處也是人去樓空,我們還……我們還懷疑不上老四竟會與此事有關,實在是……實在是太過分瞭……」
看解明嫣輕拍著石漸的背,著意安撫,那模樣怎麼看怎麼不像夫妻之間,反而頗似母親安撫激動的兒子,若非廳中氣氛,恐怕真會讓人笑出來。
姬夢盈不由喟嘆,石漸自幼便修練「洪濤無盡」這功夫,雖說苦修有成,掌力之雄一時無二:但這功夫太過激烈,石漸過早修練,也使得身體四肢受到過重的刺激,身形難以發育,雖已是一方之雄,模樣看來仍如小兒,稱雄武林的代價著實太大瞭。以往便因如此,姬夢盈才沒有好好修練武功,畢竟這等代價,著實令人望而卻步。
相較於姬夢盈還有閑心看解明嫣安撫石漸,姬平意、祝語涵等年輕一輩卻都被驚訝沖昏瞭頭。這等重要之事,自己等人竟是一毫不知,盟中長輩也真會保密,不過由此也顯然可見,他們究竟花費瞭多少心力在這影劍門中。為瞭在江湖上生存,也真是好早好早就做下瞭準備。
不過相較於年輕人的驚訝,邵雪芋心中卻更是百感交集。這影劍門雖是威天盟中的機密,但當年幾次圍剿段翎,雖沒真的暴露出來,但以段翎之智,要說他全沒發覺影劍門的存在,邵雪芋可真是不信。畢竟就連影劍門之首,楊梃的手下大將馬軒,當年也曾跟段翎交過好幾次手,沒想到段翎竟會選這個時間點,刻意將威天鹽這支實力暴露出來,真不知他心下究竟是怎麼想的?
轉過瞭頭,見楊柔依面色發白,邵雪芋不由心生憐惜。楊梃這義女自幼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畢竟楊梃未曾婚娶,大男人要帶女兒可真不易,真要說起來,楊柔依與自己又或解明嫣的關系還要親密些。
既然身為楊梃義女,影劍門之事自不可能瞞過她,隻是楊柔依大概怎麼也沒想到,這種事竟然……竟然真的和她的義父有關!既然連石漸都這麼認為瞭,恐怕楊梃便是那神秘莫測的真兇,影劍門也已從暗中維護武林正義的宗旨,變成他手中殺人之刀,這真相教她如何受得瞭?
見眾人的目光,都落到瞭那楚楚可憐的楊柔依身上,轉向自己的目光裡全是責怪之意,全極中火氣愈增,隻是犯不著為此小事發怒,「本來本座也非不通情達理之人,若她不知老四之事,也不會為難她,碰上她的時候本座也問過她那幾日的行蹤,沒想到無論怎麼問,她卻是死不開口,全不曉得為自己置辯,本座自然隻好先行拿下她再為行止,你們倒說說這有什麼錯?」
雖說全極中說的理直氣壯,但在場眾人都知他向來作風,即便開口詢問,也絕不像他所言那般客氣,比之官傢問案也不過少瞭官服和過堂刑具而已,除瞭吳羽「哦」瞭一聲,頗有點興趣地打量起簌簌發抖的楊柔依外,旁人望向全極中的目光竟是一點未變,氣得全極中臉色紫的發紅,別過頭去再不肯說話,隻留下侍立在後的長徒樸鍾瑞、二徒金賢宇二人回瞪眾人,氣氛一時緊繃。
「不知那事發生之時,楊姑娘究竟身在何處?」詢問的言語出瞭口,見眾人責怪的目光全到瞭自己身上,吳羽聳瞭聳肩,仍是一副不當大事的輕松模樣,與全極中的臉紅耳赤恰成對比。
「凡事總得弄個清楚,何況此事關乎楊姑娘清白,在下自是不能不問,隻不過……若楊四爺與影劍門的人都已消失無蹤,全五爺卻還能在外頭找到楊姑娘,想必這段時日楊姑娘必然不與楊四爺一路,隻是事關重大,無論如何此間行蹤,還得請楊姑娘稍作交代以自清,各位說是不是這道理?」
雖然是同樣的問題,但出自神態平常輕松的吳羽之口,與出自全極中問案般的口吻,效果確實大大不同,隻沒想到楊柔依仍是抿緊瞭嘴不肯作聲,泛白的臉上微染紅暈,說不出的嬌荏柔弱,全沒一點俠女英風,看瞭隻令人更加憐惜,全然不會把她和滅門兇手想到一處。
「看來……確實是有點問題,」察顏觀色,吳羽似是看出瞭什麼,他對著面上狐疑的姬平意搖瞭搖手,著他不要妄動,「不過也未必是跟楊四爺有關的問題。楊姑娘既不肯跟我們這些大老爺說,不若晚些跟姬夫人與石夫人私下說說如何?有些女兒傢的私房話,確實不適合讓連妻子都沒有的大老爺們聽到,說來若與此事無關,兩位夫人也知此中分寸,不會隨意泄漏出去的……」
見楊柔依羞答答地點瞭點頭,和當初被自己逼問時咬緊牙關死不開口全然像是兩個不同的人,感覺自己被耍瞭的全極中大是惱怒,偏偏身份擺在這兒,也真不好跟個小姑娘嘔氣:隻他對吳羽的火氣卻更大瞭許多,威天盟的結義兄弟之中,連那身段幼小猶若童子的石漸都娶瞭妻,隻有自己和楊梃至今仍是孤傢寡人。
楊梃向來高傲獨行,也還罷瞭,自己身為遠雄堡之主,卻始終沒個夫人,早是全極中一塊心病,沒想到這人邊說邊望自己還邊偷笑,擺明瞭是說出來氣死人的!
說來全極中也是威震一方的豪雄,又年當盛壯,本來絕不會沒有姻緣,隻是他氣性大,又喜遷怒,一不如意便又打又罵,堡中傢丁星離雨散,轉換之快比之姬園過世後的棲蘭山莊還要嚴重。
傢丁已是如此,枕邊人更是受不住,原先雖也曾有過妻子,但沒相處個幾日便下堂求去,久而久之連這麼點機會都沒瞭,身邊除瞭徒弟之外,幾乎沒什麼可以和他相處過十來年的人。
隻是這等事終屬私人小事,無論如何也不登大雅之堂,吳羽雖明譏暗刺,全極中卻不好發作,隻冷澈地瞪著身後差點忍不住偷笑的兩個徒兒,迫得他們都閉瞭嘴,死氣沉沉一如道學面目,這才轉瞭過來,「難不成吳兄以為,這事……就這麼算瞭?」
「五爺說的是哪兒話?此事如此重大,自然不能算瞭,」嘴邊淡淡一笑,雖說吳羽面上彷佛被土石磨擦過般難見真實面目,但一直笑意盈盈,將面目也減瞭三分醜惡,「隻是姑娘傢的事,身為男兒未必能弄得清楚,若事涉私密也有所不便,不若交姬夫人與石夫人探問,比之五爺或三爺來問要好得多……當然,若遠雄堡肯派女弟子出面,幾方會議一番也不是不行……」
「胡鬧、胡鬧……」把頭搖得像波浪鼓,全極中雖是怒火沖天,卻不能不承認自己落在下風,偏生他向來性直氣大,最是不耐女子細膩多變的心思。
遠雄堡陽盛陰衰,除瞭廚房中幾個老年仆婦外再無女子,便是樸鍾瑞、金賢宇等徒兒,也都錯過瞭姻緣,要說到女子私密之事,確實有些不便,隻他沒有想到,吳羽竟敢借著這種似是而非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將遠雄堡從審問中排除出去,這吳羽至多三十出頭年紀,怎如此心思詭譎?心想著現在不跟你爭,晚些再找機會發作。
見全極中被氣得轉頭沒法說話,向來仗他勢子的樸鍾瑞等人也無話可說,姬平意心中暗自得意,見石漸目光中也掠過一絲得色,心想五叔向來得罪的人多瞭,讓他吃個不大不小的暗虧,也算給受氣太久的大夥出瞭口氣,不由向吳羽投過一道贊賞的目光,但廳中氣氛卻不能這樣壓抑下去,「不知二叔停靈何處?平意想先行祭拜,以盡晚輩之禮,不知三叔可行個方便?」
知道結義兄弟雖是情深,但全極中向來高傲自負,收拾屍首這種事是絕不可能親自動手的,若以個性而論,收殮劉濠屍首之事,十有八九是石漸親力親為,想來劉濠的屍首也絕對遠不到哪兒去。
姬平意站起身子,一躬到地,聲音中滿是誠懇:雖說當年段翎事後,姬園和劉濠間頗有心結,連帶著姬平意也與這二叔不親,但人都死瞭,身為晚輩,這等禮數還是該盡的。
「這……這個……」不知為何沉吟瞭片刻,石漸還沒來得及說話,全極中已先說瞭出來,「老二便停靈在後院,隻是還沒入土,平意你既然回來,確實該先去上灶香,盡些禮數才是。」
「既是如此,那我也去好瞭,」站起身來,吳羽輕輕地拍瞭拍手,聲音平平淡淡,好像說的是吃飯睡覺般的平常事,全極中甚至還沒來得及反問一句「你去幹嘛」,耳中聽到的話已讓他氣得差點跳起來。「順道驗一下屍首……這回的事情著實出人意料,不親眼看個詳細,實在不能放心……」
「你說什麼!?」怒吼聲震得桌上茶杯都格格響瞭起來,全極中一躍而起,一雙鋼鞭已然在手,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中除瞭震怒外,還外加一絲得意,方才所受的氣,彷佛都隨著這一下發泄瞭出來,若非心知此人武功隻怕不弱,以全極中的個性,鋼鞭隻怕比聲音還早打下去。
也真不能怪全極中怒吼,就連向來不喜歡這五弟的解明嫣,聽到這話也是怒上心頭。雖說還沒有入土為安,劉濠終究已被收殮入棺,俗語說死者為大,你竟然敢說要開棺驗屍,身為死者傢屬如何能夠不怒?
就連一直支持吳羽的邵雪芋及姬平意,臉上也頗為尷尬,一時不敢面對旁人憤怒的目光,倒是向來最怕這等劍拔弩張氣氛的姬夢盈,卻是一點色變也沒有,隻好端端地留在當地,顯然對吳羽信任至極,全然不想問他究竟為什麼說出這種話來,廳裡隻剩全極中的怒吼。
「便還沒有入土為安,老二終已入棺,你憑什麼開棺驗屍,徒擾死者安寧?」
雖是怒吼,全極中眼神中卻有自己也沒察覺的一絲興奮。入廳以來這吳羽雖是言語帶刺,可都是依足瞭理,讓全極中便是受氣也難以發泄,好不容易等到瞭對方一絲破綻,教他如何忍耐得住?」原先你欺我遠雄堡,本座便忍瞭,沒想到你妄自尊大,竟是不把威天盟放在眼內,看我如何教訓你!?」
「這……有什麼辦法呢?畢竟復仇為大啊!不親眼看看死者的傷痕,不親眼看看對手究竟有多少本領,教我們如何為死者報仇雪恨?想必死者在天之靈,便被打擾瞭些許,但也真心希望同盟之人能為他復仇,此乃是必要之惡,為瞭滿足死者遺願,這等事我等還是非做不可的。」
聽吳羽說的理所當然,解明嫣的滿腔怒火才熄瞭一半,邵雪芋與姬平意也漸漸面色如常。畢竟吳羽所言也是在理,敵人如此神秘,到現在眾人也不知是否真是楊梃和影劍門所為?
即便證實瞭對手,但向來練劍的楊梃,竟會將石漸的絕藝偷學到六、七分火候,連以智計自矜的石漸自己都沒有察覺,其人隱伏之深可以想見,對上這種敵人,能多瞭解對方一點就是一點,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多追查對方一點根底,便多一分克敵致勝的把握,這種事眾人還是瞭解的。
雖說如此,但石漸卻仍是眉目緊皺,彷佛對這提議很不滿意,也不知是否因為怕打擾瞭自傢兄弟亡魂,而全極中好不容易找到這機會動手,哪裡有可能放過?
吳羽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雙鋼鞭已打瞭下去,恰恰跟吳羽掌中細細的鐵鏈戰到瞭一處,一時鬥瞭個難解難分。
隻是兩人邊鬥,旁觀者愈發覺得佩服,自然被佩服的絕不是眾人皆知其實力的全極中,而是眼前這醜陋無比的吳羽。先不說吳羽在全極中狂猛的攻勢之中,還能好整以暇地說話,光隻在說這幾句話之間,語氣竟沒半分停頓,若是閉目聽來,便跟心平氣和的坐著說話一般無異,決不相信他在說這幾句話之間,已連續閃避瞭全極中風聲虎虎的四招猛烈進擊,連表情都沒動一下。
雖說雙方所用兵刃都以鞭為名,但相同的卻也隻有名稱而已,吳羽掌中鐵鏈飄忽靈動,揮舞打擊之間卻不帶勁風,即便全極中一開始攻擊時直搗其身側,卻是應付的輕松簡單,竟將全極中迫瞭開來,顯然所用的法子與長鞭類似,卻是更進一步,飄忽之間更為難測。
而全極中所使的鋼鞭,其形雖與長劍相類,卻不似長劍以削刺為功,反而是強攻硬打,以打擊為主的兵器,一時間場中風聲虎虎,混著全極中的吼聲,打得熱鬧無比,看得目瞪口呆。
本來這類兵器,其形雖似長劍,使將起來卻比輕靈飄動的長劍多三分剛烈的戰場氣息,畢竟那是為瞭避免沙場久戰之後,長劍鋒鈍刃折而減低威力,才發展出來的兵器,以全極中氣性之剛猛銳烈,使上鋼鞭正好得其所哉:加上他震怒之下出手,雖少瞭三分謹慎,卻也多瞭三分剛猛,威力愈增,卻沒想到眼前這名不見經傳的吳羽,竟還是輕而易舉地接下瞭他的鋼鞭。
看場中戰得熱烈,石漸一雙眼隻盯著吳羽的一舉一動,似要把他的動作全然印在腦海。以石漸這等眼力,自是早已註意到吳羽非以掌握鞭、以腕使鞭,而是將細鐵鏈束於指上,力道雖弱瞭一半,靈巧處卻恰可彌補不足:加上人有五指,現在吳羽不過是食指用鞭,偶而中指和姆指輕揚,似有若無地旁敲側擊幾下,彼此援護之下,在全極中毫無察覺中間帶動戰勢。
若他五指齊出,全無所覺的全極中隻怕是非輸不可,他一時看得呆瞭,竟是全然忘記瞭要喊停阻止這場戰鬥。
「夠瞭吧?」心知石漸既不出言阻止,在場眾人中若論武功身份,也隻剩自己能夠擋下這一戰,邵雪芋微微搖頭。她知段翎身份,即便有金龍刺十餘年摧傷,這樣單打獨鬥之下,全極中仍遠非其對手,現在他在場中不過是耍著全極中玩而已,隻是全極中卻是全無所覺。
邵雪芋輕嘆之間,人已觀出空隙,閃到瞭兩人之中,長劍連引帶撥,將兩人兵刃蕩開,「這可是在怡心園!」
被邵雪芋瞪瞭一眼,吳羽收起手中鐵鏈,退到瞭一邊,被堵住的全極中隻氣得臉紅耳赤,但眼前之人是大嫂,又是出手息爭,已隱隱感覺自己落在下風的他自然不願繼續打下去,正好趁此臺階收手,隻此人所言確實過分,他便收手也不想住口,「難不成……大嫂也想打擾死者不成?」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輕輕地嘆瞭一口氣,邵雪芋收起瞭長劍,她何嘗不知吳羽之所以出手,一來是為瞭試全極中的本領:二來若威天盟中隱伏有敵人,也好讓其誤認他的真實本領。
沒想到吳羽為瞭隱匿身份,不隻棄劍不用,將自傢兵刃整個改瞭過來,連在這等細節都做足瞭功夫,邵雪芋確實發覺,當年自己之所以幾次擒不到此人,恐怕也不是先前所想的老天爺不長眼,「為瞭看穿敵人的本領,有些事也是不做不行……若二叔在天之靈有怒,便降到雪芋身上吧!?」
「哼!?」邵雪芋的話都說到這分上瞭,全極中也知自己阻止不瞭,方才一戰他雖怒火中燒,但幾十年的江湖路可不是白走的,吳羽鞭法靈動詭譎不說,當中還隱有其他異處,戰瞭數十合他也察覺到瞭幾分,自知不是其對手,心下又氣又怒,棲蘭山莊從何處尋瞭這麼難搞的人物出來?爾後遠雄堡隻怕不能像先前那般傲視威天盟瞭。知此時沖突不好,他索性也收瞭手,等待下次機會再定行止。
眾人在祝禱之後開瞭棺木,看著那顯然技術還不嫻熟的小傢丁們弄得七手八腳,好不容易才把棺木打開,本來還有幾分好奇的姬夢盈雖同眾人一起湊過頭去,卻是一見棺中情景便嚇地縮回瞭頭,簌簌地發著抖,害得眾人中本該負責驗屍的辛婉怡不得不空出手來,安撫著這小姑娘。
也難怪姬夢盈發抖,數年前姬園過世,身為女兒的她雖也協助過處理亡父屍體,但姬園終究是因病辭世,死相便不好看,也沒可怕到那兒去:可現在棺中的屍首,卻被燒得面容焦黑,加上掌創深陷,便再高明的眼力也難看出死者形容,顯然兇手為瞭隱瞞死者真容,不隻一掌擊在死者臉上,還刻意燒毀其面目,為的就是讓旁人難以分辨死者身份,其機心著實險毒。
隻是老天有眼,那火未及燒毀死者全身便即熄滅,加上石漸靈目看穿衣裳上的破綻,讓兇手難以全功,有瞭這些線索,加上影劍門神秘失蹤的事實,真兇已是呼之欲出,便連邵雪芋望向楊柔依的目光,都多瞭幾分戒備,更不用說一旁那手仗鋼鞭,怒目在楊柔依與吳羽身上不住流動的全極中瞭。
反倒是石漸還撐得住,他神色復雜地看著棺中自傢兄弟的屍首,退到瞭一旁,空出位置來好讓吳羽驗屍,一邊輕拍著身邊全極中小臂,似是深怕兄弟一個沉不住氣,又再爭競起來。
雖說屍首已被石灰煉過,加上時已入冬,屍首全無腐敗之象,但棺中屍氣仍是令人頗為難受。閉住瞭氣,深怕受屍氣所侵,吳羽還沒來得及俯身下去看屍首,一旁姬平意已撲瞭上去,握著屍體的手放聲大哭起來,那模樣看得一旁的邵雪芋柳眉輕蹙,鼻頭一酸,淚水幾也忍不住流下。
說來自當年段翎墜崖,為瞭爭那僅餘的一顆「九轉龍珠」,棲蘭山莊與明石山莊鬧得不甚愉快,即便後來劉濠因此消沉,受姬園之助才能東山再起,兩傢仍不如先前結拜時那般和睦,姬平意這哭,多半非因心感劉濠之亡,而是從此想到瞭自傢事。
自姬園死後,棲蘭山莊也漸有衰敗,否則也不會這般容易受人所侵。原先人在君山派,便有心痛也能稍忍,如此觸景傷情,教姬平意怎不為之悲從中來?那哭泣之哀,讓原本一心想找麻煩的全極中也為之黯然,按鞭的手也松瞭。
帶著些許復雜的目光,吳羽瞥瞭姬平意意味深長的一眼,也蹲下身子,伸手握住死者另一隻手,仔細觀察著死者傷勢:隻是那一掌蓋在臉上,偏生死後又慘遭火焚,便以吳羽目光之銳,要看出什麼痕跡也是難上加難。他檢視良久,終究是無奈地搖瞭搖頭,站起身子換辛婉怡上場。
在姬平意的哭聲之中,辛婉怡金針連發,刺入瞭死者幾處穴道,她仔仔細細地看著金針入肉時的反應,纖毫不漏地檢視著死者身上任何一點痕跡,許久許久才站起瞭身子。
「是「洪濤無盡」的傷勢沒錯,」輕輕籲瞭口氣,辛婉怡搖瞭搖頭,雖說身在醫傢,見識過的屍首哪還少瞭?但這樣驗屍的經驗,對她而言也是不多,尤其死者死後又被毀屍,那模樣著實堪憐,「與姬夫人所中同出一源,威力遠不若石三爺精純,顯是半路所練,隻是功力與石三爺差距已不算太大,若非功體與三爺相近,便是曾受修習此功之人真傳,否則光靠偷學,實難有如此造詣……石三爺,這功夫……確定真的沒有其他的傳人嗎?或是……還有連三爺也不知的高手練過?」
「該……該是沒有瞭……」見姬平意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石漸連忙走近,又哄又拖的好不容易才把他拉開來,好讓兄弟屍首繼續在棺中沉眠,這才回答辛婉怡的問話,聲音微微發顫。
「我……我實在沒想到……老四他竟然……竟然如此……嗚……實在太過分瞭……他……怎麼可以這樣?」
沒想到向來自負智計冷靜的石漸,光隻見瞭屍首便傷情若此,連話都說不清楚瞭,旁人自然也不敢再多探問,生怕又引得他老淚縱橫,隻全極中氣恨恨地一掌拍在棺上,震得棺木簌簌抖動,動作雖嫌無禮,但眾人俱知他生性剛烈,又因著得開棺再看兄弟屍首的慘況,一時氣急之下也是難免,連吳羽都沒打算跟他牽扯這一點,隻聽靈堂之中,全極中怒火中燒的吼聲迥蕩,「待本座擒得真兇,必要將他千刀萬剮,以慰老二在天之靈,無論誰擋、無論任何理由都沒有用!」
「這是當然,這是當然……」連聲附和全極中的話語,顯然石漸也動瞭真怒,但他智計高明,乃威天盟智囊,自然比之旁人多幾分冷靜,「好賢侄,還有吳兄連同夫人,待會兒先去凈身沐浴一番,洗除瞭屍氣傷人,晚些才好說話……吳兄,據你看,這驗屍……可驗出什麼端倪瞭?」
「邊走邊說吧!?」吳羽籲瞭口氣,伸手禮請主人先行,邊走才邊說瞭出來,「同樣都是「洪濤無盡」的功夫,可以確定攻我棲蘭山莊與滅明石山莊者同為一人……當日此人對姬夫人出手,功力未必用的十足,但劉二爺功力還在夫人之上,就算可能加上出其不意偷襲的因素,兇手也非得全力以赴不可,屍體所中的才是其真實本領,到時候……恐怕還得請石三爺親自出手才成……」
你跑來驗屍,結果就隻是這句話嗎?怒火中燒的全極中還來不及開口,石漸已先出瞭聲∶「要為兄弟復仇,老石自無退縮之理,隻是……老石也有句話想問,不知吳夫人可方便釋疑?」
「石三爺請問,婉怡無不奉告。」
「吳夫人醫術高絕,醫傷治病的手段,老石自是信得過的……隻是……」似是想著該如何措詞,石漸許久才擠出瞭話來,「隻是老石深知此功之威,那人的「洪濤無盡」功力便隻有老石的六、七成,威力卻也算不弱瞭,照說大嫂功力不若眾傢兄弟,該當吃不消此招,便有吳先生相救,傷勢也不會好的這般快,莫非……吳夫人已有什麼靈丹妙藥,足以克制「洪濤無盡」的功夫不成?」
「這個……」帶著幾分猶豫看瞭前後一眼,辛婉怡心中暗悚。這段翎還真是算無餘策,竟連石漸會問出這個問題也預料得到,幸好自己也是早有準備,「此事事關重大,不若晚上婉怡再向三爺明說如何?所謂法不傳六耳,尤其或許還得利用此點對敵,也確實不好……太多人知道。」
「呃……是老石孟浪瞭,」看瞭前後人眾一眼,石漸也知自己太心急瞭,畢竟怡心園中的高手遠不若威天盟其他門派多,自己的幾個徒兒中,也僅長徒太史軒的武功足以與姬平意等年輕一輩相提並論,其餘的弟子差得更多,若非靠著「洪濤無盡」這奇門功夫,要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可是難瞭。
若辛婉怡所言之法是克制「洪濤無盡」功夫的要物,確實不能隨隨便便傳揚出去,「那就晚些……晚些再向夫人請教。廂房之中已備下熱水,還請夫人先行洗浴,晚些再論此事……」
見石漸與眾人去得遠瞭,姬夢盈還沒從剛剛那怵目驚心的景象中恢復過來,隻黏著楊柔依不放,兩女一同簌簌地發著抖。
雖然眾人沒有明說,但顯然都把楊梃當成瞭兇手,隻顧忌著邵雪芋的面子才沒對楊柔依動手,若非邵雪芋知道以楊柔依的性子,十有八九楊梃不會讓她參與此事,刻意囑咐她親近楊柔依,隻怕現在的楊柔依形單影隻,失蹤瞭也沒人管呢!
「好夢盈……柔依沒事的,沒事的喔!柔依先回房瞭,晚些再見面吧!」見姬夢盈死命黏著自己,楊柔依心下暖洋洋的,她也知道邵雪芋並不因此見怪自己,否則也不會讓女兒這般與自己親近,隻是她非但學瞭楊梃的武功,也學瞭楊梃的性子,即使沒有義父那般高傲,也是清清冷冷的:心下溫暖,也不像姬夢盈那般毫不在意地一臉天真嬌態。
她輕輕拍瞭拍姬夢盈的肩頭,慢慢退瞭開去∶「先前之事……等……等到晚些……柔依再向大伯母和三伯母稟告,必不……不保留……」
見楊柔依也離開瞭,姬夢盈窮極無聊,尤其方才姬平意真情流露,別說祝語涵,就連向來隻有一臉驕態的夫碧瑤,眼兒都有些紅紅的,三人慢慢地走向客房去,她索性走到瞭吳羽身邊,卻見他低頭與辛婉怡談論著什麼,可不敢隨意插嘴,等他們說到一段落瞭,才插瞭進來,「嗯,前輩……方才驗屍,可驗出瞭什麼來?若什麼都沒看出來……三叔還好說話,五叔那脾氣可麻煩著……」
「看到好重要的東西呢!?」眼兒一飄,看向遠去的姬平意背影,吳羽嘴角飄起一絲莫測高深的笑容,當真是後生可畏啊!這姬平意比之其父,可要靈醒許多,隻是事關重大,可不好跟這小姑娘明說。
吳羽慢慢放輕瞭聲音,讓姬夢盈本能地湊瞭過去,「你二叔掌劍雙修,高明得緊……」
「什麼掌劍雙修?」聞言一怔,雖說姬夢盈向來最怕劉濠,一點不敢跟他親近,卻也知道劉濠一生修掌,從不練劍,怎麼到瞭吳羽口中,卻成瞭「掌劍雙修」之人?
「屍首的掌上有繭,右手生在虎口處,是用劍之人長久習練下所有,絕非慣於用掌之人,」吳羽淡淡一笑,又想到方才種種,「不過此事事關重大,小夢盈可不能隨便亂說,知道嗎?」
「喔!?」雖不知他囊裡賣的是什麼藥,不過吳羽既然都這般說瞭,姬夢盈自是乖乖從命。
【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