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陸尋府裡出來,顧輕音直奔京兆府。
就任京兆少尹才不過幾日,她卻再未回過顧府,整日裡東奔西跑,忙碌倒也充實。
她這般為瞭公務,隻每日尋瞭小吏到府裡報平安,自然不知寧非然日日在顧府等她至深夜。
這一日,是顧輕音到京兆府任職後的第一次值夜。
要說值夜,她原也不陌生,禦史臺就有這個規矩,京兆府卻又有些不同。
不光是熬夜撰寫文書、翻閱卷宗,更多的,是應對夜裡突發的各種狀況。
顧輕音半開玩笑的問過王放,若是值夜,會遇到的最糟糕的狀況是什麼。
王放半挑著粗眉,輕描淡寫,不過是官員被刺、番邦抵京,又或是刑部捅瞭什麼簍子,潑臟水給京兆府。
顧輕音面色如常的聽完,心裡早已泛起驚濤駭浪。
京兆府所要面臨的,遠比她想像中還要兇險難測。
燭火搖曳,一室暖黃。
金絲楠木的寬大案桌,案頭是摞得高高的公文,案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宣紙的淡香飄散在房間的每個角落。
顧輕音伏案而坐,正在翻看歷年懸案卷宗。
她穿一身暗紅朝服,墨發高束成髻,眉眼低垂,微翹的睫毛在淡青的眼窩處留下淺色的影。
京兆府在本朝上百年間,積累的懸案何止數百,且多是曲折離奇,波瀾詭譎,案情千頭萬緒,若不用心,根本理不出個頭緒。
顧輕音在禦史臺是慣於寫折子和翻閱公文的,但在看瞭四五個案件後也是神色疲憊,清麗的水漾眼眸半闔起來。
就在她打算擱一擱手,喝口茶,休息片刻的當口,被壓在下面的一篇寫在絹帛上的文字吸引瞭她的全部目光。
絹帛已經泛瞭黃,面上的褶皺再撫不平,其上飽蘸墨水的字體卻醒目清晰,“李景華”三個字瞬間躍入她眼簾。
這篇野史也不知是何人夾於卷宗內,講的正是前朝太後李景華與王爺蕭逸之之間的風流事。
李景華為瞭逼迫蕭逸之休妻,不惜以色相誘,又設計他妻子親眼撞破,徹底斷瞭??蕭逸之的後路。
顧輕音被吸引,看得入瞭神,自然不曾察覺,她藏於內袋中的沉念珠早已出現裂痕,此時不知何故,竟忽然裂開瞭。
她的眉眼仍是清麗明秀,隻眉尾增瞭一絲上挑的弧度,眼波流轉間多瞭一縷嫵媚風情,燭火映照下,生動艷麗。
她站起來,身姿搖曳,取出角落裡蒙瞭灰的銅鏡,對著鏡子緩緩散開青絲,優雅的脖頸挺直,下頷高傲的揚起來,唇邊的笑意漸漸變深。
案房門被推開,陸尋一襲墨綠朝服,身上還帶著夜裡的涼意,大步跨進來。
“你來瞭。”顧輕音回眸,神情含嬌帶怯,雙目情意綿綿。
陸尋一愣,止住瞭腳步。
他原是怕這幾日京城裡不太平,顧輕音又是第一次值夜,真遇到瞭什麼情況,怕是難以應付,便特意來看看。
但他絕不是為瞭顧輕音個人,他身為京兆府尹,若真出瞭什麼叉子,他脫不開幹系,不如提前介入,也可省瞭麻煩。
是以,他步履匆匆而來,是出於視察公務的考量,完全沒有想過深夜與其他女子相見該有的禮數,畢竟顧輕音是京兆府多年來第一位女官。
而此時的顧輕音,與他短短數日對她的瞭解大相徑庭,無論神情語氣,都彷佛變瞭個人。
陸尋心中疑惑,穩住神色,肅然道:“顧大人仍在查閱卷宗?”
顧輕音眼眸微閃,緩緩轉過身來,柔媚道:“好啊你,竟不認得本宮瞭?”
陸尋目露驚疑,緊緊盯著她的一雙眼睛。
顧輕音與他對視,緩步上前,暗紅的朝服完全散開,露出內裡雪白半透的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