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丙夏。走進帳篷時,目光首先便落到瞭禮紅的屁股上,不僅僅是因為妻子的屁股肥美,而是有一隻手正在那肥美的屁股上揉動。那隻手來自躺在床上的敵軍俘虜。
丙夏胸中的怒火猛然間就竄到瞭腦門上,心想:好大膽的色鬼,當瞭俘虜還敢摸解放軍的屁股!
禮紅見丙夏來瞭,忙擺脫瞭雲軒的手。雲軒與丙夏四目相對,二人都大吃一驚,丙夏脫口便叫:“范隊長?你……”雲軒也同時叫出聲來:“丙夏,小英雄?都長成大小夥子啦!”
此時,禮紅低下瞭頭去,她不知該如何同時面對兩個屬於過她的男人,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的一切。命運跟她開瞭這麼大的玩笑,她和昔日的愛人在戰火中重逢,卻又分屬於兩個敵對的陣營!而她的丙夏就在身邊。
丙夏理解禮紅此時此刻的心情,他也很有職業道德,便決定先給雲軒醫傷,他用命令的口吻對自己的情敵說:“躺好,不要亂動,讓我看看你的傷情,真沒想到,原來你還活著。”
雲軒哪知丙夏目前的身份會是禮紅的丈夫?他說:“我心裡放不下的事情太多,哪能輕易死去?”他看瞭禮紅一眼,“現在倒是想死也死不成瞭。丙夏,你也會看傷?”
丙夏不客氣地說:“躺好,別廢話,真沒想到,他們說的那個尋死跳崖的大官會是你!”他看瞭雲軒的傷情,摸過傷處,知道雲軒小臂和大腿骨折瞭,這種傷對丙夏來說,也不是什麼難醫的傷。他端起雲軒的傷臂,隻聽“咯噔”一聲,斷骨已接上。雲軒都未來得及叫出聲來,傷臂便可活動瞭。丙夏又為他敷些草藥,用繃帶纏住傷處。
雲軒贊嘆道:“神醫啊!不亞於你的父親,對瞭,輝爺呢?他現在怎麼樣瞭?”
丙夏轉過臉去,他不想讓范雲軒看到自己的淚眼:“你少說兩句,我還要給你接斷腿呢!”
禮紅在一旁輕聲說:“輝爺……犧牲瞭。”
雲軒剛問一句:“什麼……”丙夏已將他斷腿接好。
丙夏頭上滲出瞭汗珠,禮紅用手絹為他擦去汗水,雲軒吃驚地看著禮紅親昵的舉動。丙夏順勢摟住瞭禮紅的細腰,以高傲的神情對雲軒說:“范隊長,不,現在應該叫你范旅長瞭,介紹一下吧,湯禮紅,解放軍野戰醫院院長,也是我楊丙夏的愛人。”
“你說什麼?”范雲軒驚叫起來,他一股激勁,居然坐起身來。當然,也虧丙夏接好瞭他的斷骨,否則,他再激勁也坐不起來。
雲軒被晴天霹靂擊中,他渾身顫抖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禮紅……你……真的嫁給這個小娃娃瞭?”
禮紅點點頭,淚水再也止不住瞭:“雲軒,我們永遠結束瞭!忘記我吧,我們已經不是同路人瞭……丙夏他不僅是我相濡以沫的愛人,也是我的戰友和同志……”
雲軒痛苦至極,他抓住瞭自己的頭發,放聲慟哭:“紅啊……為什麼會是這樣……我想念你十年,等待你十年,到頭來……卻這樣分開……你沒良心啊!不……不會的……你是那麼善良……你忘瞭?我們都是為瞭救國救民,共同走進瞭戰鬥隊伍……我們並肩在遊擊隊打鬼子……我們在還江山舉行婚禮,多少弟兄可以為我們作證……天啊……”范雲軒再也說不下去瞭。
禮紅也抽泣起來,丙夏無言地撫揉著她的肩膀。禮紅心中正亂,她的那座山倒塌瞭,倒塌的是她深情懷念的雲軒。幾番春夢,曾見他的英姿,誰料想,今朝重逢,卻徒留傷悲。一對為瞭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的熱血青年,他們當初是那麼般配,如今卻成瞭兩個不同階級隊伍的人,這是水火不容的兩個隊伍啊!曾經的愛人,再相會時,竟成瞭敵人,盡管十年來,他們都在思念著對方……
雲軒的聲音傳入禮紅的耳中:“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傷痛欲絕的雲軒又一次問禮紅,“紅,我們的孩子呢?”
禮紅欲言又止,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忽聽帳外響起腳步聲,外面的人尚未進來,聲音倒先進來瞭:“怎麼樣沙,那個自殺的俘虜傷得嚴重嗎?”
雲軒聽到瞭這熟悉的聲音,再度驚訝起來:“難道是小陳?”
說話間,陳副團長已經大步流星走瞭進來,他一眼便認出瞭雲軒。陳副團長先是一愣,繼而便是一個立正,鄭重其事敬瞭個軍禮:“范隊長,小陳前來報到!”
雲軒苦笑搖頭道:“少來這套,范某現在是任你處置的戰俘。”
陳副團長說:“當瞭俘虜也莫要想不開沙,你永遠是我們的抗日英雄,連日本鬼子都打不死你,當瞭解放軍俘虜,怎麼就要自殺?”
雲軒瞪眼喝道:“小陳,你少奚落我,你應該知道我范某人的秉性,身為軍人,隻能效死疆場,馬革裹屍,豈能當俘虜?有句詩想必你都沒聽過,那就是‘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小陳笑道:“我也不跟你說那麼許多,看起來你頑固得很,我隻曉得打仗,不會說大道理,我們好容易見面,莫要爭吵沙!”
現在,帳內三個男人,都和禮紅發生過肉體關系,也都深愛著她。禮紅低頭沉默著,可她的心卻決不會平靜。丙夏看出瞭妻子的心事,便說道:“范隊長的傷已經醫好,沒什麼問題瞭。陳副團長,還有許多傷員等著我和禮紅去處理,你們先敘著,我們要去工作瞭。”
當他們走到門口時,雲軒突然叫瞭聲:“禮紅……”禮紅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雲軒望著她,眼中依舊深情款款:“你為瞭這個小孩崽子傷透瞭我的心,我和你……解除婚姻!”
陳副團長笑瞭起來:“我的范隊長,十年瞭,你們都十年冒見面瞭,麼事婚姻也都有名無實瞭嘛。”禮紅咬緊嘴唇,拉住丙夏的手,快步走瞭出去。
帳外,是江南四月明朗的天空,明媚的陽光照耀著田野,百花正香。禮紅和丙夏就一直牽著手,走在春色中。她永遠失去瞭雲軒,卻得到瞭丙夏。這是個和她一起經歷過風雨的男人,他們也將共同去看那天邊的彩虹。共同度過艱苦歲月的愛人,才能攜手面對未來的一切,無論前程中是明媚的春光,還是疾風驟雨。
夫妻二人拉著手,一直走上一座小山崗,他們遠望著籠在薄紗般江霧中的北岸,看到瞭他們曾在風雨中走過的小城——武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