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提著燈籠早就候在不遠處的巷子口,見到馬車入城,忙迎上來。
已是初夏,但夜裡依舊寒涼,韓錦卿有傷在身,到底虛弱,下車時身上還披著一件薄氅。
“相爺,路上辛苦瞭,趕緊上車。”楚風扶著韓錦卿走向停在巷中的馬車。
這輛馬車才是韓錦卿平日裡慣坐的,與方才那不起眼的尋常馬車自不可同日而語。
四匹大宛高馬並排站立在車前,頂棚為黃銅所制,四角懸掛和鈴,車身四面皆由細致柔軟的絲綢所裝裹,鑲金嵌玉的窗牖垂掛著一席水青色的縐紗,車內暖黃的燭火映射出來,讓人心底生出暖意,其間隱隱有一抹曼妙纖細的身影。
韓錦卿鳳目微瞇,看一眼楚風。
楚風隻低著頭,讓他搭著手背上瞭車,低聲道:“顧大人關心相爺傷勢,小的實在拗不過,隻得讓她一同前來。”
“拗不過?”韓錦卿薄唇勾起,一手掀起車簾,淡淡道:“顧大人對本相這般有心?”
車內的景象在簾門掀開的剎那一覽無餘,白底的織錦毯上,一張金絲楠木的四方矮桌,桌上幾樣精致吃食還冒著熱氣,顧輕音身穿輕軟錦緞跪坐在桌邊,正在小心翼翼的燙著茶具。
在他說話的同時,她抬起頭來,四目相接,她眼中光華流轉,神采盈盈,偏偏很快又側過頭去,隻專心於手中的茶盞之上。
韓錦卿自將薄氅解下,放到一旁,在她對面坐下,也不說話,一雙墨玉般的黑眸落在她身上。
她是習慣瞭朝服裝扮的,如今換瞭這身輕薄羅裙,氣質與往日又有不同,於清麗中透出幾分嫵媚來。
韓錦卿俊美的面容柔和下來,皎皎如明月,墨發因著奔波有些散亂,但無損於他的容貌,反而有種慵懶隨性之感從他骨子裡滲出來。
兩隻褐色茶盞早被顧輕音燙洗得油光水滑,泛出溫潤的光澤,但她似乎仍不準備停下。
“問你話呢。”韓錦卿見她這般,也不惱,饒有興致的看著她,聲音都含著笑意。
顧輕音抬頭睞他一眼,將斟好水的茶盞遞過去,輕嗔道:“明知故問。”
楚風和她一番耳語後,她也有些掙紮,畢竟大晚上的她一個女子坐上他的馬車在此地等候,怎麼想都是不妥的,幾番考量,終究是擔憂的心思占瞭上風,這才有瞭這次深夜相會。
她是保守刻板之人,這般大膽主動來與韓錦卿相見已是她能做的極致瞭,上瞭馬車後,仔細斟酌,又怕今次作為讓他得瞭意,才又收斂起心思,按耐下心中激蕩。
韓錦卿輕抿茶水,隻覺清潤柔和,唇齒留香,五臟六腑都服帖舒適無比。
他捻起小盤中的糕點,嘗瞭一口,長眉輕挑,“你做的?”
顧輕音不語,片刻,才問道:“好吃嗎?”
桌上明明擺放著好幾樣點心,偏他就挑瞭這賣相最不好的一盤來嘗。
那是她一時興起,和廚房學的雲絲棗糕,做瞭四次,最後一次差強人意,畢竟是自己的心血,她不忍再丟棄,便和其他點心一起帶瞭過來。
她不知,此時自己的神情居然顯露出幾分緊張,早讓韓錦卿一眼看透。
“差強人意,”他又咀嚼幾下,淡淡看她,“不算難吃。”
顧輕音身子橫過桌面,一把搶過他手裡尚未吃完的半塊棗糕,“那就別吃。”
誰知,她手臂還未收回,便被韓錦卿牢牢抓住。
“怎麼瞭?脾氣這麼大,不就是一塊糕麼,”他湊近她,手指與她交握,笑得漫不經心,“又不是你特意給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