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梅峰立派百餘年,雖然名屬佛門,但歷來以俠義道自居。及至雪峰神尼,仗劍斬妖誅邪聲名赫赫。門下高徒流霜劍與寒月刀不但是名震江湖的俠女,而且都是國色天香的絕色美女。
如今邪道至尊星月湖與世外名門飄梅峰聯姻,新任宮主娶的正是玫瑰仙子,立時引來無數人的好奇與猜測。星月湖此番一反常態,大張旗鼓地廣邀同道,因此應者如雲。
金璧輝煌的蟠龍巨柱下,立著一條身高近丈的壯漢,赤裸的上身肌肉虯結,油光發亮。他手臂一揮,長逾三丈的巨鞭靈蛇般在空中一擊,響徹大殿。
喧鬧的神殿立刻安靜下來,來自三山五嶽的數百名邪派高手,齊齊把目光投向殿上。
廣闊的殿上空落落擺著一頂紗帳。薄如蟬翼的紅紗緩緩卷起,露出玉屏前端坐的兩名氣質迥異的女子。
左首的美婦衣飾鮮明,高盤的雲髻斜插著一根珠釵,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華貴之氣。雖然是端坐椅中,仍顯得儀態萬方。纖柔的兩手靜靜交放身前,金紅交錯,紋繡精美的衣袖間看不清是指是腕,隻有一抹耀目的雪白。她美艷的面孔如觀音大士般端莊聖潔,波光流轉的明眸中,飽含著悲憫的神情,令人不敢逼視。
在千餘道目光註視下,美婦緩緩合上妙目,臉上露出令人呯然心動的淒婉和哀痛。
與貴婦的華麗相比,右首那個三十歲許的女子顯得十分素雅。她身上隻有一襲雪白的衣袍,玉容皎皎生輝,猶如冰雕雪砌。柳眉微微挑起,隱隱透出一番凌厲肅殺之色。她肌膚光潤如玉,帶著一層淡淡的膚光。尤其是那對鳳目,顧盼間寒光四射,如有實質,一看便是常年修習內傢真氣的絕頂高手。
當那女子目光冷冷掃過全場,這些膽大包天的兇徒立時噤若寒蟬,半數都垂下眼,回避她的目光。
雪峰神尼成名逾二十年,下手從來不容情,為非作歹之徒要讓她碰上非死即傷,誰都沒想到這個煞星居然也會出現,而且貴客般高高在上。在場的都是武林行傢,雖然神尼不言不笑,但都看出她武功盡在,渾不似被人制住的模樣。
想到自己剛剛還奸淫過她老人傢的門下高徒林香遠,向來橫行無忌的血斬雙煞不由心裡陣陣發涼。
正狐疑間,殿外忽然傳來一聲清越的磬響,一名紫衣少年朗聲道:「吉時已到。」
鼓樂之聲大作,玉屏後鳴佩聲動,一對嬌媚可愛的少女挽著宮燈並肩而出。
兩女肌膚勝雪,貌美如花,難得是她們容貌體形一無二致,連臉上的酒窩都分毫不差,宛如白璧雕就的一對玉人。
接著一名男子緩步走出,他年紀不過二十餘歲,,鼻梁挺直,目如寒星,挺拔的身形瀟灑俊朗,英姿勃發。
殿中賀客多半都以為星月湖宮主會是個渾身妖氣的老道,沒想到他竟如此年少英挺,都暗暗喝瞭聲彩。
慕容龍滿面春風,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平托,緩緩邁出玉屏。
當日伏龍澗慕容勝與林香遠婚禮上,慕容紫玫甫一露面立即艷驚四座,玫瑰仙子的芳名數日間便轟傳大江南北。眾口相傳其美貌尤在足以稱之江湖絕色的風晚華和林香遠之上,但見過慕容紫玫的卻寥寥無幾。眾人都不禁瞪大眼睛,盯著玫瑰仙子現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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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風後緩緩伸出一隻欺霜寒雪的纖纖玉手。仿佛從悠遠的夢中探出,以慢得令人停止心跳的速度緩緩出現。殿中靜悄悄再無絲毫聲音,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直勾勾望著那隻柔若無骨的小手。不知過瞭多久,屏後終於露出一隻柔美生姿的皓腕。
殿中的燈燭似乎突然之間大放光明,羊脂細玉打制的屏風光暈流動,一張嬌美無匹的俏臉仿佛初升的明月,帶著耀目的風華,呈現在眾人面前。
仿佛無數細小的鮮花在空氣中同時綻放,絲絲縷縷沁人心脾的香甜馥鬱,從殿上流水般傾泄而出,充塞天地。
一片沉寂中,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殿門旁一名高大的漢子仰天倒在地上。
那次驚艷使黑風豹蔡雲峰連日來食不知味,寢不安席,昏昏噩噩在島上轉瞭三天。屠懷沉念他也是武林中成名豪傑,斷不至做出什麼有失體統的事來,想來想去把他安排在最後面的席位上,不防還是出瞭意外。
幸好眾人眼光都盯在少夫人身上,連與蔡雲峰同席的都沒發覺異樣。他連忙命人悄悄把這頭橫行漠北的豹子拖到殿外。
烏亮的秀發柔柔盤起,正中是一隻兩翼飛揚的玉鳳。鳳口垂下的珠廉呈扇形擋在額前,遮住黑白分明的美目。慕容紫玫靜靜的望著腳尖,細白的玉頸柔美生姿。
她身上的嫁衣燦如朝霞,細腰廣袖,纖農合度,肩上繡著極細的盤金雲飾,絳紅色的輕綢拖在地上,隨著輕柔腳步不住舒卷。仿佛一朵含苞的玫瑰,在滿殿流光溢彩的輝煌中冉冉開放。
她臉上既沒有新婚的喜悅,也沒有被逼迫的無奈,隻是平靜地由慕容龍托著手,輕輕走到母親和師父面前,然後盈盈跪倒。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蕭佛奴拼命忍住眼淚,紅唇微顫。望著自己的一對親生骨肉並肩跪在面前,不由柔腸寸斷。若非穴道被制,她早就放聲痛哭起來。真不知自己前生做瞭什麼孽,竟然被親生兒子抽去四肢筋腱,弄成專供淫樂的廢人。如今又當著自己的面強娶嫡親妹妹為妻……
這等亂倫背德的慘劇,把一向崇佛信道的百花觀音壓得透不過氣來。蕭佛奴眼眶一熱,透明的淚珠串串滾落。
紫玫靜靜磕下頭去,鳳釵上的珠串碰在石上,發出一片悅耳的輕響。
慕容龍臉上帶著莫測的笑意,眼光從蕭佛奴晶瑩的臉上一路向下,落在一無異狀的小腹上。那個曾經養育過自己的子宮內,自己播下的種子正在飛速成長……
紫玫無喜無憂,她避開師父的目光,恭恭敬敬地磕下頭去。
雪峰神尼目中精光閃動,一言不發地任兩人行過大禮。待慕容龍抬起頭,她寒目一閃,鋒利的眼神直刺慕容龍心底。
慕容龍心裡「咯登」一聲,像被實物重擊瞭一般,氣血翻湧。他微微吸瞭口氣,壓下心中不安,心道:「這賊尼果然瞭得,功力一至於斯……」
「事到如今還這般囂張……賤婊子,有你樂的時候!」慕容龍唇角微挑,冷冷回望過去。
「夫妻對拜!」
慕容紫玫輕輕轉過身子,與慕容龍直面相對。無論是母親的淒婉欲絕還是師父的滿心恨意,她的神情都沒有一絲波動,隻是靜靜垂目看著地面。
慕容龍略遲片刻,等紫玫先俯下嬌軀身才徐徐施禮。對這個精靈古怪的妹妹他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若非手裡捏著有母親和神尼,小丫頭無論如何也不會這麼給自己面子,安安份份地舉行婚禮。如果婚禮上再出瞭什麼意外,這臉可就丟大瞭。
「禮畢,新郎新娘入洞房……」
慕容龍松瞭口氣,這邊玉鶯玉鸝連忙上前扶起少夫人,走入聖宮。殿上紅紗落下,遮住瞭蕭佛奴的淚水,也遮住瞭雪峰神尼的殺機。
殿內一片沉寂,片刻後轟然聲起,眾人心神俱醉,又是大惑不解。那貴婦想來就是玫瑰仙子的母親,伏龍澗的寨主夫人百花觀音瞭。伏龍澗被星月湖屠滅,慕容衛慕容勝父子身死之事早己傳揚江湖。沒想到玫瑰仙子竟然會安然與殺父屠兄的仇人成親……怪不得她娘淚流滿面。
還有雪峰神尼,看著一臉煞氣,怎麼也能安安穩穩坐在椅中,一言不發?瞧她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功力,不像是被制住瞭啊?眾人議論紛紛,但談得最多的,還是玫瑰仙子的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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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龍在紫玫唇角淺淺瞭吻瞭一口,「這樣乖就對瞭。」
紫玫沒有作答,臉上掛滿認命的平靜,心裡卻不住轉著念頭,怎麼辦?怎麼辦?
片刻後,白氏姐妹托著蕭佛奴走入洞房,然後垂手立在旁邊。
「師父呢?」
慕容龍親手把蕭佛奴扶到婚床上安置好,淡笑道:「不用急,哥哥去照料神尼她老人傢。」說罷灑然而去。
百花觀音側過臉,一個勁兒的流著眼淚。事到如今,她已經萬念俱灰。紫玫勉強一笑,卻也無話可說,隻好扯起柔毯蓋在母親身上。
等瞭一柱香工夫還不見慕容龍帶師父回來,紫玫不由心下焦急,起身朝門口走去。白氏姐妹身形微動,並肩擋住去路。
紫玫恨恨盯著姐妹倆,突然抬手一掌打在白玉鶯臉上,罵道:「賤人!」她內功被制,這一掌並不快,但白玉鶯不敢閃避,俏臉頓時紅瞭一片。
案上兩枝通宵巨燭無風而動,映出玫瑰仙子眼中無比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