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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狐仙

  日頭初升,雞鳴方歇,賀仙澄便在廊外帶著八名師妹高聲道:“恭請門主梳妝!”

  從武學修為上看,飛仙門並不是什麼大宗大派。但看門下人數,卻也算得上一方豪強。

  門主即位,自然不能含糊。

  門扇一響,賀仙澄抬眼望去,見穆隨舞先一步出來,神情並無特殊之處,提著的心,便算是放回瞭原位。

  等將呵欠連天的林香袖安置在鏡臺前,賀仙澄驅走旁人,自然要細細詢問一番。

  如她所料,穆隨舞果然沒有相認的打算,隻說與許天蓉是故交好友,彼此引為知己,但她仇傢極多,不願給飛仙門惹來麻煩,平日便甚少走動。

  聽到這樣的借口,親手殺瞭許天蓉的林香袖哪裡還敢有半句走漏口風,照著賀仙澄和袁忠義此前的說法,拿出十二分本領,將這彌天大謊圓得嚴絲合縫。

  穆隨舞感慨一番江湖之中武功為先,許天蓉不聽勸,仍將大量精力投入到煉制藥物,一心拯救蒼生,到最後,卻連自己的貞操性命都沒能保住。

  借題發揮,她旋即悉心指點,為林香袖點撥瞭一番武功訣竅,臨睡前,還摸出兩本謄抄的秘籍,叫她今後隻管當作飛仙門的武功傳授下去。

  “這人真挺奇怪的,”講完瞭昨晚的大致情形,林香袖又小聲道,“她絮絮叨叨囉囉嗦嗦說瞭那麼多,最後卻嘆瞭口氣,勸我別一直賴在門主的位子上。”

  “哦?”賀仙澄正為她梳頭編發,聞言眉梢一動,輕笑道,“這是為何?”

  “我本來還當她是瞧不起我,覺得我武功低微德不配位。可誰知道她……跟我說,飛仙門的門主不能婚配,為此耽擱一生,實在不值,不如做個七、八年,武功有瞭一定積累之後,傳位下去,行走江湖,興許還能遇上知己,生兒育女。”林香袖喃喃道,“她說的情真意切,倒是挺為我著想。”

  賀仙澄柔聲道:“既然是為你著想,又有幾分道理,你該聽便聽著。”

  林香袖微微低頭,輕聲道:“我……哪裡還敢去想那麼遠的事情。何況……生兒育女。”

  賀仙澄雙手為她撫平鬢發,柔聲道:“你若真把飛仙門打理好,到時候智信怎麼也已經有瞭幾分名氣,萬一要想紮下根來,有自己一方勢力,你傳位後投奔而來,我便親自為你調理身體,一定能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林香袖沉默片刻,恍如自嘲,輕笑道:“白白胖胖的兒子,在我眼裡,還不如黑黑小小的麻心丸。”

  大典雖然隆重,流程卻並不太長,畢竟飛仙門不是什麼根基深厚的百年名門,拜過祖師,講一番慷慨陳詞,門下弟子在大師姐帶領下俯首叩拜,各方賓客起身恭賀,便是禮成。

  作為回禮,飛仙門備下許多靈丹妙藥,逐份分發。

  在賀仙澄的授意下,白雲鎮的幾個大戶,都被分到瞭滿滿一盒強效麻心丸,和用來搭配的熏香爐。

  她本想也給白道沖和鹿靈寶各來一份,通過林香袖再把穆隨舞也拖下水。

  但被袁忠義阻止,事到臨頭,換成瞭凈血丹。

  與奸邪宵小為敵,最大的困擾有三樣——毒、暗器與淬瞭毒的暗器。所以凈血丹這種好東西,作為給重要賓客的回禮,分量還是相當足夠的。

  一上午忙碌完畢,午間設宴,賓客就已經走瞭大半,等到餐罷新門主送行到石階之前,此次過來的人,包括出嫁舊弟子,就已走瞭個十之八九。

  拿瞭凈血丹的三人,卻都留在瞭白雲山。

  因為昨夜白雲鎮上,又有一名男子脫陽而亡。而且,大概是壯丁剩餘實在不多,此次死去的男子,已經年過四旬,聽上山觀禮的鎮上居民所說,黎明時分發現屍體時,那軟軟縮成一團的雞巴還在往外流精。

  穆隨舞的借口就找在這邪門狐仙身上,如此貼著臉面鬧騰,她怎麼好一走瞭之。

  袁忠義也看得出來,此人惦念女兒年紀武功都不足以服眾,本也不舍得就此離去,狐仙如此找死,倒是瞌睡給她遞瞭個枕頭。

  而剩下兩人,白道沖自己說瞭算,鹿靈寶一看就不想再呆著,隻能為瞭情郎委屈跟著留下,看他躍躍欲試打算在一群女子中行俠仗義。

  其實論姿色,鹿靈寶並不算差,杏眼櫻唇,青絲如雲。可一來男人這東西,從來都是人不如新,衣不如故,不講究的十天半個月穿一身行頭不成問題,但見瞭新鮮妹子,那是肯定要眼珠子跟著走一圈的。

  二來,她這小師妹的容貌,也就是曲瀅瀅那個水準,莫說賀仙澄這個白雲山大師姐她摸不到裙邊,林香袖這位新門主盛裝打扮之下,也能壓得她抬不起頭。飛仙門內這個檔次的姑娘少說能挑出二十多個,白道沖年輕氣盛,豈有不看花眼的道理。

  三來,鹿靈寶還有一樣極為吃虧。她那身段,嬌嬌小小不說,前後更是坦坦蕩蕩。即便裙裝繁復,多少有所遮掩,可男人隻要稍有經驗,就知道此女胸中沒有丘壑。袁忠義這種眼睛毒的,順著上衣褶子瞄幾眼,就知道這兜兒裡還不如雲霞有貨。那小蠻女胸口起碼能掛條蜈蚣,這女劍客,怕是得把蜈蚣摔死。

  就沖最後這條,也怪不得白道沖見瞭曲瀅瀅那樣的走過腦袋就要跟著轉。

  女的窮胸,男的極餓。這窮胸極餓的道理,袁忠義豈會不知。

  那兩人若要走,他便不會打他們什麼主意,反正此次結識,互相留個印象,他日再見,便能稱聲久違,江湖中多個朋友多條路,總不是壞事。

  可既然這兩個打算留下,白道沖似乎還把主意打到瞭飛仙門的小美人們身上,那袁忠義心裡,就有瞭幾分思量。

  他當然不是炸毛護住滿院子母雞的蠢公雞,那些三言兩語就能勾搭上手的悶騷娘們,真到瞭必要時,拿來賣瞭都無所謂,換倆饅頭吃他也不心疼。

  他就是忽然覺得,單抓狐仙還不夠有趣,他們幾人合作起來最後順利得手的話,穆隨舞沒什麼興趣分贓,好名聲怕是都要被白道沖占去。

  如今一眾女子之中就他和白道沖兩個男人,即便從將來結交何惜柏的長遠目的考量,也該設法拔瞭這個釘子,將鹿靈寶這個一看就好解決的小姑娘留下。

  至於如何做得漂亮又不露破綻……他略一思忖,幹脆丟給賀仙澄去想瞭。

  這是魔教教祖給他的教訓,臟手的事兒,還是盡量交給手下去做,真要露餡,大不瞭壯士斷腕。他猜,萬一有些風聲敗露,林香袖應該很樂意借穆隨舞的雙劍,除掉賀仙澄這位大師姐。

  賀仙澄本不想節外生枝,何惜柏已經是江南一帶的名俠,開宗立派廣收門徒。斷龍劍派從成立起就與江南義軍同仇敵愾,與光漢朝為敵。

  論立場,他們和飛仙門暫且一致,論交情,兩次門主即位大典均是上賓。白道沖在白雲山上出事,將來對何惜柏,絕對不好交代。

  可還沒等她勸住袁忠義,傍晚時分,鹿靈寶就找上門來,怒氣沖沖殺進瞭門主處理公務的書房。

  林香袖正在裡面吸著麻心丸魂飛九天,當然不能見人。

  鹿靈寶脾氣不小,竟要硬闖,賀仙澄隻得強行攔住,讓她有話對自己說。

  這一攔,讓賀仙澄足足後悔瞭一個多時辰。

  鹿靈寶名門高徒,模樣標致,平時跟著白道沖顯得乖巧溫柔,絲毫不顯山露水,哪知道這會兒周圍沒瞭旁人,叉腰指著賀仙澄的鼻子,就破口大罵瞭足足一刻有餘。

  而起因,是白道沖下山去白雲鎮調查狐仙的事情,說為瞭方便辦事,請瞭飛仙門兩位女子做向導。鹿靈寶心裡不情願,說瞭兩句,結果白道沖拂袖而去,把她獨個留在瞭山上。

  一下子在她心裡,那令人脫陽的狐仙,就變得遠不如飛仙門的狐貍精們討厭。

  她本是要罵林香袖禦下不嚴缺乏管教不成體統,賀仙澄這位大師姐出頭攬責任,她的唾沫星子,自然就換瞭個人來接著。

  單單一番辱罵,不至於叫賀仙澄起陰毒之心。

  但這辱罵中,她發現瞭一件事。那就是何惜柏的弟子,根本瞧不起飛仙門。

  由那種輕蔑可知,她跟袁忠義要是到瞭江南拜會斷龍劍派,根本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提攜。

  那麼,便不如設法拉近與他們弟子的關系。

  尋常法子之中,色誘白道沖,或者施恩鹿靈寶,都是可行之路。

  不過既然袁忠義開瞭口,那她當然更願意順水推舟,解決掉白道沖,讓袁忠義征服鹿靈寶。

  她還挺想看看,對這種名門大派有靠山的蠢鈍小姐,他能拿出什麼手段收拾得服服帖帖。

  真要有那一天,她不介意把今日臉上風幹的唾沫星子,一點一滴悉數歸還。

  對付白道沖的辦法很現成,他們留下的借口既然是狐仙,那麼脫陽而亡,推給狐仙,就是最好的手段。

  他們手下沒有會采陽補陰的能人,但是,他們手上有整整一盒焚身蠱,和補充到六隻的逍遙蠱。

  “但不宜在白雲山上下手。”賀仙澄簡單講罷,披上外衣,站起去旁邊角落馬桶上坐下,平舒玉掌緩緩按揉丹田之下,雪臀中央噗嚕嚕一串輕響,將袁忠義排進來的濃精點滴從嫩腸中擠出。

  白道沖與穆隨舞在白雲鎮調查狐仙的案子,今夜不歸,鹿靈寶喝瞭些酒,酩酊大醉,袁忠義匆忙去幫藤花和雲霞轉移到更安全地方後回來,就跟早等在屋裡的賀仙澄盡情歡暢瞭一番。

  他往賀仙澄前後各出瞭一次,正滿足倦懶,便隻是抬眼一望,等她繼續解釋。

  “你既然打算將飛仙門留下作為後方供應,順帶練出香袖這個幫手,那就盡量少給她招惹不必要的麻煩。”賀仙澄並膝抬臀,在袁忠義面前,她便是揩拭屁股,也要盡量保持姿態優美,免得損瞭形象,“此外,白雲山上人多眼雜,真打算設計什麼,也多有不便,至少……不夠穩妥。”

  袁忠義伸個懶腰,將她攬腰抱進懷裡,瞇起眼睛道:“那依你的打算,咱們何時動手較好?到瞭那時,還能有狐仙的名頭可用?”

  賀仙澄微微一笑,道:“到瞭那時,隻會更加好用。你說的這紅羅嬌,辦事其實頗為謹慎,到這裡多日,襲擊的都是些尋常百姓,並沒對習武之人下手。冷不丁就讓白道沖死在牡丹花下,萬一何惜柏不信,豈不是要惹下麻煩?”

  他點瞭點頭,手攏住嬌嫩巧乳緩緩揉搓,靜靜聽著。

  “咱們先在這裡盡力幫忙,抓出紅羅嬌的女人,將功勞讓給白道沖和鹿靈寶,博得他們信任。之後,咱們說護送紅菱回母傢商討婚事,我這邊點上兩個師妹,都是與你沒有關系,這兩天想討好白道沖的。如我所料不差,他會借著順路的由頭,跟咱們同行。”

  “到時候穆隨舞要麼會留在白雲山繼續調教女兒的武功,要麼繼續遊歷江湖,八成不會跟著咱們。少瞭個厲害人物盯著,咱們稍微使些手段,炮制白道沖這樣初出茅廬的小年輕,想必不成問題。一旦得手,佈置成紅羅嬌報仇,便毫無破綻。”

  袁忠義捏著她乳頭略一沉吟,道:“可從這裡快馬趕去紅菱母親那邊,日夜兼程也要三、四天。那便宜丈母娘叫咱們中秋節前務必趕到,明天就是初九,一兩日的功夫,那紅羅嬌有這麼好捉?昨晚山門可是一直有人值守,並沒見誰從山上下去。”

  “那是因為咱們之前就猜錯瞭。”賀仙澄微笑道,“你覺得紅羅嬌不敢藏身在鎮上,是因為你辦事穩妥,力求謹慎,才會認為,她混進流民之中,躲在飛仙門裡。”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她搖頭道,“飛仙門內都是女子,賓客一去,她便再難近水樓臺,若是打算對來訪之人下手,前兩日就該設法接近山上的男子才對。可案子,還是發在白雲鎮上。此為其一。”

  “其二,紅羅嬌練的是采陽補陰,內功積累比尋常習武要快,混在新入門弟子中,破綻太大。而近來白雲鎮住瞭許多外來的江湖人物,居民認為是狐仙作祟,不會往他們身上聯想。他們都是習武之人,有內功十分尋常。如果混在他們之中,誰能查出端倪?”

  袁忠義點瞭點頭,“難怪穆隨舞並不理會咱們的分析,跟著白道沖就去瞭鎮上。可若是如此……紅羅嬌豈不是已經走瞭?”

  賀仙澄又搖瞭搖頭,道:“未必。采陽補陰的功夫,尋常男子十幾個,也比不上一個有內功修為的練傢子。我猜,這次這個紅羅嬌,隻怕和上次你遇到的那個一樣,是跟幾個江湖人同行,要在他們之中尋找目標。”

  她目光一閃,笑道:“若是她選好瞭目標,此前又鋪墊夠瞭狐仙作祟的事情,你猜她是大典結束就走人呢,還是會設法留在鎮上,將目標吃到嘴裡之後,賴給狐仙,再揚長而去?”

  袁忠義眼前一亮,“所以明日早晨,大傢便會發現一個死掉的江湖人?”

  “不錯,而且,最近與他交好的人中,就一定有那位紅羅嬌。”

  他哈哈一笑,抱住她往床上一倒,美美親瞭個嘴兒,“澄兒啊澄兒,你若是紅羅嬌,真不知道要有多少男人遭殃,連我怕是也敵不過你。”

  賀仙澄將他陽物輕輕一握,引到雪膩玉股上緩緩磨蹭,道:“紅羅嬌再厲害也隻是狐貍,你是獵人,我若是狐貍,一定這輩子都躲你遠遠的。”

  “可惜,如今你是躲不過瞭。”他笑著一翻,把她香汗未幹的玉體壓在身下,抖擻精神,又來瞭一場巫山雲雨。

  事畢,賀仙澄見時候不早,起身穿衣,扭頭道:“智信,你近些次往我裡面越出越深,就不怕……留下什麼禍患,叫我拿住你的把柄麼?”

  袁忠義半閉雙目,懶洋洋道:“你真當血親就能成為我的把柄麼?不怕告訴你,我第一個孩兒,就是我親手害死的。孩子的生母,也是因我而自裁。”

  賀仙澄望向他的眼睛,看到那股深不見底的寒意,身子一震,強擠出一個微笑,柔聲道:“那……要不要我每次都服些湯藥,以絕後患?畢竟,拖兒帶女,行走江湖多有不便。”

  “那也不必。”袁忠義斂去眼中乍現寒光,溫柔一笑,“澄兒,咱們兩個之間,隨緣就好。沒那個娃娃,我不強求,但若有瞭,你就為我好好生下,好好撫養,我還真的挺想知道,既像你,又像我的一個孩子,會長成什麼模樣。”

  賀仙澄淺笑道:“若是兒子,必定玉樹臨風英俊瀟灑,若是女兒,必定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閑話幾句,賀仙澄打理完畢,含笑出門。

  剛到門外,她便撫胸長長出瞭口氣,將掌心冷汗盡數擦在裙上,暗暗告誡自己,今後絕不可再對袁忠義主動提起懷胎之事。

  她雖然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瞭什麼,但她能從剛才的眼神裡感覺得出,那是袁忠義隱藏在心底最黑暗處的一塊逆鱗。

  若是尋常女子爭寵撒嬌要個娃娃,他多半不以為意。因為他眼中那些女子,根本不能算人。

  她目前則不同。

  而為瞭這份不同,她今後也要加倍小心。得難失易,不可不慎重,三思而後行。

  初九一早,天還沒亮,賀仙澄就將飛仙門事務交托給林香袖全權處理,過來叫醒袁忠義,一道往白雲鎮那邊趕去。

  舉著火把沿山而下,行至山腳,昨日的陰霾終於轉成小雨,紛紛揚揚灑落。

  他們戴起鬥笠,熄滅火把交給山門處的弟子,換乘馬匹,疾馳而去。

  趕到白雲鎮上,天色才剛蒙蒙亮。但鎮子已經不再安靜,吵吵鬧鬧的人群聚集在街巷交集的路口,其中摻雜著不少武林人士,外圍一些愚民已經跪倒在地,口中高呼狐仙,祈求能放過鎮子。

  袁忠義皺瞭皺眉,看來,還是叫賀仙澄料中瞭。

  快步趕去,白道沖和穆隨舞果然都已經在場,面色凝重,望著用佈單抬到外面的那具屍首。

  那是個正當壯年的高大男子,昨日觀禮的賓客之一,在滇州略有幾分薄名,算是個急公好義的熱心腸,人稱“震山拳”。

  他妻子是飛仙門出身,隻不過孩兒年幼,不便歸省,這次便隻有他與一些相識舊友結伴,過來為半個娘傢捧捧人場。

  今晨本該是他們一行上路的歸期,可同伴叫門,不見人應,叫來房屋主人,講明情形,破窗而入,才發現這壯碩漢子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一絲不掛,胯下滿是腥臭黏液,屍身早已僵硬。

  看死前那凝固瞭的極樂表情,也不難猜出又是一個脫陽而亡的。

  鎮上居民都當是狐仙再次顯聖,一個個惶恐至極,可這幫刀頭舔血的漢子不信,呼喝著將昨晚沒走留下的江湖人士紛紛召集起來,要從中揪出兇手。

  但此次舉辦大典的是飛仙門,到來的武林賀客中本就是女子為多,被召集起來的大小娘子足足有十幾個。能導致脫陽的法子,自不必說,可這些女人中本就沒幾個處子,如何查驗,才能找出誰昨晚與人交合過?

  賀仙澄在旁聽完,將穆隨舞和白道沖叫去一邊,輕聲說瞭此前的猜測。

  可沒想到,震山拳這漢子為瞭避嫌,此行並沒和女子結伴,一起來的幾人,都是鐵骨錚錚的男兒。

  白道沖皺眉道:“若真是個采陽補陰的女高手,會不會偷襲之後,連夜逃走瞭?”

  賀仙澄搖瞭搖頭,輕聲道:“昨晚還在,今早悄悄告辭,便會暴露身份。明面上這重保障來之不易,我想此人未必舍得輕易消耗。”

  穆隨舞點頭道:“不錯,從昨晚到今晨之前,鎮上這些外來客,無一人離去。”

  袁忠義不願顯山露水,隻是在旁默默觀察。

  其實要按他心思,將剩下沒走的這十來個女人按姿色排序,將醜陋年老的排除,剩下的交給穆隨舞挨個驗身。能把男子采補到脫陽而亡的交歡,絕不會是什麼省力的差事,而且事情緊急,這地方條件艱苦,他不信紅羅嬌的高手還有本事找個地方偷偷洗澡。

  隻要肯驗,必定能發現昨晚有過雲雨的女人。

  賀仙澄略一沉吟,與他心意相通般道:“穆前輩,依我之見,咱們兩個不妨給這些女子稍作驗身。既然事發就在昨晚,我想,她應該還來不及沐浴清洗,消滅身上的證據。”

  白道沖目光一寒,盯著那些女子掃視一遍,冷冷道:“到底是誰作的,此刻交代,在下還能給你一個痛快,若是被揪出來,這等采陽補陰的邪道妖女,可莫怪在下手中的寶劍無情!”

  一排女子老的少的醜的俊的紛紛爭先恐後表態,都說隻管驗身,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賀仙澄眉心微蹙,走到旁邊對著一位過來管事的長老道:“伯伯,煩請就近找一間空屋,這些女人中,就藏著為禍人間的狐仙,我們這就施法,將她揪出來。”

  她是飛仙門的仙姑,說話比這些武林高手好用得多,轉眼間,旁邊就有驚恐居民主動獻出自己的臨街鋪子,請他們盡快做法收妖。

  穆隨舞一伸手,冷冷道:“請吧。”

  袁忠義仍在旁靜靜看著,但他的註意力,已經放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女子年紀不大,秀麗可人的鵝蛋臉,眼睛靈動有神,像是會說話似的,單論容貌,在這批女子中穩居前列。

  而加上身段,則可稱第一。那頗為寬松的衣裝,仍掩不住她豐腴合度,飽滿誘人的嬌軀輪廓。

  最重要的是,決定被帶去那邊屋裡驗身的時候,唯有她,神情不見絲毫變化。

  這並非心中坦坦蕩蕩所致,而是演得太過用力。

  要知道,即便是無辜女子,聽到要被外人帶去屋裡赤裸查驗,怎麼也該有些別扭羞澀才對。

  不過既然無人發現異樣,袁忠義也不願提醒。他心想,此女八成留著後手,不如靜觀其變。轉念一想,他給賀仙澄遞瞭一個眼色,暗示性地瞄瞭瞄穆隨舞。

  賀仙澄心領神會,湊過去附耳對穆隨舞低聲說瞭兩句。

  穆隨舞目光一閃,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捏在手裡,微微點瞭點頭。

  那些女子魚貫而入,賀仙澄落在最後,將門板合上,當的一聲,落下門閂。

  屋外眾人圍成半圓,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那震山拳的同伴一個個怒不可遏,握著兵器等待結果。

  門才關上不久,屋裡就忽然傳出一聲悶響——嘭!

  跟著便是一串此起彼伏的驚叫。

  袁忠義心中冷笑,果然如他所料,紅羅嬌的“狐仙”,終於露出瞭尾巴。

  明明殺瞭人,卻還敢跟著進去驗身,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她早已做好準備,清理完瞭所有痕跡。要麼,是她早就備好手段,等著驗身之時使用。

  女子驗身,自然要在封閉房間之中,那最好用的,便是毒。

  咔嚓一聲,屋頂磚瓦碎裂,剛才那個鵝蛋臉姑娘破頂而出,發出一串嬌笑,顯得頗為得意,足尖一點,便輕飄飄掠向屋後一側,準備逃跑。

  而那個破口中升起的淡黃毒煙,顯然便是她的手段。

  這種情形,傻子也知道這要逃的便是那個“狐仙”,呼喝聲中,一眾武人齊齊躍起,展開輕功便要去追。

  那女子人在半空,頭也不回向後一甩手,密密麻麻一片黑點便劈頭蓋臉打瞭過來,嬌叱道:“吃我唐門毒砂!”

  蜀州唐門雖還是個新晉勢力,但其用毒、暗器之精,早已遠近聞名。

  一聽是唐門毒砂,追擊者急忙閃避抵擋,有些被打中瞭的,驚叫著啪啪拍打,頓時亂作一團。

  袁忠義暗罵一句蠢貨,真要是粘著就中毒的毒砂,那女人還敢直接用手抓麼?多半不過是一些炭渣。

  白道沖清嘯一聲,從那群亂瞭陣腳的江湖人頭上飛掠而過,怒喝一聲妖女,拔劍出手。

  不過斷龍劍派聽名字就知道是威猛路數,白道沖在這樣的門派中混出瞭一個“靈虛劍”的綽號,要麼是學藝不精,要麼,恐怕就是帶藝投師。

  眨眼間,劍光密織成網,兜頭罩向一躍之力已盡的“狐仙”。

  那女子也不著慌,左掌一晃,已將一副閃著銀光的手套戴上,轉身便是一揮,當的一聲隔開瞭銳利劍鋒。

  白道沖虛點數招,也不急著搶攻,隻是纏鬥遊走不叫她逃脫,高聲道:“這妖女內力深厚,大傢小心!”

  “白兄,我來助你一臂之力!”袁忠義知道差不多也到瞭時候,飛奔幾步,掌中扣著的碎石哧的一聲破空而去。

  那女子果然采陽補陰已久,內力極強,揮手間右掌也戴上瞭那銀絲手套,橫臂一震,便將碎石彈飛到一旁。

  袁忠義有心較量一下,展開醉仙步法,急速欺近,對著那女子就是一招望月掌正面拍落。

  那女子實戰經驗頗豐,搶先一招逼退白道沖,左足一頓,便和袁忠義結結實實對瞭一掌。

  這種走采補邪道的武林人士,最自傲的必定是一身強橫內力,所以他出手之前就知道對方絕不會閃避或者側面格擋,一定會硬碰硬迅速解決一個對手。

  隻是他沒有算到,這女人身上的陰寒真氣竟然渾厚到比他還高出許多。

  幸好《不仁經》對陰柔內力天然就有海納百川般的抗性,袁忠義一感覺對面更強,便收功借力倒飛出去,做出受瞭內傷的樣子悶哼一聲,撤出丈餘,就地一滾倒在地上,心想,白道沖八成也頂不過三招瞭。

  紅羅嬌中的強者,果然小看不得。

  如他所料,白道沖連出數劍,卻沾不到那女子裙角。就聽一聲嬌笑,她雙掌一合,已將劍鋒夾在中間。

  白道沖猝不及防,急忙向後猛抽。

  不料那女子這一夾,竟已將劍尖震斷,猶有餘裕笑道:“小郎君可不夠硬朗喲,本姑娘一夾,你便吃不消咯。”

  那聲音甜膩溫軟,恍如一條嫩嫩舌頭,在耳孔中輕柔轉動,令男人頭皮發麻。

  她抬手將劍尖一甩,白道沖閃避不及,痛呼一聲,右肩被對穿而過,鮮血淋漓從屋頂摔瞭下來。

  那女子咯咯笑道:“真當本姑娘要跑麼?最厲害的穆隨舞,已經被毒倒瞭,你們這些見瞭本姑娘臉的,一個也別想活!”

  袁忠義暗暗贊同,露瞭形跡,的確就要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可惜,這女人的運氣實在是不夠好。

  那女子在屋頂走瞭幾步,殺氣四溢的美眸向著方才打算追殺過來的男人們一橫,嬌笑道:“剛才那麼急著要來欺負人傢,怎麼這會兒又都不敢來咯?不想讓本姑娘也夾一夾你們的寶劍麼?”

  話音未落,她縱身一跳,反而躍向人群,看來的確不打算留下活口。

  眾人驚呼聲中,袁忠義雙掌一拍,拔地而起,凌空攔住,一掌打向那女子胸膛。

  她酥胸一挺,跟著一掌接上,雄渾掌力在半空一交,一聲悶震,兩旁屋簷竟都跟著晃瞭一晃。

  感覺到袁忠義的內力也非常渾厚,那女子微感訝異,下墜中將另一掌打出,顯然已催動瞭全身真氣。

  宛如千鈞巨石壓來,袁忠義長吸口氣,強行頂住,跟著,微微一笑。

  穆隨舞已幽魂般出現在那女子身後。

  “餘光”無形,“死灰”無影,雙劍無聲無息刺出,就像一道拂過樹梢的春風,溫溫柔柔,吹上那女子細嫩白皙的脖頸。

  那女子得意的嬌笑,忽然變得僵硬。

  袁忠義雙足踏實,怒喝一聲再度發力,已經無法再運用真氣的對手,頓時好似斷瞭線的風箏,遠遠飛瞭出去。

  隻不過,把頭留在瞭原地。

  穆隨舞微微側身,避開噴過來的血,將雙劍一甩,別回腰間,緩緩道:“有勞袁少俠出手相助。”

  袁忠義忍著氣血翻湧,恭敬道:“不敢,白兄出力更多,要不是他劍法精絕,將那妖女纏住,可輪不到我出手阻擋。”

  穆隨舞微微一笑,搖頭道:“我是指你叫她提醒我拿好凈血丹的事。這妖女果然一早就準備放毒。”

  袁忠義仍不居功,拱手道:“前輩江湖經驗豐富,武功超群,這種下作手段,即便沒有提醒,想來也傷不到你分毫。”

  賀仙澄已經推開瞭門窗,在下面道:“是啊,前輩武功高強,光靠閉氣就頂瞭過去,那些凈血丹,都用來救人瞭。”

  穆隨舞不再多言,頗為贊許望瞭他一眼,便下去出手封住白道沖經脈,為他止血。

  兩個跟來的飛仙門女弟子紛紛摸出身上的傷藥,爭先恐後幫忙。

  袁忠義跟賀仙澄為那些懷疑自己中瞭毒砂的人檢查一番,確認無事之後,白雲鎮的“狐仙”作祟,便算是走向瞭尾聲。

  回到山上,穆隨舞不出所料,說對江湖有幾分厭倦,打算在飛仙門裡多呆一陣,指點林香袖武功。

  賀仙澄要與張紅菱北上,跟著袁忠義去見張母,既然順路,便隨口邀請白道沖和鹿靈寶同行。

  白道沖右肩受傷頗重,劍法幾乎不能使用,鹿靈寶武功也就比賀仙澄好些,有他們一起,這對兒小情人自然能心安許多。

  隻是賀仙澄點選的隨行師妹,恰好是兩個對白道沖頗有企圖的年輕姑娘,鹿靈寶心裡有氣,卻不知從何撒起,大半日的準備中,臉色都極不好看。

  晚飯前,賀仙澄帶著傷藥過去探望,鹿靈寶仍冷著張臉愛答不理。

  不過對付這種沒什麼心機的小姑娘,賀仙澄說是手到擒來也不為過,給白道沖換好傷藥,一起來到外間,故意長籲短嘆,引得鹿靈寶開口詢問,趁機抱怨幾句袁忠義生性風流,見一個愛一個,連妻子都要娶倆,便讓鹿靈寶頓時同仇敵愾,改瞭態度。

  不多時,她們便手牽著手,坐在堂屋椅子上,親親熱熱姐妹相稱。

  看鹿靈寶氣得直抹淚,賀仙澄柔聲道:“妹妹,男人從來都是如此,你若為此氣壞瞭身子,反而不值。其實越到這種時候,你就越該讓白公子感覺到你的好。我這些同門師妹,沒什麼別的本領,不過是溫柔體貼,不知廉恥而已。你若能勝過他們,憑你和白公子數年情意,難道還會被她們擠下去不成?你要是一門心思隻知道生氣,大叫大嚷,大吵大鬧,隻會讓白公子更快倒向她們。”

  鹿靈寶委屈道:“可我……我平日在他身邊,已經拼命做出溫柔乖巧的樣子瞭,我就是知道他喜歡這樣的,才一直忍著。我還能有什麼法子啊?”

  “白公子受瞭傷,照料傷口,那是極親密的事。妹妹,這便是你的天賜良機啊。”賀仙澄諄諄善誘,“咱們女人遇到這種事,不能把男人往外推,還是要往自己懷裡拉。”

  “我……我……姐姐你方才也看見瞭,我笨手笨腳,包紮傷口換藥都弄得他好疼。你那些師妹做起這種事來,準保比我利索。到時候,反而把我比下去瞭。好姐姐,你就換兩個帶……好不好嘛?”

  賀仙澄微微一笑,“咱們同病相憐,我自然要幫你。但此次遠行,門主安排人手,首要就是自願。我總不好忤逆門主的意思。但你不必著慌,照料傷患,她們兩個的藥,可及不上我。”

  “哦?”

  她知道差不多是時候瞭,便取出一個扁扁方盒,打開交到她手上,輕聲道:“這六個格子,裝的是飛仙門療傷奇藥,凝雲霜。你用這些照料白公子,絕不會輸給我那兩個不識好歹的師妹。”

  “真的?”鹿靈寶大喜過望,“這藥該怎麼用啊?我學得會麼?”

  “簡單得很。”賀仙澄湊近一些,輕聲道,“明天起每日三次,清晨日出一次,傍晚日落一次,子夜寒氣最重時候一次,按照顏色從深到淺的順序,每次喂他一格,六格喂完,筋骨皮肉生長都會加快,這藥煉制不易,那些師妹,平常連看都不能看一眼。”

  鹿靈寶皺眉道:“隻是喂藥……他能感受我的好麼?”

  賀仙澄微笑道:“我早為你找好瞭借口,此藥乃是至陽之寶煉制,須得用女子津唾含化,方能喂男子服用。實不相瞞,當年我就是用這藥,與智信趁機親在一起。你和白公子到時候唇舌相對,纏綿親吻,我再把兩個師妹看管得嚴些,你說說,他心裡還裝得下別人麼?就算之後還有什麼歪心思,咱們第三天的路程就要分別,我那兩個師妹有心無力,便再也礙不到你瞭。”

  鹿靈寶滿面羞紅,但眼中還是禁不住浮現出濃烈喜色,將蓋子一合,羞答答揣進懷裡,輕聲道:“那……我明天早上……就先試試。”

  賀仙澄微笑起身,柔聲道:“嗯,明早出發之前,我等你的好消息。”

  那一盒藥中,前五格的確是凝雲霜,內服療傷,極為好用。

  隻不過,最後一格,被替換成瞭迷心蠱與焚身蠱。

  後天子夜,鹿靈寶滿心歡喜將這藥喂進師兄口中之後,狐仙,便要來報仇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