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纏著王二驢,足足在縣城裡逛瞭半天。白薇不愧為城市裡出來的女孩,對城市裡一切都是那樣感興趣,隻要是人多的地方,她就感覺到親切快樂。或許城市才是她適合生存的地方,本來她就該是城市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流中的一員,可偏偏流落到一個僻靜的鄉村,白薇有時候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命。不過,她今天高興的情緒壓埋瞭先前那些事的陰影,從她嫁給王二驢開始,王二驢從來沒像今天這樣陪她逛街逛瞭這麼久。
更讓白薇喜悅興奮的還是王二驢花瞭將近五百元錢,為她買瞭幾件她看中的衣服,這也是以前絕無僅有的。白薇是一個接近虛榮的女人,看著那些穿著高貴漂亮衣服的女人,她就心裡羨慕,由羨慕而感傷;白薇也是一個美貌絕倫的女人,美麗的女人當然需要時尚漂亮的衣服來襯托,再美的女人如果沒有相匹配的衣著,也不會被人矚目的,她對穿衣服的渴望幾乎勝過他其他方面的需求;白薇更是一個大城市裡的女孩,追求現代和時尚是她骨子裡與生俱來的意識,大街上的紅顏灼灼,自己本該是其中的一個。
而這些她本該得到的需求,王二驢卻從來沒有給予滿足過她。今天王二驢這樣破天荒地為自己買瞭這些衣服,白薇幾乎在欣喜若狂,眼神裡一直閃著濕漉漉的溫熱。
對於王二驢來說,他也會因為白薇的欣喜而快樂,他今天的刻意,也是對白薇的一次小小的補償,他知道媳婦自從嫁給自己後,也沒穿幾件他給買的衣服,多半是原先從娘傢帶來的做姑娘時候的衣服。或許白薇的出軌也讓王二驢清醒瞭道理:女人不僅僅需要男人的澆灌,也需要男人的包裝。
盡管這個讓街上人羨慕的媳婦,在幾個小時之前就差點人各一方瞭,盡管白薇已經被巍老六占據過的陰影不會輕易在他的心裡消逝,但那也隻能是在心理的角落裡,在頭腦的理智中,他強迫自己不會因為她的過錯而改變自己對她的責任。
王二驢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一切發生的事,能接受就是能接受,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不管自己做出怎樣的選擇,都不會對自己的每一次抉擇優柔寡斷或出爾反爾。如果今天早晨他和白薇真的離瞭婚,那麼這個女人以後就不允許和自己有一絲一毫的關系瞭;可是,既然命運又突然峰回路轉瞭,自己有接受這個女人繼續做自己的妻子,那麼自己就不允許再去在乎追究她過去的錯誤,而是要像以前那樣一心一意地對待她。
這就是王二驢,獨一無二的王二驢。
王二驢原諒白薇也不是勉強的,因為他心裡的那塊隱藏的東西讓他找到一個原諒白薇的平衡點。這個平衡點就是他自己也出軌瞭。如果男人出軌就不算什麼事,女人出軌就不可原諒,那是不公平的,王二驢就這樣認為。既然兩個人都有對比起對方的事情,那就完全可以扯平重新開始。既然從新開始就要做到既往不咎。但有個前提,就是巍老六必須進進監獄,而且他心裡還有個底線,那就是白薇以後不允許再犯同樣的錯誤。
王二驢親密地挽著白薇成雙入對地出入縣城的很多地方,他足以做到瞭這一點,他破例花瞭很多錢給你買衣服,他也做到瞭這一點。
而且,他想著今天大把消費的這筆錢的來源的時候,他心裡還是隱隱地不安。
王二驢在離開馮亦梅的別墅的時候,馮亦梅交給他一個牛皮紙信封,說:“二驢子,這裡面有一萬元錢,你先拿回去花吧!”
王二驢看著那厚厚的信封,愣瞭片刻,說道:“馮姐,俺咋能隨便要你的錢呢?”
馮亦梅柔情地看著他,說:“你要我的錢……不應該嗎?還有必要分你我嗎?”
王二驢雖然心裡感動著,雖然他迫切需要錢,但他不能沒骨氣,就說:“俺不能要你的錢,你已經幫瞭俺大忙瞭,你不欠俺啥!”
馮亦梅這段時間也瞭解瞭他的犟脾氣,就又拐瞭彎說:“我怎麼能不欠你的?你救瞭我傢兩口人的命呢,但這點錢不算報答,我隻是想讓你拿回傢去救急用,我知道你傢裡苦難,而這點錢對我來說也不算事兒!”
王二驢腦袋還是搖著,說:“馮姐,俺真的不能要你的錢,俺回去會自己掙錢的!”
馮亦梅更加喜歡這個有骨氣的男人,但她又真心想給他點錢,就想盡一切辦法勸他收下,可最後王二驢還是死活沒收。馮亦梅知道他的脾氣,也就沒在堅持,卻是說:“你不要這錢可以,但你回去還沒路費呢!”
說著她就又從拎包裡拿出一千元錢,交給王二驢,說,“你沒有路費怎麼回去啊,傻瓜!”
王二驢沒有拒絕,但他接過錢來,隻是從裡面抽出兩張來,其餘的又硬塞回她的拎兜裡,說:“俺有二百元都用不瞭就可以到傢,多餘的俺不能要!”
馮亦梅的眼睛裡是無限的柔情蜜意,嗔怪說:“你真傻……”
馮亦梅開車把他送到火車站,又送上瞭車,離別讓兩個人眼睛都濕漉漉的,馮亦梅囑咐他要想著她,早一天組成建築隊,早一天到她身邊來做事兒……
二驢子動情地點著頭。
王二驢上瞭火車,坐在座位上好久才平息瞭激蕩的心緒。但他把手插進一兜裡的時候,卻碰到瞭兜裡應闖闖的東西,他急忙逃出來,竟然是他先前拒絕的那一萬元錢。他知道是馮亦梅趁他不備的時候偷偷塞進來的,想著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好,他的心裡又是一陣發熱。
這筆錢雖然在王二驢的身上,但他還是沒打算要這筆錢。他是個有骨氣的男人,不想花女人的錢,如果他想靠女人活著,他完全可以不回來,留在馮亦梅的身邊,但他還是回來瞭。
王二驢回到傢裡的時候,馮亦梅給他的那二百元路費已經花得所剩無幾瞭,今天早晨他打算去和白薇去鎮裡辦離婚手續,他不知道辦離婚手續要花多少錢,而他身上已經分文皆無瞭,又不好意思管傢裡要,就隻有把這一萬元帶上瞭。
兩個人決定不離婚瞭,卻是進縣城來控告巍老六,之後白薇又纏著他去逛街。王二驢想趁著這個機會彌補一下他們之間的裂痕,更想讓白薇高興高興,當然不能拒絕她的要求,可是逛街是要花錢的,王二驢無奈之下隻有動用馮亦梅給他的那一萬元瞭。王二驢在決定動用這筆錢的時候,他也給自己找瞭一個理由:那就是暫借馮亦梅的,以後自己掙錢是要還的。他這樣想的時候,難免不想起白薇第一次和巍老六進城的情形,白薇當時不也是這樣想的嗎,以後會償還的,才接受瞭巍老六的衣服和項鏈的,由此他也更進一步理解瞭白薇被巍老六誘惑的苦衷。
這一天是他們不尋常的一天,情緒大起大落的一天,但對於白薇來說,卻是最開心的一天。從打她嫁給王二驢那天起,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老公陪著逛瞭半天的街,還出手大方地給她買瞭平時隻能眼巴巴地看看的商場裡的衣服。整個下午她的心情是愉悅的,完全忘記瞭這兩天婚變帶給她的所有壓抑和焦慮。
女人就是這樣奇怪的高級動物,最容易刻骨銘心地記起什麼,也容易風吹浮雲般地忘記什麼。比如說,前天晚上白薇還在巍老六的懷裡滾著,說著柔情蜜意的話,此刻,那個男人似乎又突然離他很遠瞭,逐漸飄渺起來。盡管心底的隱患陰影還存在著,但起碼在這一刻,她什麼都不去想瞭,唯有感受到的是她和自己的老公享受著空前的幸福。
直到天快要黑瞭,王二驢和白薇才結束瞭半天的遊逛,當然,白薇的雙手都提著衣服袋子和她喜歡吃的小食品,臉上寫滿溫暖和愉悅,完全是一個幸福備至的妻子依偎在男人身邊。
兩個人都感覺有點餓,王二驢直到媳婦喜歡吃麻辣燙,就把她領進一傢燒烤店裡。
從燒烤店裡出來,天已經要黑瞭,繁華的縣城街道上已經是華燈初照。接下來他們就要去找今晚的住處瞭,這也是他們今晚的重頭戲,分別瞭一年多的久別重逢的夫妻,自然是憧憬著在一個溫馨的旅館裡度過一個非同尋常的夜晚。
兩個人挽著手走進一傢不大不小的旅館裡。王二驢去服務臺前辦住宿手續,說要開一個夫妻單間,還有些不自然。就是因為他的神色不自然,引起瞭服務員的警覺,那個女服務員看瞭一會王二驢,又打量他身後的白薇,覺得他們年齡相差很多,疑惑是不是夫妻,就問:“你們是兩口子?”
王二驢有些不自在,就粗聲大氣地說:“你看俺們不像兩口子嗎?”
見他高大魁梧的身材,還有些野氣,服務員自然不敢得罪他,就委婉地說:“不是不相信,最近風聲緊,開夫妻房是要有證件的,我們也沒辦法?”
“啥證件?俺們都有!”王二驢說道。
“你們兩個的身份證,還有你們的結婚證……”
女服務員依舊審視著這兩個年齡有差距的夫妻。
這個還真難不住王二驢,身份證和結婚證還真帶來瞭,今天他們本來是辦理離婚的,這些證件自然不能少,沒想到還在這裡派上用場瞭。王二驢暗自慶幸,於是他示威一般地一股腦把兩個人的結婚證和身份證都拍到服務臺上瞭,叫道:“你看俺們是不是夫妻?”
服務員仔細查看瞭證件,還看瞭照片和真人能不能對上號,當確認無誤以後,臉上露出笑臉,說:“沒問題,現在就給你們辦手續,你們是要高檔一點的房間,還是要普通的?”
王二驢毫不猶豫地說:“要高檔的!”
服務員給他們辦好瞭手續,王二驢交瞭錢,結果服務員手裡的房門鑰匙,就挽著白薇去找房間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