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道是村主任魏老大的心腹爪牙,他在魏老大面前說話是有一定分量的,再一點,他是村裡的治保主任,做著專門調解村民糾紛的工作;更重要一點,他是王傢人,和鮑柳青的丈夫王有山是一爺公孫的兄弟;雖然他是王傢的敗類和叛徒,但不管咋說他也是王傢人,也不見得就一點不講本傢情面。
鮑柳青決定去求一求王有道。
當天晚上,鮑柳青就心急地來到瞭王有道的傢裡。王有道當時還不在傢,說是去瞭隔壁的他大哥傢裡。王有道的老婆卻是一個很善良的三十四五歲的女人,叫劉香草。她很同情鮑柳青的悲慘遭遇,態度溫和地感嘆瞭一陣子做女人的不容易,然後就忙不跌地去隔壁把王有道召喚回來。
王有道態度很冷漠地坐在屋地的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看著鮑柳青。王有道是個精明人,他似乎已經預感到瞭鮑柳青找他的目的。他心裡很得意也很愜意:你總算上桿子求我啥事兒來瞭。因為他一直耿耿於懷那天給鮑柳青保媒,遭遇王傢兩個小子那番侮辱和不恭的事情。
王有道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喝茶,並不先開口問鮑柳青啥事兒,而是等待她先開口說。
坐在炕沿上的鮑柳青果然耐不住,就心急地說出瞭來求王有道去魏老大那裡周旋說情的事。
王有道滿臉不悅地望著她,說:“本來,咱們王傢出瞭這樣大的事情,我是不該坐視不管的,可是我現在有點不敢去見魏老大說這件事,他正找茬要罵我個狗血噴頭呢!”
鮑柳青大惑不解,問:“他為啥要罵你呀?你們不是很好的關系嗎?”
王有道冷冷地抬眼看著她。“這不都是因為你嗎?你咋還裝糊塗呢?”
“因為我……啥事?”
鮑柳青確實有些不知所雲,迷惘地看著王有道,心裡也在揣摩那是什麼事?
“嫂子,我就明告訴你吧!那天我去你傢給你保媒,介紹給他的妹夫劉大茄子,是魏老大托我辦的,而且還給我下瞭死命令:務必保成!可沒想到在你傢碰瞭 一鼻子灰!你不是不同意嗎?你的兩個兒子還差點兒打瞭我!我回去告訴瞭魏老大,他又和我發火瞭,當時就罵瞭我一頓,說我沒誠心把這件事辦成!還再一次給我下瞭命令:繼續去辦,直到辦成為止,不然你就別來見我!後來你們兩傢發生瞭那麼大的事情,才算暫時把這件事壓埋瞭。可最近劉大茄子又每天去他傢,懇求他想辦法讓你做成他的女人。這不前幾天魏老大又把我叫瞭去,給我十天的時間,讓我把這個媒給保成!可我已經不敢上你傢去瞭,怕你們傢人把我轟出來還不算,說不定還會挨頓打呢!魏老大那裡我沒法交差,隻好躲著他,不敢見他!”
鮑柳青明知道他這是在借題發揮,但也沒有辦法,她隻得說:“那保不成媒,也不是你的過錯呀?別說是一傢當戶的事兒,就算是你自己的女兒,你也不見得就說得算啊!那魏傢也太霸道瞭?他想把誰給誰就給誰?是大活人,又不是小貓小狗的!”
王有道無奈地攤開雙手。“魏傢可不就是這麼霸道嗎!也不是一天兩天瞭!魏老大想辦到的事兒,要是辦不到,那他連覺都睡不好,想方設法會達到目的!這大夥誰都知道,可有什麼辦法呢?誰又能惹起人傢?就拿你傢的事來說吧?當初魏老六是給你傢銀鳳給糟蹋瞭,可人傢是願意私瞭的,會陪給你傢很多錢的!你就應該見好就收,可你傢二驢卻不依不饒的,非得給人傢送進監獄裡。結果怎麼樣,人傢不到兩年就出來瞭。魏老六就因為這個才發狠要把二驢的媳婦奪走,結果就做到瞭!你傢二驢是頭腦一熱出瞭一口氣,可結果怎麼樣瞭?還不是把天捅個窟窿讓你們傢裡人來堵!可你們怎麼堵?當初要是信我的,把銀鳳被強奸的事私瞭,壓埋瞭,還會有今天你們傢的禍事嗎?”
鮑柳青嘆著氣。“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瞭,路又不能走回去!我心裡也後悔呀,但後悔也沒用瞭!再者說瞭,我傢二驢子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件事啊,當時我也想私瞭啊,可是我傢二驢死活要告,我也沒辦法,他那脾氣想做什麼,誰也阻止不瞭的!”
王有道轉動著眼珠,掃視著鮑柳青。“我說這話的意思就是,說魏傢咱惹不起!就從歷史上說吧,咱王傢和魏傢歷代就仇深似海地爭鬥著,可哪一次爭鬥咱王傢占上風瞭?所以我做人的原則就是夾著尾巴做人,咱惹不起咱就順著人傢,那樣過日子才能安穩!”
王有道又借機轉瞭話題,“嫂子,不是我說你呀!你說你嫁給劉大茄子有啥不好的?人傢體格好,有房子有地的!最主要一點啊,你都沒有想清楚啊!劉大茄子是魏老大的妹夫,你要是嫁給劉大茄子,你就是魏老大的大伯嫂瞭,那就是直近親屬,有劉雪妮那方面照著你啥事不好辦?就拿眼下你托我的這件事說吧,要是你嫁給瞭劉大茄子,你還用得著我去辦瞭嗎?劉大茄子就直接找他妹子去瞭!你要知道,魏傢六虎誰說瞭算啊?還是魏老大!像魏老五,魏老六之流的,隻是打打殺殺的作用,大是大非上還是魏老大能擺平!”
王有道說著,不錯眼珠地審視著鮑柳青的表情。
鮑柳青心裡不覺一動。她沉思瞭好久,抬起頭看著王有道。“我要是答應嫁給劉大茄子,那你能幫我把這件事情瞭結瞭嗎?”
王有道深陷的眼睛裡閃出一道強光,有些興奮地問:“你真的願意嫁給劉大茄子?”
鮑柳青眼神黯淡而淒苦。“我要是願意嫁給他,那天我不就告訴你瞭嗎?何必還會發生讓你難堪的事情呢!但隻要能瞭結這件事兒,我就同意嫁給他。你去和魏傢說說吧!”
顯然,為瞭化解這場災難,鮑柳青確實豁出去瞭,盡管那個野獸般的劉大茄子讓她想起來就不寒而栗。而且她還有一個疑點:就是前天自己去娘傢,半路把自己劫持進苞米地糟蹋瞭的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劉大茄子。
王有道猛然站起身,背著手來到炕沿邊,凝視著鮑柳青。“你想怎麼個瞭結法?”
“最好是把那二十萬都瞭結瞭!”
鮑柳青充滿幻想卻又是認真地說。
“嫂子,你太敢想瞭!你有那麼值錢嗎?再者說瞭,那畢竟是劉大茄子娶你,不是魏老大娶你!就算是魏老大娶你,也不值二十萬啊!還有,就算你值二十萬,那錢也不是陪給巍老大的,是魏老五和魏老六得這筆錢,魏老大隻能是幫助通融啊。”
王有道怪異地笑瞭兩聲,但接著又說,“雖然說不能把這二十萬都瞭結瞭,但隻要你答應嫁給劉大茄子,魏老大總會權衡考慮的,這件事兒肯定會有意想不到的轉機的!”
“我能不能嫁給劉大茄子,這要看這事情能瞭結到啥程度!二兄弟,你還是快點去魏傢幫我圓滿這件事兒吧,看看我先交一萬元行不行,剩下的今年的那三萬元,再容一段時間,年底前我們務必交齊!”
“年底交齊?嫂子,你有把握嗎?不但魏傢不會相信,就連我也不會相信的!年底你就有錢瞭?”
王有道審視著她,表情似乎在說,你這不是唬弄人嗎?
當然,連鮑柳青自己也不知道年底用什麼來補齊那三萬元,隻能是把這口氣喘上來,再考慮下一口氣怎麼喘吧!於是她說:“走一步是一步唄!隻要他們容我們時間,總會有辦法的,老天爺不會不讓人活不下去的。眼前這道坎難過呀,那天魏老五和魏老六隻給瞭我們五天的時間湊齊四萬元。二兄弟,我來求你就是讓你去魏老大那裡求求情,看那三萬元能不能寬容到年底?”
王有道背著手在屋地上踱著步,他倒不是想怎樣更好為鮑柳青圓滿這件事,而是思考著鮑柳青同意嫁給劉大茄子,魏老大會是啥態度?但不管咋樣,自己總歸是要去和魏老大說這件事的。於是他順水人情般地說:“嫂子啊,我畢竟是王傢人,王傢的事情我怎麼能不吃緊呢!這樣吧!一會兒我就去魏老大傢,替你圓滿圓滿這件事,但能不能達到你想的那樣結果,我可不敢保瞭!總之,你放心,我不會胳膊肘向外拐的!”
“二兄弟,那我就聽你的消息瞭!我可把全部希望寄托到你身上瞭!”
鮑柳青用懇求和期待的眼神望著他。
王有道擺瞭擺手,“嫂子,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去你傢告訴你結果,好嗎?”
鮑柳青忙不迭地答應著,就離開瞭王有道傢。
鮑柳青走後,王有道並沒有馬上去魏傢,而是坐在沙發上噴雲吐霧地吸著煙。他是在想自己應該以怎樣的態度和魏老大說鮑柳青求的這件事。自己該不該實打實地為鮑柳青使把勁兒?經過一番思考,他覺得就算想為鮑柳青使把勁兒也是白費功夫,魏傢現在是紅瞭眼的時候,恨不得就要把王傢人一腳踏到地獄裡去才解恨,鮑柳青傢這場災難是在劫難逃的,自己要是真的為王傢說話,弄不好還會惹惱魏老大的。自己決不能得罪魏傢的,要為魏傢的利益著想才是自己的生存之道。但鮑柳青同意嫁給劉大茄子是有交換條件的這個微妙,還是不能回避的,魏老大怎樣打算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瞭,不管咋說鮑柳青是基本同意嫁給劉大茄子瞭。
一直在門外聽他們說話的王有道的老婆劉香草此刻走進來。劉香草站在王有道面前,興師問罪一般地數落著他:“我說,你咋竟辦一些損事兒呢?”
王有道有些懵懂,不知道她指的是那件事兒,瞪著眼睛問:“你抽啥風啊?我又辦啥損事瞭?”
劉香草滿眼責怪,說:“你咋能尋思把鮑柳青往劉大茄子那保媒呢?那不是坑人嗎?你這不是損事兒是啥事?”
“劉大茄子咋瞭?他們不是正般配嗎,年齡也相當,劉大茄子又是光棍一人!”
王有道辯解說。但他眼睛是虛空的。
“你可真夠損的瞭!劉大茄子那是啥玩意呀?長得像大人種似地,卻好吃懶做,養活他自己還費勁兒呢,還能養活老婆?再說瞭,他就跟畜生差不多,專門能禍害女人!他先前的那個女人不就是被他糟踐死瞭?鮑柳青是個多好的個人兒啊?你這不是把她推到火坑裡去瞭嗎?”
“你可別瞎操心瞭啊?是好是壞那不得她自己同意算嗎?誰還能把她綁去!就算魏老大把鮑柳青硬搶給劉大茄子,那與我也沒關系,我隻是跑腿學舌的角色!就算我不保這個媒,還有別人呢!關鍵是魏老大要把她嫁給劉大茄子!”
劉香草還想說點什麼,王有道卻急忙擺著手。“得得!我可不和你爭講那些沒用的,我要去魏傢瞭!”
說著就躲鬼似地急忙出瞭傢門,直奔魏老大傢裡去。他一邊走一邊想:看來王傢女人們是在劫難逃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