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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回 舌戰群雄

  寶玉見四下群情洶湧,心中害怕,忙大聲叫道:“大傢請別誤會,在下……在下不是白蓮教的人。”

  有人喝問:“不是白蓮教的?那你為啥偷襲慕容公子!”

  寶玉道:“我怕他傷瞭……傷瞭這位大叔。”他見蔣隆搖搖欲墜,趕忙上前扶住。

  蔣隆這時也瞧清楚瞭他,不由一怔,壓低聲道:“別管我。”

  “什麼大叔!這人可是白蓮教的妖孽,殺瞭就殺瞭,有甚不可!”有人斥道。

  寶玉囁嚅道:“人命關天,焉能隨意奪之……”

  話未說完,已給人截住:“江湖過的便是刀頭舐血的日子,天天都有人頭落地,這傢夥既是白蓮教的妖孽,就沒什麼好可憐的!”

  寶玉鼓起勇氣道:“便是剪徑的強盜,給人拿到官司,也不定都是死罪。佛雲:‘蠢動含靈,皆為物命’,昆蟲之屬,尚不能害,何況人乎?”

  這句方罷,即聞周圍“操”聲一片:“操!哪裡冒出來的酸小子!”“操!這小子是誰的門下?”“操!這小子在說啥?到底是不是白蓮教的人?”“隻要是白蓮教的惡徒,個個就該死!”眾人見他一合就擊潰瞭“倚梅公子”慕容慕雪,方才耐著性子聽到現在。

  寶玉道:“白蓮教中雖然有些人不好,卻不等於個個都是壞人……”忽爾異想天開,苦口婆心地繼續道:“萬事皆以和為貴,隻要能耐下性子和和氣氣地談,有甚紛爭積怨不可化解呢?在下鬥膽請各位大俠與白蓮教收手罷鬥,一起坐下來好好談談,江湖上定會減少許多腥風血雨無端殺戮……”

  話沒說完,人群中已爆發出鋪天蓋地的大笑,間中狂笑、嘲笑、冷笑、譏笑、怒笑、怪笑等各式各樣的笑此起彼伏,有人大聲嘲諷道:“你道你是什麼人!以為自個是少林的滅嗔聖僧?武當的太玄真人?還是十省之盟的龍大盟主?”也有人譏斥道:“這小子定是失心瘋瞭!我們今兒到此,圖的就是要圍誅妖女痛創邪教,他卻來跟我們說這些話!哈哈哈,倒矣倒矣!”更有人前俯後仰:“我要笑死瞭,這小子著實太逗人啦,敢情是崔老板為大夥安排的下酒節目?”

  要知園中的每一個人,來這裡便是為瞭商討如何誅剿妖女,而寶玉不但不隨聲附和,竟還要眾人同白蓮教和解,因而在他們眼中,此子真可謂是天底下最最自不量力、最最不識時務的人瞭。

  寶玉滿面漲紅,額頭冒汗,方明自個的話幼稚可笑,心下又羞又急,差點沒立馬落荒而逃,但想這些人俱要同他老婆為難,便毅然豁瞭出去,提高聲音道:“白蓮教始於南宋初年,教義乃是教人積德行善、三皈五戒,尊崇眾生平等。他們最恨奸邪之徒,一直都與貪官污吏作對,因不時起事反抗,給歷代朝廷視為魔教,並嚴令禁止,由此不得不轉入暗處,以避官府緝拿……”

  他已同胸前的“通靈寶玉”融為一體,兼之近來又修習瞭“鳳凰涅盤大法”,運氣吐字,這幾句話竟說得格外清朗,聲音響徹全場,雖然夾在數百人的哄笑聲當中,卻是人人聽得清清楚楚。

  眾人心中均為一凜,登時將輕視之心收瞭幾分,皆想:“這小子年紀輕輕,內功怎地如此瞭得!難怪適才一掌就擊倒瞭慕容公子,不知是哪派弟子?”

  寶玉見園中安靜瞭些許,忙繼續道:“因他們平素行事隱秘詭異,與江湖許多門派幫會甚不相類,久而久之,便漸漸被人視做旁門左道,加上他們這幾年來有些急功近利,凡有才能者無論善惡皆接納入教,間中難免夾雜瞭些為非作歹之輩,諸如那什麼劍妖、冰魄老妖之流,仗著武功瞭得奸淫擄掠濫殺無辜……”

  人群中好些人聽得暗暗點頭,心道:“這小子倒還知道點事。”殊不知這幾句話並非寶玉原創,而是那日在車中與沈瑤、焦慕鳳交談,從他們口裡抄襲來的。

  有人道:“對啊!正因如此,我們今日才要開這‘誅妖大會’。”

  寶玉正色道:“但白蓮教並非全部都是壞人,總不能因其良莠不齊,便來個一刀切之。這好比一個人生瞭病,我們不去醫治那生病的地方,卻將病人一刀殺瞭,豈不是荒唐之至?”

  園中雜聲又減瞭些許,許多人都覺他言之不妥,卻一時反駁不瞭。

  寶玉塵土滿面,額頭頸側掛著殘血,卻遮掩不住他的眉清目秀,加之身上的輕裘寶帶美服華冠,從狼狽中仍透出一股與眾不同的雍容華貴之氣。

  人群中的殷琳已遠遠地認出他來,萬沒想到此君竟會跑到這裡,不但同江湖上的人混雜在一起,且還在各路豪傑面前誇誇其談,原先隻道他是個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此時對其印象不由大為改觀,眼角睨見旁邊的冷然嘴角掛著微笑,忍不住悄聲道:“這人挺好笑是吧?”

  誰知冷然竟搖搖頭,笑容依舊:“不,他說的倒有幾分道理。”

  寶玉見眾人似乎在聽自個說話,趕緊趁機道:“據我所知,大傢今次要……要為難的那……那位沈瑤小姐,絕非什麼奸詐狠毒之人,想來大傢對她有點誤會瞭,這誅什麼大會嘛,嘿嘿,著實有點不妥……”他拐彎抹角拐來拐去終於繞到瞭點子上,一番話吐出來,不由悄悄舒瞭口氣。

  呂坤恨得牙齒發癢,卻因睨見慕容慕雪肩頭焦糊一團,仿如給烈焰炙著,心中暗感驚訝,不敢冒險上前來拿他,聞言立擠對道:“依你意思,今日這‘誅妖大會’可是不用開啦?”心忖此問稍答不妥,必將惹怒各路人馬,到時自然會有人出來對付之。

  孰知寶玉卻道:“難得這許多大俠豪傑齊聚於此,焉能無所作為?我們這‘誅妖大會’依舊照開,隻是須換個冤傢對頭,不如改做去圍誅那白蓮六妖之一的冰魄老妖,老天做證,他才是個真正的大壞蛋!”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忽叫道:“你識得那妖女麼?怎知她不是奸詐狠毒之徒?”

  寶玉怔住,心中道:“若照實回答,你們定然以為我是假公濟私,為自傢人護短,下邊就再也聽不進我的勸瞭……”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呂坤陰惻惻道:“為何不答瞭呢?敢情你見過那妖女,給她美色所蠱惑,因而跑到這兒來搗亂,想令今日的‘誅妖大會’開不成,是不是!”

  寶玉瞠目結舌,愈發說不出話來。

  呂坤冷笑一聲,朝眾人大聲道:“白蓮教被人視為邪魔異端,其來已久,並非今日才定,大夥休再與他浪費唇舌,這小子…嘿嘿,這小子必是白蓮教的眼線無疑瞭,他適才在路上跟蹤我們,結果給沈少俠識破擒住,方才帶到此處的!”

  眾人一齊望向沈問星。“獵魔將”應奇山道:“此話當真?”

  沈問星並不答話,踏前一步,沉聲朝寶玉道:“是誰幫你解開穴道的?”此言一出,不啻證明瞭呂坤的話。

  應奇山“嘿嘿”一笑,塔般的巨軀移前瞭幾步,道:“小子,你倒有點膽色義氣,不趁亂偷偷溜走,還敢來救同伴哩。”

  蔣隆知這人武功非同小可,招招摧筋斷脈兇狠異常,見他似要出手,心中大急,突然推開扶住他的寶玉,放聲罵道:“臭小子,竟敢對我聖教說三道四,老子才不領你的情,快滾開!”

  呂坤反應極快,立道:“妖孽故意這樣說,是想令我們放過這小子!”

  應奇山又踏前幾步,笑道:“小子,你的武功挺不錯吶,我們且來玩一玩。”

  寶玉瞧見他那身型,心中便已悚瞭八九分,強笑道:“玩……玩什麼?我…我從來不喜歡打架的……”

  應奇山笑道:“小滑頭,適才你一掌就擊倒瞭慕容公子,可厲害得很吶,眼下卻扮做軟柿子,莫不是想令老子輕敵?”他離寶玉已不到五步之距,一股無形的迫人氣勁隱隱鎖住瞭目標。

  寶玉心中大慌,忽聽一個甜美清脆的聲音道:“應大俠,這位公子的確不是白蓮教的人,小女子可以為他做證。”

  眾人轉目望去,見西側人群中走出一名容顏娟秀的少女,玉頰透著淡淡暈紅,一雙大大的美目格外動人。

  寶玉不禁又驚又喜,原來站出來為他說話的正是殷琳,心中不禁萬分感激:“她平日待我冷冰冰的視若不見,想不到如此情形之下,卻會站出來幫我。”

  大多數人卻不知她是何人,應奇山道:“小娃娃是誰?”

  人群中的冷然忽然朗聲道:“應大俠,她是都中‘正心武館’殷館主的千金,曾與這位賈公子見過幾次,因此知道他的傢世身份。”

  殷琳襝衽作禮,盈盈道:“應大俠,他乃都中榮國府的賈二公子,大傢怕是誤會瞭。”

  江湖中人最忌官府,眾人聽瞭“榮國府”三字,眉頭俱是微微一蹙。

  應奇山見冷然發話,遂笑道:“原來是與冷少俠聯手誅滅白蓮劍妖的殷姑娘,嗯,很好,既然不是白蓮教的人,那應某還是喝酒去好啦。”言罷,即轉身回坐,抱起一壇“玉井坊”的美酒放懷豪飲。

  眾人均不想沾惹上官府的麻煩,何況更有十大少俠之一的武當冷然發話,一個個便閉瞭口。

  寶玉見眾人不再與自己為難,心中大喜,正待過去向冷然和殷琳道謝,突聽有人冷冷道:“事情尚未弄清楚,你想到哪裡去?”

  眾人忙循聲望去,但見一個身著玄色縐紗長夾衫的少年緩步走向場中,卻是當今華山派掌門沈觀雨之子沈問星,聽他繼道:“白蓮邪教無孔不入,官傢子弟未必就能一塵不染。”

  寶玉一見是他,臉霎又白瞭,道:“你還待如何?”

  沈問星道:“我且問你,適才在酒肆之中,你聽見我們要圍誅妖女,為何驚惶失措?又為何一路鬼鬼祟祟地跟蹤我們?你既然不是白蓮教的,卻為何要幹這些勾當!”

  寶玉啞口無言,心道:“你們幾百個人要一塊為難我老婆,我能不驚惶失措麼!”

  眾人聽瞭沈問星的這幾句話,顯是絲毫沒將冷然放在眼裡,紛紛想道:“他們兩人同列十大少俠,又分別是武當、華山兩派的掌門接班人,如此場合,焉肯讓對方搶去風頭,嘿嘿,怕是在暗中較勁兒哩。”有的甚至幸災樂禍起來:“這下可有好戲瞧啦!”

  原來沈問星與冷然同列十大少俠,早就有那一爭高下之心,先前見兩個美貌可人的小師姐一直圍著冷然殷勤地轉,胸頭就不知從哪裡來瞭一叢無名之火,待見他一為寶玉說話,便鎮得眾人伏伏貼貼,大有木秀於林的風采,心中越發妒惱,當即決意借用寶玉來挫壓對方。

  呂坤見有沈問星出頭,忙在一旁煽風點火,忽高聲問道:“慕容公子,你…你怎樣瞭?”

  慕容慕雪撫著右肩,誇張的咳瞭數聲,慘然道:“沒啥,怕是要在床上躺個一年半載瞭。”

  呂坤怒目盯著寶玉,喝道:“你竟下這麼重的手!”

  寶玉惶然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適才一時情急,就……就……”

  呂坤又朝眾人大聲道:“這小子為瞭白蓮教的妖孽,對慕容公子如此痛下毒手,諸位隻要仔細想想,答案亦就呼之欲出瞭!”

  眾人瞧瞧冷然,又望望沈問星,一時無人開口。

  冷然睿智非凡,細觀幾人的言談神色,隱覺其中另有文章,微笑道:“呂先生,先不忙下結論,也聽聽賈公子怎麼說。事實如何,終究會水落石出的。”他轉向寶玉,和聲道:“賈公子,你無需害怕,在場的均是江湖上的俠義之士,決計不會隨便冤枉好人的,請你把事情經過說一遍,適才在路上……”

  尚未說完,沈問星竟將其言打斷,朝寶玉厲聲道:“是誰幫你解開穴道的?莫非這兒還有同黨?快快給我老實招來!”倏地並指刺出,又要點他穴道。

  誰知寶玉怕極又給他制住羞辱,這回卻有提防,慌忙往旁一閃,竟然躲瞭過去。

  沈問星微微一愕,手腕翻轉,兩指疾如飛電地緊跟過去。

  寶玉手忙腳亂地左蹦右跳東奔西竄,模樣雖是十分難看,但他心念至處,便有一股氣勁流到,身子隨即變得異樣的輕盈靈巧,接二連三令對方的追擊落空。

  沈問星大感意外,細觀之下,發覺對方似乎完全不識騰挪之術,避開攻擊居然純粹依靠那驚人的速度,心中越發詫異。

  人群當中的一些高手也看出瞭些許名堂,心中俱是暗暗稱奇:“這少年到底是哪個門派的弟子?身法竟然這等怪異!”

  唯獨冷然有如中魘,原來他見識極為廣博,對中原武林的各種身法頗有瞭解,此際瞧瞭寶玉那慌張狼狽的躲閃,竟感毫無頭緒,對其接下的路數更是無從判斷,心中怔怔思道:“這賈公子究竟是身法獨特還是根本不識身法?……若是完全不懂身法,卻怎有如此奇效?啊……若無半點桎梏,不受任何束縛,豈非…豈非愈能衍生萬千變化,以至無窮無盡……”

  沈問星數擊落空,心中不禁有些焦躁,要知他乃當今江湖上風頭最健的十大少俠之一,今次竟無法輕易拿下一個無名之輩,暗忖:“給這小子再拖上片刻,就是拿住瞭他,臉面也無光瞭!”當下舒臂一展,但見指飛如梭,飄忽若幻,竟是以指代劍,使出瞭他那天才老子獨創的“神仙劍”中的一式“縷風過林”。

  人群中能認出這一招的,立想:“這小子完啦!不過他能迫得沈問星使出‘神仙劍’,已算十分不簡單瞭。”

  孰知直至千百道指影將逝,寶玉雖然更加狼狽,卻仍似魚兒般鮮活亂蹦。

  沈問星心頭劇震,念如電轉:“這小子速度奇快,打哪裡皆能隨即避開,須得另思對策……”靈光倏地一閃,速度忽爾放慢瞭許多,並指堂堂正正刺向寶玉胸口。

  寶玉頓感不適,身形不覺隨之慢瞭下來,註意力也給吸引在對方那慢吞吞的一刺之上,心奇道:“躲開這下,不是容易得很?”隨即往右一跨,眼角雖已掠見沈問星的袍角揚起,卻根本沒在意,不想腿彎突給什麼絆瞭一下,整個人立即仰天跌倒。

  沈問星劍指倏疾,指尖剎那間已壓抵在寶玉頸側的大動脈上,冷冷道:“站起來。”

  原來沈問星另一手收在股後,輕輕地按住腰間懸劍的劍柄,以衣袍下擺作遮掩,將劍的另一端橫在寶玉閃避的去路之上,巧妙地絆瞭他一跤。

  這一下看似容易,其實捏拿得妙到毫巔,力道、角度、速度無不配合得天衣無縫,且是信手拈來,行雲流水般瀟灑之極,寶玉摔得莫明其妙,旁人卻瞧得一清二楚,登時齊聲轟然叫好。

  有人的確是發乎內心的贊嘆,有人卻是因為想起瞭他那老子,不失時機地大拍馬屁,高聲叫道:“真真瀟灑矣!果然是‘逍遙小半仙’。”“不愧名列十大少俠,厲害厲害!佩服佩服!”“華山絕學,果然神妙非凡,今兒總算大開眼界啦!”

  寶玉給他指頭壓得呼吸困難,眼前金星亂冒,隻好乖乖依言爬起。

  沈問星要令之狼狽,把他壓成半蹲半立的姿態,俯視道:“記得適才問你的話麼?”

  寶玉見他滿臉輕屑之色,驀記起先前在路上的踏面之辱,周身熱血俱往上湧,便緊緊閉著口不答。

  沈問星道:“到瞭這個地步,你還不承認自己是白蓮教的人麼?”他先前聽瞭崔朝陽和殷琳的話,心中已知八九冤枉瞭這個小子,但眼下“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始終不依不饒。

  寶玉道:“我明明就不是白蓮教的,你硬要往我頭上安,那亦無法。”

  沈問星道:“那好,我知道白蓮邪教有個儀式,就是教徒在入教之時,皆須發誓絕不可污辱本教,否則天誅地滅萬劫不復,你既然不是白蓮教的人,那就罵上兩句來證明,嗯……就罵‘白蓮教的人都是泥豬土狗,都是無恥之徒。’”

  眾人心道:“這小子要是罵瞭,無論是不是白蓮教的,那都必然萬劫不復瞭。”

  寶玉輕輕道:“聽好瞭,你才是泥豬土狗,你便是無恥之徒。”

  “鼠先鋒”蔣隆哈哈大笑,叫道:“小兄弟,有膽色!比這些所謂的英雄俠義之士強多瞭!”

  沈問星勃然大怒,反手便是一記重重的耳光,咬牙道:“信不信我立時宰瞭你!”

  程振先眉頭微皺,一旁叫道:“沈少俠,切莫沖動。”

  寶玉半邊臉登時紅腫起來,嘴角一縷鮮血滾湧而出,卻昂然與沈問星對視,目不稍瞬。

  蔣隆怕沈問星一怒之下,當真殺瞭寶玉,忽大笑數聲,叫道:“果然無恥之極!不但趁人不備突加偷襲,又以兵器對人傢空手,還好意思自稱什麼‘逍遙小半仙’,我呸!真不害臊!”

  眾人一想,沈問星適才的確是先動手,而且是用劍絆瞭寶玉一跤,至於先發制人是否就等於偷襲,劍沒出鞘算不算用兵器,這些便難以說清瞭。

  沈問星臉上陣青陣白,待要與其辯駁,又怕自失身份,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蔣隆繼罵道:“華山派的龜孫子,你若有膽,就把人傢放瞭,說好一二三再動手,對瞭,還請沈大俠先將身上的劍取下來,免得到時打不過人傢,忍不住又要用瞭。”他心中暗盼能激怒沈問星,為寶玉制造出一個逃生的機會。

  沈問星強忍著不讓自己當眾失態,腳尖倏地一挑,卻是踢起地上的一粒小石,擊中瞭蔣隆的啞穴,再次喝問寶玉:“到底罵不罵?”

  寶玉給他指尖壓得一陣暈眩,嘴巴張瞭張卻沒說出話來。

  沈問星還道他已屈服,指勁略松瞭松,道:“快罵快罵!對瞭,你就罵那妖女!隻要你罵瞭她,證明與白蓮教毫無瓜葛,我便立即饒瞭你。”原來他知沈瑤乃是白蓮教中的“凈蓮聖使”,地位極為尊貴,污辱瞭她,不啻於給白蓮教判定瞭死刑,從今以後將遭到無窮無盡的追殺。

  寶玉喘道:“你做夢!”

  沈問星陡將腰中懸劍拔出,斜斜架於他頸上,寒聲道:“真的不罵?”

  寶玉此刻已豁瞭出去,渾忘瞭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一字一句道:“便是天底下的人都罵她,天底下的人都要我罵她,我賈寶玉亦決絕不罵!”竟是生平從未有過的豪氣幹雲。

  許多人暗暗點頭,心忖:“這少年模樣怯懦,實卻頗有膽色。”

  冷然見沈問星臉色不善,忙叫道:“沈師弟,千萬待事情弄清楚再說!”

  程振先高聲道:“事情尚未水落石出,沈少俠切莫傷人!”

  黃語伶也在人群裡囁嚅喚道:“不要啊,小心回去挨師父罵哩!”

  沈問星狠狠地盯著寶玉,不知為何,竟覺討厭之極,獰笑一聲,道:“我不殺他,隻把一條手臂卸下來,瞧這小子的嘴巴是不是還這般硬!”

  陡聽一個甜美絕倫的聲音蕩空傳來:“是誰這般跟小女子過不去?自個兒恨我那就自個罵唄,怎麼非要強迫別人呢!”

  園中雖然喧雜非常,但這聲音卻清清晰晰地傳入每個人耳內,眾人心中一凜,紛紛循聲望去,隻見兩個女子倏現對岸,衣袂飄飄地飛落溪中,宛如凌波仙子般踏水掠來。

  人群中有人驚呼瞭起來:“是……是那妖女!”

  “是白蓮妖女!”

  “是那小賤人!”

  寶玉使勁眨瞭眨眼睛,見來人的確是沈瑤和兜兜,差點沒當場昏倒,心中叫苦不迭:“天吶,這裡有幾百個人要害你,怎麼還跑來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