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天堂島”的參天森林中,斑駁的樹影拂照在天開語的身上,那“深紅”的熱辣仍在他的胸中翻騰湧動。
——難道生命就是這樣的嗎?
——雖道生命就應該這樣嗎?
從立誓逆叛天道至今,天開語已經對生命的定義思考瞭很多,但眼前老德裡克的結局,卻令他生出瞭新的疑惑。
——難道自己跳出命運的大手,就可以改變生命的真實定義嗎?
——難道自己對命運的抗爭,僅僅隻是令自己一個人的生命輝煌燦爛嗎?
一股強烈至極的悲憫之心伴隨著胸口“深紅”殘留的灼熱洶湧而出,瞬間將天開語完全淹沒,令他失去瞭時間的意識、失去瞭空間的感覺……
“……你們看,他這個樣子,像不像條死狗?”
“像像,太像瞭!”
“媽的,可恨的傢夥,居然敢擺本姑娘一道!”
“是啊,想不到在這裡,競有人敢騙我們!”
“這傢夥,肯定是從外地來的,真是不懂規矩……”
“哼!越是外地來的,見瞭我們越是躲,他倒好,居然敢要弄我們……”
“就是,這麼窮,連紀牌也不帶,真不知他是怎麼混上‘天堂島’的……”
“依我看,他一定是那些見不得光的暗住民的一分子!”
“就是,咱們把他抓起來,送給飛警吧……”
“那可不行,咱們還沒折磨他夠呢!”
“對,先好好打他個夠,然後再交給飛警,反正像他們這種傢夥,就算打死瞭,也不會擔多大責任的。”
“可別打死瞭,我可是害怕死人的哦……”
“哈哈,就你沒種,連死人也怕。”
“你不怕嗎?你試試把他打死?”
“算瞭算瞭,聽說這種人也很可憐的……”
“可憐?可憐還到‘天堂島’來?要知道,這裡可不是什麼人都敢來的!”
“是啊,就連普通人,收入中等一點的也還不敢呢!”
“不會……不會是為瞭那個吧?”
“什麼這個那個,你說什麼呢?黑皮。”
“我是說,這種暗住民到這裡來,不會是為瞭……為瞭那個什麼秘密吧……”
“哦,你是說最近流傳的那個嗎?”
“是啊,就是那個瞭。”
“哇,你們兩個也真是的,那個秘密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可別這麼說,聽說那個叫什麼‘菩什麼大典’的,可邪門得很呢!”
“是‘菩提大典’,什麼都不懂,也亂說話,真是沒知識……”
“是是是,是‘菩提大典’行瞭嗎?那又怎麼樣呢?你見過嗎?還敢說我沒知識……”
“當然瞭,起碼我還說得出名字,你呢?”
“說出名字又怎麼樣,你真的看過嗎?”
“嘿,要是我看過,現在早就成傳說中的神瞭,還會跟你羅嗉,哇!”
“看你的樣子,要是你成瞭神,那我就成瞭神裡面的神!”
“你做夢!”
“你才做夢!”
“你……”
“好瞭好瞭,你們兩個可不可以不要吵啊!現在的問題是怎麼處置這個人,你們還在亂說什麼呀!真是的!”
“好吧好吧,下跟他吵瞭!對瞭愛咪兒,這個人得罪的是你,你自己看著辦好瞭。”
“是啊,以你為主,你想怎麼處置他都行。”
“唔……現在看看他的樣子,也的確可憐瞭點……”
“是啊,你看他的神情,好像很悲傷的樣子。”
“是不是他有什麼傷心事啊?”
“好像是的……你們看他的樣子,好像……也不算壞……”
“嗯。聽說暗住民都長得很可怖的,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皮膚,細長的四肢……”
“這有尖利的牙齒灰色的眼睛……”
“可是這個人……看上去還算正常,而且也很強壯……”
“強壯?強壯怎麼會倒在地上的?”
“會不會是他有什麼病啊?”
“不像……”
“那他是被人打昏的?”
“……有可能……是……”
“那怎麼辦啊,你們兩個倒是想個主意啊!”
“不如……就這樣任由他在地上?”
“那可不行,我一定得讓他醒過來,親眼看到本姑娘的厲害!”
“那還不容易,把他綁在樹上不就得瞭?”
“好主意,我看就這麼辦吧!”
“好,來,我們把他拖起來……”
“來,一、二、三——”:雖然清楚地聽到瞭身邊的聲音,更感覺到有不停的拳腳雨點般招呼在自己的身上,但天開語卻沒有睜開雙眼。
他不想睜開眼睛,是因為他心中的悲愴感令他無法睜開眼睛。
他甚至有一種感覺——隻要睜開眼睛,那無窮的悲愴就會爆發,將他炸碎……
一個冰涼的金屬反手箍在瞭他的雙腕上,隨之他的身體也被迫向後緊貼在粗糙堅硬的樹幹上——他被反捆在一棵樹上瞭!
也許是那肢體被縛的緊張感,天開語感覺胸口的鬱脹立刻為之舒張瞭一些。隨著胸腔本能的收縮,一股清新的空氣迅速灌進瞭他的身體,令他登時精神大振!
“呼——”長長地吐出胸中悶氣,天開語睜開瞭雙眼,那困擾他的濃重悲隋也隨之漸漸消散。
發出斥罵和議論的三個聲音的主人終於出現在眼前。
目光落在始作俑者愛咪兒·羅。雯的身上,天開語牽瞭牽嘴角,露出瞭一個勉強的微笑。
“你……你笑什麼……”突然看到自己的“俘虜”睜開瞭眼睛,而且還對著自己笑,愛咪兒·羅。雯頓時嚇瞭一跳,本能地向後跳開,結舌叫道。
“咦?他醒瞭!”愛咪兒·羅。雯旁邊一個紅頭發的男孩子驚訝道。
“還好還好,他被困住瞭,不然就麻煩瞭。”旁邊另一個黑頭發的男孩子得意地拍瞭拍手,看樣子為天開語戴上的金屬箍就是由他一手包辦的。
隻可惜他的得意並不能維持多久時間,天開語心念隻微微動瞭一下,那道束縛人體行動的拘束箍便寸寸裂瞭開來,“撲脫”幾下落在瞭樹根的草地上。
“你們這是做什麼,隨便把人拘束,可是違反法令的哦!”天開語笑著松開後背的雙手,隨便活動瞭一下手腕,雙手抱胸而立,悠閑地就靠在瞭樹幹上,望著三個半大的孩子似笑非笑道。
“你你你——你怎麼……”那個黑頭發的男孩子頓時瞪大瞭雙眼,一臉的不可思議,口吃著指向天開語叫瞭起來。
“我怎麼瞭?剛才好像聽到某人想收拾我,有這回事嗎?”天開語好整以暇地掃視著三個孩子。
正在這時,遠處的樹林裡傳來瞭一個粗重的男聲:“喂,強,你們在幹什麼!”
跟著又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托裡,你們又在胡鬧嗎?”聲音聽上去略為年輕些。
“啊,是休格勒叔叔和松木太大哥!”三個孩子登時臉上露出驚喜,那如釋重負的樣子似乎是遇到瞭救星。
叫聲話音未落,天開語便聽到那兩個男子的聲音已經來到瞭附近,不禁心中一動——這二人的修為看來不錯……
轉眼間,林中便越出瞭兩個身材高大的男子。
“休格勒叔叔——”
“松木太大哥——”
三個孩子立刻有瞭精神,直向那兩個男子撲去。
“怎麼,你們三個是不是遇到麻煩瞭?”略顯年輕的男於一面摟住緊緊抱著他的一個男孩,一面目光機警地望向斜靠在樹旁的天開語。
“呵呵,你們三個,也會遇到麻煩嗎?”年紀稍大些的男子左右各摟著一個孩子,打趣道。不過天開語卻立即覺察到他身上聚集起來的氣機。
“哪裡啊,我們怎麼可能遇到麻煩呢?休格勒叔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實力,隻不過我們正在修理這個人,正好你們來瞭而已……”愛咪兒·羅。雯表情不自然地辯解道。
“真是這樣嗎——喂,這位朋友,請留步好嗎?”見天開語起身轉過樹幹,似要離開的樣子,松木太立刻揚聲叫道。
天開語停下腳步,頓瞭片刻,才緩緩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望著松木太道:“你有什麼事情嗎?”
“很抱歉,在沒有弄清楚發生瞭什麼事之前,能否留下一會兒?”松木太道。
“他……享受瞭服務,卻不給錢!”愛咪兒·羅。雯怕自己做的事情露餡,趕忙搶先叫道。
“哦?是嗎?他享受瞭什麼服務——愛咪兒,你又在胡搞什麼呀!”休格勒皺眉道。看來他還是比較瞭解這個小女孩的。
“他是外地來的,愛咪兒當他的臨時導遊……”黑頭發男孩立刻替同伴解釋。
“可是他在玩過於之後,卻不付給愛咪兒應得的酬勞!”黃頭發男孩也及時跟進,顯示出三人優秀的默契感。
“哦?是這樣啊……”松木太的表情略略松弛下來,搖頭道:“愛咪兒充當導遊?實在是令人難以想像……”
“喂!松木太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他他他……他可是答應瞭讓我做他導遊的啊——不相信你問他!”愛咪兒·羅。雯急叫道。一面目光轉向瞭天開語——好笑的是,那目光中居然有著些許乞求在裡面。
天開語當下心中恍然——這個小丫頭,分明平時常幹這種搗鬼事,而眼前這兩個男子休格勒和松木太也很清楚她的“劣跡”,所以反而不怎麼相信她的話瞭!
當下他淡淡一笑,道:“是嗎?你真的對‘天堂島’很熟嗎?”
他這話一出,眾人皆頗感摸不著頭腦——這也算是一個回答?
隻聽天開語繼續道:“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倒是願意帶你在‘天堂島’四處走走的——如果有一處你說出名字來,而我不能夠帶你走到的話,那麼我便付給你十萬‘紅熠元’如何?”天開語盤口大開道。
“什麼?十萬紅熠元!”天開語的話,頓時將面前五個人嚇瞭一大跳!天哪,除去世界通行的信用點,“紅熠元”便是整個東熠大陸的通行貨幣瞭啊!盡管在東熠各管區都可發行各自的貨幣單位,但“紅熠元”卻無庸置疑的是中間價值所衡量標準,其貨幣購買力相當之高呢!
“對,是十萬紅熠元。”天開語確認地點點頭。
休格勒和松木太交換瞭一下眼神,皆從對方眼中看到瞭一句話——這個人不簡單,這幫孩子這回惹麻煩瞭……
“哦,對不起,小孩子不懂事,先生您就原諒他們吧!再說瞭,您如果真是外地來的,那麼就是我們的客人——要是愛咪兒他們有什麼怠慢的,還請您多多包涵。”休格勒開口打起瞭圓場。
“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話,由我們請客,找個地方暍一杯?”松木太也跟著說道。
“休格勒叔叔,我……”愛咪兒·羅。雯還想爭辯時,休格勒立即嚴厲地瞪瞭她一眼,硬生生將她的企圖壓瞭回去。
“好瞭,你們成天惹事,總有一天會被你們由恭大姐捉住的!到那個時候,便是神仙也救不瞭你們瞭!”松木太也斥責道。他幾乎可以肯定,眼前這三個小傢夥又闖瞭個不大不小的禍。
——由恭?難道會是她?
天開語心中一動,腦中不覺浮現出那個潑辣俏麗的女憲督。
“不用瞭,謝謝。我隻想自己到處走走。”他隨口答道。
“那……希望下回有機會再邀請先生瞭。”休格勒立刻應聲道。
天開語不禁微微一笑——是真心的嗎?連名字也沒有問,隻怕是想早點離開這裡吧……
當下天開語不想再與這幾人廢話:心念動下,“風”系身法發揮到極致,頃刻間在五人面前帶出一道淡淡的影子,卷起一縷微風,消失在瞭森林之中……
“天哪,他……好快!”黑頭發男孩“強”脫口驚叫道。
“媽呀,這……簡直跟幽靈一樣……”黃頭發男孩“托裡”也結舌瞠目道。
“啊……”愛咪兒·羅。雯更是瞪大瞭眼睛說不出話來。
“你們現在知道瞭吧,差點闖出那麼大的禍來!”休格勒臉色凝重道。
“是啊,一旦招惹瞭那個人,恐怕連我們也兜不住。”松木太也皺眉道。
“天哪,照他那樣,是不是可能……”托裡想到一點,不禁色變道。
“可能是軍隊裡的高官吶?”強補充瞭托裡的疑問。
五個人頓時一齊陷入瞭緊張的沉默。
半晌,愛咪兒·羅。雯才怯生生地開口道:“可是,既然他這麼厲害,又……又怎麼會被我們……我們……”
“怎麼?你們把他怎麼樣瞭?”休格勒不由倒吸瞭一口涼氣——這幾個小魔頭,又做出瞭什麼讓人頭痛的事呢?
離開休格勒等人後,天開語一路信步閑遊,不知不覺中隨著一隊人流來到瞭一個紀念堂模樣的白色建築前。
“這就是‘霸’的紀念堂,這是個神聖的地方,請大傢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響,以表達對這位偉人的敬仰。”在門口時,他聽到瞭隊伍前面一個清脆柔和的女聲要求道。
原本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的人們立刻靜瞭下來。這時臺階的最高處出現瞭一個面容娟好的年輕女子,看她的服色,應該是“天堂島”的正規導遊。
天開語這時才想起自己應該看看來到瞭什麼地方。
舉目四眺,他發現自己面前這座造型拘謹莊嚴、高大寬廣的白色建築,居然是自己印象中所沒有的。
——難道這就是自己曾經的墓地嗎?
記起那個導遊說的話,天開語不禁為之心搖神馳,暗暗想著。
腳步隨著人流慢慢進入,天開語心情隨著愈來愈接近紀念堂而越發地復雜起來。想到自己就要見到後人是如何地瞻仰自己,他便有種恍惚的感覺。
紀念堂裡回廊曲折,十分靜謐。除卻那導遊的介縉,以及人們走動時衣衫簌簌的聲響,便再無其他異聲。
置身在對自己過去的緬懷之中,天開語心中實在是五味雜陳。
那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影像資料,令他有種時空交錯的感覺,似乎自己隨時會一腳踏入過去一般。
他不禁暗暗警惕著自己。
心靈的警告讓他明白,自己必須保持靈臺的清明,否則一個不慎,便會由另一個前世“旅文道”的形貌,變成“霸”的樣子——如果這樣,後果就不堪設想瞭低下頭來,收攝心神,天開語將心靈收攏到“雪元冰魄”之內,以獨立的另一重本元來參與遊覽的過程。
“來,這是最後一程,是‘霸’領袖在重建世界經濟秩序首腦會上的發言,請大傢跟我到這裡來,觀賞和感受那東熠最為輝煌的一刻!”導遊神情振奮地說著,帶頭走進瞭一問暗室,人們立刻尾隨而去。
天開語卻從隊伍裡走瞭出來。
過去就是過去,無論過去的人生經驗帶給他多麼大的影響,那也隻是過去。
而現在,他是天開語。
——天開語的人生,應該有天開語的烙印。
——天開語的生命,應該有天開語的輝煌。
“過去無論怎樣的燦爛,也隻是過去,我所需要的,隻是擁有真實自我的未來。”嘴裡喃喃自語著,天開語離開瞭紀念堂。
他沒有註意到,在紀念堂一角的暗影中,一個瘦小的人影正默默地註視著他。
在聽到他的自言自語後,那人影發出瞭一聲蒼老而喑啞的嘆息……
漫無目的地繼續走著,周圍的環境和景象今天開語的記憶和現實一一對應吻合,這使他的心情變得舒緩而寧靜,那種遊子回歸故裡的安詳感,讓他安心。
眼前豁然的光明以及沸騰的喧鬧將天開語的註意力吸引瞭過去。
他定睛一看,不禁微微笑瞭。
原來那裡就是人稱“天堂中的地獄”的“天堂島”第一娛樂場所——“墮落”。
這是‘金粉世傢’所有娛樂機構中規模和利潤最大的部門,是“天堂島”的銷金窟,當然也自然是整個東熠大陸的銷金窟。
人人都知道墮落是不對的,這從人類的原罪說裡便可知道;但是又沒有一個人不喜歡墮落的,因為它可以讓人得到欲望的操縱權。
——墮落的第一步,總是要受到良心的折磨,感到很艱難的……
心裡想著,天開語緩步踏上“墮落”的臺階,這臺階鋪滿來自外星球的堅硬巖石,顯得高低嶙峋。在這樣奇怪的臺階走路,一個不小心,便會跌倒,撞個鼻青臉腫——這樣的設計,為全世界所獨有,乃是“墮落”獨一無二的招牌,並且成瞭一道奇特的風景,是天堂的一個標志性建築。
不過在這步履維艱臺階的盡頭,卻是一片金碧輝煌,似乎在誘使著人們——墮落的結果,將是十分美好的……
盡管跌跌撞撞,但是天開語看到,仍有大批大批的人群不斷往上跑,有的甚至因跑動太快而絆倒在地——但隨即又爬起來繼續。
——迷失的人們啊,已經將墮落的過程變成瞭快樂的經歷……
天開語心中感慨著,身形微晃間,越過瞭所有的臺階,逕自來到瞭“墮落”的大門口。
“先生,請問您需要什麼樣的服務?”剛剛踏入“墮落”,一位長相異常俊美的少年男子立刻迎瞭上來。
“哦……”天開語沉吟瞭片刻,眉頭微微聳動一下,道:“可以提供零點籌碼嗎?”
美少年一怔,張瞭張口,臉上露出愕然的表情。不過這表情卻一瞬即逝,仍然展現著職業的笑容,殷勤道:“當然可以,您請這邊來——”說著伸手相邀,在前面為天開語引路。
天開語臉上表情淡淡的。
所謂的“零點籌碼”,乃是“墮落”首創的一種娛樂手段,它主要用於輸得身無分文的賭徒,在其陷入絕望的時候,送上一份“人性”的“關懷”,讓其仍存有希望。當然,這種關懷是有代價的,那就是:賭徒必需在贏得一筆巨額的籌碼後,才可以將“零點籌碼”持平,而且之後賭徒即便贏得瞭再多的錢,也隻能得到減半的金額,那另一半,自然是還給“墮落”瞭。
這“零點籌碼”固然條件苛刻,有如吸血鬼般擠榨著賭徒的口袋,但這世界上心存僥幸的人卻總是前仆後繼,永遠也不會覺醒。
而且在“零點籌碼”推出後,其服務對象逐漸從輸光的賭徒,轉向瞭有意赤手一搏的客人——當然,其結果隻會跟前者一樣……
在“墮落”,除瞭伴隨人類起源就存在的“賭”之外,尚有人類無時無刻不在騷動的“欲”。情欲、食欲、物欲……一切可能的、不違反新元法令的娛樂項目,在這裡都異變到瞭極致,足以讓任何一個來到這裡的遊人陷入醉生夢死的深淵。
面前的一臺機器,是不停變換圖形組合單元的虛擬影像,那裡數十個圖案正不停地閃爍跳躍著,並且時不時地組合出一種美麗的花樣——標志著高額獎金的花樣,誘使賭客去贏上一筆。
此刻天開語的手中便握著一枚“零點籌碼”——這其實隻是一枚印有一組數位的小點心,他隻要將這組數位輸入機器,便可將小點心吃掉。
之所以第一步就來到賭場,實在是他考慮到如果想在“天堂島”多逗留一點時間,手頭沒有貨幣是極不方便的;而他又不可能暴露自己沒有紀牌的實際身份,兼且隻有在賭場,他才可能透過一點小小手段,獲得所需的金錢。
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的虛擬影像不停變換,天開語靜瞭片刻,才緩緩地將手中點心的數字一個一個地輸入機器,然後將點心放到嘴裡,含瞭一小會兒,待點心完全溶於唾液,化在口中時,才果斷地按動瞭“確認輸入”的按鈕。
隨著虛擬影像的圖形組合單元不停閃爍跳動,天開語的磁波力場也無聲無息地滲入瞭機器的內部,影響著機器的運作。
不多時……
——成瞭!
就在那圖形組合單元就要跳過完整圖案的顯示剎那,天開語的磁波影響啟動瞭!隻見那虛擬影像在異常地扭曲瞭一下後,原本要錯開的圖案硬生生地拼在瞭一起!
一陣悅耳的音樂聲立刻響起,宣告著天開語的成功。
在叮叮當當的類比金屬掉落聲中,一組巨大的數位綠熒熒地顯示在天開語的面前,隨即一枚實體的合金籌碼從機器中吐瞭出來,上面正刻著天開語所持“零點籌碼”的編號,以及新的一組數位。
彎腰拾起那枚沉甸甸的籌碼,天開語臉上掠過一抹嘲諷。
在他的身邊,立刻圍瞭幾個賭客,人人臉上都充滿瞭羨慕之色。
“乖乖,這人真走運,居然搏到瞭這麼大一筆……”
“好厲害,那眼力真好!”
“恐怕這是最近以來最大的一次獲註瞭……”
“這太讓人眼紅瞭……”
“唉!我都快輸光瞭。”
“是啊……”
在眾人發熱的目光下,天開語施施然離開瞭賭博機,四處略轉瞭轉,便來到瞭一處“磁控骰”的臺前。
這“磁控骰”,乃是舊元世界遺留的一種賭博文化異變的結果。其娛樂效果雖然沒有什麼本質的變化,但是運作方式,卻已經融入瞭新元世紀的尖端科技——磁控力場,而且其點數面也增加到瞭十四面!
“大傢都看好瞭,準備開始瞭哦——”隨著那漂亮女骰師的一聲嬌媚提醒,她手中的絕磁罩已經將懸浮在臺面半尺的十粒“磁控股”完全罩住,同時一團淡綠色的光波立刻將其纏繞起來,裡面的“磁控骰”開始進入無序翻轉的過程中。
嘴角微微咧開一絲高深莫測的笑紋,天開語輕輕地閉上眼睛,開始“看”那絕磁罩內“磁控骰”的運動變化。
盡管那絕磁罩號稱“絕磁”,但也僅僅是在那“磁控骰”的周邊籠罩上一層可以遮罩外界探測磁波幹擾的力場,而以天開語對磁波的極度瞭解,這種所謂的遮罩,可以說根本就是形同虛設——他輕而易舉地看“透”瞭那絕磁罩內的所有變化。
“好瞭,各位可以下註瞭!”那漂亮的女骰師一聲斷暍後,籠罩著絕磁罩的淡綠色光波漸漸消失,隻留下那隻通體烏黑的絕磁罩一動不動地遮蔽著裡面的“磁控骰”。
由於是“磁控骰”,所有骰的運動都是在磁力控制下進行的,因此雖然有五粒“磁控骰”,但在絕磁罩內的翻轉中,卻沒有相互碰到分毫,確保瞭完全無聲,故而若是有哪位修為超卓的武者試圖透過聽音辨位來測知點數的話,便隻能悻幸而回瞭。
眾人紛紛開始下註,隻有天開語一動不動。
“先生,您看好瞭嗎?如果沒有,請下一註再下吧!”女骰師禮貌地對手中玩弄籌碼的天開語道。
“不瞭,我就在這裡下一註——我全下瞭!”天開語說著,競將手中那枚籌碼放在瞭“全額”的碼位中,任由那枚籌碼俏無聲息地陷入碼位,其中的金額導入骰臺的數位系統中。
“天,這人好大的手筆,居然沒有放在四分之一或者任意指定數額的碼位!”
“是啊,那枚籌碼好大……”
“我看,大概有十來萬瞭吧……”
“當然有瞭,確切的說,那枚金色籌碼,價值四十萬呢!”
“天哪,這麼多,一下子就全下瞭……”
“這是什麼人啊?好陌生……”
“看樣子是外地人……”
“很可能……”
“真是……”
一時間,天開語的舉動又引來瞭一陣議論低語。
“先生您既然全下,可選好點數瞭嗎?”女殷師有些不解地看瞭天開語一眼,似乎在想:這人是怎麼回事?明明是“零點籌碼”掙來的數,為何不留著慢慢翻本,而是一次全下呢?
“當然,是……一百點。”天開語語氣平淡地說道,但神情卻是充滿瞭自信。
“什麼?一百點,有這麼準嗎?”“這個人,別是在瞎蒙的吧……”“好奇怪的一個人……”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女骰師訝異地看瞭天開語一眼,隨後輕輕一彈指,那隻絕磁罩立刻升起,露出瞭裡面的“磁控骰”——果然是一百點!而且是通通十點朝上!
“哇!真有這麼神啊!”
“好準!”
“天哪,就是碰運氣,也未免太好瞭吧!”
“我的媽,這麼準,可是一賠十的賠率啊!”
“就是一下子變成瞭四百萬!好恐怖!”
“這人的運氣也太好瞭,別是胡猜的吧……”
“誰知道呢?反正今晚我看見瞭奇跡。”
“這的確可以稱得上奇跡瞭……”
耳內聽著周圍賭客的談論,天開語的目光卻停留在瞭女骰師的手上——她正準備進行新一輪的控骰。
“好瞭,請大傢繼續下註吧!”雖然輸瞭一盤,但女骰師表情仍然十分平靜,似乎並沒有什麼反應。
不過接下來的結果,卻令她不得不正視瞭——仍然是一百點,而且均是十點朝上。天開語第二次保持瞭一賠十的賠率,四百萬變成瞭四千萬!
女骰師的額上開始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再也想不到,僅僅一分鐘不到,自己竟然就輸掉瞭這麼多!雖說在“墮落”
這點錢不算什麼,但是這樣的結果,也未免太過奇怪瞭——要知道,在自然情況下出現這種情況的概率,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碰到的呀!
“我想我已經突破瞭限制,可以進入‘分半’的賭弈中瞭。”天開語望著女殷師姣好的面容,好整以暇地笑道。“零點籌碼”的持乎限制,正是一千萬,而他所贏得的面額已經達到四千萬,如果“分半”的話,他也有一千五百萬的進賬瞭。
“是……”女骰師頗有些狼狽地看看天開語低聲應道。
骰臺周圍寂靜無聲,圍觀的賭客已經沒有一個可以再說出酸溜溜的話瞭。他們已經被天開語的手筆和氣魄鎮住。
“請繼續吧!我想我今晚的運氣真的不錯,想嘗試一下是否可以再開出個十面百點來。”天開語並未收回籌碼,仍微笑對女骰師道。
“這……我……先生請您稍等片刻,好嗎?”女骰師臉色白瞭紅紅瞭白,終於對天開語央求道。
“當然可以。你可以請一個技術更好的骰師來的。”天開語友好地聳聳肩道。
“是……謝謝您……”女骰師連忙按動臺邊一個鈕。
片刻之後,一位面貌清瘦的中年骰師撥開看熱鬧的賭客,來到瞭莊位。
那女骰師忙附耳上前,對中年骰師輕聲說瞭幾句,目光不時望向天開語,令人多少可以猜出她在說什麼。
“原來先生是個中高手啊,幸會幸會!”那中年骰師輕聲吩咐瞭女骰師幾句後,便轉向天開語,對他客套道。那女骰師則俏俏地離開瞭人群。
“哪裡哪裡,隻不過本人今晚的運氣好得出奇而已——嘿,這把莊由師傅來坐嗎?”天開語不理會中年骰師的試探,逕自進入瞭主題。
“是,這把由我來坐莊。”中年骰師點點頭,立刻現出一副肅穆的神情,似乎自己馬上要從事的,乃是一件重要而神聖的大事一般。
天開語立刻暗暗點頭——對於自己的工作如此鄭重之人,其修為也必定過人許多。
“磁控骰”開始瞭操作——天開語仍是微閉著雙眼,一動不動地倚在骰臺邊,似乎並不關心那“磁控骰”的變化。但是他卻分明感受到瞭中年骰師暗中延伸過來的探測氣機!
——嘿嘿,以這種修為程度,也想試探老子嗎?真是笑話!
天開語輕而易舉地將中年骰師漫逸過來的真元能量悉數轉化到衣褶的每一條褶紋中,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對於以心意操縱能量已臻化境的他來說,中年骰師的行為實在是無聊之至。
臉上現出迷惘之色,中年骰師開始加大瞭操縱“磁控骰”的幅度,隨後忽然之間,那震蕩劇烈的絕磁罩停瞭下來。
“請各位下註!”中年骰師暍道。同時目光緊緊地盯著天開語一瞬不瞬,似乎想看穿天開語究竟藏瞭什麼玄機。
不過這時卻沒有一個人下註瞭。每一個占據著骰位的賭客,無不目光定定地看著天開語,等待著他的下註。
“還是十面百點。”天開語的聲音淡淡的,但卻在一片安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眾人立刻紛紛將籌碼指向那個一賠十的碼位上。
中年骰師的臉上露出瞭一抹不易為人察覺的笑意。
“都下好瞭麼?我要開嘍!”中年骰師爽利地叫道。
“慢著——”天開語忽然阻止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