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容欽拍拍她肩頭,又在她耳邊柔聲細語一番,兩人約好瞭酉時在安亭橋上相見。
顧輕音這才不情不願的退出瞭人群。
她轉頭看一眼,上官容欽的身影早已淹沒在洶湧的人潮裡。
上官容欽不在,顧輕音一人逛起來便有些意興闌珊。
索性她在片刻後想起自己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又拿審視的目光來看這雲松山上的一草一木,但心境已與方才全然不同。
酉時未到,安亭橋邊賣河燈的幾個攤子都已被圍瞭個水泄不通。
豆蔻年華的少女買瞭河燈從人群裡擠出來,飛快的跑到角落裡,嬌羞的在薄薄的絹佈上寫下心上人的名字。
顧輕音心念一動,也想上前湊個熱鬧。
上官容欽的貼身護衛制止瞭她,很快到攤子前替她買瞭一個。
那是一朵荷花形狀的花燈,粉色的花瓣嬌艷欲滴,底部是碧綠的燈座,其上繪著銀色的雲紋裝飾。
顧輕音拿在手裡,很是歡喜瞭一陣。
這些年裡,她入朝為官,在風波詭譎的朝堂上掙得一方天地,可謂步步為營,何時真正如小女兒一般開懷過?
她此時笑起來,明媚如春,喜悅暈染上清麗的眉眼,眼眸流轉間光華萬千,吸引瞭許多年輕男子的目光。
她渾然未覺,又問攤子上要瞭筆墨,便也如一般年輕男女在河燈內側的薄絹上留下瞭墨跡。
天色漸漸暗下來,人們都向安亭橋湧去。
酉時未到,但一些心急的男女已經將燈放入橋下的河水中,碧波蕩漾,承載著各色花燈,緩緩流向遠方。
顧輕音漸漸雀躍起來,她看著天邊如錦緞般絢麗的晚霞,想著和上官容欽的約定,隨著人流,朝安亭橋走去。
還未行至橋邊,就聽到橋上傳來如雷的叫好聲,尋聲望去,原來是一對年輕男女,借著放河燈,互相表明瞭心意,緊緊相擁在一起。
青州民風開放,尤其今日又是乞巧節,這樣的場合下男女表白相擁著實令人心生向往。
顧輕音心底也不由得生出幾分艷羨來。
到瞭酉時,安亭橋下的河中已擠滿瞭各色花燈,燭火幽幽,照亮瞭河面,如流動的斑斕色彩。
顧輕音隨眾人在河邊放瞭花燈,眼看著那點粉色的光亮漸漸飄遠,心中無端生出幾許惆悵來。
她來到橋上時,酉時早已過瞭。
她從這頭走到那頭,額角上起瞭薄汗,卻哪裡有上官容欽的半分影子?
原本平和的心境,漸漸生出瞭焦躁。
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誰大喊瞭一聲,“河水裡有銀票!”
橋上亭間閑散簇擁在一起的人群瞬間向橋下湧去,紛亂四散。
“有,真的有銀票!”已經有大膽的男子下瞭水,手中抓瞭一張半濕的銀票。
顧輕音見狀,皺瞭皺眉,這種突然失控的場面並不在她的預料之中。
好在她事先已在雲松山上佈瞭不少衙役,她匆匆來到橋邊,與護衛耳語幾句,讓守在各處的衙役到安亭橋待命。
一番忙亂下來,安亭橋上的人已少瞭許多,寬大的橋面一下子顯得有些空空蕩蕩。
一眼就可以從橋頭看到橋尾。
有一人,玉冠紫袍,衣袂當風,靜靜站在橋尾燈火闌珊之地。
隻一眼,她清麗的眼眸便定住瞭。
有多久瞭,他們不曾相見。
甚至沒有一封書信。
她一度以為,他是不是厭倦瞭,終究要與自己斷瞭往來。
這份最深切的心思,一直被她埋在心底。
顧輕音就這般望著他,許久,忽然,她轉身。
“顧輕音——”他喚她,仍然是慵懶淡然的嗓音,曾經多少次,在她耳邊響起,在她夢中縈繞。
她頓住腳步,輕道:“你沒說要來。”
“所以?你不想見我?”韓錦卿墨玉般的黑眸專註的看著她的背影。
顧輕音深吸口氣,眼眶微熱,她仰起頭,亭內頂部雕刻的精美花紋變得有些模糊,“我不知道。”
韓錦卿狹長的鳳目微瞇起來,淡淡道:“你說什麼?”
他頎長的身影在橋面上投下長長的影,一直延伸到她的方向。
長久,她靜默著。
韓錦卿終於向前跨瞭兩步,袍角搖曳,逶迤及地。
“你過來。”他低沉道,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
偶有經過的路人朝他們指指點點,一個滿臉稚氣的男童甚至朝他喊,“哥哥,應該是你過去啊,姐姐是女孩子,女孩子都是害羞的。”
韓錦卿暗咬牙根,目光越發冷厲。
他朝那男童看瞭一眼,直把好好的小童子嚇得快要哭出來,被大人匆匆抱走瞭。
他是瘋瞭才會聽楚風的建議,到這什麼破橋上與顧輕音相見。
他深吸口氣,耐著性子,繼續朝顧輕音的方向走瞭幾步,“你過來。”
顧輕音自然也聽到瞭路人的指指點點,她咬著唇,轉過身來,“那你為何”不過來?
她話還未說完,手便被他牢牢包裹在掌心裡。
韓錦卿一言不發,緊緊牽住她,向橋尾快步走去。
顧輕音跟著他身後,走得跌跌撞撞,視線卻被他俊美的側臉吸引。
明明滅滅的燭火在他臉上投下重影,她貪婪的看著,生怕下一刻他就會消失,一如她的許多個夢境。
馬車就停在橋畔,韓錦卿幾乎是將她甩到車廂內的。
車內堆疊起來的雲錦軟墊傾倒在她身上,顧輕音仿佛被拋進瞭一個柔軟深沉的夢裡。
她瑟縮在角落那裡,淡紫的身影兜頭罩上來,龍涎香的味道濃鬱的彌漫開。
韓錦卿的鼻尖抵著她柔嫩的頸項,深深的嗅著屬於她的氣息。
顧輕音原本收緊的領口被他扯開,露出胸前一片白皙滑膩的肌膚。
他的舌尖緩緩滑過她頸側敏感的肌膚,抓住一縷散落的發絲纏繞在指尖,輕道:“狠心的女人。”
顧輕音聞言,想要將他推開,喘息著,“狠心的人明明是你!”
韓錦卿制住瞭她,手掌從她的小腿處緩緩上移,深邃的眼眸將她的目光牢牢攫住,冷哼,“千裡迢迢趕到這鄉野之地,我狠心?嗯?”
“你後悔瞭?”顧輕音定定看他,“現在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