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音就這樣在府裡將養瞭四日,眼看傷口愈合起來,結成一道褐色的粗長疤痕。
到瞭第五日,紀卓雲派人往顧府送瞭一張禮單,上面密密麻麻的寫著各種禮品的名稱,多是難求的補藥和生肌養顏的藥物,可見是下足瞭功夫的。
顧德明見瞭,臉上幾分不耐,對著送禮的人道:“將軍有心瞭,老夫受不起這些,拿回去罷。”
不想紀卓雲隨後就騎馬趕到,正式拜見瞭顧德明,說是來探顧輕音的病,顧德明額頭上的皺紋似乎又深瞭幾分,正要想法子不讓他見自傢女兒,卻被顧夫人攔住,顧夫人上下打量紀卓雲片刻,眉眼舒展開來,含笑道:“老爺,紀將軍如此誠心而來,讓他見見輕音又何妨。”
興和王朝男女大防並不嚴,顧輕音又在朝為官,同僚之間探病並無不可,隻這紀卓雲與女兒之間太多傳聞流言,讓顧德明實在不喜,況,女兒早已不是自由身,是阮傢尚未過門的兒媳,這紀卓雲還硬與女兒有瞭夫妻之實,分明半點未考慮過女兒的清譽,這樣的人,女兒還是少與他接觸為妙,真鬧出點什麼來,他要如何向阮府交待。
顧德明狠狠看顧夫人一眼,偏偏顧夫人沒有理會半點,徑自與紀卓雲說著話,連誇他有心,送瞭那些貴重的禮品來,隨後便將他引進去與女兒相見。
顧德明眼睜睜看著紀卓雲向他頷首後入瞭內院,他慣是個尊重夫人的,斷沒有在人前呵斥夫人的道理,隻得隱忍不發。
他看那紀卓雲一副殷切態度,心思全寫在臉上,倒不是個心機深沉的,出身也不錯,若不是女兒早已許瞭人,這樣的人品他也不是不會考慮,隻他早就應瞭阮修,阮修如今就隻差一口氣在,他無論無何要對他兒子有個交代。
那頭紀卓雲見瞭顧輕音自然又是些暖意溫情的畫面,虧得顧夫人還笑瞇瞇的站在一旁,紀卓雲多少收斂些,畢竟國公府尚未正式提親,他也不好在顧夫人面前失瞭禮數。
卻說春巡這幾日,恰逢朝中人事變動頻繁。
原江陵王麾下多名幕僚老臣,均因各種原由被貶職發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貓膩,可既然事不關己,這些彎彎繞的事也犯不著多打聽,顧德明卻是清楚知曉來龍去脈為數不多的人之一。
那些效力於江陵王的人,不是被政敵扳倒,而是被江陵王先下手為強瞭。
江陵王能力卓著,卻也是個多疑之人,在朝中廣佈眼線,不僅是對政敵,對自己人亦是如此,一旦發現有異心,必先除之而後快。
顧德明想著這幾日被牽連進去的人,也有平日裡與自己交好的,一起喝過酒吟過詩,當時亦是一腔熱血,雄心壯志投於江陵王麾下,奈何抱負未展,已落瞭個淒涼下場。
他愁思鬱結,低頭步履匆匆,冷不防在拱門處差點與來人相撞。
兩人幾乎同時抬頭,立即相視一笑。
“顧大人,你我雖同在翰林院任職,見面的機會可不多,今日也是巧瞭。”上官容欽先作一禮,唇邊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風。
顧德明微一愣神,很快反應過來,拱手道:“原來是上官大人,大人前陣子榮升殿閣大學士,老夫尚未來得及道聲恭喜。”
顧德明對上官容欽印象一向極好,他見識廣博,文采風流,人品學識均是上上乘,年紀輕輕平步青雲,為人謙虛平和,實在難能可貴,一直為攝政王效力,也讓王爺青睞有加。
上官容欽一襲月白色長袍,廣袖流雲,面容清絕,墨發流泄,一抹淡淡緋色在眉間流轉,他淺淺的笑,嗓音低沉如歌,“謝大人還想著。”
顧德明心裡有事,點點頭正待離開,與上官容欽擦肩而過時,隻聽他道:“意之對大人向來欽佩,大人若有難處,意之願意分擔一二。”
顧德明有些詫異的看他一眼,正對上上官容欽波光瀲灩的眼眸,一時猜不透他的用意,隻得裝糊塗稱謝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