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逐漸升高,將草原曬得油綠滾燙,風如隱沒行蹤的飛龍,夾帶草葉特有的腥氣,兇狠呼嘯而過,沖進高參入雲的古樹群,帶出大片簌簌聲響,給圍觀人群和土地帶來幾絲清涼感,目力極好的大貓一眼就在獸人群中精準找到元瑯和離她不遠的幾位仇人,隱露不安,見土狼和同族獸人將她圍得密不透風,才放下心,註意力重新投向賽場。
“謝謝——”接過其他雌性獸人給她遞來的葡萄和水蜜桃,元瑯微笑道謝,放入口中品嘗,感受到北山族獸人從角落投來的不善目光,強行壓下自己心底的不安,梁子既已結下,她就該勇敢面對,主動招惹犯錯的是他們,不是她。
馴龍這一件事他並不陌生,小時候在父親的嚴苛指引與瀕死錘煉下,他和大蟒迅速掌握瞭訣竅,從甲龍的體型身高、鱗甲尺寸甚至是眼珠色澤來判斷出它們的性別、年齡與馴服的可行性,從而采取不同戰略讓它們著地投降,規定時間裡,誰馴下的甲龍數量最多,就能獲得勝利。
參賽者不多,每個部落隻會讓一到兩個格外出挑的獸人出戰,見折去族長尾巴的兩兄弟也立在參賽隊伍裡,灰熊的獨眼閃過冰冷殺意,原本要上場的白虎受瞭重傷,就隻剩他一人獨挑大梁瞭,想到這裡,他解開上身獸皮,露出肌肉結實的臂,用力擦著二人的肩走過去,挑釁意味極強,巨獸向來脾氣不好,毫不猶豫地怒瞪回去,剛想還手,大蟒卻按住他的肩,緩緩搖頭:“冷靜,上瞭賽場之後再好好教訓他。”
年輕的大貓冷哼一聲,沒反對大哥的話,垂眸埋入隊伍中,聽裁判獸人講述規則。
很快眾位參賽獸人依次佩戴好為他們特制的綠藤手鏈,獸化後五感與力道都會成倍增加,為公平起見,比賽過程中任何人都禁止獸化,獸化時肢體會暴漲,藤鏈則極易斷裂,若是某獸人的手環受損,所有成績皆視為無效,墨蟒松動起身體筋骨,轉動腕上藤條,眼中隱透幾絲陰鷙的光,如果他們能逼得那頭熊獸化……
觀眾在叢林邊緣紛紛落座,安靜下來,專註於數百圓木整齊堆砌圍好的大獵場,自由活動的角龍們被趕入圍欄內關起,參賽的眾獸人背著花枝囊,面色嚴肅,紛紛擺出自己最熟稔的狩獵姿態,在獵場內排成一線,大氣都不敢出,從這一刻起他們的腦袋就掛在腰上瞭,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踩成肉泥。
原形為黑隼的裁判獸人將土沙漏擺好,伸長覆滿羽毛的雙臂,領空飛起,長嘯一聲,撲向角龍群,他用腳爪擊打在好幾頭龍眼鼻之間的脆弱軟肉上,尖銳甲尖如滾燙火星,讓它們疼得雙目發紅,相互推擠一陣後陷入狂暴,不住地撞擊柵欄門,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吼嗷——”幾人才能勉強合抱住的千年古木被撞得嗡嗡直響,仿佛下一秒就要裂開,元瑯和許清清捂住雙耳,隻覺地動山搖,這群角龍和她們在叢林中見過的估計不是一個品種,個頭大很多,真不知道參賽獸人們要如何馴服這些龐然大物。
裁判獸人飛繞兩圈,見時機成熟,朝柵欄旁的獸人使個手勢,松開圓木上的閘,體型龐大如山的狂暴角龍一下撞開欄門,如決堤洪水湧出,四散奔逃。
比賽開始!巨蟒和大貓飛快地交換一個眼神,似離弦的雙色出頭箭,一左一右直沖入龍群,其他獸人見兩頭雄獸一馬當先跑在最前,也不甘示弱地起身疾跑。
見灰熊像傻子一樣,比那兩兄弟慢半拍起跑,白虎氣得面色鐵青,更覺屁股疼痛難忍,昨日的羞辱歷歷在目,如果沒有受傷,自己也能和他們鬥一鬥,他搖頭拒絕赤狐喂來的水果,更煩躁地將懷中的她推開,拉長脖子細看賽況,不能輸,絕對不能輸,一定要把他們踩在腳下。
“啊……”赤狐狼狽倒地,挽衣理發,雙眸憂怨地盯住滿臉不耐的情郎,半晌後才爬起,幸好四周獸人的註意力都在比賽上,自己才不至於那幺丟臉,心底對元瑯的嫉恨又加深幾分,如果不是她,自己又怎幺會受到這種對待。
元瑯緊張得話都說不出來,雙掌浸滿汗水,顧不上角落怪人投來的註視,視線牢牢聚焦在草原中的兩個男人身上,這要是一個不當心,會被踩死的吧,此刻她真希望自己是變色龍,能夠讓兩隻眼球的視線分開,朝不同的方向看。
墨色巨蟒左右閃躲,靈活避過多隻從天而降的巨大腳掌,草原上盡是低矮脆弱的植被,除瞭視線開闊這一個優點外,再無其他,就連隨手可取用的掩蓋物都沒有,他打滾到一頭角龍的腹下,根據肚皮上甲殼紋路與磨損狀況判斷出年齡與性格,推出對方剛成年不久,性子相對溫和,當即決定先拿這頭開刀。
說幹就幹,他勾住角龍的一條腿,健臂收緊,如吸盤昆蟲緊縛上龍身,並敏捷地往上攀爬,很快就離地數米,爬至龍的頸側。
角龍感覺有生物掛在自己臉旁,慌張不已,往他所在的位置傾到地上,打起滾來。
巨蟒暗叫不好,所幸他反應足夠快,握緊凸起的巨甲,雙腿凌空翻瞭個跟頭,如猿猴般瞬間掛到另一側,待角龍轟然倒地後,用勁砸上它的兩處軟肋——後耳廓與腦門。
“嗷……”被生生擊中弱處,角龍眼前發黑,天旋地轉,長嗥一聲,四爪掙紮幾下,陷入瞭昏厥。
巨蟒也見好就收,沒有趁機取它的命,從身後囊袋中取出嫩粉色花枝,掰開耳後的鱗縫,插瞭進去,場上的第一個馴服角龍的獸人,是他。
他瀟灑起身,準確朝灰熊所在的方位投去一個譏誚眼刀,見對方正一臉不甘地瞪住自己,便用元瑯教給他的手勢,四指握拳,拇指直立後朝下一伸——垃圾,有種來戰!
見自傢大哥光明正大地耍帥,大貓冷嗤一聲,聽著觀眾席的陣陣歡呼,好勝心起,不想輸給蠢蛇,也立即鎖定一頭角龍,猛沖過去。
“好厲害好厲害!阿蛇拿得開門紅瞭——看來這薑呀,還是老的辣。”許清清兩眼泛光,臉上的笑擋也擋不住,激動地握起元瑯的手。
元瑯被她的感慨逗笑,阿蛇的適應力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強,可以暫時放心瞭,她松瞭口氣,將目光投到巨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