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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堂舊遇

  新的一天開始瞭。

  天開語擔任的總訓長,也開始正式走馬上任。

  不過第一天,他便遇到瞭一個可惡的問題。

  在一大早傳來的文件中,第一份便萊克爾·克特巴訓司的辭職報告,以及他未完成天開語所交待的“五分之一裁員計畫”的說明。在說明中,這個自恃資歷頗深的訓司居然對天開語這個總訓長大加訓斥,指責他那裁員計畫的卑鄙和無聊。

  ——真的是這樣嗎?

  天開語臉上露出瞭冷笑。

  ——這個人,一定是已經找好瞭退路,所以才會這麼大膽的吧!

  他心中暗暗猜測著。

  ——很可惜,天某人不是你想像中的蠢貨,你的每一步,也許都已經落入瞭天某的計畫之中……

  天開語不屑地將眼前資料以意念清除。

  這時影像中亮起瞭提示——有人請求進來。

  簡單地瞥瞭一眼門外之人,他便打開瞭辦公室門。

  進來的正是昨日與他有肌膚之親的美麗司秘蓮娜。

  “總訓長,有件事情需要向您匯報一下……”進門肅然行禮後,蓮娜的臉上帶著公事公辦的表情恭恭敬敬地對天開語道。

  “是關於萊克爾·克持巴訓司的嗎?如果是關於他的,就不用說瞭。”天開語淡淡道。

  “……這……”蓮娜呆瞭一下,似乎沒有想到眼前的總訓長會猜到自己想說什麼,一時間心事道破,反而不知說什麼好瞭。

  “還有其他事嗎?”天開語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的影像,一面繼續流覽當日的檔案,一面問道。

  “……還有……蓮娜不知當不當講……”蓮娜遲疑瞭片刻,低聲猶豫道。對於眼前年輕的總訓長,雖然她心中充滿瞭崇拜和狂熱,但在總訓長未做任何表示的時候,她仍不敢采取主動的。

  “怎麼?你不記得自己的職責是什麼瞭嗎?”天開語臉色微微一沉,反問道。

  “是!蓮娜知道錯瞭——報告總訓長,今天早上,在收到萊克爾·克特巴辭職消息的同時,我們總訓部的所有工作人員都被告知,總訓長將在工作人員中實行裁員!”蓮娜立刻大聲報告道。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天開語幾乎是蓮娜話音剛落便開口質疑道。

  “這……現在大傢都有些惶恐,不知道這個消息是否屬實,都在猜測……”蓮娜的聲音又低瞭下去。

  “回去告訴他們吧,這個消息是真實的。這是我昨天下達的第一個命令:‘總訓部僅僅保留現有人數五分之一的職員。’執行人是萊克爾·克特巴訓司——不過很顯然,他失職瞭。”天開語神情冷峻地說道,目光仍然未抬一下,似乎這件事他心中已經有瞭處理的意見。

  “可是,您為什麼要……”蓮娜大為吃驚道。

  “很抱歉蓮娜司秘,你是不可以就某個問題質疑上司的。這次我原諒你,在下回,你將會受到應得的處分!”天開語哪裡會向她解釋呢?當下立刻將蓮娜駁斥瞭回去。

  “是!”蓮娜呆瞭呆,隨即大聲應答,並再次行瞭個標準的軍禮。

  “好瞭,現在你可以退下瞭——不過請傳達本總訓的命令:從現在開始,總訓部裁員計畫繼續執行,方式是由各部門對自己的人數以五分之一保留的比例自行裁撤,互相淘汰,以淘汰票最多的人執行!截止期限是今天晚餐前!”天開語快速命令道。

  “是!”蓮娜又是大聲應答,但她的眼神中卻閃過瞭一抹痛苦——讓自己的同僚相互淘汰,這……未免太過殘忍瞭吧……

  整個上午,總訓部簡直就像是炸瞭窩,人人自危的陰雲迅速傳播並籠罩在每個人的頭上,令眾人戰戰兢兢。

  就在整個部裡混亂一片時,天開語卻在搜尋著其他中央部門的職員名單。

  如果不出意料的話,那個萊克爾·克特巴將會出現在某個部門的預備職員名單上候選,這是熠京任人的必要流程。

  很快的,他便見到瞭自己想看到的名字——在泛政部三級政司的名單裡,赫然閃現著萊克爾·克特巴的名字,而且這名字排列得相當前面,位居第三,看來得到這個政司的職位,他應當是沒有問題的瞭。

  ——嘿嘿,居然玩陰的——在找好退路後,擺老子一道!

  天開語心中冷笑著,將那個閃動的名字晃過,進入瞭各地的每日內部通告欄。

  晚餐前,一份全新的名單出現在瞭天開語的面前。

  按照他的命令,總數為二百四十五人的總訓部,經過裁員後,已經隻剩下四十九人,當然其中除卻他這個總訓長後,隻有四十八人瞭。

  總訓部歷來人數就不多,現在按照這個人數,實際上更是剛剛達到普通中央部門一個小型分部的人數而已。

  昨夜在宴會上大出風頭的蓮娜司秘果然不在名單裡。

  ——人性的劣根,嫉護的稟性啊……

  天開語輕輕嘆息著。

  這份名單,正是人類勾心鬥角的精彩產物,透過這份閃爍著淡淡波光的名單,天開語似乎見到瞭形形色色人等絞盡腦汁的嘴臉。

  不過他並不指望改變什麼,也不準備改變什麼。

  不在名單上的人,未必工作不努力,能力未必不突出;而留在名單上的人,也未必就是人人叫好的人才。

  其實如果綜合比較的話,天開語知道,這留在名單上的五分之一的人,一定會與另外五分之四的人均評分一致。

  意念微動,這份名單已經徹底從總訓部的系統資料庫中刪除。以他的許可權作為,已不可能有人能夠恢復這份敏感的資料。

  “蓮娜,你來一下。”他輕聲道。

  片刻之後,影像上顯示瞭蓮娜在門口的身影。遲疑瞭一下,天開語將她影像放大,果然看到瞭她美眸中的哀傷和憔悴。

  “進來吧!”天開語收回影像比例,打開瞭房門。

  “總訓長好!”一進門,蓮娜負面心情的痕跡立刻消失無蹤,展現出一付昂揚挺拔的姿態,仿佛那份名單的結果,並未對她繼續效忠年輕的總訓長產生任何影響。

  心中暗贊一聲,天開語輕聲道:“名單的結果,你知道瞭嗎?”

  “是,知道瞭!”蓮娜立刻脆聲應道,臉上仍是恭敬非常,未帶任何有所觸動的表情。

  “那,你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麼做瞭?”天開語深深地望著眼前這美麗性感的司秘,終於在她眸中捕捉到瞭一絲痛苦。

  “蓮娜知道。蓮娜會堅決服從總訓長的計畫,帶頭離開總訓部!”蓮娜沒有半分遲疑地響亮答道。

  “離開總訓部?到哪裡去?”天開語身形從總訓長的高座上輕輕升起,違反地心引力地飄浮著走過面前寬闊的桌案,來到瞭蓮娜的面前,然後悄然落地。一切行動如同行雲流水股自然優美。令蓮娜望後幾乎心為之碎——以後自己就再不能與這個傲岸的男人在一起瞭……

  “蓮娜會先回傢休息一段時間,然後……”突然間,她發現自己無法再說下去瞭,而淚水,卻不爭氣地滾滾而落。進門前強行克制的情緒,終究還是失態地釋放瞭出來……

  “然後?然後再回到總訓部來,是嗎?”天開語的語氣柔和而慈祥,同時一隻大手也伸到瞭女司秘的臉龐,在她臉龐上輕輕愛撫,替她拭去汨汨淚痕。

  “再……回到總訓部來?”蓮娜登時一呆,一時沒有回過神來,不明白天開語為什麼會這樣說。

  “我的總訓部不需要那樣的人。”天開語微笑著拍拍蓮娜的臉蛋,繼續高深莫測地說道。

  “什……什麼樣的人?”蓮娜張大瞭嘴:心中困惑不已。眼前這年輕的總訓長,行動和言語實在令人難以捉摸。

  “從現在開始,計畫有所改變:名單實行對調——原本留下來的那四十八人立刻裁撤,而其餘的人,則繼續工作!”天開語一字一句清楚地宣佈道。

  蓮娜隻覺心臟在剎那問停止瞭跳動,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內容!

  ——天哪,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難道說,自己耳朵有問題嗎?

  她感覺所有的血液在頃刻間湧上瞭頭頂,令腦子裡嗡嗡作響。

  “在天開語的總訓部,絕不允許隻工心機的人存在!”天開語再次說道,同時也附帶著解釋瞭自己這麼做的原由:在一個人浮於事部門能夠留下來的人,絕非是什麼幹事情的人,而是精於人際交往、並且善於私下經營陰謀的人,這種人,在總訓部隻要有他天開語一個就足夠瞭!

  蓮娜終於確信瞭自己的聽力沒有問題。

  淚水再次滾滾而下,隻不過,這回流下的,卻是狂喜激動的淚水瞭……

  “怎麼,是不是嚇著瞭?”天開語溫柔地笑著,大手下滑,落在瞭女司秘的胸前,不急不緩地揉捏起她制服下飽滿堅挺的乳房。

  “總訓長……”嘴唇隻微微嚅動瞭一下,蓮娜便無力地軟瞭下來,倒在天開語伸開的堅實臂彎中。從內部淘汰開始,她便處於極度的緊張中,而那份名單的出膜,更令她的緊張中增添瞭巨大的恐懼。現在,一切卻戲劇化地突然發生瞭轉機!

  在經歷大悲大喜的急遽轉變後,她再無法承受心靈的壓力,整個僵緊的軀體終於無法控制地癱軟下來。

  天開語並未趁勢將她占有,隻是輕撫她的身體,令她盡量快速地填補由於情緒急劇起伏帶來的思維真空。

  “總訓長,您……謝謝您……蓮娜好高興又能繼續跟著總訓長瞭……”良久,蓮娜才漸漸恢復過來,混亂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清明。

  “感覺好些瞭嗎?”天開語溫柔地問著,一面將女司秘胸前掏出的一對雪乳塞回她的衣襟,替她整理衣袢。

  “嗯……”蓮娜點點頭,美眸中柔情似水。年輕的總訓長再次愛撫她的身體,說明瞭他的心中畢竟還是有自己的,對於這點,她已經非常滿足。

  “所有的人都在等候消息?”天開語吻她一下,又問道。

  “嗯……”蓮娜點頭確認。

  “那你去告訴他們本總訓的最新指令吧!”天開語笑著將蓮娜扶起,大手在她隆翹盛臀上貪婪地揉捏瞭一把,吩咐道。

  “是!”蓮娜大聲應著,但卻再也無法行禮,因為她的心正在變得很柔軟、很柔軟,柔軟到她無法施行十分嚴肅的軍禮……

  所有的手續,在晚宴的時間裡全部得到瞭解決。當然,總訓部內所有的人沒有如常用餐,他們很忙,忙到沒有心思去就餐——有些人或許在今後很多天,都會沒有胃口去用餐……

  不過這所有的人裡面,一定要除去兩個人的——一個是蓮娜,另一個自然是這場裁員風波的始作俑者天開語。

  天開語此刻正在用餐,不過相陪的人卻不是蓮娜,而是另一個女子,一個同樣美麗非凡的女子。

  “怎麼樣,天先生感覺如何?總訓長的工作忙嗎?”冰姿溫柔地望著天開語,渾然未將眼前的美食放在心上。

  “還好,挺有意思的。”天開語隨口敷衍道。

  “是嗎?不過先生剛一上任,就大施雷霆手段,那種管理的方式,倒是很令人驚訝呢!”冰姿微笑說著,表情卻沒有現出半點驚訝的樣子。

  “小姿在笑話天某嗎?呵呵,這種遊戲蠻有意思的,哪天小姿建議冰火兒在‘天武道院’也試試?”天開語不懷好意地向冰姿擠擠眼睛,露出壞壞的笑容對她說道。

  “算瞭算瞭,你那套把戲隻適合俗世人心,對‘天武道院’這方凈土來說是行不通的!”冰姿驕傲地反駁天開語道。

  “是嗎?難道你口中的四大院尊當真是不食人間煙火嗎?”天開語不以為然道。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這是千古以來不易的至理,“天武道院”又怎能獨外呢?

  “也差不多吧!”豈料冰姿立刻點頭應道。

  “什麼叫做‘也差不多’?”天開語撇撇嘴道。

  “四大院尊居住在‘洞天居’最為隱密的地方,尋常連面都不輕易露一下,先生您說,這是否與不食人間煙火沒有多大分別呢?”冰姿自信地解釋道。

  “難道他們看到美麗的女人後也不會心動嗎?”天開語質疑道。

  “呵呵,能被列為四大院尊,當然修為極高,早已經超出瞭人類普通的靈肉之交啦!”冰姿說道。

  “是嗎?如果真這樣的話,那……那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呢?”天開語譏嘲道。在他的觀念裡,四大院尊如真的這樣的話,那便等同行屍走肉無異瞭。

  “還有,冰火兒不是也同天某有親密之舉瞭嗎?小姿也……嘿嘿。”天開語說著奸笑瞭兩聲。

  “你啊!壞死瞭,腦子裡能不能想些正經的東西?感覺先生似乎除此之外,對別的沒有什麼興趣呢!”冰姿嬌媚地睨瞭天開語一眼,嬌聲揶揄道。

  “唔,對天某來說,這世上的確是沒有什麼東西值得註意的瞭——對瞭,我走後,那對兄妹怎麼樣瞭?他們進入‘天武道院’瞭嗎?”天開語怱轉換話題道。

  冰姿一怔,對天開語思維的跳躍性不禁有些難以適應——兩人說得好好的,怎會突然想起那兩個山野兄妹來!

  “怎麼說得好好的,又轉到他們身上去瞭?先生莫不是對那個小女孩感興趣瞭吧!”冰姿嘲笑道。

  “隨你說吧!他們究竟怎樣瞭?”天開語淡淡道,對冰姿的調侃顯得毫不介意。

  “他們很好,而且看得出來,他們的天分也很高——不過能進‘天武道院b的,天分都很高,在這個環境裡,他們的天分也就很尋常瞭。”真正談起後相兄妹來,冰姿倒也十分客觀。

  “那倒是的。而且每個能夠進入‘天武道院’的人,都必須有一定的背景才可以,對嗎?”天開語邊咀嚼口中的合成食品,邊說道。

  “是的。因為‘天武道院’與東熠大陸別的武道院有所不同。‘天武道院’的存在,乃是為瞭平衡整個東熠軍武力量——當這些孩子在這裡學成後回到各自轄區時,便成為瞭維持當地與周邊勢力均衡的重要力量。”冰姿點頭道。

  “所以這些進入‘天武道院’的孩子,有些是某個轄區推薦來的,有些是氏族的代表,對嗎?”天開語道。

  “不錯,正是如此。因為唯有這樣,所謂的力量平衡才有意義啊!”冰姿道。

  “所以那兩個孩子,其實是代表他們的氏族來這裡的。”天開語笑道。

  “其實他們氏族已經有一個人在這裡瞭,不過那人很奇怪,應該早就到瞭學成回去的年齡,但卻遲遲不肯回去,結果一下子接連耽誤瞭幾個周期。而因為他占據瞭他們氏族的名額,所以他們氏族也無法再派人來。所幸因他年歲已長,‘洞天居’的管理方面憐憫其氏族後繼無人,才破例允許他聯系氏族,重新派人前來深造;又考慮到中間斷層太久,更放寬瞭名額的限制,讓他們多派瞭一個人來——那個女孩子便是破例多出來的。”冰姿詳細回答天開語道。

  “是這樣啊。那麼後相月軒和後相香婷以後就可以在‘天武道院’裡學習瞭。”天開語寬慰道。

  “不錯,正是如此。對瞭,天先生為何會對他們兄妹這樣感興趣呢?以先生的修為,應該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他們的……當然,那個叫做後相香婷的女孩子除外——先生總是對漂亮的女孩子容易動心的。”冰姿語帶雙關暗諷道。

  “呵呵,小姿的話好酸。不過這回你可猜錯瞭,天某對這兄妹倆隻是略有好感,並沒有過多的興趣——嘿,如果不是那個渾身冒冰的傢夥,天某也不會認識他們。”天開語深深地看瞭冰姿一眼,並未將“冰天裂”三宇說出。

  “哦,先生是說……天裂嗎?”冰姿猶豫瞭一下,還是說瞭出來。

  “天裂?什麼天裂——嘿嘿,天某是‘天開’他便要‘天裂’是想跟天某作對嗎?”天開語隱隱冒出挑釁之意。

  “哪裡啊,那孩子叫做冰天裂,前不久才來的。先生不要想差瞭,他不可能與您發生沖突的。”冰姿急忙解釋道。

  “何以見得?”天開語揚瞭揚軒眉,停箸問道。

  “這……先生為何什麼事情都想知道,什麼問題都想知道答案呢?須知這世間並非每件事情都有必要告訴您的呀!”冰姿第一次露出不悅的神色,語氣也變得生硬瞭些。

  “是嗎?那不用說瞭。”天開語無所謂地聳瞭聳肩,然後道:“對瞭,天某在熠京的寓所可有確定?如若沒有,天某就要回月亮城在此地的駐辦署過夜瞭。”那神態已經向冰姿表明瞭告別之意。

  “你——”冰姿不禁皺起瞭眉頭,頓瞭頓,才緩和下來,輕輕道:“算瞭,先生還很年輕,有些人情世故未必懂得……您的寓所已經定下,請您隨小姿來。”說畢她輕輕以拭巾抹嘴,自座位上起身。

  “不用瞭,隻要把地址給天某就可以瞭。天某還想獨自一人在熠京轉轉。呵呵,上趟夜遊沒有暢意,今晚可要好好補一補瞭!”天開語說著故意誇張地伸瞭一個懶腰,似乎要振奮起精神,開始夜晚的精彩生活。

  “那……讓小姿陪您吧……”冰姿遲疑瞭片刻,眼中射出熱望,向天開語挨近,輕柔說道。

  “哦,不用瞭。小姿你也很忙。再說瞭,天某堂堂一個將軍,相信在熠京獨遊,不會受到管制吧?”天開語立刻不軟不硬地回絕瞭冰姿。對於女人,他向來就十分的自我,尤其是女人讓他不爽的時候。

  “可是……”冰姿眼中飄過一片陰雲。

  “呵呵,小姿你也不可能每天都一步不離地陪著,對不對?其實對你來說,‘霜焰冰後’的重要性要遠比天某為大,所以你還是回到冰火兒的身邊去比較好。”

  天開語笑說著踏出瞭餐廳。

  “等等!先生您還沒有寓所的地址呢!”冰姿邊喊著邊沖瞭出去,意圖追上天開語。隻可惜她追出去時,天開語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瞭……

  “小軒、香婷,你們的進度很不錯。特別是小軒,‘元清靈氣’已經頗有火候,的確是後相氏絕好的傳人;香婷也很好,‘月華清流’已可以在體內經脈自如周遊,這在後相氏的女性當中也算是很少可以做到的瞭……”

  “天武道院”的地面部分“熠浮屠”第二層的一間密室,一名跏跌而坐的男子沉緩地說著。這男子看上去與後相月軒面貌相彷,一樣那麼年輕。但是與後相月軒不同的是,這男子的身上,卻籠罩著一層淡而清冷的光輝,就像是夜空中那寂寞的冷月,而其目光中的老成厚重,更與後相月軒大相逕庭,顯示出他遠超後相月軒多倍的成熟。

  “知道嗎?我們祖輩流傳下來的這正脈要法,正是可以破除一切邪氣的無上正氣——正所謂日月異途、陰陽分曉,‘熾’系的熱濁,正好為我們的清涼之氣所克制;‘寒’系的冰刺,也相溶於我們的陰柔;‘力’系的蠢重,無法企及我們的清靈;‘風’系的動蕩下如我們的平和……”

  男子語氣自信堅定地不停說著,彷佛在向後相兄妹灌輸某種意識形態。

  “在天地之間,唯有我們的‘天脈’方為正統。但在邪道的侵蝕下,正道日新式微,所以你們兩人擔負的責任非常重大!不但要為後相氏的重振輝煌努力,還要為傳播‘大月智相’而奮鬥——‘大月智相’的出現,必將為世人帶來一個清涼而沒有煩惱的世界!”

  男子語氣漸漸有些激昂,那神情也愈發地莊嚴,渾身登時光芒大盛,一對精光四射的眸子更是散發出明月輝耀般的光華。

  “是!小軒知道,小軒一定會努力的,鬣祖爺爺!”後相月軒神情堅毅地應道。原來這奇異的男子,便是後相氏族在熠京“天武道院”修習瞭幾代的先祖後相鬣。

  “香婷也會努力的,鬣祖爺爺!”後相香婷也恭敬地承諾道。

  “你們說,遇到過幾個奇怪的人,其中兩個人還救瞭你們,是嗎?”後相鬣目光轉柔,輕聲問道。

  “是的。其中一個人叫天開語,還有一個,叫做屃風……”後相月軒答道。

  “屃風我是知道的,他是‘風君塵帝’的弟子,身手著實瞭得,本鬣曾經與他交過手。至於天開語嘛……唔……這人倒沒聽說過。”後相鬣沉吟起來。他自稱“本鬣”乃是因為習慣使然:早在數百年前,他未進入“天武道院”之時,就因為力屠百頭鬣怪而聞名。從那時起,族人便一直尊稱他為“百鬣屠王”,而他的真實名字也逐漸變成瞭後相鬣,原名反而沒人記得。甚至最後在進入“天武道院”時,他也索性沿用瞭“後相鬣”這一代表氏族無限榮耀的名字。所幸那時東熠大陸的紀睥尚未完全流通到邊疆地帶,因此他才得以順利更名王今……

  “不過這人的修為,恐怕還在屃風之上。小軒親眼看到,他將那個把小軒和香婷冰凍的人及懇風的相持輕而易舉地便化解掉瞭,而且……他好像根本不把寒凍的威力放在心上……”後相月軒回憶著當時的情景,向後相鬣描述道。

  “晤……這麼說來,這個天開語就很厲害瞭。從你的敘說來看,那個施放冰凍神力的人,應該與‘霜焰冰後’有關系才對,否則放眼整個氣天武道院‘,不可能有哪個年輕人可以結界的形式操縱寒冷——可是這個人,本鬣也沒有印象啊?他會是誰呢?”後相鬣再次沉吟起來,在腦中盡量搜索可能的人選。

  後相月軒和後相香婷不敢打擾後相鬣,隻好在一邊輕聲輕氣,小心翼翼地盤坐看著。

  “對瞭,你們說,那個天開語與冰姿在一起嗎?想不到在這個年齡層次,居然會同時出現這麼多的超級高手!那個屃風已經很厲害瞭,本鬣與他交手也不過勝出一、二籌,可是那天開語竟可以分開與屃風實力相當的兩個人的對峙!照這樣看來,天開語的實力尤在本鬣之上啊!”後相鬣的語氣連續驚嘆道。

  “鬣祖爺爺,難道那個天開語真的有那麼厲害嗎?”後相香婷忍不住問道。

  “當然瞭。目前本鬣已經到瞭‘洞天居’的第三十三層,而從第三十四層以下,便是四大院尊的修行禁地。以本鬣的級別,已經是‘天武道院’歷史上罕有的瞭!但是即便如此,本鬣自忖也沒有足夠的把握將與屃風實力相當的兩個超級武者同時分開對峙——那種能量交匯的漩渦,一個處理不好,便會將介入者撕得粉身碎骨啊!”俊相鬣光潔的眉間微微蹙起,似是十分震撼天開語的行為。

  “那個屃風真的很厲害嗎?”後相月軒羨慕道。

  “是的。屃風乃是‘風君塵帝’最為得意的學生,是他數百年來僅得的一個可以繼承衣缽的年輕人;也是為數不多、可以接受‘天罡換髓’再造異術的行者之一。”後相鬣輕嘆道。

  “‘天罡換髓’?那是什麼東西?”後相香婷好奇道。

  “這……呃,小軒、香婷,你們不要問瞭,這屬於‘洞天居’的機密之一——你們聽過後,也當做不知即可,記住瞭嗎?”後相鬣忽然神色有些著急,雙目射出神光註視著後相兄妹,二人忙連連點頭應諾。

  “唉!想不到短短的一年之內,居然會出現這麼多年輕高手,真不知是東熠福耶禍乎?”後相鬣又嘆道。“如果不加以引導控制,隻怕會生出許多的事端……”後相鬣徽微搖頭道。

  他這番話後相月軒倒是極為贊同,因為他便親身經歷瞭一次這種超強力量帶來的鬼門關。

  “好瞭,今天見面之後,我們將很難再聚。規矩如此,希望你們在這裡依靠自身努力,用心修習,不要惦記著本鬣——本鬣有朝一日有所結果的話,自會來找你們的。”後相鬣囑咐完這句話之後,便在那清輝繚繞下飄然起身,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一般蹈空而立。

  “是,小軒和香婷一定牢牢記住鬣祖爺爺的話,您放心吧!”後相月軒忙一把拉住後相香婷往空拜伏。

  二人抬起身時,眼前的後相鬣已然悄然離去,沒有留下一絲來過的痕跡……

  天開語自由地穿行在熠京的大街小巷。

  他已經完全與大地融為一體。

  他很自信,此時的自己,已不可能被天空的衛星系統跟蹤,因為他的體熱,正與周圍的環境完全一致,並且隨著周圍溫度的變化而自如適應著,就好似一尾變色龍一般,隻不過變色龍改變的是表皮色澤,而他變化的是體溫,這樣一來,衛星的紅外遙感便自動失效;而他的身體磁波,更是與大地的磁場脈動完全吻合,衛星的磁感技術就更無法透過人體磁波變動來找到他瞭——他留在熠京中央系統中做為個人資訊之一的體溫、磁波資料皆為平常人的指數。

  雖然他制造瞭一系列的假相蒙蔽瞭天上的眼睛,但在路人看來,卻沒有什麼異常,仍是一個普通人的模樣。

  他自然是有目標,不過他的目標卻不是尋歡作樂,而是‘金粉世傢’。

  ‘金粉世傢’的總部就設立在熠京,他很渴望再去看看它,重溫住世的記憶。

  在遠離“北鬥臺”的東面,有一座懸浮在半空中的巨大建築。這建築無論在高度抑或是廣度,還有風格上,都無疑是熠京最為雄偉經典的建築之一。由於過分的龐大,與其他各地的懸浮島不同的是,‘金粉世傢’的建築在底部多瞭一個纖長的倒錐體,這樣一來,從視覺上看去,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建築透過一根長長的釘子“插”在大地上一般,那景象看上去煞是特異。

  天開語站在十裡以外的地方,默默地遙望著月夜下閃耀著璀璨光輝的‘金粉世傢’——即便是相隔這麼遠,他仍然可以感受到那個金元帝國散發出來的萬丈浮華。

  目光落在‘金粉世傢’懸浮建築的下方、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天開語感覺眼中有股熱熱的東西在蠢蠢欲動。

  ——呵……回來瞭,終於回來瞭……

  身形一層,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情,如流星一般劃破夜空,射向那輝煌閃耀的建築——‘金粉世傢’。

  ‘金粉世傢’的正式入口有八十八個,用於接待每天來自世界各地的商旅遊客,其餘的范圍都被遠勝“邀月築”百倍強度的超級力場防范給封閉瞭。

  但是天開語卻仍然從那八十八個以外的地方輕易地穿透重重力場,進入瞭‘金粉世傢’,這新元世界最大懸浮島嶼之一的偉大空中建築。

  近百座高樓廣廈鱗次櫛比地錯落在廣闊的空中大地上,每一座都熠熠生輝,炫耀著財富和光榮。

  這裡的每一寸上地,都蘊含著無法估量的商業價值,這裡是全世界最昂貴的商業貿易中心。整個地球上,排進百前的公司無一例外地都在這裡設立瞭總部或者分部,而更多的商人嗅到機遇和為瞭得到成功,也紛紛削尖瞭腦袋往這個空中金錢樂園鉆——也因此,這個地方獲得瞭另外一個名字——“天堂島”。

  雖然已經是夜晚,但是在這塊根本就晝夜不分的土地上,人們早就已經沒有瞭時間的概念。就像是遠離瞭堅實的大地,就遠離瞭塵世的規范一樣,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離經叛道,充滿瞭紙醉金迷的瘋狂和發泄。

  天開語在穿越力場限制、步入“天堂島”的瞬間,化現出“幻”的形貌。

  當然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從八十八條正式通道的任何一個通道進入“天堂島”,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因為他不想讓設在每一條通道的自動紀牌掃瞄器記錄自己的行蹤。雖然他目前已經是一名尊貴的軍方將領,不過他仍喜歡隱密行事。

  “天堂島”上遊人如織,除去購物的,到這裡觀光的也占瞭很大的比重。

  與其他地方寸土寸金地充分利用空中的懸浮島下同,“霸”在‘金粉世傢’擬建之初,便大手筆地將一天堂島-一大片大片的上地變成瞭環島湖景,同時還種植瞭大量的珍稀植物,令得本應是充滿瞭城市喧囂的商業重地,卻變成瞭美妙的森林公園:由於大量湖景及森林的存在,使人站枉“天堂島”的最高處“鷹眼”,放眼四下望去,前面是廣袤的東熠大地,後面是碧波萬頃的大海,而腳下卻又是重重疊疊的湖光山色,更令人生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暈眩感覺。當然,這種規模的建築設計,這種巧奪天工的結構佈局,其花費之鉅,也自然是天文數字,也更因此,這裡便理所當然地變成瞭東西兩大陸所有富人最向往的世外桃源、人間聖地。

  眼前的一切仍是那麼地熟悉,除卻那些樹林的顏色更加碧綠,枝幹更為高大,鮮花愈加繁茂,格局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這就是經典,經典的東西是永遠不會變的……

  天開語在心中湧出深深的自豪感,為自己前世的成就而驕傲。

  “先生您好,需要導遊嗎?”正倘佯沉迷閭,身後傳來瞭一聲清脆的試探。

  他轉過身去,看到一個身材嬌小的秀美女孩正眨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望著自己。

  “哦……對不起……”眼前男子那異常深邃沉凝的目光不禁嚇瞭女孩一跳,本能地後退瞭半步,目光中露出驚惶之色。

  “你是導遊嗎?”天開語面上表情令人捉摸不定。

  “是……哦不是……”女孩似被他氣勢嚇住,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奇怪地看瞭她一眼,天開語下再理她,轉身重新自行自是地在湖間浮橋散步。

  “先……先生,您可以雇我當您的導遊嗎?”身後又響起女孩的聲音。“我看您一個人的,而且不像本地人——您是第一次來這裡嗎?我的費用下高的,隻要攢夠今晚的劇票就可以瞭……”也許是沒有與這陌生男人異於常人的目光對視,又可能是對他產生瞭興趣,女孩居然跟瞭上來,還喋喋不休地遊說著自己的理由。

  天開語停下瞭腳步。

  “先生您答應啦?太好瞭,來吧,就讓愛瞇兒為您引路吧!”也不向天開語確認,女孩便自說自話地從身後鉆上來,走在天開語的前面,大聲地介紹起來。

  不過天開語卻也沒有明確拒絕,就這麼跟隨著她的腳步,任由她的帶領。

  “我叫愛咪兒·羅。雯,先生怎麼稱呼您呢?”女孩看來很健談,臉皮也夠厚,轉眼便自來熟地與天開語結交瞭。

  “叫我‘幻’就可以瞭。”天開語不動聲色地回道。

  “‘幻’?嗯,很奇怪的名宇——哦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很特別,嘻嘻,是很好的意思,對不對?嘿嘿,在我們這裡,奇怪就是特別,特別就是與眾下同,就是很出色啦!”愛咪兒羅羅嗦嗦地解釋道。

  “與眾不同……”天開語輕輕念著,低低地沉吟。

  “是啊是啊,就是與眾不同的意思!哈哈,先生您的眼神就很特別哦,愛咪兒都不敢正視哩!”女孩嘻笑道。

  天開語不再理會這個多嘴的女孩,隻面色平淡地四處張望。

  “呀,您是在看那裡嗎?那個地方,可有名氣啦!那可是‘天堂島’的標志之一呢,是‘金粉世傢’的‘霸’簽署世界經濟協定的地方,一會兒我會帶你去的——嘿,知道嗎,最近有一樁奇事出現呢,說是氣霸‘又回來瞭……”愛咪兒的聲音忽地壓低,像是怕人聽到似地,做出一副很神秘的樣子。“我們一會兒找人少的地方,我告訴你。”她又現出一副“我什麼都知道”的可笑神情,對天開語故作高深地說道。

  天開語深深看瞭一眼那個象徵自己榮譽巔峰的地方,眼前情不自禁浮現出昔日的盛況,耳邊似乎也再次響起瞭雷鳴般的掌聲……

  “哎,先生您快跟過來呀,別傻站在那裡不動。快點啊,這裡很大的,而且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不會想讓我整夜為你導遊吧,我還想騰出時間去看劇場呢!”愛咪兒“嘰嘰咕咕”地叫嚷道。

  天開語看她一眼,並末說什麼,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便已經立在愛咪兒的面前,登時嚇瞭她一跳:“喂!你你你,你這是幹什麼?想嚇唬人嗎?我的速度也很快的哦,別在我面前來這一套!”她一面這麼逞強,一面卻腿軟腳顫地後跳瞭一大步。說實話,眼前這男人的確有些詭異——不但眼神,而且行動也像鬼一樣無聲無息的……

  淡淡一笑,天開語道:“是嗎?你修習的原來是‘風’系的心法,難怪會這麼說。”

  愛咪兒又嚇一跳:“你你……你怎麼會知道的?我們又不認識……”

  天開語啞然失笑。

  真是開玩笑,他天開語是何等樣人!有著數世的識見,又有今生的修為,他若下成為大宗師級的武者、看下透她這點膚淺的道行,那他真是白活今世瞭!

  眼前這叫做愛咪兒·羅。雯的女孩子,舉手投足間無不透著隻有“風”系才有的流動感,雖然修為尚淺,但已經足以讓他看得很清楚瞭。

  “我是猜的。”天開語並未賣弄自己,隨口唬弄瞭她一句。

  “呼……嚇瞭我一跳!”愛瞇兒拍拍胸口,做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埋怨地瞪瞭天開語一眼,道:“你搞什麼嘛!還不快點隨我四處看看,要是耽誤瞭我上劇場,可是要你好看!”

  天開語不覺好笑起來。

  這個女孩子,腦筋是否有問題?明明是客人掏錢,她卻好像比客人還要狠吶!

  “如果你不想帶的話,沒關系,我可以自己四處轉轉的。”天開語揚揚眉道。

  “那……你把錢給我吧,我們結瞭賬,就各走各的!”愛咪兒眼珠一轉立刻伸出手來道。

  天開語微笑著看著她。其實這點把戲早在她主動提出要幫忙導遊時他便知道瞭——哪有導遊像她這樣工作的?分明是看他面生,應該是外地人,所以才設計陷寶口。

  “很抱歉,我身上沒有帶錢。”天開語聳聳肩,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道。

  “什麼?你……你說你沒錢?不可能!”愛咪兒登時雙眼瞪大,叫瞭起來,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真的沒帶,信不信由你。”天開語說著轉身,擺出一副離開的樣子。

  “難道你連紀牌也沒有帶嗎?”愛咪兒壓低瞭聲音,但語氣中的火嗆味卻濃重瞭許多,甚至都有些威脅的意思瞭。

  “沒帶。”天開語仍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勢,俯視著愛咪兒嬌小的身子。

  “你!好,你有種!”愛咪兒惡狠狠地剜天開語一眼,隨即轉身快速跑開。

  看她的樣子天開語便猜出她要去搬救兵,不過因為實在沒有將她這種小鬼頭放在心上,所以他也沒有理會她的離去,逕自繼續四處閑逛。

  這麼多年瞭,這裡仍然繁華如昔,隻是下同的招牌,提醒著天開語世事的更送、輪回的滄桑。

  不過他仍然從燈紅酒綠中找到瞭往日的痕跡。

  一間幽僻的小屋,在斑駁陸離的建築光影中若隱若現地伸出招牌的一角——熟悉的一角。

  天開語不禁會心地笑瞭。

  想不到它還在,而且還是那樣在浮華中小心翼翼地透出一縷清新。

  他立刻大步朝那裡走去。

  “瞭然寮”,他曾經來過很多次的地方。

  透過光潔明亮的門向內望去,寮裡仍然如從前那樣,沒有太多的人——大多數的人仍然喜歡熱鬧的,因為大多數的人心靈總是寂寞的。

  輕輕推開寮門,天開語走瞭進去。

  寮裡的擺設跟幾百年前沒有什麼不同,唯一改變的,隻有物品的陳設看上去古舊瞭許多,但卻更加透出嫻靜深幽。

  裡面隻有三三兩兩不足十個人,聽口音,有熠京本地的,也有外地遊客。每個人說話的聲音都極低,似乎生怕擾亂瞭這浮世一隅的寧靜。

  見天開語進來,那正門對面的一男一女兩名侍應隻輕輕點頭,以恬淡的微笑表示瞭歡迎,然後點頭以目光示意他自己尋找座位。

  天開語四處張望瞭一下,便逕自向角落裡的一個位子走去。

  不料他剛走到那位子跟前,便被身後趕來的侍者攔住瞭。

  “對不起……”秀氣的女侍者細聲細氣阻止道:“先生您不可以坐這裡的……”

  天開語一怔,轉身望向她,不解道:“為什麼?難道這座位有人預定嗎?”

  “不……不是的。”女侍應臉色微微一窘,搖搖頭。

  “那為什麼我不能坐呢?”天開語訝然道。他深知這裡的規炬,因此說話的聲音也相當的輕。

  “因為……這是這裡的規炬,我……也不是很清楚。”女侍應歉意地笑笑。

  天開語目光落在面前的座位上,隻見色澤深紅造型古拙的幾椅上皆被拂拭得一塵下染,透出歷史的光澤,不禁輕嘆瞭一聲。

  “可是我隻想坐在這裡……”他的語氣中充滿瞭深刻的感情,眼內也射出瞭緬懷的目光。

  女侍應不由一愕:這樣奇怪的客人,當真是十分罕見。要知道,這個座位也沒什麼特別,除非是情侶喜歡,否則過分幽暗的位置也極少有人會過來。

  “可……這真的是我們這裡的規定——要不,您坐那裡,距離這兒也下遠,而且光線還好些。”女侍者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沒有想到眼前這客人會如此固執。目光落在旁邊,忽然靈機一動,便趕忙提議道。

  “……好吧!不過能告訴我為什麼這兒不能坐嗎?”天開語的臉上露出遺憾的神情。

  “這個嘛……真是對不起,我們剛來上班時,老板就吩咐瞭這個規定,具體的原因他倒沒說。而且……我們做為員工也不好多問……”女侍者抱歉地對天開語欠欠身,解釋道。

  “那好,你是不是也對老板為什麼要制定這個規炬很感興趣呢?”天開語一面走到旁邊的座位坐下,一面頭也下抬道。在他的心中,已經隱隱有瞭答案的影子。

  “嗯……”女侍者倒也坦白,立刻點頭承認瞭。

  “那好,請你去告訴你們老板,就說我想知道答案,否則我就一定要坐那個位子——嘿嘿,我想他也不想因為客人的大吵大鬧而破壞這裡安靜的環境吧!”天開語眼神中閃過一抹壞壞的促狹。

  “這……好吧,我去跟他說一聲。”女侍者雖然表面勉強,但天開語卻清楚看到她眼中掠過的欣喜。

  不一會兒,一名精神很飽滿的中年男子在女侍者的帶領下走瞭過來。

  “先生您好,我是這兒的主人德裡克。巴托,有什麼招呼不周的地方,還請你多多包涵。”說著,這個自稱主人的德裡克。巴托向天開語鞠瞭一躬。

  “也沒什麼,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麼那個座位不能坐,僅此而已。”天開語蹺起腿來,悠閑地抿著手中的飲料,語氣平淡地答道。眼前這男子熟稔的面貌,令他想起瞭曾經熟識的那個人,而德裡克。巴托這個名字,更確認瞭他的判斷。

  “哦,這個嘛……”德裡克遲疑瞭一下,怪責地看瞭身邊的女侍應一眼,猶豫道:“這是傢祖定下的規炬,我……實在不好說什麼——這個規定就連我父親都覺得有些過分……”

  天開語點點頭:果然是他。

  “請問你的祖父還在世嗎?”他輕聲問道。

  “在,不過已經抱病多年瞭。”德裡克答道。

  “他現在住哪裡?”天開語又問道。

  “哦,他就住在敝寮的後面……他一生都沒有離開‘瞭然寮’。”德裡克皺眉道。

  “是嗎?”天開語笑瞭笑,將杯中飲料一飲而盡:“能帶我去看看他嗎?”

  “這……”德裡克露出為難之色。

  “去吧,就說一個多年的老朋友來看他瞭。”天開語放下杯子,抹瞭一把嘴,瞇起眼睛道。

  “什麼?您……您是傢祖的朋友?”德裡克頓時吃瞭一驚,眼睛也倏地瞪大瞭,一眨不眨地看著天開語,似乎不相信眼前這看上去僅是中年的男子會是自己祖父的朋友——要知道,那個時候恐怕他還沒出世呢!

  “不錯,你就告訴他,那個人想來安靜一下,就可以瞭。”天開語又道。

  “安靜一下?”德裡克越發地困惑瞭。這個理由,實在不能稱之為理由——每個到這裡來的人,不都是為瞭尋求安靜的嗎?

  “好瞭,快去吧,不要讓他失望。”天開語催促道。忽然間,他心中湧起一股少見的迫切——真是想不到,曾經認識過的一個那麼平凡的人,居然會讓自己心潮起伏……

  “是,先生。”走兩步,停瞭一下,轉過身來,德裡克望著天開語又遲疑道:“先生能將名諱告訴我嗎?我好向傢祖通報。”

  “不用瞭,你隻要照我說的去做就可以瞭。”天開語笑擺瞭擺手。

  “好的,先生。”德裡克與女侍者對視瞭一眼,隻好一頭霧水地去瞭。

  “是真的嗎?那人是這麼說的嗎?”寬敞的內堂裡,一個頭發半白的男子問道。

  “是的父親,他想見祖父。”德裡克點頭道。

  “是老朋友……奇怪,從小到大,我沒有看到過父親有這樣的朋友啊……”

  裡克的父親皺著眉,望著眼前的虛擬影像,在那裡,天開語正閉目沉思著。

  “會不會是父親您還沒出世的時候……”話剛出口,德裡克便識相地閉上瞭嘴——自己說錯話瞭。

  “胡說!”果然,德裡克的父親瞪眼斥瞭一聲。“你看看他的模樣,像是我沒出世時他就與你祖父結交的嗎?你以為在東熠有多少人的修為可以達到駐顏的層次啊!真是荒謬!”

  “是是,巴托說錯瞭……那為什麼他要這樣說……”望著影像中陌生的臉,德裡克一片迷惘。

  “也許是他用瞭妝容術。”德裡克的父親若有所思道。

  “妝容術?他為什麼要用妝容術呢?”德裡克不解道。“而且,在進入‘天堂島’的人,都一律下得用妝容術隱匿真實面貌的呀!”他又輕叫道。

  “你說的不錯,如果在‘天堂島’消費的話,紀牌資訊會暴露出他的所有資料——對瞭巴托,你有沒有驗過他的紀牌呢?”德裡克的父親問道。

  “這……沒有。提前驗牌,不是餐飲的慣例……”德裡克囁嚅道。雖說已屆中年,但在父親面前,他仍然十分的瞻怯。

  “是嗎?咦?這是怎麼瞭?怎麼忽然信號出現問題瞭!”德裡克的父親正待教導兒子時,眼前的虛擬影像卻忽然消失,並且光波信號化作瞭一片幹擾的亂紋。

  “是啊,怎麼會這樣?沒有理由的——信號什麼都沒有瞭!”德裡克也嚇瞭一跳,失聲叫道。

  “快快,你去檢查一下是不是哪裡的線路有問題,我去告訴你祖父這件事情。”

  德裡克的父親大力推瞭兒子一掌,命令道。

  “欵!”德裡克忙應聲出去。德裡克的父親則匆匆轉到後面內室。

  “父親大人,有一個人,說是您的老朋友,想要見見您。”

  光線柔和的臥室裡,寬闊舒適的床上躺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德裡克的父親腳步放輕來到老人的床邊,低聲說道。

  “朋……友?”老人吃力地轉過身子,衰老的目光落在兒子的臉上,口齒含糊地問道。

  “是的,他說是您的老朋友……”停頓瞭一下,德裡克的父親將德裡克的話轉述道:“他說,‘他想安靜一下’……”

  “什麼?”老人似乎耳背,努力地聚起精神,大聲問道。

  “他說:他想安靜一下!”德裡克的父親大聲回答道。

  “嗯?”老人又是一臉的茫然,似乎聽下明白兒子在說什麼。

  ——看來那人是亂攀關系瞭,回頭把他打發走吧……

  望著老父呆怔的表情,德裡克的父親難過地搖搖頭,在心中暗暗思付道。

  “我想安靜一下……”忽然之間,寂靜的房間裡響起瞭低回而沉凝的聲音,登時將德裡克的父親驚瞭一跳,立刻本能地回轉身來,警戒著擺出瞭防身的姿勢。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他脫口驚叫道。眼前這人,分明就是外面那個寮室裡的陌生人!此時這陌生人正似幽靈一般俏無聲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小德裡克——哦不,現在應該叫你老德裡克瞭……你已經忘瞭我嗎?”這幽靈一樣的陌生人,怱又輕聲說道,同時還淡淡地嘆息瞭一聲。

  很奇怪的,原本德裡克的父親大聲喊叫也聽不清楚的老德裡克,此時竟像是受到雷擊一般,“騰”地從床上坐瞭起來,本來昏濁的目光,也在瞬間進出瞭奇異的光芒!

  “你——您是……”短短幾個宇,老德裡克的稱呼卻變成瞭敬語,而且臉上也顯出無比虔誠的神情!

  見此驚人情景,德裡克的父親頓時看呆瞭——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這個無禮的陌生人,真的與父親大人熟識嗎?可為什麼自己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真的忘瞭我嗎?”那陌生男子再次嘆道。

  “……不!不不!沒有,德裡克永遠不會忘記您的!”

  德裡克的父親看到自臥病以來就從未爬起的老父,竟然前所未有動作麻利地從床上滾下,並且連滾帶爬地快速來到瞭陌生男子的面前,匍匐在他的腳下,不停地親吻他的腳面!

  “父親大人!”德裡克的父親實在無法想像自己英明一世的父親居然會做出如此卑下的舉動,忍不住大聲提醒道。

  “快!你也跪下!”豈料老德裡克立刻厲聲尖喝瞭一聲,登時把德裡克的父親嚇瞭一跳,緊跟著腿一軟,便本能地跪瞭下來。

  “不用瞭,你讓他出去吧!”天開語輕聲道。

  “……這……是——快,你快出去!”見兒子渾身顫抖一下,老德裡克不耐煩道:“這裡沒有你的事瞭,我不用你照顧,快出去!”

  德裡克的父親簡直感到匪夷所思——這個陌生人究竟是誰?為什麼父親大人對他會如此的敬畏?要知道,父親大人一向以來對任何人都是不卑不亢的呀!而這陌生人對父親大人的舉止,似乎也習以為常……難道說,兩人之間有著某種特別的關系嗎?

  心中動著無數的猜疑,德裡克的父親仍然爬瞭起來,低低地應瞭聲:“是……”

  然後頭也不敢抬地倒退出瞭門,然後將門輕輕關上。

  “你這些年來,過得還好嗎?”低頭望著腳下的老德裡克——自己曾經喚他做“小德裡克”的老人,天開語語帶曦噓地輕聲問道。

  “嗯……好,好……”老德裡克連連以額叩地,嘴裡嗚咽著,已然有瞭激動的哭音。

  “很好,你起來吧!”天開語說著,意念微動下,老德裡克已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離地托起,平緩地送到瞭床上。

  “您——”對天開語的行動,老德裡克明顯吃瞭一驚,似乎沒有想到這個他尊敬的人竟會有如此魔法一般的身手。

  輕輕以手在臉上抹瞭一下,在天開語的掩飾動作下,再次呈現在老德裡克面前的,便已經是老德裡克記憶裡熟悉無比的形象——“霸”。

  與此同時,一股柔和的光芒從天開語的身上散出,將床上的老德裡克籠罩在一層白色的光輝之中。

  “您——想不到您……”老德裡克的臉上皺紋現出激動無比的抽動,老眼更是射出驚駭的目光。

  將自己與老德裡克防護在力場罩,避開可能的探測後,天開語輕聲道:“是不是沒有想到,‘霸’領袖根本沒有死?”

  “不不,我早就想到瞭!”老德裡克連連胡亂搖著手,似乎失去已久的氣力,又重新回到瞭他的身上那樣。

  “唔?”天開語不禁微微一怔——這怎麼可能?要知道,自己當年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送入凈池的呀!

  “前段時間,他們告訴我,說是‘金粉世傢’的讖言被破瞭……‘金粉世傢’又有瞭新的主人,我就想到……那就是您!絕不會錯的——那就是您!”老德裡克激動地在空中亂舞著雙手。

  ——原來如此。是堅定的信仰令他這麼想的……

  天開語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容:“看來隻有你明白事情的真相。”忽然臉色一黯,輕嘆道:“隻可惜你的時日不多瞭,不能再為老朋友沏一壺‘深紅’……”

  “不不,隻要見到瞭您,就是死,小德裡克也要為您沏一壺‘深紅’!”嘴裡嘶啞地喊叫著,老德裡克已經掙紮著要從床上爬起來瞭。

  天開語並沒有阻止他。

  以他“幻夢大醫者”的眼光,以及今世的修為,他已經看出來,這個“霸”離世時尚是個年輕人的小德裡克,此刻已經到瞭油盡燈枯的人生終點,尤其是見到自己後的激動,更加速瞭他的生命消耗。

  ——既然如此,就讓他沒有遺憾地離開人世吧……

  心裡想著,天開語默默地望著老德裡克從床上爬下,顫抖著躬身在前面引路。

  門忽然打開,一直俏俏守候在門外的兩個人登時嚇瞭一跳——“父親大人!”

  “爺爺!”德裡克的父親和德裡克本能地一齊叫瞭出來,隨後神色慌張地退往一邊。、老德裡克卻像是根本沒有看到他們一般,逕自目光望著前方,步履顫栗地向外面的“瞭然寮”蹣姍走去。

  一股莫名的恐懼將德裡克父子硬生生給震住瞭。老德裡克那驚人的舉止,令他們感覺到不可思議,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支撐著老人,去完成已被醫護判定為不可能實現的動作……

  門開的瞬間,天開語的面貌便回到瞭“幻”的模樣。同樣的,他也沒有望躲縮在門邊的德裡克父子,而是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芒,緊緊跟著老德裡克。

  “瞭然寮”引起瞭一陣騷動。

  老德裡克的出現,無疑令在座的客人都感到十分驚訝,因為一直以來都是掛在墻壁上的德裡克傢族繼承者畫像中的老一輩主人,居然會出現在寮屋裡,這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這……這是傢祖父……他臥病好多年瞭,今天想……出來看看……”德裡克有些窘迫地向眾人解釋著,一面還比劃著手勢。

  見老德裡克往飲料吧臺內走來,那一男一女兩個侍者也露出不知所措的樣子,望著德裡克,等待他的指示。

  德裡克忙使眼色令二人讓開,兩人立刻向飲料吧臺裡面擠瞭擠,騰出空間讓老德裡克進來。

  天開語深吸瞭一口氣,深深看瞭一眼已經站在味飲臺裡,準備妥當的老德裡克,輕輕點瞭點頭,道:“我想安靜一下。”說著,竟然就向那個被規定為不可給一般人坐的座位走去,而且施施然就坐瞭下來,好像這個動作曾經做過很多次,這麼做再自然不過似的……

  就在他坐下的一刻,老德裡克便似有瞭默契,一直跟著他的目光也收回瞭飲料吧臺,不多說一句話,就這麼開始對味飲臺裡的瓶瓶罐罐操作起來,那動作竟十分的流利,根本不像是一個久病不起的人!

  “啪!啪!”

  “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為白發的老德裡克那超越瞭歲月時光、沒有半點遲鈍顫抖的優美流暢調味動作鼓掌,“瞭然寮”裡很快便響起瞭一片激賞有力的掌聲!

  眾人看到,那老德裡克的臉上正浮現出無比沉醉和安詳的光輝,似乎此時此刻,他的生命已經完全融入瞭手中的飲料,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可以幹擾他掌聲越來越響、越來越熱烈,德裡克留意到,那個神秘的客人如同巖石般端坐著,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更似乎連呼吸也沒有——如果不是他的眼睛裡閃動著某種光澤,幾乎會令人產生錯覺——仿佛他就是一尊坐著的雕像,已經在那裡有瞭數百上千年那麼久……

  “啪!”

  隨著一聲重重的器皿落臺聲,所有的掌聲登時消失,隻留下那清脆的聲響回蕩在安靜的“瞭然寮”。

  聲音消失,德裡克忙趨身上前,從祖父的手裡接過已經調配好的飲料傾入一旁晶瑩剔透的晶壺中。

  “深紅”。

  那血一樣深沉,那晚霞一樣彤紅的“深紅”。

  這樣的紅,一般代表著留戀、深情、積淀。

  這樣的紅,僅歲月、友誼、理解可以釀成。

  “先生,請用。”低低地邀請著,德裡克將“深紅”輕輕放在陌生人的面前,他已經可以確定,這個座位,就是祖父留給眼前這位尊貴客人的。

  天開語終於動瞭起來,緩緩地伸出手,將“深紅”端至嘴邊。但他的目光卻仍然落在前方某個空間,似乎那個地方一片虛無,任他穿透。

  飲料吧臺裡,老德裡克臉上一片安詳,似乎瞭結瞭生命中一件最為重要、神聖的使命一般,他向外半傾著身於,一隻手支托著側臉,另一隻手曲肘平放在胸前臺面,就這麼微笑著望向天開語的位置,目光一瞬不瞬。

  “瞭然寮”裡恢復瞭寧靜,人們在低聲議論一番後,便回到瞭自己的世界。

  隻有德裡克的父親和德裡克,目光一直在老德裡克和陌生客人之間來回轉動,似在猜測他們的關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半個鐘頭過去,就在天開語將手中“深紅”一點點啜盡,父子二人覺得這件奇怪的事情可能就要結束,一齊松瞭一口氣的時候——他們看到,晶光一閃,兩顆晶瑩的東西從陌生客人的眼中悄然墜落。

  “呀——他……老主人他怎麼……天哪,他身上好涼!”耳邊遽然響起女侍應的驚叫聲!

  不假思索地,德裡克父子立刻沖上前去,察看老人的情況。

  原來老人已經去世瞭,而且從他的體溫看,已經去世瞭一會兒——也許在德裡克將“深紅”遞給陌生客人的時候,就已經停止瞭呼吸……

  “我……我看到老人傢的臉色有些不對勁,所以就……就偷偷地碰瞭他一下,結果就發現……”女侍應臉色蒼白地亂舞著手向老板解釋。

  “瞭然寮”裡登時混亂起來。

  顧不得維持秩序,德裡克父子第一時間便同時想到瞭一點——那個陌生的客隻不過,當兩人分開眾人時,卻看到那個座位已空無一人,陌生的客人來時如同幽靈般神秘,去得也是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