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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 把盞溫柔

  寶玉霎軟瞭大半,手足無措地傻在女孩胯間。

  兜兜低聲急嗔道:“還不放我起來!”

  寶玉這才回過神來,慌忙幫她解開捆綁住四肢的衣物。

  兜兜坐起身,顧不得通體酸軟,手忙腳亂地穿衣束發,又聽沈瑤在外邊喚瞭一聲,忙提聲應道:“我在這,就來瞭!”見公子猶在惶然,咬唇道:“快穿衣服呀!”

  寶玉狼狽之極,忙提起自個的褲子,胡亂把汗巾子紮瞭,抖開拿去捆女孩雙腕的外袍,重新穿回身上,慌亂間袖子竟連套錯瞭兩次。

  兜兜跳下炕,踏著地上的積水,又瞥見炕氈上的絲許穢痕,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再瞧瞧驚魂未定的公子,暗忖:“他這副尊容,小姐見瞭,焉能不疑!”沉吟道:“我們不能這麼一同出去……”

  寶玉早慌得沒瞭半點主意,急道:“那怎麼辦?她不定就要進來啦。”

  兜兜心念電轉,靈光忽地一閃,道:“你不是想看溫泉嗎?快去快去!”指指炕上的窗戶,意思竟是要他從那裡溜出去。

  寶玉道:“可……可阿瑤問起我怎麼辦?”

  兜兜道:“我就跟她說你去看溫泉瞭,快喲!”

  寶玉拍頭道:“好主意,我怎就沒想著?”在她俏臉上飛快地親瞭一下,縱身從窗口躍出。

  這時又聽沈瑤喚道:“寶玉沒來麼?”兜兜忙轉身奔出去,一路邊束羅帶邊整秀發,掀簾應道:“來瞭來瞭,他聽說這兒有溫泉,適才自個過去瞧瞭……”

  寶玉溜到小潭邊,心神稍定,時下天氣甚冷,但潭面水氣氤氳,蒸得肌膚暖熱滋潤煞是舒服,鼻間又聞著淡淡的硫磺味道,隻覺新奇非常,蹲下身去用手掬水,感得微微發燙,他性喜天然,不禁贊道:“好水好水,崔朝陽真有眼光,竟買瞭這個好地方……不知他會不會常帶他老婆到這裡來享受?”

  想起古有華清池,美人入浴的情景,不覺心馳神搖:“崔夫人那腴如凝脂的嬌軀倒真可比楊太真哩。”

  又想薛蟠不久前跟他說還要在紫檀堡買地置屋,繼思道:“到時亦喚他買個類此的妙境……嗯,不知需得多少銀子呢?倘若不夠,我就再拆多幾顆珠子給他賣去,總之一定要有溫泉的。”

  他想得興奮,信步繞潭緩行觀賞,忽見前面有個小竹棚,背倚幾塊佈滿滕蘿青苔的大石,臨水而搭,構造雖簡,卻是別有趣致,從前邊伸出一個竹排平臺,竟是半浸在水裡的,走近前去,又見棚內放著幾隻木桶竹瓢,極具清幽天然之意,心中十分喜歡,東瞧瞧西望望再不肯離去。

  到柔水莊之前,他給沈問星擒住,架在馬背上一路馳行,肌膚頭發皆包瞭厚厚的塵土,雖然適才洗瞭把臉,卻仍感甚不舒服,加之從未洗過溫泉,心裡不禁癢瞭起來:“聽人說溫泉能舒筋活絡醫治百病,反正眼下沒什麼事,何不趁此享受一回?洗得幹幹凈凈,也好去見阿瑤。”猶豫瞭好一會,瞧瞧四周杳無人蹤,便松衣解帶脫瞭精光,順著竹排慢慢步下水去,浸入泉中,隻感周身溫燙,麻麻暖暖的果然美妙非常。

  他泡在水裡,過不一會,便覺疲乏盡去,望著四周的紅楓綠石,聽著山中的風吟鳥鳴,真真無比的心曠神怡,想起在丁翊地庫與沈瑤兜兜的旖旎情景,自言嘆道:“又是一處人間仙境矣,可惜隻有我一個,可惜可惜……”通體舒泰間眼皮陣陣發沉,便靠在岸沿的一塊大石前打起盹兒來。

  恍惚間忽見沈瑤與兜兜行來,也不理他便逕自寬衣解帶,裊裊娜娜地步入潭中,不由心中大喜,叫道:“你們也來瞭!”忙朝她們遊去,眼角睨見那邊有條熟悉倩影,轉首望去,竟是魂縈夢繞的秦可卿,心中一顫,急奔過去,呼道:“卿卿!你怎麼也在這?我可想你得好苦!”待到近瞭,才發覺她身畔還有個人,仔細一瞧,卻是鳳姐兒,正含嗔吐媚地望著自己,喜道:“妙極妙極,我們三個又在一起瞭!”

  忽聞有人道:“見瞭她們,便沒瞭我是麼?”

  寶玉聽瞭,心身俱抖,回首一望,竟然瞧見瞭黛玉,顫聲道:“顰顰,你…你終肯跟我這般說話瞭……”

  聽得另一人笑嘻嘻道:“原來你心裡邊早就盼她這般與你說話哩!羞也不羞?”

  寶玉再瞧,黛玉旁邊原來還有個薛寶釵,氤氳水氣中似裸著身子,露出如雪如酥的肌膚,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不覺張大瞭嘴巴,口水差點沒淌下來,不知能否上前一撫,又聽有人笑道:“小冤傢,輕薄瞭人傢,轉眼便忘瞭是麼?”聲音膩中帶澀,似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妖嬈,不是“千手仙娘”崔夫人又是誰?

  他忙應道:“沒有啊,沒忘沒忘,我適才還想過你哩……”

  隻見崔夫人穿煙撩霧遊近前來,身上竟亦一絲不掛,甜甜地膩聲道:“真的麼?”

  色人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攏口:“我賈寶玉不知前世敲穿瞭多少隻木魚?終修得這齊天艷福,今兒竟能與你們七仙子共浴一池……”正美得不知如何是好,倏有一人從天而降,卻是“紫氣東來”崔朝陽,怒容滿面地大喝道:“你這小淫賊!霸占瞭我的溫泉,還敢來調戲我老婆耶!當真活得不耐煩啦,老子今日定要溺死你!”一手叉住他的脖頸,猛地按入水裡。

  寶玉鼻口中熱水一齊灌入,頓給嗆得七葷八素,想要求饒,卻是半句不能,嚇得死命掙紮,四肢亂抓亂蹬,腳下倏地踏著實地,在水裡站立起身,鼻口驟然脫水而出,呼吸著新鮮空氣,神志登時清醒過來,原來適才睡著,身子歪倒,腦袋浸到水裡去瞭,驚跑瞭與七仙子共浴一池的艷夢。

  他咳嗆瞭好一會,方能大口喘氣,猶是驚魂不定,坐在水裡思道:“怎會做這怪夢?不祥不祥,崔朝陽總令我心驚脈跳,往後可得仔細提防這傢夥……”望望四下,已是昏黑一片,忙從水裡起來,爬上竹排走入棚中,找瞭半天沒找著可以抹身之物,不由發起愁來,忽想起從那本封面繪著火鳳凰的冊子裡學到的功法,心中一動,當下便依照其法運功吐納,身上頓時烘熱起來,過不片刻,通體的水滴已是盡數蒸幹,喜思道:“有趣有趣,這功法極是有趣,妙處多多矣。”

  當每一次運用過這不知其名的功法,寶玉都隱約感受到體內起瞭一種難以明白的神秘變化,令之幾乎忍不住想再一次去嘗試領略。

  他穿好衣裳,摸黑朝原路尋回,到瞭幾間屋子前,見裡邊已亮起瞭燈火,想起就要見著沈瑤,心中不禁一陣興奮,於是快步奔入,四下尋找。

  轉過兩間屋子,俱沒看見人影,鼻中忽然聞到一股香味,循之尋去,見西南一間屋子門戶半開,兜兜的身影閃瞭一下,寶玉忙奔過去,探頭往屋內一望,兩位佳人果然都在裡邊,隻見兜兜蹲在地上洗菜,沈瑤卻在灶臺前弄著什麼,頑心一起,便躡手躡足進去,向沈瑤悄悄摸去。

  兜兜望見,嬌媚地朝他白瞭一眼。

  寶玉豎指唇前,示其禁聲,到瞭沈瑤背後,正要攔腰抱住,忽聽沈瑤“啊”地叫瞭一聲,登時嚇瞭一跳,慌忙問道:“怎麼瞭?燙著瞭嗎?”

  沈瑤轉過身來,笑靨如花道:“還想偷襲人,唬你玩呢!”

  寶玉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抱住,笑道:“走得這麼輕,你怎能知道我來瞭?”

  沈瑤道:“若連你這丁點道行還勘不破,我怕是早就活不到今天瞭。”身子不覺縮瞭一下。

  兩人深深對望,俱從對方的眼眸內看見瞭濃濃的情意,一時如癡似醉,沈瑤當先羞瞭,就要垂下頭去,卻給寶玉俯前一湊,熾烈如焰地吻住瞭朱唇。

  沈瑤無力地推瞭推,霎已給檀郎的愛意燒燃,雙臂轉繞到瞭寶玉的脖子上,亦緊緊地摟住瞭他。

  寶玉百般柔親蜜吻,察得玉人的櫻唇微微悄啟,當即抓住時機,不由分說一舌頂入,在濕燙的檀口內四下挑逗尋索。

  沈瑤鼻息如火嬌軀輕顫,但將嫩滑的丁香乖乖獻上,盡由愛郎任意糾纏品嘗。

  旁邊的兜兜瞧得眼熱心跳,想想先前,這公子對自己似乎並無如此熾烈,心下不覺有些酸惱,便不願再看,嘟著嘴兒繼續洗菜。

  不知多久,兩人終於分開,沈瑤乜瞭兜兜那邊一眼,輕喘著嫵媚道:“沒氣兒瞭。”

  寶玉意猶未盡地盯著她,道:“可想死我瞭,這半月來天天都是度日如年哩。”

  沈瑤嘴角甜甜彎起,垂下頭去。

  寶玉忽問:“你傷著哪兒瞭?”

  沈瑤一怔:“沒有啊,我啥時候受傷瞭?”

  寶玉痛悔道:“我那一掌真是昏瞭頭,不知怎會那樣用力……”

  沈瑤方明他所言,笑道:“你那一掌的威力確實不小,不過還傷不著我。”

  寶玉朝她上下四望:“真沒傷著?但你都跌出那麼遠去瞭。”

  “我是裝的,好讓別人相信你的實力。”

  “是裝的?為啥?”寶玉不解。

  “給你個面子唄,你不是要幫他們討解藥麼,我若不輸給你,你怎能得到解藥?”沈瑤笑吟吟道。

  寶玉拍拍心口:“原來如此,我可擔心死瞭,真沒傷著就好。”

  沈瑤心中甜蜜,又道:“而且那樣一來,你不就威風啦?聽兜兜說,後來那幫人真的把少俠您稱做‘逍遙小神仙’哩,嘻。”

  “他們還揚言要把這人列入十大少俠吶!”兜兜似嘲地插瞭一句。

  寶玉難為情道:“真是好笑,倘若他們知曉我不識半點真功夫,不知會作何感想。”

  沈瑤道:“再者,那個‘逍遙小半仙’不是因此氣個半死,哼!誰叫他欺負你。”

  寶玉笑道:“原來你叫我‘逍遙小神仙’,就是為瞭氣他那個‘小半仙’啊,哈哈……哎……”笑到一半,忽爾皺起瞭眉頭。

  “怎麼瞭?”沈瑤問。

  “他好象是什麼華山派掌門人的兒子,可是很有來頭的人,你們今兒為我得罪瞭他,往後可要十分小心哩,哎,都是我不好。”寶玉擔心道。

  沈瑤柳眉一軒,輕屑哼道:“才不怕哩,他老子曾經殺害我教中兩位長老,他又那麼討厭,這次正好拿來出氣。今日之事並非因你而起,我們幾日前聽說他們要開這‘誅妖大會’,本來就打算要來大鬧一場的,何況他們還抓去瞭蔣叔叔。”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寶玉頭痛道。

  沈瑤道:“聖教與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結下冤仇已非一日兩日的事瞭,上月又出瞭一件震動江湖的大事,十省武盟龍盟主的二公子在龍津渡遇伏身亡,有些居心叵測之人便趁機從中挑撥,硬將這筆帳記在我們白蓮教頭上,想捉我去送給龍盟主發落,哼,今兒算是給瞭他們一點兒教訓。”

  寶玉嘆聲道:“唉,冤冤相報何時瞭?江湖上有趣的事兒挺多,頭痛的事可也不少啊……對瞭對瞭,阿瑤你怎叫那些人來跟我拿解藥?到時你直接給他們不就得瞭?”

  “我就是要讓他們有求於你,他們雖非什麼絕頂之輩,可也是各霸一方的人物,你於他們有恩,日後自有許多好處。”沈瑤道。

  寶玉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不成不成,倘若這些人找到我傢裡去,給我老爺子知曉,還不把我的皮給剝瞭!”

  沈瑤一想,覺得也是,畢竟愛郎乃是官傢子弟,一大幫江湖人物找上門去的確大大不妥,便道:“嗯,到時我就把解藥交給崔朝陽,然後放出消息說是你寄在那裡的,讓那些人去跟他討好瞭,這樣你仍於他們有恩,又可省瞭麻煩。”

  寶玉道:“也隻好這樣瞭……真香啊,是什麼呀?”望向灶臺,見灶上放著隻鐵鍋,有蓋罩住,絲絲白煙從蓋沿的縫隙中蒸騰冒出,不知裡邊弄的是什麼東西。

  沈瑤笑道:“你先出去吧,那邊屋裡等著,過會弄好瞭就讓你嘗。”

  但寶玉片刻也舍不得離開她,且平日從未有過這種在廚房裡混的機會,大感新鮮有趣,道:“你們在做菜是麼?我在這裡給你們打下手吧。”

  沈瑤瞧瞭瞧眼前的榮國府公子,遲疑道:“你行嗎?”

  兜兜端過來一碟切洗好的菜蔬,白瞭他一眼道:“他啊,別給我們添亂兒就謝天謝地瞭。”

  寶玉見碟上盛的是茄子與西紅柿,歡聲道:“要弄醬燒茄子麼?”

  “是蒜香茄子。”沈瑤更正道,接過碟子,將切成角狀的茄塊撥入一碗早已打好的面糊內,掛上漿絲,走到另一隻熱瞭油的炒鍋前,倒入其中,頓爆起一陣滋滋炸響。

  寶玉道:“原來是這麼弄的……有趣有趣。”

  旁邊在一碗調料中抓排骨的兜兜翻瞭翻眼,臉上露出“真是大驚小怪”的表情。

  沈瑤羅袖半卷,抄起一雙長筷把滾油中的茄塊逐塊翻個,直至炸成金黃,方才撈起盛於盤中。

  “好啦?”公子俯頭嗅瞭嗅,隻覺滿鼻飄香。

  沈瑤嫣然道:“饞啦?”手上仍是忙個不停,卻用糖、醬油與肉末調弄瞭半碗配料,在小鍋裡爆瞭些許蒜瓣,又把半碟切做月牙狀的西紅柿撥入炒鍋,煎至汁出,方將配料與蒜瓣一塊倒入攪拌,數翻後再把炸過的面漿茄塊倒入……動作手法始終麻利地道。

  寶玉瞧得眼花繚亂目瞪口呆,喃喃道:“阿瑤,原來你是這麼會做菜的…”

  沈瑤笑道:“沒辦法喲,我們又沒有人伺候,什麼都得靠自個的,你去那邊拿幾個盤子過來。”

  不一會兒,寶玉便打爛瞭一隻盤子並弄翻瞭半瓶醬油。

  兜兜發起嗔來:“大少爺,我們就夠忙瞭,求求您莫再給我們添亂兒瞭。”動手便將公子往外邊推。

  寶玉猶不甘走,忙央道:“那我什麼都不動,隻留在這裡陪你們說說話。”

  沈瑤夾起一塊燒茄,放在唇前輕輕吹瞭吹,然後送入愛郎的口中,哄道:“這兒油煙大,你乖乖去那邊等著,我們很快就好瞭。”

  寶玉隻得依依不舍地離開,邊走邊嚼口中的佳肴,味道竟是奇香異美,心舒神暢間回頭,望著灶臺前兩個忙碌女孩兒的纖俏背影,隻覺越發可人起來。

  寶玉在廚房隔壁一間房屋中的小廳裡等瞭片刻,兜兜便陸續端菜過來,一樣樣擺放桌上,除瞭適才嘗過的蒜香茄子,還有一碟醬排骨,一碟清炒小花菇,一煲鍋燒豆腐,一盆鮮筍雞湯。

  公子看這幾道菜皆是尋常東西,但卻做得色香俱全異樣精致,不覺腹中食蟲大動,迭聲道:“真真辛苦你們啦。”趁女孩兒忙著擺碗安箸,忽在她那吹彈可破的俏臉蛋上親瞭一口。

  兜兜嬌軀顫瞭一下,瞪眼悄聲道:“作死啊!”

  寶玉嘴角掛笑,悄聲道:“這樣便得死,下午那樣卻又如何呢?”

  兜兜大羞,正要上前擰他,突聽外邊響起踏著落地楓葉的腳步聲,知是小姐來瞭,隻好悻悻作罷。

  沈瑤換瞭件淡黃衫子,抱著一小壇酒步入屋來。寶玉忙上前接過壇子,啟塞朝裡邊聞瞭聞,眉花眼笑道:“好香啊,是什麼酒?”

  “就是今兒給那些大俠們喝的都中‘玉井坊’呀,不過你放心,這裡面可沒有下什麼‘鎖元刀’的。”沈瑤笑吟吟道。

  寶玉笑道:“你拿來的,便是放瞭斷腸草鶴頂紅,我也心甘情願吃下去。”

  三人入座,沈瑤道:“快趁熱嘗嘗吧,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幫他夾瞭半碗菜,又抱起壇子為他斟瞭杯酒,日間那叱吒風雲的逼人氣勢盡已不見,此際宛若個閨閣內的小嬌娘。

  寶玉心頭蕩漾,望望她們跟前,問道:“你們怎麼沒杯子?”

  沈瑤搖頭道:“我們不喝,不會。”

  寶玉哪肯一人獨飲,道:“那就喝一點點,我們久別重逢,焉可不飲,都喝都喝!”

  兜兜卻道:“好象也沒多久吧?不過十天半月而已。”

  寶玉望著沈瑤,癡癡道:“但是對我而言,可謂一日三秋度日如年矣。”

  沈瑤心中酥甜,玉頰生暈,在微微搖曳的燈火映耀下,愈顯得嫵媚嬌艷,微笑道:“胡編亂撰,好啦,就陪你喝一杯吧,動筷呀。”

  寶玉奔波瞭大半日,腹中早已饑餓,又見桌上碗碟俱是青白細瓷,菜肴樣樣精巧,哪還顧得斯文客氣,一輪狼吞虎咽,隻吃得連舌頭都差點吞下去,連聲贊道:“好吃!好吃!阿瑤,想不到你竟會做這麼好吃的菜。”

  兜兜道:“才曉得啊,我們大將軍可喜歡吃小姐做的菜瞭。”

  寶玉大感興趣,望沈瑤道:“是麼?快說與我聽聽。”

  沈瑤道:“沒什麼啦,因為朱伯伯甚喜美食,曾請過許多地方的名廚到我們極樂谷來做菜,我想等他們走後也能做給朱伯伯吃,便不時到廚房幫忙打下手,悄悄學瞭一點兒。”

  寶玉道:“原來如此,竟是名師之徒啊!無怪這幾個菜看來尋常,吃起來卻是這等美味,且與都中的風味甚不相同,譬如這醬排骨,嘖嘖嘖……”

  沈瑤笑道:“不是醬排骨,這叫‘醉排骨’,是閩南一帶的名肴,用黃酒調制的,佐料有胡椒、白糖、蛋白、辣椒、鹽、醋、芥末、醬油、麻油等物,所以味道較繁,適才還怕你吃不慣呢。”

  寶玉邊聽邊吃,愈覺食物佳美,暗忖日後當真娶瞭這小仙子,口福可就不淺啦,想到美妙處,心中一陣神魂顛倒。

  “你慢慢吃啊,小心給噎著。”沈瑤見他狼吞虎咽,一手支著下頷笑吟吟道。

  兜兜卻趁機損瞭一句:“真是糟蹋,堂堂一個榮國府公子,竟然如此吃相,簡直是豬八戒吃人參果呢。”說著自個笑瞭起來。

  寶玉把滿滿一匙豆腐送入口中,含糊道:“知道嗎?我可忙瞭整整一下午啦,連口水都沒喝上。”

  沈瑤想起他今日在柔水莊的表現,心中歡喜,幫他舀瞭碗湯,嫣然道:“不是弄瞭這些菜慰勞你麼。”

  兜兜卻忽然想起瞭什麼,臉兒悄悄地燒瞭起來,瞪著公子脫口嗔道:“誰叫你啊!”

  寶玉略為一怔,猛有所悟,隻朝女孩兒色迷迷地壞笑。

  沈瑤並未發覺兩人的古怪,問公子道:“你今兒怎會突然跑到柔水莊來呢?”

  寶玉便從在酒肆裡遇見沈問星一行開始,把事情經過簡略說瞭。

  沈瑤方知他今次在柔水莊遇險,完全是為瞭自己,心中又是一陣感動甜蜜,柔聲道:“知道嗎?你今兒這樣,可是隨時會送命的,下次再不可硬來瞭,想與我為敵的人可多著呢,你別管。”

  寶玉舉起酒杯,大言不慚:“為瞭你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心甘情願!來,陪我幹瞭。”

  兩個女孩果然不怎麼會喝酒,各陪瞭一杯,臉上便都暈瞭起來,話語也漸多漸嬌,嬉笑嗔噥間可愛無比,色人左瞧瞧右望望,不覺癡瞭,心中嘆道:“倘若能得這兩個美人兒陪我一生一世,夫復何求矣!”

  也許因為太過幸福,癡人心中突然生出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來,令得他一陣惶然悸動。

  兜兜睨瞭他一眼,問道:“冷嗎?”起身去把門掩瞭,又去把屋角的一隻炭盆子提瞭過來,用灰鍬將熟炭埋瞭一埋,撥紅瞭炭火。

  聽著被關在門外的山中夜風那不甘心的咽嗚聲,屋內愈顯得暖和溫馨,寶玉心中留戀無比,真盼時光就此凝住,忽記起佳人離京的原因,問道:“對瞭,阿瑤,你們追上那老妖怪沒有?”

  “追上瞭。”沈瑤答。

  寶玉緊張起來:“怎麼樣?有沒有奪回聖蓮令?”

  沈瑤道:“我們一路急追,前後截住瞭他兩次,但那廝的確厲害,我們有葉叔叔幫忙,卻還是無法制住他,先是蔣叔叔受瞭重傷,滯留於客棧養傷,才為今日那幫宵小所趁。第二次接戰時更為激烈,辛、常、許三位叔叔亦都受瞭傷。”

  “啊!難怪今天隻有焦老爺子現身……後來呢?”寶玉繼問道。

  “後來終於重創瞭那個老怪物,聖蓮令總算給我們拿回來瞭。”沈瑤笑吟吟道。

  寶玉大喜,歡聲道:“太好瞭!那你明兒就可以回都中瞭是嗎?”

  沈瑤望著他,緩緩地搖瞭搖頭。

  “怎麼啦?還有什麼事情嗎?”寶玉急瞭起來。

  “焦老爺子與葉叔叔都判斷,冰魄老怪今次失瞭聖蓮令,必定會來個惡人先告狀,跑去聖山跟元老會胡說八道,因此我們也必須趕回聖山,向元老會述明情況,並請聖母她老人傢出來主持大局,命柯百愁交出教主之位。”

  寶玉問:“為什麼要讓你們教主退位,他當得不好是嗎?”

  沈瑤搖搖頭:“不,自從此人做瞭教主以來,聖教的實力可謂蒸蒸日上,倘若拋開跟許多門派結怨越來越深這一點不論,他實是個足以勝任教主之位的人。”

  “那你們為什麼還要趕他下臺?”寶玉大惑不解。

  沈瑤凝思道:“因為大將軍懷疑我爹娘的失蹤與他有關。”

  “啊?”寶玉吃瞭一驚。

  沈瑤接道:“他若繼續在位,掌控著聖教的資源,憑我一人之力,便很難尋找到我爹娘的下落。”

  寶玉已聽明瞭個大概,若有所思道:“你懷疑他為瞭教主之位害你爹娘是麼?”

  沈瑤睨瞭睨他,悅顏道:“原來你並不是什麼時候都呆的哦……”她嘻嘻一笑,轉霎肅容:“其實江湖上一直都有些類此的傳言,似乎並非空穴來風,另外我總感覺這幾年來有人在想方設法阻撓我尋找爹娘的下落,譬如今次入京,一路連遇高人阻攔,焦老爺子他們就懷疑是柯百愁暗中所指使,畢竟魔音鬼母與藥尊不是誰都能請得動的。”

  寶玉越聽越擔憂,眉頭大皺:“如果真是如此,那你豈非十分危險?阿瑤,不如你別去聖山瞭,我們再另覓他途尋找你爹娘。”

  沈瑤微微一笑,道:“你怕我回聖山會吃虧是麼?別擔心,聖母最是疼我,一定會秉公處置的,何況柯百愁登位之時,就曾立下誰能請回聖蓮令他便立即讓位的誓言,這個元老會自然不會忘記。”

  “讓位?你是說那柯百愁會讓位與你?你……你要做白蓮教的教主?”寶玉愣瞭一下。

  沈瑤目遙遠方,輕輕應道:“嗯,不管他肯不肯讓,我都要成為白蓮教教主。”

  寶玉瞠目結舌,望著跟前的絕色仙子,忽然發覺自己原來是不懂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