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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拍賣會

  江城的拍賣會一開始就爆出瞭冷門,一幅明朝佚名《荷塘按樂圖》以六十萬元的高價售出,一下子把拍賣會推向瞭高潮。

  拍得此畫的是一個女人,氣質嫻雅,帶著一副咖啡色的高級眼鏡,坐在大廳第三排中央,矜持地微笑著。她便是江城的名律師姬曉鳳,許多人認識她,是因為她在法庭上的口舌便給,對於法律條文的嫻熟應用,誰也不知道,她竟然也會喜歡古書畫收藏。

  她笑著。可是又有誰知道,她所作的一切都是為瞭他,既然他不能來,自己就必須幫他完成他喜愛的事業。

  拍賣師胸有成竹地站在拍賣臺上,帶著一副忍痛割愛的表情叫賣著一卷近代許文山手摹唐朝張萱的《搗練圖》,起價較低,有幾個人正起勁地叫著。姬曉鳳並不著急,註視著出價者們誇張的表演,這些人顯見隻是一些暴發戶,充其量是想把一些字畫掛在他們虛張聲勢附庸風雅的書房裡擺闊氣罷瞭。

  很快,一個長著一對金魚眼的壯年男人拍得瞭這卷《搗練圖》,洋洋得意地坐在軟椅上,嘴裡嘀咕著,似乎有點神經質。姬曉鳳心裡明白,這個金魚眼已經陶醉在這個充滿誘惑的氛圍裡瞭,此刻,他的大腦早已一片虛空,失去瞭理智。

  這不會是他平時的表現與風度。

  很顯然,這個金魚眼是第一次踏足這個領域,所以,他也必須付出高昂的學費。

  “接下來是一件滿清皇帝乾隆穿過的龍袍,起價五十萬元。”拍賣師就像一位破產的國王在忍痛拍賣他的寶座,他那宏亮莊重的嗓音在大廳裡回蕩著。

  姬曉鳳從拍賣資料本上對照實物仔細一看,這件蟒袍用孔雀羽線繡成,碧綠的底色上用小珍珠、珊瑚珠釘繡出的細膩花紋,雖經日月侵蝕,仍是顏色鮮麗,光彩照人,起拍價並不高。

  可是今天自己的目標並不在此。

  她聆聽著有如天文數字的出價聲不斷從拍賣師的嘴裡迸出,她的身旁坐著許多雍容華貴的男女,正襟危坐,在他們眼中,這種瘋狂的遊戲簡直是不可理喻。

  然而,姬曉鳳並不這樣想。要是,要是身邊坐著他的話,他肯定會說,這是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是拍賣師天才的絕妙顯示,在一片令人眼花繚亂的混亂當中,他舉重若輕地操縱著一切,把無數相關的信號、暗示和動作有條不紊地轉變成實實在在的金錢。

  此刻,他在哪裡?姬曉鳳的心突然一陣的疼。然後,她的心猛然一揪,因為她聽見瞭拍賣師在喊著:“下面這是一件《南宋龍泉窯的青瓷船形水盂》,起價八十萬元。有哪位願意出此價錢?”

  這是他曾經說過多次的,他父親生前一直想要收藏而不可得的,他發過誓一定要得到它。如今,它來瞭,就在眼前。聞,我一定替你得到它!

  ***    ***    ***    ***

  “這傢夥會不會沒來……”單立夫疑惑不解地看著坐在監視器前面的陳群部長,“拍賣會都要收尾瞭,難道我們泄露消息瞭?或者是他竟然放棄瞭?”

  “他已經來瞭。”陳群盯著監視器,嘴裡嚼著綠箭口香糖,“他一向精於化裝,隻是大傢沒看出來罷瞭。”

  上級早已嚴密部署,利用聞於斯父親的遺物為餌,釣他上鉤。雖然知道聞於斯生性狡詐多疑,但以他愛冒險的個性卻是非來不可。

  大廳裡已經處於一種白熱化的場面。兩個女人正在鬥得難解難分,吸引瞭在場全部人的眼球。這兩個女人太出色瞭,都是那樣的高貴清麗,在淡雅之中透出一股殺氣,都是對那件《南宋龍泉窯的青瓷船形水盂》志在必得。

  “你們看看,這是姬曉鳳,她肯定是在替聞於斯競拍的。不過,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那位譚眠雲女士,怎麼也會咬著這件水盂不放呢?”陳群驚訝地看著屏幕,“你們知道她是誰嗎?”

  單立夫等人搖瞭搖頭,都目視著陳群,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譚眠雲,國內知名的古文物收藏傢,我曾在參謀長傢裡見過她,是咱們許多高級領導人的座上賓。大傢等會兒行動要小心一點,一定不要傷害到她。明白嗎?”陳群雖是武將出身,長年在部隊裡摸爬滾打,但對於官場行事也是精研日深,否則以他自己這種沒有靠山背景的窮苦軍人,也不會在壯年就擔任情報部長這個要職。

  監視器裡人聲鼎沸,氣氛緊張。一個身著黑色夾克的老年人正自用手推著輪椅往大廳外面走,看情況似乎對這種氣氛不太適應。

  就在這時,拍賣師正在歇斯底裡地叫著:“兩百萬,兩百萬,還有沒有人願意超過這個價錢?兩百萬第一次,兩百萬第二次,兩百萬第三次。成交!”他把槌子敲下,對著姬曉鳳叫道:“恭喜這位女士,拍得這件《南宋龍泉窯的青瓷船形水盂》。”

  “奇怪瞭,聞於斯還是沒看到呀……”單立夫嘴裡念叨著。

  “就是他瞭,馬上逮捕他!”陳群指著那個老年人,斬釘截鐵地命令。

  ***    ***    ***    ***

  聞於斯一拐過大廳的墻角,就馬上就甩掉輪椅,順著樓梯上瞭二樓。迎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另一端站著一個穿著軍服的年輕人,手中擺弄著一把精致小刀。聞於斯站住瞭。眼前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似乎稚氣未脫,但是身上卻充滿一種騰騰的殺氣,這種殺氣熟悉之極,聞於斯在中東、在西亞、在中南美洲,都遭遇過。

  “我叫任小時,我的爸爸叫任征。”那年輕人手中的小刀飛速的旋轉,然後脫手而出,在空中筆直地向聞於斯飛來,速度之快竟似不亞於子彈。聞於斯沒想到這年輕人說幹就幹,一瞬間,那小刀就直奔臉部而來。說時遲,那時快,聞於斯左手一伸,握住瞭小刀,旋即掏出手槍,扣動扳機,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明眼人一見就知道,遇上高手瞭。

  任小時大叫一聲,在地上打瞭個滾,躲到大理石柱後邊,右臂鮮血淋漓,已是中瞭一槍。這幸虧還是躲得快,要不然這一槍肯定中到要害。

  他從小練習飛刀,幾乎是天天刀不離手,自從入伍以來,更是經過武林高手調教,從未失過手。這也使得他日漸驕傲,雖然父親任征總是勸他,在這熱兵器時代,還是練好手槍重要,但他總是聽不進去。喜歡飛刀,大概是高中讀書時受到古龍的武俠小說《多情劍客無情劍》裡小李飛刀的影響,真正開始練,主要還在於他的祖父也是個飛刀高手,耳濡目染之下,他全身心地投入練習。

  此時,右臂劇烈的疼痛使得他終於明白瞭,飛刀是可以接得住的。如果剛才自己是用槍的話,恐怕此刻聞於斯早已伏屍當場,自己也就為父親報仇瞭。

  任小時側耳聽著,又是幾聲激烈的槍響,但子彈似乎並不是朝著自己而來。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同伴跟聞於斯交上火瞭。緊接著,他聽到瞭巨大的玻璃破碎的聲音,然後是同伴的驚呼。

  聞於斯見情勢對自己不太妙,當即撞碎落地長窗直接跳瞭下去,在空中他還把手中的機關摁鈕按瞭一下,事先被他安裝在拍賣中心的炸彈全都爆炸瞭。爆炸的回聲震得聞於斯耳膜欲裂,他在地上滾瞭數下,迅速藏身於一輛奔馳車後面。

  這時,一顆炙熱的子彈劃破瞭他的右肩。

  火焰般的彈片使他感到鉆心的疼痛,鮮血流到瞭胳膊肘上,他知道自己受傷瞭。對於他來說,這是一種久違的疼痛,刺鼻的血腥味無疑是最好的興奮劑,他情不自禁的撫摸著傷口,目光中充滿瞭冷酷的殺氣,這殺氣中帶著些微執著的興奮。

  聞於斯射出瞭柯爾特手槍中剩餘的幾顆子彈,乘著對手躲避的時候馬上打開瞭奔馳車的車門,啟動,加速……

  就在此時,又是一顆子彈猛然擊中瞭他……子彈鏗然地嵌在瞭他的肩胛骨之間。

  “該死的狙擊手……”聞於斯嘴裡喃喃咒罵著,奔馳車沖上大道,朦朧中,他感到腦袋仿佛要裂開一般。

  ***    ***    ***    ***

  農歷雨水的第二天,江風一陣冷似一陣,小區裡飄蕩著褐紅色的落葉,看起來竟是又要下雪瞭。嶽小青昨夜輾轉反側,一宿沒合眼,聽窗外風聲幽咽,一聲聲往心裡註滿瞭不已的惆悵。

  昨日,市文聯的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傢送她一幅梅花圖,畫上寫著對聯:“長日閉門來燕子,一春浮夢到梅花。”

  筆是湖筆,紙是宣紙,充溢著古樸的墨香氣。

  嶽小青在想,這女人的容顏不就如那花兒麼,正自一朵一朵一瓣一瓣地凋謝枯萎。

  而那個男人,鬢邊的烏發,是否也正一寸一寸地變白?

  她的心在這逸去如飛的日子裡,逐漸地空虛瞭。沒有聞於斯的江城大學對於她來說,像輕煙一樣虛無飄渺,她已曠課很久瞭。父親不敢強求她,每日隻是嘆息著,從她身邊閃過,從她凝然的雙眼前匆匆離開。

  嶽小青推窗。涓涓的東風吹來一縷縷濃鬱的香氣,夾雜著些潮濕的草叢的氣息和泥土的滋味。新鮮的微風吹動她細薄的薄紗,像愛人輕薄的手,她欣喜地撫慰著自己的臉龐,感覺塗瞭一層薄薄的乳油,滑膩可人。然而,令她感到狂喜的是,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傲岸孤冷的身影,他的手撫按在胸前,倚在一顆櫸樹上,對著她邪邪地笑著。

  嶽小青的一顆心提到瞭嗓子眼上,她想叫,可是發不出聲音來,隻能癡癡地看著他,眼睛眨也不敢眨,深怕他就此消失似的。霎時間,她潸然淚下。

  我會永遠記住這個日子的!她在內心發誓。

  聞於斯有些內疚。她是無辜的,將她拖入這個要命的泥淖,說實在的,他也是極其無奈的。看著雀躍不已的嶽小青,青春靚麗,甜美的笑容裡沒有絲毫機心和戒備,他不禁轉開目光。他不知道,對於她來說,他的出現就是上天對她的一種恩賜。多少的日夜呀,她都把手指當成他堅強的巨杵,慰洗她狼籍的陰牝。

  然後,嶽小青驚訝地看見瞭,聞於斯蒼白的臉和憔悴的步伐,以及早已凝固的傷口,“你怎麼瞭?流血瞭?我這兒有止血藥,雲南白藥行嗎?”

  “不要緊的,你不要緊張。小青,我這是槍傷,你害怕嗎?”聞於斯凝目望著眼前有些手足無措的年輕女人,第一次反應是最主要的。雖然不相信她會出賣他,但對於久歷滄桑的他來說,沒有什麼是可以絕對去相信的。

  “不,不,我不是害怕,我……隻是怕你失血太多……”嶽小青的眼淚流瞭下來,手哆嗦著去撫摸他肩膀上的傷口,“怎麼辦?怎麼辦?”

  “我需要取出子彈,否則我這條胳膊怕要廢瞭。不過不能在江城做,看來我必須出城。小青,我想請你幫忙。”

  嶽小青略顯蒼白的臉上充滿瞭焦慮不安的神色,在她心中,這個男人比什麼東西都重要!她顫抖著,目光中珠淚漣漣,“你說,我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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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賣中心爆炸時,姬曉鳳裹在倉皇逃奔的人群中,被疏散到外面。耳邊盡是一些恐懼的嘶叫聲,夾雜著槍聲和爆炸聲,聲聲敲打在她的心頭。她知道,他來瞭……

  奔馳車絕塵而去時,姬曉鳳叫喊著剛想追上時,一隻有力的手擤住瞭她。她回頭,正是江城公安局長單立夫,他搖著頭,眼中盡是擔憂的神色。

  “你為什麼總是要纏著我不放?”姬曉鳳厲聲喊叫著。多年的歲月剝蝕與磨練,特別是在與聞於斯的交往之中,她早已逐漸褪去女強人的外衣,回復青澀少女時的溫柔本色。可是,今天,她實在是忍不住發火瞭……